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虞甜只是轻笑:“族长过誉了。”
蒙力听了这话哪还反应不过来,原来今晚的一切都是这小丫头搞的鬼!
他就说乌奇那老东西,哪来的魄力如此冒险,原来是背后有人指点!
他当即冷笑一声:“老东西,我看你是年纪大了昏了头,此等大事竟然放心让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出手!你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我吗?告诉你,今晚我必将溪风寨踏平!”
虽说对方早有准备,这在他的意料之外,不过蒙力压根没有把那点儿战斗力放在眼里。
他今日出来带了近千人,溪风寨顶了天了也就七八百人左右,其中还大多数都是妇女老人,青壮年很少。
蒙力完全有自信能将他们拿下。
至于那个害得他吃了亏的女人……
他目光灼灼盯着虞甜,眼里闪动着炙热的光,如同在看猎物一样。
他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悔不当初!
“小美人,如果你现在改主意倒戈还来得及,我这人一向怜香惜玉,说不定会饶你一命。”
老族长脸色很不好看,虽说他们提前有所准备,可对上青龙寨,他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信心,两方实力相差太远了。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下的情况也容不得他有丝毫退缩,他可以肯定,如果他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畏惧,蒙力肯定会如饿狼扑食一样狠狠扑上来,将他们撕个粉碎。
傅凛知幽幽地注视着楼下那人,发觉对方的目光赤裸直白地盯着虞甜,心里突然有些烦躁。
漆黑的眸底翻涌着浓稠的暗,他捻了捻指腹,想做点什么呢?
哦,大概是想,挖了那人的眼睛。
他漫不经心地想。
阿满轻嗤一声,挡在虞甜跟前:“这年头真是什么货色都敢到处狗叫,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虞甜的动作就干脆极了,她什么话都没说,随手夺了旁边的人手里的弓箭,挽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
“咻”地一声,利箭脱弦而出!
蒙力瞳孔一缩及时躲了一下,那箭险险擦着他的脸而过,留下一条鲜明的血痕,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虞甜唇角弯起,笑的明媚肆意:“不如你现在就认输,跪下来叫我一声姑奶奶,我考虑给你留个全尸如何?”
夜风卷起她乌黑的发,她眼角眉梢尽是张扬,美的毫不收敛,横冲直撞。
傅凛知突然忆起,记忆里,那皇家狩猎场上,林中突然现身的红衣少女也是这副模样。
看似漫不经心却又胜券在握,合该世间万物都匍匐在她脚下。
心脏传来沉而有力的跳动。
他忽然响起曾经听到过的一句话――
一眼就心动的人,怎么可能只心动一眼呢?
彼时不以为然,如今时过境迁,在如擂鼓的心跳中,突然能明白那种感觉。
被一个女人毫不留情下了脸面,蒙力又是愤怒又是震惊,他捂着脸,胸口的火焰却愈演愈烈,深深瞧着虞甜,好似要将她的脸牢牢刻在心上:“攻寨!”
黑压压的人一窝蜂而上,气势滔天。
溪风寨的居民们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心慌。
老族长深吸一口气,深知越是紧要关头,越不能露出怯意。
他抬起手来:“箭阵!”
密密麻麻的箭雨朝人群射去,所过之处,一片惨叫。
有人倒下了又起来,也有人倒下后再没起来。
无论在什么地方,战争总是残酷的。
不忍只是一闪而过,如果他们不反抗,今日被屠宰的就是他们。
寨子里的人不敢松懈半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死守他们的家!
然而箭矢终有用完的时候,一阵又一阵的箭雨过后,寨中的弓箭已经耗尽。
青龙寨的人也反应了过来,持着武器,一脸凶狠的化被动为主动。
溪风寨的人索性男女老少都拿起家伙,打开寨门杀了出去。
“杀!杀光这群想闯入我们家的坏人!”
“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他们闯进去!”
“要想过去,就踩着我的尸体!”
……
老族长眼里泪光闪烁,也拿起了一把钉耙,季明轩按住他笑眯眯道:“整个寨子都靠您了,您可得保重,这点小事交给我们来吧。”
他话音刚落,老族长就看见这年轻人轻飘飘地从楼上跃下,闯入了混战的人群,动作快的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拦。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生怕下一秒就看见血洒当场的景象,然而那年轻人却在人群里如鱼得水,几乎以一敌十。
阿满撇了撇嘴:“好像就他最厉害似的!”
到哪儿都不忘记耍威风。
说是这么说,她很快也加入了战场。
惊蛰得了虞甜的首肯,足尖一点也跟着下去。
如果刚才看到季明轩出手还只是惊讶,这会儿老族长的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那两个看着柔弱的小姑娘,竟也有这样的本事?
