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帮我仔细瞧瞧,宫里是否有这样一个人物?相似的也可以。”
二人接在手里,左右端详,最后全都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瞧着眼生,以前并未见过。”
“我们在太后娘娘跟前当差,各宫娘娘跟前有头脸的宫人大都是识得的。其他人可说不好,毕竟这皇宫可大了去了。”
沈清歌有点失望,慢吞吞地接过画像。
倒是红袖心细:“瞧着这画风,倒是有几分是王爷的风格。这画像该不会是出自于王爷之手吧?”
沈清歌有点诧异:“你以前见过王爷画画?”
“在太后娘娘那里有幸见识过。不过听说王爷擅长于泼墨山水,极少能沉下心来勾画这些细致的美人图。
唯一见过一次,还是奉茶时见王爷书案上有一副精心临摹的美人小像。”
“我也见过,不过不知道跟你所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绿腰满脸八卦:“王爷一个人的时候,经常偷偷画,画完了就撕。”
“你怎么知道?”沈清歌好奇追问。
绿腰“嘿嘿”一笑,有点尴尬:“反正我见过。”
沈清歌极没有出息地想要刨根究底,问问当时战北宸究竟画的是谁,是不是那个卫婉莹。但是没好意思问出口,让两个丫头笑话自己。
第212章 对食
倒是红袖似乎看穿了沈清歌的心思一般,回忆道:“那画中美人堪称风华绝代,国色天香,可比卫姑娘还要好看。”
“就是,我一个女人家瞅着都丢魂儿,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姐。王爷怕是被人瞧见难堪,所以画了就撕。”
妈妈皮喔,除了卫婉莹,难不成战北宸心里还有一个梦中情人不成?
沈清歌心里瞬间酸丢丢的,就跟泡在了老坛酸菜里,一时间心不在焉。
红袖跟绿腰继续你一言我一语,对着画像评头论足。
“这个画中之人,可就差强人意了,姿色平平,并无过人之处。”
绿腰更加好奇:“那这究竟是什么人啊?该不会又是太后娘娘赏给王爷身边伺候的吧?”
红袖摇头:“有王妃娘娘照顾王爷就已经足矣,太后娘娘还赏人做什么?再说这人又并不出彩。”
“也是,就这姿色,扔进人堆里也不扎眼。王妃娘娘,这人究竟是谁啊?”
沈清歌见二人的确不识得,也就不再问:“我也不知道是谁,从战北宸书案之上偷拿的,特意来问你们。既然你们都不识得,那这人看来不是宫里的。”
“那也未必。”绿腰一口否定:“毕竟我俩在宫里就待了三年而已,然后就出宫了。兴许是后来的呢,或者我俩进宫之前的老前辈。
既然王爷这么用心画像,必然有故事。王妃娘娘,你要上心才是,别被人钻了空子。”
皇宫。
沈清歌打着给皇太后请安的幌子,顺利进了慈安宫。
她先给皇太后诊断过脉象,调整了用药的剂量。然后皇太后不放心战北宸的耿直脾性,拽着沈清歌殷切叮嘱了几句。
让她一定要帮战北宸把好关,戒骄戒躁,懂得圆滑转圜的处世之道,一定要经得住考验。
老人一片好意,虽说唠叨了一点,但都是处世哲理,为官之道,沈清歌耐着性子,认真仔细地听。
末了,沈清歌方才道明来意,将袖子里的画像摸出来,给皇太后瞧。
“这是王爷手头上正在经手的一个案子,王爷让我顺道给问一下皇祖母,宫里是否有这样一位宫人?”
皇太后眼睛已经有些花了,将画像接在手里,眯着眼睛仔细地端详。
“瞧着好像有些眼熟,这宫里的女人们,一模一样的打扮,一模一样的作态。除非有那些十分出挑的,否则哀家瞧着,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
然后招手叫过一旁的长孙嬷嬷:“你眼尖,你来瞧瞧。”
长孙嬷嬷也凑过来瞧:“有点眼熟,但是不确定是不是。毕竟有些年了,早就忘了长什么样子了。”
“哪个?”皇太后追问。
长孙嬷嬷语气顿了顿:“您老肯定是不记得了,因为这人早就已经不在宫里了。”
“放出去了?”
长孙嬷嬷欲言又止:“好像是吧,记不太清楚。而且也不是很相像,不过是四五分相似而已。”
暗中却向着沈清歌使了一个眼色。
沈清歌立即会意,将画轴卷了起来。
“这画师也是凭着别人描述胡乱画的,不是就算了,王爷也就让我随便问问。”
闲话两句,便提出告退。
长孙嬷嬷将她一路送出了慈安宫。
这才轻叹一口气道:“皇太后年纪大了,老是悲天悯人的,所以当着她老人家适才我没有说,免得坏了她的心情。
王妃娘娘画像之上的那个人,我瞧着有点像穆贵妃娘娘原本手底下的一个m婢。但也就只有几分像,而且人早就已经没了。”
“没了?”沈清歌有些意外:“去世了么?”
