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里带着他们带到一处连成一片的竹屋,开口介绍:“这是寨子里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平日也有人打扫,很干净的。不过泥们晚上睡觉前最好在屋外撒上一些驱虫药粉,这里靠近竹林,蛇虫比较多。”
他一脸认真地叮嘱。
寨子里的人一生都在跟虫子打交道,早已习惯,可是外来的客人大多还是讨厌虫子的。
“谢谢啦。”阿满笑眯眯地打趣,“没想到你人看着挺不好接近,实际上还挺贴心的嘛?多大了?有没有订亲?”
她抛出最重要的问题,“觉得我怎么样?”
古里脸红了红,显然没有见过这种阵仗,话音结结巴巴:“这,这位姑娘,泥……”
“不怎么样。”季明轩揽住古里的肩膀,“不用搭理她。”
他轻嗤一声,意有所指,“某些人都一把年纪了,能不能不要老调戏纯情少男?”
阿满眉头一竖,扑上来要打他:“季明轩!你说谁一把年纪呢?!”
古里趁机从两人中间挣脱出来,火速逃离战场,捂着胸口心惊肉跳。
太可怕了!
“古里。”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他下意识看过去,是那位一直没出声的男子,他眉目深邃俊朗,气度华贵,即便一声不吭坐在那里也存在感十足。
古里不自觉站直了身子:“嗯?”他犹豫片刻走上前,“泥有什么事吗?”
傅凛知打量着他,挑了挑眉:“可否借一步说话?”
――
虞甜慢悠悠把玩着傅明礼的头发,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你和古里说了什么?”
傅凛知脚步微顿,倒不意外她留意到自己的行踪,他上了楼梯,漆黑的眼瞳好整以暇瞧着她:“你那么聪明,不妨猜猜?”
虞甜撇了撇嘴一脸鄙夷:“不用猜我也知道,你想让他领我们上山。”
傅明礼下意识看了看傅凛知的神色,意识到他娘这是猜对了。
虞甜又问:“他同意了没有?”
傅凛知没有继续卖关子:“他说会考虑。”
皱了皱眉头,虞甜闷闷道:“实在不行让他们画个地形图,我们自己上山吧。”
为了他们白白搭上一条无辜的性命,实在没有必要。
族长的顾虑是正常的,明知是送死还往里跳,也不怪人家不愿意。
傅凛知沉吟片刻:“再瞧瞧,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虞甜觑了他一眼,心说他哪来的自信,不过傅凛知说过的话,确实十次有九次都中了。
她不愿继续纠结这个话题:“今晚你睡哪儿?”
古里知道他们是一家三口,因此只准备了这一间屋子,这就导致现下局面有些尴尬。
虞甜抢先一步开口:“要不你带着儿子睡,我去和阿满惊蛰挤一挤。”
傅凛知本来要主动去隔壁和李明轩挤,见她如此避之不及的模样,反倒心里头有点刺,凉凉地道:“不必,既是夫妻,为何不能睡一屋?”
虞甜神色惊讶:“你想和我睡一屋?”
她那副模样好似在说,你特么想占我便宜?!
傅凛知噎了噎,难得有些词穷,他面上镇定自若:“只是不想让人非议罢了。”
虞甜还要说什么,傅明礼连忙开口:“我已经是大人了,我和表叔一起睡!”
他说完也不等两人反应,一溜烟钻进了隔壁季明轩的屋子,里面传来季明轩气急败坏的声音:“小鬼,谁让你来的!”
没一会儿那声音便哑了下去,季明轩猥琐地探出一个脑袋,乐呵呵道:“表哥表嫂你们放心,今晚阿昭跟我睡,我会照顾好他的。”
说完,迫不及待地拍上了门。
“……”
虞甜和傅凛知风中对视片刻,不约而同错开视线:“进去吧。”
虞甜梳洗完就上了床,老实说她没想那么多,这一天下来确实累得慌,沾了枕头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到傅凛知磨磨蹭蹭出来,床上的人已经睡熟了。
“……”
他盯着虞甜的睡颜,面容多了几分无奈。
她还真是半点不防着他啊。
女子的容颜在摇曳的烛光下熠熠生辉,仿佛精致的瓷器镀上一层莹润的色泽,琼鼻樱唇,肌肤莹白,看上去温和无害。
然而从“他”的记忆里来看,她可不是什么温和无害的人,比起玫瑰,她更像荆棘。
世间如她这般的女子少之又少。
会喜欢上这样的人,好像也不奇怪。
傅凛知在灯下静静瞧了她好一会儿,熄了灯和衣躺在床沿。
头一次和人同床共枕,他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一夜好眠。
――
虞甜次日醒来,傅凛知已经不在身边,她看了眼平整的床榻,甚至怀疑昨晚有没有人睡过。
出了门,廊下的傅凛知回头望过来,兴许兴致不错,还主动和她打了招呼:“早啊。”
虞甜整理头发的手一顿,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又出了毛病,迟疑片刻,她问:“你现在几岁?”
