当初在珑汇时,扶凌门的人为了毒害千澜,诓骗孙小李下毒,随后又被他们灭了口,哪知千澜好端端的活了下来,他们立即又制造出所谓的证据,以此诬陷千澜毒杀孩提。
这与易江被诬陷简直如出一辙。
聂允听后点头,眉头轻挑,疑惑道:“本座还是很好奇,那扶凌门为何会想杀你和小丫头?”
他这问题问的很有问题。
沈寂要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又岂会容忍他们一次次的下手?
“下官并不清楚。”
聂允靠向椅背,猜测道:“估计是你爹得罪了他们。”
片刻又道:“到底还是你爹他们过于正直良善了,给你们留了这么大个摊子要收拾,若是本座,起初就会一把火全灭了,哪里还能给机会他们在数年后回来复仇?”说罢哼笑一声,端起茶杯,很快却又放下。
“茶凉了,叫人再沏一杯上来。”
秦列领命,捧着茶杯出了门。
沈寂对于这位厂督大人用最无害的表情说出最嗜血的话已有些见怪不怪,对此他只是低头望着地上的炭盆。
聂允这时收起不可一世的笑容,眯眼打量他几眼,沉声道:“沈寂,太子殿下能信任你是你的造化,但本座并不信任无用的人,你可切莫要让本座失望啊!”
第169章 抵达山东
沈寂心下了然他话里的意思,低头一笑,“厂督如此诚意,沈寂怎敢不尽心。”
聂允点头,抬手指了指一旁的西厂侍卫,“不知沈佥事人手可够?不然的话本座安排几个人协助你。”
虽是问他意见,但听起来却不容他拒绝。
沈寂低头笑了下,“多谢厂督厚爱了。”
这厢事罢,沈寂带着近墨离开,拐过曲折的抄手游廊,近墨忍不住开口问道:“爷,属下还是不明白,聂厂督既然想将这案子交给您,却又安排下属跟随,这难道不是监视我们吗?属下斗胆,聂厂督若不答应您来查,又何必多此一举?”
沈寂听到他的话,步子略放缓,压着声音道:“明日着人将此事传书回京。”
近墨听到这里顿时悟了,抬头看了眼自家主子,见他神色平淡,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心中莫名安定,点头应声。
传回京城,自然就是要让太子知道。
近墨聪明,很快就能想明白聂允的用意——他早得了皇上的信任,不出意外的话这信任还动摇不了,所以到皇上百年之前他的地位都还很稳固。
但是若新皇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他那泼天的富贵权势怕就不复存在了。眼下帝后感情如胶似漆,不出意外太子的地位也很稳固,朝堂中断没有哪个不要命的皇子对这个位置产生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所以现下聂允要做的自然就是讨好太子,多讨一个有力的保障。
沈寂是太子的人这是不争的事实,他将这案子交由沈寂去办,日后若立了功,皇上少不了会有些嘉奖,说出去也是为太子争了些光。那身为将这案子拱手相让,甚至从中协助的厂督大人,太子殿下自然也要认他几分好意。
反正他抛个案子出来又没损失他什么,利人利己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朝堂中少有永远的朋友或敌人,但有永远的利益。
……
翌日,晴光旖旎,雪天一色。
知雨案早在杭州百姓口口相传中变得离奇古怪,沈复忽然的到来更让这恰似一滩静水的杭州城变得风起云涌。
他到底在朝为官多年,行事作风比沈寂还要雷厉风行些,来杭州第二日就下令彻查通判卢玉锋身死一案。
下晌刚吃过午饭,他又大张旗鼓带着人去府衙将钟程下了狱,杭州府衙事宜暂由按察使谢林与府衙其余官员协同办理。
不到夜色落幕,杭州大户孙府被搜查,孙府二房之人皆被下狱。同时衙门张榜,行首知雨一案水落石出,凶手孙亦文和水月供认两人谋害知雨的全部过程。
城中百姓议论纷纷,对于孙亦文之所以要伙同水月杀害知雨的原因众说纷纭。例如孙亦文因爱生恨,水月为爱助孙亦文杀人云云。
谱写了好多出爱恨情仇的戏码。
事关扶凌门的消息虽被衙门封存,但言论就像汹涌的水流,终究会有纰漏。好在只是极少数,所以沈复并未下令采取措施。
钟程承认自己曾参与过孙亦文洗钱,而在孙亦文的私宅中也曾见过金三爷几面。后经由他描述,府衙的画师删删改改画出了金三爷的画像。
派人拿去与山东茶商金怀一的画像一对比——竟有七八分相似!
可见金怀一十有八九就是扶凌门中的金三爷了!
