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嫡姐换亲之后——明春鸢【完结】
时间:2024-07-09 17:16:44

  顺天府。
  纪明德眉心一跳。
  姨娘便是由顺天府断的斩立决!!
  她心中更生出一股邪火,正待发作,常嬷嬷已对着其蓁骂道:“好个小蹄子!你一朝飞上枝头,得了三爷的喜欢,就敢满嘴放屁,说起我来了!去就去!快把我捆去顺天府衙门里:是我害的奶奶,叫我当场杀头!不是我害的奶奶,你又想怎么死!”
  死、死、死!
  杀头、杀头、杀头!
  纪明德胸口气血翻涌,小腹更是翻江倒海的疼。
  狠狠拍了几下枕褥,她骂:“不许再吵,都给我滚!滚!!”
  其蓁忙低下头。
  想起奶奶和桃夭对三爷的模样,她又微微抬起脸,委屈地看向三爷。
  “行了行了,都去!出去!”柴敏不耐烦断官司,“别吵着你们奶奶了!”
  其蓁咬唇退出去。
  常嬷嬷也扶着膝盖站起来,几次回头看奶奶,才走出房门。
  出至廊下,她和其蓁隔着几丈远,互相看了一会。
  檐外就是瓢泼大雨。雷鸣一声接一声,闪电划破夜空,迅速照亮两人的脸,又黯淡下去。
  成了!
  常嬷嬷捂住嘴笑。
  成了、成了!奶奶害得桃夭这辈子不能再有孩子,她只弄伤奶奶一个孩子,又算什么!
  现在想想,她做得还是粗糙了些。她该再等等,等再过几个月,月份大了,这一跤可就不止伤着孩子,或许还能要了奶奶的命!
  沈姨娘不就是这么被姚姨娘推没了命?
  常嬷嬷笑一会,悔一会,怕一会。
  其蓁却没有笑。她也没有怕。
  奶奶纵没了孩子,也是主子奶奶,让她一个奴才丫头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
  三爷想要她伺候,她就得听话承受。
  这日子,就熬着吧。
  下身的不舒服好像蔓延到了全身。
  看向庭院,其蓁微微发抖。
  就像这雨看不到尽头,她这一辈子,也看不到别的光了。
  ……
  卧房内。
  纪明德终究感到一股热流涌下。
  望着窗棂,她双眼发空。
  她的孩子,她的,第一个孩子――
  没了。
  -
  中泽的雨比京中更烈上数倍。暴雨打在人面部、肩头,竟有不能忽视的痛感。
  河面高涨。
  崔珏奔走在雨中。风声、雨声灌耳。他要竭力嘶吼,才能使对方听清他的话,听命行事。
  所有人都在岸边忙碌。
  工程进展顺利,虽未彻底完工,却本应足以应对今夏雨水。可若这暴雨似前些时日的阴雨一样连续十日――不必十日,只需三日――堤坝必被冲毁,首当其冲的便是三里外的村中百姓!
  “大人――大人!崔大人!”中泽知县大声吼道,“村民已经开始撤离,此处水涨凶险,大人也请快回城中!”
  “险情未除,谈何离去!”崔珏挥手示意民夫,回头看一眼知县,“你也快忙自己的公事,不必管我!”
  他赶往下一处。
  路知县站在原地呆了一会。
  直到雨滴打得他身上发麻,他才一跺脚,带着下属衙役赶向下一村。
  崔大人不回城,他也难回去!这活,也没法叫夫人替他!
  谁叫他做了一地父母官!
  干吧!
  ……
  中泽城内。
  西巷张家。
  产妇的痛呼和窗外雷声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一声更让人心惊。
  纪明遥终于亲眼见到了女子生产。
  新生儿的诞生是神奇的,更是血淋淋的。
  是有生命危险的。
  对于“知礼仪、懂耻辱”的“人”来说,又是伴随着难堪的。
  这痛苦是常人所不能忍受、但又不得不忍受的。
  赵产婆打开了产钳。
  冰冷的、闪着寒光的器物直接伸进人体,产妇却似感觉不到更多痛苦。
  纪明遥看完了全程。
  产妇活了下来。
  虽然下身撕裂,虽然哀号不断,但她的确活了下来。
  孩子死了。
  死的是个男胎。
  张家人哭天抹泪。
  连产妇也怨恨自己不争气:“不如叫我死,换了他活!”
  她已快三十岁了,可张家到现在还没儿子。
  纪明遥切下一片参,放在产妇嘴里。
  “好生养着,别怨自己。”她轻声说,“不是你‘不争气’,是这个孩子就与你家没有缘分。你已经拼了命生孩子,不争气的是这个孩子、是他张家的种!我看谁敢说是你?”
