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的美食打卡日常——压缩糖片【完结】
时间:2024-07-10 14:49:08

  小枣似懂非懂地听完,猜到要等二姐来才能开饭,又瞧见庭院中有秋千,乖巧地跟着人去了。
  许三七站起身,瞥了一眼屋檐,头顶的瓦片发出三两声碰撞声,入耳清脆,她唇角弯了弯,随即跟着侍从进了堂屋。
  屋内门廊敞着,一眼能看尽院中景,回廊拐角下有金鱼池,池旁置雅座,座后有编钟,院中得闻水声,徐徐微风入廊下,拂动半卷竹帘。
  廊后一方紫檀小桌,对坐放蒲团,徐庐半撑着身子倚在桌上,见人来了,缓缓开口:“子朝,你找个座儿。”
  “是,夫子。”
  陈奇熟练地从屋角的杂物堆里翻出蒲团,乖巧地在桌边坐下。
  “徐夫子。”许三七拱手作礼。
  “嗯。”徐庐抬手指了指对坐的蒲团,“坐吧。”
  走近了,许三七才闻见屋内有淡淡酒气,她落座,让侍女将她带的东西取来。
  一道凉拌熟牛肉,一碟八臭盐酥花生,一盘辣拌猪耳,于桌上一一排开,辣臭味扑鼻,勾得人口齿生津,徐庐微微支起身子,轻咳了一声,朝一旁的陈奇挥了挥衣袖。
  “夫子,昨儿已经开过一坛了.....”陈奇诺诺道。
  徐庐瞪了自己这个木讷弟子一眼,斥道:“既是来了客,怎能不以好酒相待?”
  陈奇别无他法,只好悄声吩咐侍从,起一坛清爽些的果子酒送上来。
  “你昨日来,是为沈家事?”徐庐捻了一粒花生丢进嘴里,语气平平。
  昨儿她见完沈家那几个小子,当下便托了陈奇给自个儿带话,徐庐自然以为她是为这事儿来的。
  侍从将釉色葱青的葫芦执壶端上桌,些许热气从温碗里溢散而出,浅口的酒碗两指可圈,酒液没入其中,白瓷碗壁洇上了泛青的酒色。
  “沈家之事,承蒙您庇佑。”许三七将碗中果酒一饮而尽,端正道:“但我昨日是为木兰的事来的。”
  徐庐顿了顿,而后笑了两声,酒碗抵在唇边,他道:“这话听着新鲜,拜在我门下的弟子没有成千也有上百,他们的族亲大多深觉自个儿才是最知晓他们的人,如昨日这般找上门来问我的,你倒是头一个。”
  “夫子觉得冒犯?”
  徐庐没答,夹了一筷子牛肉入口,肉片质嫩爽滑,麻辣鲜臭,颇合他心意,相比之下,手中浅口的酒碗他就有些看不顺眼了。
  她带着这些下酒菜来,只不过想问几件有关她妹妹的事,徐庐就算有意为难于她,也实在难昧着良心说冒犯。
  “你怎得不亲自去问她,老夫向来是不过问这些小事的。”他道。
  许三七对这问话早有料想,但要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困窘。
  酒碗满了又空,她深吸了一口气,字正腔圆道:“我不敢问。”
  以木兰的性子,问不问得出来暂且不说,许三七更怕她会因这一问而有所顾忌。
  屋内因这简短的一句回话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片刻后,徐庐问:“你怕她病急乱投医?”
  在一旁的陈奇虽然听懂了两人的言下之意,但还是克制不住眉角跳了跳。
  那一瞬的不言语,他们下意识想的大抵都是同一个不敢。
  “只要不违八常,她做什么我都觉得好,但我也盼她不必被世事裹挟,只做她想做的。”许三七说。
  故而她先来找了徐庐。
  这事儿问不好,她自己也会成为裹挟木兰的一部分,这是许三七不愿看到的。
  酒盏落于四方桌上磕出一声重响,鹤发老人一改闲散,直起身子百感交集地看向对坐的年轻人,随即又大笑出声:
  “不被裹挟?哈哈...好一个不被裹挟!”