沈复立即下令通缉金怀一,又让人赶紧研墨,就此事亲自写了奏折八百里加急递到了皇上面前。
信件在第二日傍晚送入京城,都御史李明德接到消息丝毫不敢耽搁,晚膳都不曾用完就火速往宫里赶去。
恰赶上皇上用完晚膳,听内官说都察院有人来,忙抹了嘴角让在乾清宫禀报。
乾清宫内,满室烛光映着满屋寂静,皇上高坐在龙椅之上,手里攒着由李明德递上来的奏折,已是气得头疼,满面通红。
才年过不惑的皇上头发却因日理万机而有些花白,他另一只手按着自己的眉头,沉默良久,终于传来有些压着情绪的声音。
“朕身居高位,乃天下万民之君父,然独己之力有限,遂立锦衣卫、东西厂,就是想让他们充以朕明目、利耳,替朕听一听百姓之苦乐,目尽天下之事。而如今,却让扶凌门一个区区江湖门派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发展壮大!”
“那朕的朝廷养着他们一帮闲人有何用?”
九五之尊气势这么一压,李明德只觉心下一跳,吓得匆忙下了跪,却半句话不敢说出口。
皇上深呼吸,好歹把气给顺了,瞅了下面跪着的人一眼,又想起奏折的内容,气的一把将奏折拍在案上,广袖甩的生风,“派人去杭州,叫沈复将钟程革职查办,再让聂允速速回京,还有召纪临来见朕。”
李明德连忙称是,却没着急起来。
皇上居高看着他,眉头微蹙,“还有何事?”
李明德道:“听说聂厂督将扶凌门一案交给了沈寂沈佥事去查,臣以为兹事体大,若交由沈佥事……”
话未说完就被皇上哼声打断,“打量朕不知道他聂允的心思?沈寂有几分本事,肖父,未丢了他爹的脸,此事就交他去办,着锦衣卫郑殷共同协办。”
“是。”
沈寂得知皇上下令让郑殷协办扶凌门一案的时候,他们一行人正恰好抵达山东临清澧乡。
他看完信件,还不等千澜问是什么事,马车外就传来近墨的声音。
“爷,流影来了。”
沈寂撩开车帘,果然看到流影一身黑衣劲装打马来到他面前。
“沈大人,赵姑娘。”
千澜见到他,立马从马车里探出头和他打招呼,满脸笑容,“流影,好久不见啊!”
流影有些错愕,显然没想到千澜如此热情,似乎与在珑汇时见到的她不一样了。他低头一笑道:“赵姑娘好。”
又向沈寂道:“沈大人,卑职已安排好住处,几位路途劳累,先随卑职去小憩一番。”
沈寂并未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一行人便随流影来到早前安排好的院落休憩。他赁来的小院只是寻常农家小院,距离易家后山不远,位于竹林之中,远离集市,位置十分隐蔽。
小院被打理的很干净,雪也已经被清理了,院中栽了几株桃花树,树下摆放着一架秋千,奈何现在是冬季,等到三月桃花盛开,这里一定会很好看。
据说好风水养人,长住于此的人该是多么清风明月啊!
“这地方真安静。”
千澜不由赞道。
流影在身后道:“此地位于山林,距易家后山很近,便于我们行事。此间主人不常住于此,卑职便用富商身份赁了下来,赵姑娘喜欢就好。”
第170章 贴身女使
“自然是喜欢的。”她哪有什么不满意的,探头看了看四周,问道:“坐了那么久马车了,此间可有吃的?我饿了。”
“筵席早已备下,都在灶上温着呢。沈大人,赵姑娘请随卑职来。”
筵席定在西厢房旁的暖房之中,屋内摆放着一张大圆桌,碗筷已然摆放齐整,流影引沈寂三人落座,正待下去吩咐后院的灶间将饭菜端上来。
沈寂就道:“再添几副碗筷,天色已晚,就别再另做了。”
流影闻言微怔,又看向一旁杵着的近墨三人,近棋却反应极快,立即拱手称是,忙不迭拉着流影下去端碗筷了。
千澜好笑的看了眼近棋的背影,嘁了一声,向易霜打趣道:“一看就是饿了,瞧他那着急的模样。”
易霜被她逗笑,轻轻点了点头。
千澜知道她这几日都闷闷不乐的,伸手拍拍她的肩,宽慰道:“近乡情怯,在所难免。别难过了啊!明儿我带你去附近走走。”
易霜有些苍白的脸上微微一动。
千澜咧嘴,“开心点!”
“明日怕是不行。”一旁的沈寂却忽然开口。
千澜扭头看过去,“为何不行?”
“明日易霜要随近棋去见易山。”
“易山是谁?”
“我的族叔。”身后又传来易霜低低的声音。
“什么?”千澜脱口而出,又看向易霜,“就是那个,那个害的你家破人亡的族叔?”
易霜未曾回答,但看她模样已经再清楚不过了。这个易山就是夺他父亲掌家之权,将她母亲害死的始作俑者了!