  她说:“养好身体,还能再生一个。你迟早会如愿的。”
  她说:“我留些东西,叫你家人做给你吃。”
  她侧脸看张家的婆母。
  张家婆婆浑身寒毛直竖。
  她不敢再哭,也不敢再抱怨,只忙磕头谢恩:“多谢淑人赏赐!小的必定全做给她吃,不敢偷嘴!多谢淑人菩萨心肠,救她一命!”
  “我的话你要记住,更要让你丈夫和儿子记住!”纪明遥没叫她起身,“我送她的东西,决不许旁人贪去!谁敢少她一口,我叫人还上十倍!”
  张家婆婆更是只有连声答应的份。
  得到姑娘示意,桑叶将她扶起。
  “雨不见小,姑娘快回去吧。”天冬劝道,“也怕大人有话送回来。”
  纪明遥平静地离开了张家。
  城内已经有了寸许积水。
  她没回自家,去了县衙。
  姜孺人一身青衣,坐在公堂,指挥衙役们预防洪灾。
  “你忙,不必见礼,不用管我。”纪明遥入内便说,“我坐坐就走。”
  “淑人快喝杯热茶。”姜孺人仍然起身。
  她亲手倒了杯姜茶递上:“雨急风寒,淑人小心着凉。”
  “多谢你。”纪明遥笑,“我心里本静不下,看见你,就松快了。”
  “那真是我之幸。”姜孺人也笑,“我见了淑人,知道中泽还有淑人和崔大人,心里也安静不少。”
  纪明遥饮尽了姜茶。
  “幸好前几日趁天晴,抢收了小麦,不然真是要颗粒无收了。”她仍握住茶杯,“现在应没有百姓再怪你――”
  “可我宁愿没有这场雨。”姜孺人叹。
  纪明遥抿唇,点了点头。
  “我回去了,你忙吧。”她放下茶杯,“有事只管让人找我。”
  “必不会与淑人客气!”姜孺人忙道。
  纪明遥不要她送,自己走出大堂。
  雨声不停,人声间杂。灯火煌煌,雷电暴烈。
  这是只有活着,才能看到的人间景象。
  回到家,观言已在门前等了她一会。
  “二爷叫我告诉奶奶,他要赶去广阳,可能过几日才回,请奶奶不要挂念,安心在家!”他赶着回话。
  “我知道了。”纪明遥只问,“都有谁跟去?”
  “除我之外,都跟二爷去了!”观言忙道,“二爷把我留给奶奶使唤!”
  “那你先去歇着吧,吃了饭睡一觉。”纪明遥说,“等吩咐再来。”
  现在叫观言去赶上崔珏,太危险了。不可。
  “是!”观言低头领命。
  ……
  纪明遥重新入睡,睡得不算安稳。几次惊醒,都觉心悸。
  她索性起身。
  睁眼,窗外依旧昏暗无光,只有雨水激荡在天地。
  在这样的天气里赶往一百一十里外的广阳,是否会遇到危险。
  纪明遥下床,坐在窗边。
  伴着雷雨的轰鸣,她拿起中泽县志,继续翻阅。
  -
  京城却已雨势渐缓。
  纪明达虽早发动了近一个月,却幸而胎位还算正。她又素昔身体强健,孕中保养得宜,体力充足,生了整整一天一夜,在四月二十五日亥初三刻,平安生下一个男孩。
  孩子重五斤八两、全须全尾、哭声洪亮。①
  用上了参,没用上产钳。
  产婆仆妇们来来往往替纪明达擦拭身体,更换被褥。温夫人不管外孙,只欣喜摸着女儿的脸,一声又一声说:“太好了,太好了。”
  明达没事,真是太好了!
  纪明达看着孩子笑。
  这是她怀胎九月生下的孩子,是她的亲骨肉。
  她有孩子了。
  她会好好养这个孩子长大、成材。温家败落了也不要紧。安国公府还在。只要这个孩子自己愿意上进、出息,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他达成志向,重振家族、光耀门楣、功成名就。
  她能做到。
  这是她的孩子。哪怕有温从阳一半的血,也必会继承她的一切,不会辜负了她!
  从今往后,他们母子,就是彼此的依靠了。
  温夫人一直守到女儿睡下。
  天已四更。安国公得知“母子平安”,便已回房安眠。徐老夫人看过孙女和重外孙,也已回安庆堂歇息。
  只有纪明远还等在廊下。
  徐婉不在。
  温夫人听见徐婉想留下陪伴,被明远两句话劝了回去。
  不管徐婉如何勾缠,明远能坚守住就好。
  走向儿子,她欣慰说:“你也快去睡吧。虽不能出门,明日也别起得太晚,懈怠了功课。”
  “是。”纪明远先恭声应下,又问,“大姐姐一切都好吗?”