虞甜见状贴心安慰:“族长您就放心吧,他们都是练家子,不用担心。”
她一边说着,一边按住蠢蠢欲动的傅明礼,笑吟吟道:“你就别下去添乱了,好好待在这儿。”
傅明礼不服气地瘪嘴:他下去怎么就是添乱了?他也能杀人好吗!
然而心痒归心痒,他到底不敢违抗他娘亲的命令,只偷偷摸摸捡了几根箭在人群里补刀。
古里虽然也忧心他的朋友们,可他到底是见识过季明轩的厉害的,因此还算沉得住气,默默在角落里驱动他那些蛊虫。
虞甜瞧了眼旁边的傅凛知,颇有些嫌弃的样子:“你还杵在这干嘛?不下去帮忙?”
傅凛知眉头微动:“我也要下去?”
她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不然你带娃,我下去?”
傅凛知目光一垂,对上傅明礼鄙夷的神色,唇角微微抽动,倒是没说什么,转身跃下楼。
比起和那臭小子大眼瞪小眼,他更愿意去杀人。
虞甜见他如此识趣,满意地弯起嘴角,搂着傅明礼耐心教导:“你瞧好了,这就是用人之道,你不用凡事都亲力亲为,不然养着那么群人干什么吃的?坐在后方掌控全局也是很重要的。”
傅明礼一脸受教地点点头:“娘亲说的是。”
那小没良心的模样,丝毫不觉得使唤他爹有什么不对。
有了傅凛知等人的加入,局势出现了很明显的转变。
原本还占据上风的青龙寨转眼间便落于下风,这几人招式没有丝毫花里胡哨,都是最简单直接的杀招,眨眼间取人性命并且十分熟练。
就连他根本不放在心上的那两个女人,一招一式宛如专业的杀手,见血封喉。
蒙力本来轻松的心态逐渐变得沉重起来,他开始意识到,溪风寨请了非常厉害的帮手,而他从一开始就轻敌了。
看着成片倒下去的族人,蒙力满是不甘,可心中也忍不住出现动摇。
他固然野心勃勃想拿下溪风寨这块肥肉,也势在必行,可如今横生枝节,出现了意外的变故,不是他想就可以的。
继续耗下去,无非增添更多的伤亡,吃力不讨好,还不如就此作罢,回去修生养息,反正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群人总不可能一直待在溪风寨不走吧?
等他们离开后,溪风寨还不是他的囊中之物?
蒙力咬紧了唇,极力克制住心中翻涌的怒火,他还从未吃过这样大的亏。
没关系,这些账,来日他都会一笔一笔讨回来的!
权衡再三,他还是做出了决定,扬声道:“所有人,跟随我撤退!”
青龙寨的人早就心生退意,听罢也不再恋战,准备撤退。
却听一声低笑响起:“来都来了,还想走?”
蒙力眯着眼看过去,说话的男人生得芝兰玉树,丰神俊朗,平日里他若见到,定要骂一句小白脸!
然而刚才他见识过这人面不改色取人性命的一幕,可不会觉得他真是什么小白脸!
往往那些人还没靠近他,都已经莫名其妙毙命,已经足以说明这人的不简单。
更别说他给人一种极为危险的气势,那种仿佛被野兽盯上的错觉令人如芒在背,危机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蒙力心里一沉:“你想做什么?”
傅凛知勾起殷红的唇瓣,慢悠悠启唇:“我想要你的命。”
他这话说的很是漫不经心,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一样,然而蒙力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脑子里的一根弦顷刻间崩到极致。
他沉了脸色,极力按捺住心头莫名的恐慌:“这位侠士,不知那老东西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心甘情愿为他卖命?”他试图和他谈条件,“我给你十倍的好处,你来我青龙寨如何?我必奉你为座上宾!”
族人们面色紧张地盯着傅凛知,老族长也面沉如水,令人窒息的沉默在蔓延。
他们深知今日若是没有这几位客人,凭他们的实力,绝无可能守住整个寨子,如今溪风寨还存不存在都难说。
说到底,这几位也只是路过的客人,溪风寨于他们来说一无恩情,二无利益可言,听说族长还拒绝了他们找人带路上山的请求。
在这种情况下,几位客人即便转投青龙寨,他们也没办法,毕竟熟悉邬山的又不止他们溪风寨的人。
他们完全没有必要掺合进两寨之间的恩怨。
老族长心情沉重,神色复杂,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开口乞求几人留下。
一片安静中,傅凛知低低笑了一声:“我对你提出的东西不感兴趣,倒是对你的狗命很感兴趣。”
蒙力脸色顿时一变,只见他说完这话的后一秒,便身形鬼魅地迅速袭来。
蒙力暗道不妙,下意识就要转身逃离原地,却被一只手死死扣住肩膀,他眸色阴鸷,抬起刀劈过去,却劈了个空。
傅凛知身体弯折成不可思议的弧度,轻而易举躲开那威风凛凛的大刀。
他唇角自始至终勾着若有若无的笑,却看的人心底发凉。
下一秒,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蒙力再抬起头来,两眼的地方变成两个血洞,蜿蜒的血流下,眼珠不翼而飞!
