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眸红赤,怒瞪着她。
“宋二小姐请回,莫要脏了本夫人的院落!”
“沈夫人,这是国公府的地界,您现下不过暂居的身份罢了,怎好说是您的院落?”
宋锦悦一步步逼近沈氏,面上浅笑盈盈。
说出来的话,轻柔和缓,却叫沈氏心底的怒意渐渐升腾了起来。
沈氏一口银牙都快被咬碎吞入腹中一般。
“呵。”沈氏呵笑了一声,垂头抬手随意拨弄起了披在肩上的秀发。
双眸微微眯起,将那发尾抬起,迎着光看着那有些许分叉的发丝。
面上半点都不想继续搭理宋锦悦。
“听说铃儿是沈夫人您的亲戚?不知先前在烟柳里是哪位头牌?”
宋锦悦缓缓做些,目光一刻都未曾从沈氏面上离开。
只见沈氏见她提起铃儿来,瞳孔猛地一缩,面上虽未露出半分。
可眼底那一抹阴鸷与那一闪而过的妒忌,却是叫她看的清楚明白。
“二小姐真会说笑,我怎会认识什么烟柳巷的头牌!”
沈氏不想同她继续这个话题,已不想再搭理宋锦悦,起身就朝着屋内走去。
宋锦悦并未阻拦,起身理了理衣衫上的褶子。
语气淡淡,随意道:“看来这铃儿是沈夫人货真价实的亲戚,似乎……沈夫人好像有些妒忌铃儿?”
沈氏脚下步子顿住,身子微僵。
虽然她看不见沈氏的神色,可沈氏的身子在微微打着颤,她却是瞧了个清楚。
默了默,沈氏这才抬脚入了里屋。
“嘭。”
一声巨响,沈氏猛地将房门给重重关上,里头传来落钥的声音。
宋锦悦微挑眉梢,唇角微扬。
她果真没有猜错。
这铃儿当真是沈氏的亲戚。
宋锦悦并未走远,她在院中静坐了半刻,外头小厮推开院门来瞧她,见她坐在廊下,正要出声问询。
宋锦悦摆了摆手,示意那小厮莫要出声,先退下。
小厮会意,重新关上了院门。
她又等了半刻钟。
屋内渐渐响起一阵异响。
“嘭嘭嘭。”
一阵猛地的异响,震的她耳膜微鼓,屋内桌椅发出猛地的巨响。
沈氏嚎啕着将屋内所能砸的一切,悉数砸烂。
过了半刻钟,屋里这才安静了下来。
可沈氏那细弱的啜之声由远及近传来。
宋锦悦屏气凝神,侧耳细细听着。
“你这个负心汉!你明明答应过我娘,此生不会再娶!你这个骗子!骗子……”
沈氏压低声音怒吼着,双手猛烈地捶打着桌子。
压抑的情绪,顷刻之间决堤。
宋锦悦紧锁眉头,听的却是有些云里雾里。
沈氏这般,是为的铃儿?
难不成这铃儿是沈氏父亲所生?
带着种种疑惑,宋锦悦迈出了国公府。
回到明筑轩的时候,秋韵已经回来了。
主仆二人进了屋,秋韵草草行了一礼,这才回禀了起来。
“小姐,谢夫人说了,她会准备五十护卫在暗中帮助宋知,还叫婢子转告给您,让您万事小心。”
其实谢氏心中原想叫外甥女勿要参和此事,她如今得知了这个消息。
自然会暗中安排。
可时间紧迫,又恐耽搁了外甥女,故而作罢。
“谢夫人还叫婢子转告给您,说是想接您去章府住上些时日,问您可要去?”
宋锦悦摇了摇头。
舅母担忧她的安慰,她明白。
可眼下并不合适。
“杜仲的事情,可打听出来了?”
“这几日,婢子暗中打听着,并不曾打听到什么。”
宋锦悦心中不免有些烦躁了起来。
如今得知了贺元帧欲要劫囚,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可一切都似乎同沈氏脱不了干系。
且这杜仲,太过蹊跷。
老夫人派的人进府能对父亲的马匹动了手脚。
要说着杜仲没有问题,她是万万不信的。
可如今没有查到任何消息,一时竟还不知如何下手。
宋锦悦摆弄这手指上的丹寇,眉头紧锁。
秋韵立在一旁,忽而想起一事儿来,忙出声问道:“小姐,才刚宋管事来问,说是沈氏院儿里那些下人如何处置?”
沈氏院儿里那些下人的卖身契已经从沈氏屋里搜了出来。
这些人关在一出,这些时日,有些力气大的婆子开始闹了起来。
每日单单是看守在那处的护卫就要分去府中一半多的护卫,宋管事难免担忧起若是旁的院落一时出了事,人手不足,如何是好?