  许三七估摸着他是在笑自己狂妄,她挠了挠脸侧,又听见对方似是带着些畅快心绪地问:“你想问什么?”
  她顿了顿,斟酌后缓缓开口:“两月后木兰曾同我说不再去武馆,我原以为她是忧心家中拿不出银钱交束脩,眼下看来,似乎不尽然?”
  徐庐吃了一口菜,瞥了一眼席上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弟子,淡淡道:“老夫门下不收无用之人。”
  “可您也不是真的想放她归家。”许三七看得出来,这位夫子其实对门下弟子很看重。
  “武子修习不全然修于馆内,想必你已经见过我门下那几个了,世家之人皆以雅士自居,其实都是狗屁,老夫一年到头也瞧不见几道清流,珠子旁侧全是鱼目,木兰性子犟,难免瞧不上他们,可这天下,是容不得一人独行的。”徐庐话间略有些无奈,说到急处,憎恶嫌弃之色全然不加掩饰。
  开阳皇室一脉早不知道隐到哪个山头里去了,兵卒和黄金都握在世家门阀手中,要想出人头地,就得替名门望族效力。
  许三七不懂时局,更不晓仕途,她昨日来问,也只是想早做打算。
  “您不能为她寻得明珠么?”她问。
  “还是那话,老夫门下不收无用的弟子。”徐庐说。
  饭要自己吃,路要自己走,他带过许多弟子,可从未向世家引荐过哪一个,有些人生来就不会是一路人,强求也是无益。
  “我知晓了。”许三七点头,而后将一封信笺置于桌上,内里二两银票,不多不少,正是木兰往后三月的束脩钱。
  收下信筏,徐庐以为这丫头便要告辞了,他心底有些说不上来的失望,却又听她说——
  “那请您告知我,我能做到的事。”
  一旁默默垂首不言语的陈奇被这话惊住,猛然抬头看向她。
  “你和那些人确有不同。”徐庐也楞了好半晌才意有所指道。
  接着,他似是轻叹了口气,启唇:“既是如此,你不若先替她瞧瞧,谁是宝珠,谁是鱼目,兵卒和黄金握于谁手,眼下,便是最好的时机。”
  “夫子......”陈奇恍惚间像是想说些什么,但又无从开口。
  徐庐给他斟了一碗酒,不作应答,转头对许三七说:“木兰为这事也来找过我,有些路,瞧着是崎岖不平,但也并非是十成十的不好走,老夫能告知的是,于沈家,若是有朝一日你们心生悔意,也未必会毫无退路。”
  世家之事,他从不做断言,能说到这份儿上,已算偏帮了。
  话将将落下,没等许三七回上半个字,屋檐上便传来两声轻响,山潜从房梁上倒吊下来,提醒她道:“人来了。”
  不过两息,门外便响起渐行渐近的侍从的脚步,门扇被拉开,有人黑着脸走进来。
  “你们在这...喝酒?”木兰进屋先是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陈奇身上。
  陈奇才缓过神,霎时感受到背后刀扎般的冷意,下意识地便要去看坐着的另外两人,发现他们无一不是心虚地别开眼。
  “......”