他捂着眼惨叫不止,傅凛知翻手将什么东西扔在地上,眉头嫌弃地蹙起:“聒噪。”
伴随着他话音落下,惨叫声戛然而止。
被拧断了脖子的蒙力缓缓倒在地上。
一个七尺大汉,竟然就这么死了!
许久,抽干的空气被重新注入这一方天地,人群里迸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
“族长死了!族长死了!!”
……
第304章 入山
青龙寨的寨主死了,剩下的一群乌合之众自然也成不了气候。
他们四散而逃,溪风寨倒也没有派人继续去追,经历了今晚的恶战,双方都损失惨重。
不过家园算是保住了,寨民们反应过来,忍不住失声痛哭。
刚才傅凛知的举动倒地太过惊人,季明轩磨磨蹭蹭地上前,忐忑地问:“表哥,你还好吧?”
他只能把傅凛知的行为归咎于又发病了,一想到每次表哥发病都很可怕,也不怪他怂。
后者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只一眼,季明轩止了声,识趣地蹦出老远,跟火烧屁股似的。
傅凛知不再理他,抬步朝虞甜走去,所过之处众人都忍不住退开为他让路。
虽说这青年守护了他们,可刚才那一幕着实给人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短时间内大家的恐惧很难消散。
他也不在意,面无表情来到虞甜跟前。
她蹙着眉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拎着傅明礼后退一步。
只这一步,傅凛知神色冷了下来,眼里有戾气浮动,上挑的眼尾锋利如刀。
他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她居然怕他!
别人的惧怕傅凛知根本不放在眼里,可不知为何,如果虞甜脸上流露出恐惧的表情,他会忍不住……想毁了周围的一切!
连傅明礼都意识到不对劲了,他压下心里的担忧,攥紧了虞甜的衣袖,暗暗道:若是父皇敢对娘亲动手,他是绝对不认这个爹的!
恐怖的气氛还在蔓延。
一片死寂中,只听虞甜嫌弃道:“这么脏也好意思往我跟前凑,不洗干净别过来!”
她将白净的手帕扔给傅凛知,又带着傅明礼退了好几步。
嫌弃是真嫌弃,她可是亲眼看着傅凛知用手挖了那人的眼睛,手上还沾着血!
一想到那个画面,虞甜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涌,晚上吃的东西差点儿没吐出来。
她转身就走:“要是让我闻到半点味道,你今晚就别进屋睡了!”
被迫拽着和她一起离开的傅明礼忍不住心惊胆战,娘亲这样直白的嫌弃,真的不怕父皇生气吗?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傅凛知捏着手帕立在原地,略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是周身的气息好似没有之前恐怖了。
傅明礼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被嫌弃也能开心?
啧,大人的世界他是真的不懂。
本就是深夜被闹腾起来,这会儿大家的困得不行,留下一些人负责收尾工作,虞甜回屋准备继续睡。
只是她躺在床上,却迟迟没睡着。
过了好一会儿功夫,傅凛知才回了屋。
他没点灯,摸着黑来到床前,拖鞋上床。
虞甜闻到独属于他身上的清冽草木香,伴随着淡淡水汽,确实闻不见丝毫血腥味,看来是洗过澡了。
倒是听话。
她嘴角不着痕迹翘起,又躺了一会儿,听到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这才没忍住侧过身来。
窗外透着隐隐月光,照亮傅凛知的面庞,和之前的冷淡不同,他睡着后戾气淡去,很是温和的模样。
虞甜静静瞧着,越瞧越觉得自己挑男人的眼光不错,这副皮相哪哪儿都合她心意。
这段时间傅凛知一直和她对着干,也全是靠着这张脸,她才没把自己给气死。
想起之前他红着眼睛盯着她,一副被抛弃的可怜样,虞甜心一软。
她手探进被窝,摸索了一会儿找到傅凛知的手握住,像握了一块冰,虞甜一个激灵。
她想起傅凛知的洁癖,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手上沾过那恶心的玩意儿,还不知背地里搓了多久。
思想来去,傅凛知之所以要挖那人的眼睛,不过是因为,对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啧,失了忆都这么别扭。
虞甜捏着他的手没撒开,直到染上她的体温。
困意渐生,她不自觉贴过去,手脚并用将人给抱住,虞甜迷迷糊糊地想,反正她睡相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