  “一切都好!”温夫人笑道,“走吧,我送你回去,今日也多疼一疼你。”
  “太太守了一日一夜,快请安歇,我自己回去便是。”纪明远忙道。
  温夫人便目送儿子离开启荣院。
  她吩咐下人:“宵禁一过,就派人去温宅送喜信!告诉亲家太太和老太太,大姑奶奶才生产,孩子也小,实不好挪动,洗三只好就在安国府办。等大姑奶奶出了月子,便送她回去,满月礼还是要温家办,才合正理。”
  孩子已经平安生下,还是男儿,嫂子和从阳应不会再提和离。
  家里虽没了爵位,到底不算一败涂地。只要从阳愿意和明达好生经营,日子不会太差。
  只是,从国公府的奶奶,成了五品捐官家的女眷,如此落差,明达可真能承受得住?
  毕竟,为保她的孩子,这四五个月她住在娘家,过的仍是国公府大姑奶奶金尊玉贵的日子。
  虽然心里担忧,可温夫人着实累极,不能再多思索,便回房歇下。
  入睡之前,她又想到:
  娘已缠绵病榻几个月,等听见明达生下重孙子的好消息,是不是就能好些?
  ……
  温宅。
  晨光方明,安国公府的管家已匆忙赶至,满面堆笑报了喜信!
  大姑奶奶给温家留后了!
  但,得了亲孙子的何夫人,与得了亲儿子的温从阳二人,面上却不见多少欢喜。
  “可算是生出来了。”何夫人疲惫道,“既是母子平安,你回去告诉你们太太:老太太不行了。大夫说,也就在这几日。请你们太太自己想法子出来送送吧。”
  到底是母女几十年。
  虽然老太太成日骂天骂地,骂纪淑人骂崔家,骂沈家又骂张家,骂了住的屋子又骂吃的饭,无所不骂,闹得家里鸡犬不宁,可人都要死了,也别计较太多,还是让她见亲女儿一面的好。
  管家见了鬼一样回去传了话。
  骤闻噩耗,大喜大悲,温夫人险些背过气。
  等回神,她先叫把消息瞒住女儿,便向大门来求禁军。
  禁军不肯放行,她便回房写奏章陈情,求陛下和皇后娘娘开恩,许她出门,见母亲最后一面。不然,她虽死难以心安!
  奏章递到了刘皇后案前。
  看完,她一叹,又一笑。
  “母女天性,生离死别,是不应阻拦。”她命女官,“着四个人去送安国公夫人到温家,随身看管,待张氏身死,再送她回安国府。但让她记住:‘孝义’之上还有‘忠君’,今日许她送别生母,是陛下仁人爱民之隆恩;便是不许,她敢心中有怨,即为对陛下不忠!”
  不忠之人,死有余辜!
  女官听命而去。
  温夫人面色惨白上了车。
  女官传旨并未瞒人,安国公很快得知刘皇后之语。
  “心中有怨,便为对陛下不忠”。
  不忠之人,该当何罪?
  冷笑几声,安国公斟满酒杯,敬天而饮。
  “忠君”之上,可还有天地之命!!
  -
  天地终于降恩。
  三日暴雨离去,中泽雨过天青。
  县衙里依旧人人忙碌:
  堤坝未垮,但城中和各村镇皆积水不少,百姓财物受损,亦有在雨中受伤甚至离世之人,更要防灾后瘟疫。
  衙门人手紧缺,纪明遥让家里青壮皆去相助听调,又开自家库房,命人大张旗鼓捐送药材给姜孺人,带动县内乡绅富户踊跃捐赠一应紧缺必需物品。
  崔珏还没回来。
  中泽到广阳共一百一十里。中泽已放晴一个时辰。乌云向东,广阳在中泽之西,必已雨停。
  一百一十里,快马两个时辰便能赶至。
  但雨后道路难行,在路上的时间至少会翻倍。
  也或许广阳仍有公事未完,崔珏不能立刻赶回。
  纪明遥在家坐不住,索性也到县衙,帮姜孺人算算账目。
  她算了两天。
  直到崔珏在县衙前下马,衙役飞一样进来报信,纪明遥也瞬时丢下了笔纸,飞出大堂之外。
  崔珏瘦了。瘦了许多。
  其实从上次阴雨,他便已见消瘦,只是远不如今次,连眉骨都显凸起,整个人只见凌厉尖锐,再无温和淡然装裹。
  他好像平安。
  扑在他怀里,纪明遥恨恨说:“既是平安,便不能先派人回来报信吗!”
  非要她苦等!
  但天灾无情,或许广阳也缺人手。
  算了,不计较了。
  纪明遥回头看姜孺人。
  姜孺人早已笑出来,忙说:“辛苦淑人几日,快请家去歇息!”
  纪明遥便没再回去道别,拉住崔珏就走。
  崔珏一步一步跟着她。
  他将她抱上马,一路回家。
  纪明遥先让他吃饭。
  饭后,歇息片刻,她定要亲手给他洗澡。
  有什么伤都别想瞒过她!
  崔珏没有推拒,任她仔细查看了全身上下。
  他也没有试图遮掩他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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