  好在问话的人没有追究这事,她走到桌边,凝视了他们一会儿,淡然地开口:“去把小枣带进来。”
  陈奇想都没想就站起来了,礼数也不顾了,三两步跑了出去。
  连徐庐都看出来了这小子的欢欣雀跃,他嘴角抽了抽,给坐在对面的丫头使眼色。
  “你来了,上回不是说好要答谢夫子,我想着昨日午食正好,便请他同席了。”许三七憨笑着装傻。
  木兰在蒲团上坐下,掀了掀眼皮子瞥她一眼,“嗤”了一声,没拆穿她。
  “既然来了,便一道吃吧。”徐庐低着头,喝了一口酒。
  桌上的信笺大咧咧地放着,这两人的话,木兰只信了一半。
  许三七脸上向来藏不住事,木兰猜她是为沈家来的,虽不知为何要避着她,但这事儿实在没什么好说的,都同她说了就算惹了祸,她也能担着。
  默了半晌,她叹气道:“一会儿坐老头儿的马车回去。”
  许三七知道这是放过不再追问的意思了,强压住唇边冒出的笑意,她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过了一会儿,陈奇带小枣进了屋,侍从将饭菜热过一道端了上来,徐庐叫人添了座,把山潜也喊下来,几个人各怀鬼胎地吃了一顿饭。
  饭后,山潜接到沈家传来的口信,同许三七说:“说是泥瓦匠找好了,沈调问你下半天去不去看铺面?”
  许三七想了想,应下了:“去吧。”
  ......
第82章 霉豆瓣
  从武馆出来,许三七舍弃马车,沿着巷路往书坊走,同席吃过两顿饭,山潜也懒得再藏,很是自然地同她一道走,于是便能听见她一路嘀咕:
  “一百二十一...一百四十二。”
  一百四十三步。
  从武馆到槐序书坊,需行一百四十三步,同巷有两家卖朝食的摊子,一是卖虾肉馄饨的小夫妻,三文一碗的薄皮馄饨,月初只做上半天的生意,其次就是巷口吆喝油饼的阿叔,巴掌大的油饼,灌蛋的两文一个,一日卖两筐。
  不得不说,她选了个好铺子,这是个极其好做生意的地段,南北小巷错落,往来者众多,离城北的集市也不远,隔家就是茶楼,门后搭了说书台子,就算不是朝哺的饭点儿,聚的人也不少,若是卖点心糖糕想必生意也不会差。
  就是这租赁之事麻烦了些,许三七看着立在门口,似是在等什么人的关伸,默默腹诽了一句。
  关伸视线先是落在她身旁的山潜身上,好一会儿才拉长了声调招呼她:“许姑娘。”
  许三七应了声,跟着他进屋看铺子。
  “门后改用铺板,就着门堆灶,大灶三门,拐角小灶能堆四个,靠墙打竹架,墙角添水缸,旁开侧门通小院,您看如何?”请来的瓦匠师傅是个上了年纪的阿叔,见来了人,便把手中画好的样式雷图递给她瞧。
  铺面不大,但照一般食铺的样式造,也差不了什么。
  许三七细细看过雷图,同其商量:“水缸能否做高些,中插竹竿,下引开口,从小院流出。”
  “听着像是酒坊的造法...”瓦匠师傅瞥了眼跟在许三七身后的两个青年,迟疑道。
  许三七点了点头,以为他是顾虑到取用之事,便说:“竹管挑细些的,后头带包布竹塞,我瞧天权来的酒桶便是如此,至于挑水的活儿...我另找人干就是了。”
  水缸做高了,挑水填水便费劲些,但做流水的竹管,取水就很顺手了。
  瓦匠师傅是关伸从沈家调出来的人,知晓其中门道,没把话说全:“死水做水口是少见了些,但也不是不能做......”