抓走易霜爷爷的那个幕后黑手是很可恶,但倘或没有那些族叔的逼迫,易霜一家绝不会是这样的一副场面,所以如果她是易霜,她兴许会更恨他们。
可眼下易霜还未从失去哥哥的悲痛中走出来,沈寂却要她直面把自己家人害成这般惨样的凶手,这难道不会太残忍了吗?她很不解沈寂此番用意,刚要问他缘由,哪知易霜却起身将她拦了下来。
她低着头,站在千澜面前,像是个无助的孩子,说话时轻声细语,略带哭腔,却又十分坚定认真。
“姑娘,此事沈大人早前便问过我意见了,若我不答应,他可以想别的法子打探消息。但易霜家逢变故,若非沈大人和姑娘查清哥哥的案子,还他清白,如今的易霜只怕已不在人世了,此生能遇见二位实乃我之幸,现下能有我帮忙的地方,易霜自当鞠躬尽瘁。”
说着她晶莹的眸子对上千澜的目光,她深呼吸,告诉千澜也是告诉自己,“况且这也事关易霜,我能做好的,还请姑娘相信我。”
千澜闻言先是一怔,“我不是不相信你,你能振作起来我当然很高兴……”想了想,又伸手拉着易霜坐下,“你先坐,既是打探消息,又是和易山打交道,想来你了解他些,方便见机行事。”
说话间,近棋两人已经端着碗筷及饭菜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个身形娇小的小娘子。
小娘子相貌平平,但胜在清秀,穿着一身农家姑娘的衣服,系着围裙,手上还抱着一个大大的食盒,可见这就是流影安排在灶间的厨娘了。
她在望见千澜的那一刻,平淡的脸上却忽然绽开笑容。
千澜莫名想起上次在珑汇时见到郑羽,他脸上就是这样的一个笑容,似是旧人重逢,有惊讶也有惊喜。
她直觉这人估计也是她的某个故人,在脑中想了一圈却还是搜寻不到任何的信息,最后干脆主动出声问道:“姑娘,你我可曾在哪里见过?”
那小娘子闻听此言,又惊又喜,将食盒往桌上一搁,朝千澜扑通跪了下去。
千澜嘴角扯了扯,对古人这动不动下跪的行为也有些见怪不怪了。
小娘子继而声泪俱下,“姑娘,您还记得奴婢?这些年未见,姑娘瞧着憔悴了不少,您受苦了。”
这这这……
千澜有些手足无措,早知道她就不先吱声了,她伸手要去扶她,“你先起来吧!”
“这是月芷,曾是你的贴身丫头,自你七岁落水后便被廖夫人遣送去庄子里,得知你要随我来山东,数日前你母亲派人将她送来了这里,照料你起居。”
沈寂在一旁说道。
这么说,这是她的贴身女使,类似于电视剧里头每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富家小姐身边,都要跟着一个伺候她的小丫头?
属于她的金锁?
这感觉有些怪怪的,既喜悦又有点慌乱。毕竟千澜前世那可是打工人,哪里会想到某一天能有这样贵族般的享受。
果然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啊!
千澜将月芷扶起,还贴心的替她拍了拍裙子上沾的灰尘。
月芷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忙道:“姑娘,奴婢不敢。”说着快步走去打开食盒,将里面的菜端了出来,“姑娘和几位大人赶了那么远的路,怕是已经饿了吧,这是流影大哥吩咐奴婢做的,大家快用膳吧!”
“你吃过不曾?”千澜落座,看到她手上的裂口,不禁蹙了眉头。
月芷为她盛饭的手一顿,挂着泪痕的脸笑了下,“多谢姑娘挂怀,奴婢已经吃过了。”
“那就好。”千澜点点头,酝酿了一下情绪,很快进入角色,道:“他们瞒我这样紧,竟半个字不透露你在这里,此番母亲将你送了过来,应当不会让你再回庄子上了吧?”
月芷笑着摇摇头,“夫人说日后就让奴婢跟随在姑娘左右,照顾姑娘。”
“那就好。”
沈寂夹了块排骨放在她碗中,轻声道:“快吃饭吧!日后总有时间给你们主仆二人叙旧的。”
“也是。”千澜执筷开始吃饭,片刻又脸色凝重的看向她,“月芷,你稍后来我房中找我一趟。”
月芷自小跟着她长大,只比她小半岁,她七岁时月芷也有差不多六岁半了,不知对于那时的事情还记得多少。
她有些话想问问她。
原主在自己家的院子,断不可能莫名其妙落水,况且据说那时候她请了沈寂来见她,那就更加不可能是自己跳下去的。
而且醒来后她居然完全记不住沈寂,就如同失忆一样,这莫非不奇怪?
既然异世的她能来到这个世界,那会不会七岁时的原主也是这样?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是或不是都不重要。
更重要的是她怎么落水的!
第171章 问话月芷
晚饭后,月芷果然去敲了千澜的房门。
“姑娘,是我。”
千澜正在卸钗环,空不出手便向房门外喊道:“门没锁,你进来便是。”
“今夜看姑娘没怎么吃,奴婢为您做了点心,您尝尝,看可还合心意。”
她将屉子上的碗碟放下,又很快步走到千澜身边要帮她梳发。
“不用,我自己来。”千澜指着一旁的杌子道:“你在一旁坐着就是,我有些话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