这护卫不同伺候的嬷嬷婢子小厮,这些护卫大多是从军中挑选而来。
且世代留在国公府中,子孙多是跟着先祖习武。
亦或者天子时常也会赏赐给各府一些侍卫。
只是因着那些侍卫是天子所赏赐,难免是天子的耳目,各家不敢怠慢,皆是好生供着。
而国公府并无天子赏赐的护卫。
这也是京城头一份。
“秋韵,你去同宋管事说一声,往那院落两日送一次清粥,等人都饿的眼冒金星,哪里还来的力气闹?”
秋韵微怔了一下,面上一喜,忙答道:“还是小姐聪慧!”
对于自家婢女的拍马屁,宋锦悦并未放在心上。
神色一紧,道:“吩咐宋清,今夜子时初悄悄将杜仲捆了来,我有话要问。”
第185章 你家大人派你来保护你家小姐?
宋请得知二小姐让他捆了杜仲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有心想要为杜仲说上两句好话。
忙上前恭维着前来送信的婢女秋韵,这秋韵是二小姐跟前最得力的婢子,亦是二小姐跟前儿的红人。
“秋韵姐姐,可是杜仲犯了什么错惹恼了二小姐?”
其实秋韵比他宋清还要小上两岁,可为着杜仲,他也能豁得出去这张脸面。
秋韵被宋清拦住去路,心中便有些恼他鲁莽。
皱起眉头,睨了一眼宋清,话音中带了几分怼人的意味。
“宋清,我可担不起你这一声姐姐,咱们领着国公府的俸禄,担的是国公府的差事,眼下这国公府上下,可是二小姐掌家。”
“你既然这般不懂规矩,我便回了二小姐就是。”
说罢秋韵作势就要走。
宋清心下一急,忙拦住秋韵。
一脸懊恼悔意,挠了挠头,有些惭愧。
“秋韵姐姐,是我错了,您大人大量,莫要同我一般见识,我自是明白这些道理,还请你回去同二小姐说一声,我定会办好差事。”
秋韵斜了一眼宋清,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冷哼,推开拦在身前的宋清,头也不回的走了。
宋清立在原地,紧皱着双眉,心下满是懊恼。
自己真不该多事。
他细细思量起秋韵送来的消息,既然这般不能叫人打听。
那此事便只有他一人去做才好。
若是秋韵同二小姐提起他的莽撞来,等到时他独自带着杜仲去复命,想来二小姐心中能原谅了他来。
思量妥当,宋清便开始着手二小姐吩咐的事情来。
秋韵回了明筑轩,将宋清同她打听之事一一同自家小姐提了。
宋锦悦心中倒也明白,杜仲能走了宋清的门路,担起国公府的值夜领头,可见这杜仲在宋清跟前关系匪浅。
或者说二人怕是知己好友都不在话下。
毕竟并不是谁,都能这般轻易成为这国公府值守领头的管事。
“秋韵,将偏殿收拾出来,今夜我在偏殿审问杜仲,难免今夜你不能好好睡上一觉了。”
“小姐放心,奴婢不累。”
秋韵便去收拾偏殿。
旁人来问,她都只说小姐吩咐,叫她搬来此处住。
这偏殿,本该是小姐跟前贴身一等婢女的住所,可原先为了盯着春婵同秋韵二人,故而她的房间就在二人隔壁。
现下正巧小姐也提了,叫她搬来这偏殿住,只是先前一直忙着,并不得空。
夜里明筑轩的众人都早早睡下了。
宋锦悦特意嘱咐秋韵在晚膳鸡汤中加了些安睡的药材。
她同秋韵并不曾用下。
今夜是秋韵当值,为小姐守夜。
屋里早早吹了灯,就连平日搁在榻前矮凳上的油灯亦被熄灭了。
主仆二人和衣而眠。
亥时街上的更夫敲响了手中的锣鼓,慢慢寂寂长夜中,更夫的声音随风越飘越远。
明筑轩隔着三条长廊才道临街的围墙,更夫的声音伴着更夫手中的锣鼓渐渐落入宋锦悦耳中。
她猛地睁开双眼,眼底清澈不见一丝迷雾。
再未半点睡意。
她推了推睡在榻边的秋韵,秋韵迷迷蒙蒙之际,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
待听见外头传来更夫的声音,她猛地惊醒。
起身披了斗篷,这才抬脚朝窗柩处走了过去,抬手轻轻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她探头朝外瞧着。
只见院儿内漆黑一片,廊下的挂着的灯盏现下已熄灭了,里头的油灯不知何时燃尽了。
待一切妥当,主仆二人这才摸黑去了偏殿。
秋韵手中拿着火折子,往屋内的炭盆内又添了些银丝烫。
宋锦悦坐在软榻上,伸长胳膊打了个哈欠,秋韵又在炉子上热了茶水。
她不放心,又出去在各处房屋中查看了一番。