长孙嬷嬷点头:“红颜薄命啊,这丫头长得端庄,而且脾气温婉,性子也好,冰雪聪慧,挺讨人喜欢的。”
“那她......”
沈清歌想问,她是怎么死的,可是觉得太直白,不太合适。
“......叫什么名字?”
长孙嬷嬷有些惋惜地道:“记不太清楚了。这丫头原本还有半年就可以放出宫去了,她在穆贵妃跟前也得力,出宫或许也能有个好归宿的。
可惜,走错了路,竟然跟宫里刚得势的一个太监结了对食。你想,那些人哪里是可以托付终生的良人啊?
因为去了势,做不成男人,一辈子也不能完完全全地得到一个女人,眼瞅着却吃不到嘴里,巴不得毁了。
就这样折磨了那丫头不到半年,好端端的一个人,竟然就没了。最终连口薄皮棺材都没有用上。”
人间凄惨啊。
沈清歌听着都觉得后心发凉,惨绝人寰。
她分明可以有出宫的机会的,为什么会自愿选择这样的归宿呢?
作为一个在宫里生活了这么久的宫女,还有什么事情是看不明白,参不透的?
她忍不住问出口:“那您知道她为什么要嫁给那个太监吗?”
“还能因为什么?但凡自愿嫁给太监做对食的,大都是出宫之后无依无靠,所以愿意留在宫里养老的。寻个有权势的太监,两人可以相互慰藉,也有个依靠。她大概是不想离开这里吧?”
沈清歌默了默:“她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吗?”
长孙嬷嬷略微合计了一下:“怎么也要有十几年了,那时候,三王爷还是个孩子,没有出宫另立府邸呢。”
“那她在宫里生活这么多年,可还有关系比较不错的朋友?”
长孙嬷嬷摇摇头:“这宫里老人原本就不多,识得她的人应当也没几个。穆贵妃跟前应当还有两个年长的嬷嬷与太监记得她。”
“那当年与她结对食的那个太监呢?”
“不知道。”
“不知道?”
长孙嬷嬷点头:“听说是出宫办差的时候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没人追究,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那,”沈清歌略一犹豫:“这个宫女跟原来的京兆尹李大人可认识?”
长孙嬷嬷摇头:“这个老奴就实在不清楚了。之所以对这个宫女记忆犹新,还是因为她当时死状太凄惨了。
听说整个身子都坏了,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令人看一眼就不寒而栗。在宫里沸沸扬扬地闹腾了一阵子,还有人说闹鬼。
皇上为此大发雷霆,训斥了皇后娘娘与穆贵妃一通。自那之后,宫里结对食的就少了。”
沈清歌觉得,自己的调查方向没有错。
这个枉死的宫女,与这个拍花案,极有可能真的有重要的关系。
因为这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她曾经与太监结过对食。
太监折磨女人的手段,与那个变态的拍花贼,有太多的相似之处。
还有那人曾经与自己求诊的时候,也讲述过自己的难言之隐。
他分明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却像太监那般,不能人道。
如今太监失踪,生死不明,与这个拍花贼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第213章 疯婆子
沈清歌继续询问下去,长孙嬷嬷却也说不出什么其他的线索。
“老祖宗早就不过问这宫里的事情了,所以这些事情老奴也多是道听途说,王妃娘娘若是办案,可以找穆贵妃娘娘跟前的人打听打听。
而且,老奴还是那句话,瞧着有这么一点像,不太确定是不是一个人。”
沈清歌基本已经可以确定,就是一个人了。
对于长孙嬷嬷的提议,她犹豫了一会儿。
宫里关系错综复杂,就冲着三王爷在战北宸跟前不可一世的高傲气势,也能看得出来,穆贵妃是极看不上战北宸的。
自己何必到跟前自讨没趣?
于是就暂时罢休了,等回去与战北宸商议过后,再决定是否继续按照这个线索追查下去。
回到九王府,战北宸还没有回来。
战承谨倒是已经在候着了。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水。
侍卫们就跟瞧西洋景似的,偷偷探头往里瞅。
战承谨倒也不急不恼,落落大方地将乌青的一只眼露出来给大家伙瞧。
沈清歌都不用问,就知道这只海盗眼是谁揍的,左右端详,不由“噗嗤”一笑。
“看来,你昨儿没占上风啊。”
战承谨“噗”地吐了嘴里的茶叶:“甭提了,简直就是个疯婆子!我就不该听信你的话,将她从琳琅阁救出来。”
沈清歌“啧啧”地左右端详:“瞧着的确是有点惨不忍睹,哎呀,好几天怕是都不能去琳琅阁潇洒快活了。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
战承谨白了她一眼,一副爱咋咋滴摆烂的样子。
“五十两银子卖给你,你要不要?”