傅凛知脸一僵,优雅地朝她翻了个白眼。
得,还是原来那个。
“姐姐,昨晚睡得好吗?”
虞甜抬眸望去,阿满和惊蛰站在楼下,正意味深长地朝她挤眉弄眼。
她看了眼旁边的傅凛知,回味过来,唇微微一抽:“托你俩的福。”
小姑娘什么不学学人家八卦?
吃过了早饭,古里热情地带着他们在寨子里四处闲逛。
这寨子的环境确实不错,依山傍水,风景优美不说,还占据地理优势。
虞甜和古里打探消息:“古里,昨晚我们好像惹族长不高兴了,这会儿方便去赔个罪吗?”
古里摇摇头,耐心解释:“族长只不是气你们,他只是担心。”他叹了口气,很快又露出洁白的牙齿,“总之他这会儿已经不气了,你们不用担心。带你们逛逛寨子就是族长的意思。”
虞甜放下心来,初来乍到就把人得罪了到底不太好。
寨子里的人种有庄稼,也有不少妇女从事纺织,总之靠手艺谋生,日子过得倒也不错。
众人一路走来,看到不少男人手持弓箭长矛四处巡逻,季明轩忍不住提出疑问:“我昨日就想问了,你们寨子最近是有什么大事吗,气氛看上去很紧张的样子?”
光是巡逻的人就有好几批,如果说是防止外来人强闯,也不必如此警惕吧?
古里眼神复杂看了眼众人,神色添了几分沉重,大家立即意识到这里面可能不简单:“窝也是听族长说,最近隔壁寨子总是来挑事,上回被逮住几个偷偷摸摸潜入寨子的人。”
原来隔壁也有个寨子,名叫青龙寨。
原先两个寨子的人还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泾渭分明,直到青龙寨的老族长去世,新任族长是他儿子。
这位族长野心勃勃,一直不满溪风寨一群老弱病残却能占据这么好的地理位置,三番五次前来挑衅。
一开始还只是点小摩擦,到了后来越来越过分,竟有种要挑起两寨之间战火的架势。
溪风寨的人都老实本分,从不惹是生非,这在青龙寨看来却是懦弱的表现。
青龙寨寨主野心如野草疯长,渐渐暴露出其想吞并溪风寨的意图。
和好战的青龙寨不同,寨子里的人向往和平,如果两个寨子之间真打起来,还不知道要死伤多少。
如此高强度的巡逻,正是因为族长得到消息,就在这几天,青龙寨可能会攻打过来。
众人听罢都很是唏嘘,没想到,这样的世外桃源也会面临争斗流血。
古里神色认真:“朋友们,不是窝不欢迎你们,但如果两个寨子真打起来,肯定顾不上你们,所以你们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季明轩一脸稀奇:“咦,你的官话好像标准了许多。”
阿满点点头:“确实,这么长一串话我都能听懂。”
古里脸一红,好不容易堆起来的那点严肃散了个干净。
季明轩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大咧咧道:“放心吧,你都说了我们是朋友,朋友遇到麻烦怎么能弃之不顾呢?”
盛梨也十分赞同:“这么说来我们这几天就更不能走了,万一那个青龙寨真打过来,多个人也多份力不是?”
古里有些感动,同时也不免心下担忧,可他笨嘴拙舌说不过大家,只能将忧虑埋在心底,打算回头和族长私下商量这件事。
听了古里的说辞,族长手负在身后,良久后转过身来,神色深沉:“你那群朋友,心倒是不错。”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可是古里,我也有我的顾虑,你可明白?”
古里闷闷地点头:“他们不是为了求叔父您找人带他们进山才留下来,只是因为我们是朋友。”
族长长久地凝视着他,他这个侄子,从小就孤僻不和群,长大了更是如此,连朋友也没几个,独来独往惯了。
如今下山一趟,认识了一些朋友,人倒是开朗了许多。
只是那群人的心性到底如何,还需再观察观察。
族长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
阿满是个闲不住的,拉着惊蛰和虞甜四处晃悠,还腆着脸和人家村民学织布。
一开始那些妇女还十分提防这些外来人是不是别有用心,可这几个少女性情很好,长得也美,十里八乡都挑不出来这么俊的。
渐渐的她们也就放下了防备,一群人相处的倒是很不错。
傅明礼来了一趟,更是直接沦为团宠,险些在一群阿姨的魔爪下挤不出来。
“这娃娃生的真好看!”
“哎哟哟,这皮肤嫩的,跟豆腐似的。”
“说是面团捏的都不为过!”