  “能做就照她说的做。”关伸开了口。
  于是这桩不大不小的事便这么定下来。
  得了话的瓦匠师傅领着许三七出了旁门,绕到屋后的院子,屈肘给她比了比渠宽,想着能放开手脚做活,他说话的调子都松快不少:“引到院中做渠也不费什么事,就是烧陶麻烦了些,需得多等上几日。”
  许三七站在院子里,几乎看不见后头的官道,一整块荒地被书坊遮得严严实实的,院中只剩杂草丛生。
  “这儿是刻意荒出来,打算留用的么?”她问。
  原先她从外头只能瞧见廊外的一角空地,倒是没成想屋后还连着这么一块荒草地。
  关伸闻言用下巴指了指墙根那处,皱着眉头道:“那儿原先有一株苍桉,招虫又招鸟,昨年夏初时吵人得紧,沈调忍不了便找人挖了,后又想挖做池子养鱼,但引活水是个麻烦事,后两月事多,没人揽这事儿,便搁置了。”
  摇光像条浪里鱼似的折腾,沈春不在开阳,沈调和沈小六忙着收早后大公子在海上洒的网,天璇和玉衡两面也派了人盯着,事初是沈春提的,他后来大抵是忙忘了,这地儿也就这么一直空着了。
  “契书里算上这块地,需得多少银钱?”许三七琢磨着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做渠怕是用不着一整块地,许姑娘不必顾及这些。”关伸瞟她一眼,和气道。
  “我开菜地。”许三七对上他视线,不假思索地说:“种你们要的鲜蔬。”
  迄昨为止,即使已经搭上了沈家这条船,她也不认为自己能在这桩生意中说得上话,于开阳而言,这确是件要事,但以她为起始,等到大船靠岸未免也过于长远了。
  靠她攒下来的种子推进这事,少说也要三八年,若是考虑留种再种,那便又是另一桩事了。
  沈家人已经派人去岛上采买过鲜蔬,想来也不打算全指望她,所谓人微言轻,后头的事,她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再做决断。
  关伸虽然早知这姑娘善农桑,但在开阳,诸如此类的话听着着实是新鲜。
  故而这显而易见的、半真半假的试探,他却一点儿也没能听出来,下意识便说:“既是为鲜蔬之事,你知会一声便是,大公子不缺这点儿租地钱。”
  场面静了一瞬,直到山潜一脸幸灾乐祸地笑出声,许三七才略有些察觉。
  她不以为意地问:“大公子是那日给我煮茶的人么?”
  “......”关伸不吭声了。
  看来是了。
  许三七也没揪着这事儿不放,只是道:“他手艺不错,我这人原是不爱喝苦茶的。”
  她平日里喝得最多也就是熟水甜浆里加的那两勺花草茶,苦水是向来不沾的,昨日沈调给她斟的那一壶,茶液清淡,入口回甘,也说不上什么细品,只是于她而言,不涩口就是好茶了。
  说完这话,她也没指望再从关伸那儿再套出什么消息来,自顾自地绕着院子溜达去了。
  等到堂后屋后都瞧遍了,铺面的事儿就算是定下了,瓦匠师傅给了准话,说至多旬日便可交工,许三七在心底算了算日子,想着这两天儿先去置办几条桌椅,待日子临近了再去采买油盐酱醋。
  办完一应事宜,关伸派马车送她回去,临行后许三七忽然交代他:“昨儿我带的那两盒甜果是不经放的,你们记得早些用了。”
  “早分没了。”山潜先一步上了车架替她掀开车帘,“沈调吃了两串,余下的按粒算,当时在屋里的一人得了一粒。”
  “那便好。”许三七把小枣抱上车,弯了弯唇说:“等山楂过了季,你们就是想吃也没有了,里头包的馅儿也是我自个儿熬的,颇费功夫,外头买不着的。”
  关伸面上浮现些许纠结神色,看车夫将马绳套紧实了,犹豫再三还是道:“后院之事我会告知沈调,许姑娘需要什么,差人来说一声便是。”
  他这是打定主意不提那位大公子了。
  许三七莫名生出些微妙好笑的心绪,但也心知这是沈家能给出的最大诚意,没拆穿他,只是应了一声“好”,说回去思虑一番再同他说。
  ......
  沾湿的马蹄声停在平安巷外,云销雨霁,日光如同一层鲛纱般覆于海面,细密的浪花打在岸边,粗细不一的沙砾铺散在榆木栈桥上,碎了一地的栾华。
  许三七先去了趟陈家,开门的是个年轻男人,眉眼瞧着像是陈家人。
  “你找哪个?”他问。
  话音刚落,就听屋里头陈家婶子喊了一声,“是不是三七来了?你让她进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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