“不要!”沈清歌一口回绝:“我又做不出那逼良为娼的坏事儿,将这样一个红颜祸水带回九王府,你说我图啥?勾引战北宸?”
“那你说我这受累不讨好的,究竟图啥?”
“还能图啥,图人家的身子呗,吃不到嘴里就气急败坏了?”
“是你说她看上我了!”战承谨有点恼:“你舍得对我九哥下这样的毒手吗?”
嘁,这算啥,想当初,我曾经对你九哥......
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沈清歌咂摸咂摸嘴:“不敢。”
“那你说,我怎么处理她吧?反正我是不可能将她当祖宗一样供着,当使唤丫头也不太靠谱。”
“那就放了人家,让人家自生自灭呗。”
“那她要是再回琳琅阁呢?”
“啧啧,都被揍成这样了,还惦记着人家呢。”
“我那是心里有愧,愧疚知道不?我不管,这事儿因你而起,你要管到底。”
真是蛮不讲理,赖上自己了。
“你就说,是让我好好劝劝这位花姑娘,还是当你俩的媒婆?”
战承谨骄傲地哼了哼:“我怎么可能瞧得上这种疯婆子?你只要让她洁身自好,别往火坑里跳就行了。”
沈清歌一抬手:“这个简单,将她的卖身契给我,我搞定。”
战承谨一把捂住自己怀里:“要卖身契做什么?”
“很简单,有哪个女人自愿往火坑里跳?人家只是不想卖身给你。你把卖身契给我,我先稳住她,然后你慢火温水煮青蛙呗,等她火气消了,自然而然也就原谅你了。”
战承谨斜着一双桃花眼:“九嫂你怎么懂这么多?当初我九哥就是这样死皮赖脸地将你追回九王府的?”
沈清歌不由一噎,仔细想想,好像还真的是这么回事儿。假如一开始,他没有假冒战承谨的身份,自己或许真的不能与他和平相处。也就不可能再有后来的后来。
她冷哼一声道:“你就说用不用我帮吧?”
“当然用,当然用!”战承谨将手里的卖身契递给沈清歌:“不过有言在先啊,你只是借用,可别刘备借荆州啊。”
沈清歌轻嗤:“当我稀罕管你的闲事呢,我这手头的案子还麻烦着呢。”
“又有什么蹊跷的案子?”
沈清歌心里一动,将旁边的画像拿过来,展开给战承谨瞧:“听吆五说,你记女人有一套,你来瞧瞧,你可认识这个女人?”
战承谨接在手里,只瞧了一眼:“长得不够漂亮,我怎么可能往心里去?”
“我帮你稳住花小姐,你帮我暗中打探打探关于这个宫女的事情怎么样?”
“怎么了?我九哥另有新欢了?”
“嘁!我在办案,公事好不?你帮我打听打听她当初在宫里的时候,可有心仪之人?记着,暗中打探,找个可靠之人,不要引起他人注意。”
战承谨狐疑地重新看了画像一眼:“这人是谁?你不是刚从宫里回来吗?”
沈清歌也不隐瞒,将自己从长孙嬷嬷那里打听来的消息,还有这个案件的最新进展,如实告诉了战承谨。
战承谨似乎一点也不奇怪:“就说李大人那贼眉鼠眼的样儿,哪能有这样大的出息,犯下这么罪恶滔天的罪行。
不过,能跟宫里的人有关联,这人只怕来头不小,九哥这刚走马上任,道路险且阻啊。”
沈清歌丝毫不以为然,战北宸原本也不得宠,一把烂牌,还有啥瞻前顾后的?有王炸尽管甩,光脚不怕穿鞋的。
“所以我才不敢冒失地去找穆贵妃跟前的人打听,就是怕打草惊蛇。你一向风流多情,宫里相好的比较多,这事儿对你而言应该是轻而易举。”
战承谨还真的将画像卷吧卷吧收起来了。
“小事一桩,包在我的身上。那我的事情......”
沈清歌瞧着还早,反正战北宸中午也顾不得回府吃饭,一个人挺无聊的。
“你要是请我吃饭,我现在就可以去。”
战承谨不假思索:“那还等什么?走吧!”
战承谨私宅。
沈清歌一袭翩翩白衣,头束玉冠,手摇折扇,靠在门框之上。
院子里的美人花无箴应当是刚刚午休过,正一身慵懒地倚在花树之下,把玩着树上掉落下来的花瓣。
美人,花树,媚骨天成,极为养眼。
沈清歌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修炼不出来这种柔情似水的女人味儿,真跟一只狐狸精似的。
难怪就连涵宝都说,自己这一身男装装扮,倒是比女装更好看。
自己是女人的皮囊里,住着一颗男人躁动而又好色的心啊。
她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十王爷诚不欺我,我这赎身的两千两银子,花的真是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