……
傅明礼好不容易逃出来,顶着一脸被蹂躏过的生无可恋。
晚饭吃的很丰盛,是族长特意让人为他们准备的待客宴。
抛开其他不谈,这里的人还是很好客的。
虞甜等人喝着油茶汤,啃着腊猪蹄,享受着当地的特色美食。
有善歌舞的青年少女围着火堆载歌载舞,一时间气氛更是热闹。
一杯高粱酒下肚,季明轩晕乎乎地要拉着古里拜把子,后者尴尬的手足无措,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众人。
阿满哈哈大笑起来:“古里,你就从了他吧,这人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季明轩瞪了她一眼:“别总坏小爷名声!”
虞甜和傅凛知倒是很安静,他们二人都不太能喝酒,就捧着油茶汤慢慢喝着。
傅凛知觑她一眼,冷不丁道:“你知道你睡相很差么?”
虞甜身子一僵,脑子里瞬间把昨晚可能发生的事都过了个遍,面上依旧镇定,她轻嗤一声:“放屁,我的睡相那是出了名的好!”
他扯了扯唇角,那微妙的弧度似是讥诮:“好到手脚并用扒着人不放?”
虞甜镇定的表情有些裂开:她不确定自己的睡相是不是很差。
可傅凛知总不至于驴她吧?
难道她昨晚真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可恶,她怎么就没印象了呢!
虞甜在这边纠结的要死,傅凛知却神清气爽地移开目光。
虞甜的睡相当然没有那么差,不过是他瞧她那倒头就睡的模样不顺眼,想折腾她罢了。
吃过了晚饭,疲惫不堪的众人各自回了家,寨子里重新恢复了宁静,逐渐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这时,危险才悄然来临。
……
黑压压的人群悄无声息包围了沉睡中的溪风寨。
为首的男人左眉上有一条截断的刀疤,气势凶悍:“都准备好了?”
一个瘦高个凑上来,神色谄媚:“族长放心吧,就等着您一声令下呢!”
他想到什么,喜滋滋地道:“听说今晚溪风寨的人搞了个什么晚会,动静还不小,这会儿功夫肯定沉浸在梦乡里,做梦都想不到咱们会突然偷袭!”
青龙寨族长蒙力冷笑一声,双眸如同暗夜里的鹰:“那老家伙一把年纪还想跟我硬碰硬,死守着这么块宝地,也不看看他那些歪瓜裂枣守不守得住?”
“可不是嘛,谁不知道咱们族长英勇无敌?”瘦高个不遗余力地奉承,“要我说那老东西就该乖乖把地盘让出来,族长您大发慈悲,还能给他们一条活路!”
这话说到了他心坎里,蒙力显然心情不错,嘴角高高翘起,望了眼黑漆漆的寨子,眼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按捺住躁动的心沉着嗓子:“行了,让弟兄们准备准备,马上攻寨!”
“是!”
蒙力带领着一支先锋队趁着夜色来到寨门口,正要用暴力破坏掉这门。
谁知还没碰到门,头顶突然光芒大作,紧接着刺耳的锣鼓声响彻整座寨子。
“敌袭!有敌袭!”
“青龙寨的人来了!”
伴随着这话音的落下,一阵箭雨袭来,带来阵阵疾风。
蒙力抬手砍掉破空而来的箭矢,眸色黑沉,眼里烧着怒火:“撤退,有埋伏!”
他反应倒是极快,不过瞬息间便回味过来,自己这是中了埋伏,斥令着众人后退。
然而这短暂的功夫,先锋小队也有十余人中箭倒下。
蒙力看着倒下的族人,怒火中烧:“乌奇小儿!竟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奸猾狡诈!”
t望塔上传来老族长沉着冷静的声音:“那也比你半夜偷袭来的强!”
火光冲天,照亮族长的脸,还有他身后几个陌生的面庞。
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徐徐响起:“这一招叫请君入瓮,不知阁下可还满意?”
蒙力眯了眯眼,循声望去,这才发现说话的人是一个极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她嘴角含着款款笑意,神色冷静从容。
在这种情况下非但没有被吓到,还有一种万事皆在掌握之中的胸有成竹。
蒙力心头一沉,溪风寨何时多了这号人物?
蒙力还没出声,老族长已经接了他的话:“姑娘这招确实高明,老朽佩服。”
事实上,今晚的待客宴是他们提前谋划好的,为的就是让青龙寨的人放松警惕,提前攻打寨子。
虞甜他们还有要事在身,自然不可能一直待在寨子里,那青龙寨的人也不知道何时才会打过来,所幸她就帮他们一把。
将寨子要办晚宴的事情大肆宣扬出去,再伪装出一副寨子里放松警惕,喝的烂醉如泥的假象。
据虞甜分析,这青龙寨的族长好大喜功,行事狠辣却又缺乏细心耐力,听说了如此好的时机,必定不会放过,也不会怀疑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毕竟在他看来,溪风寨一群老弱病残根本不足为惧。
事实上,她也的确抓住了蒙力的心理,他果然按捺不住,将计划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