见众人都睡的极沉,她这才安心的走了回来。
路过院门时,她将里头的钥匙给打了开来,外头推一下,便能将院门给推了开来。
回屋的时候,炉子上的茶水已煮沸,她用打湿的帕子将茶壶给拎着搁在了桌上,取了青花瓷盏沏了六分满,这才将茶盏端至自家小姐跟前。
宋锦悦将那茶盏搁在一旁桌上,手中是方才秋韵为她灌好热水的手炉。
这偏殿闲置了些时日,到底不似她的屋子,整日烧着地龙。
现下这屋子即便烧了炭火,可屋子里还是漫出了些幽幽寒意。
宋锦悦静静听着外头动静。
静等着宋请的到来。
大门处传来一声异响,宋锦悦忙提起精神细细听着外头动静。
秋韵却是一脸紧张地守在房门处。
等外头传来敲门声响,是宋清的声音,秋韵这才将房门推了开来。
只见他捆着杜仲,杜仲口中被布团塞住。
宋清拎着杜仲一道儿跪在地上。
“二小姐。”
宋清恭敬行了礼,杜仲却是一脸不屑。
宋锦悦看向杜仲,心中便明白了一二。
这杜仲怕是大有问题。
“宋清你去外头守着。”
随着宋锦悦话落,宋清面上虽有几分迟疑,却也未曾反驳,行了一礼,这才退去外头守着。
秋韵点了一盏油灯,摆在离着杜仲最近的桌上。
宋锦悦从那微弱的烛光中细细打量着杜仲,只见他身材魁梧,眉目菱角分明。只是长了一张薄唇。
杜仲眸中满是不屑与嘲讽。
他没有料到自己竟然暴露了,既然能被二小姐抓了来,他就没想过能活着走出去。
他的傲气叫他不愿屈服。
即便此时,他亦不肯低头。
今日不同往日,往日他是国公府小厮,自然需得做出卑躬屈膝之态来。
“你是北国人?”
许是没料到宋锦悦能这般开门见山,杜仲再听见宋锦悦的提问后,微微愣了片刻。
“原来你当真是北国之人。”
方才杜仲的神态,宋锦悦瞧了个清楚。
“让我猜猜,你潜伏入国公府五年,是为了保护沈氏?”
这一次杜仲撇过头去,没叫她看到面上的神色。
宋锦悦轻笑一声,并未在意,而是继续问道:“你喜欢沈氏?”
杜仲猛地回头看向她,双眉紧蹙,眼中满是狐疑。
“那你是奉了你家大人之命保护你家小姐沈氏?”
这一次杜仲眼中露出了几分赞许。
他挣扎着想要将口中布团吐出来。
宋锦悦看向秋韵一眼,示意为杜仲取出堵在口中布团。
她一边道:“你不用想着大声吵嚷,这院内院外,我早已下了药,众人现下都在沉睡之中。”
第186章 不交代就不交代,罢了!
“二小姐,您就别白费力气了,小的什么都不知道。无可奉告。”
秋韵将杜仲口中布团取了出来,那杜仲便扬着头,盯着宋锦悦。
“你倒是忠心的紧,只是可惜了,你家主子若是得知你没了,会不会有一刻为你惋惜?”
宋锦悦也不恼,坐在软榻上,身子朝后靠了过去。
抬手轻轻叩着桌面,轻笑一声,直视着杜仲的目光,一字一句说道。
杜仲面上却无半点波澜,冷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今日,他原就没想着活着出去。
此番周旋,不过想为自家主子多寻些可用消息罢了。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也就不逼着你说了。”
宋锦悦摆了摆手,面上早没了先前的随意,反而是一脸的不耐烦。
“宋清。”
立在外头候着的宋清听见二小姐的召唤,怔愣了一下,这才忙走进了屋内。
推开房门,只见杜仲跪在地上,秋韵立在杜仲跟前,二小姐则是坐在软榻之上。
“二小姐。”宋清行了一礼。
“杜仲是北国之人,将他处死,明日对外便说他偷了国公府的珠宝,已伏法认罪,尸体丢去城外乱葬岗。”
宋锦悦面上平静无波,仿佛说的是春日踏青的安排罢了。
宋清心下大惊,方才二小姐说了什么?
杜仲是北国之人?
他看向杜仲,眼中带了几分求证意思,可杜仲再瞧见他探究的目光时,猛地撇过了头。
“记住了,一定要仔细搜查一番,莫要叫他给敌国奸细传了信过去。”
宋锦悦从头到尾,都未再看杜仲一眼。
这样的人,即便你打折了他的腿,他都不会说出半个字来。
她不想在这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这个结果,是杜仲早就料到了的,他只是恨自己行事不周,叫二小姐给察觉到了一些端倪罢了。
宋锦悦摆了摆手,示意宋清将杜仲带下去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