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圆满——尺素【完结】
时间:2024-07-13 14:42:02

第26章 相逢是久别重逢
  “你爸呢?”欧阳诗小跑到孩子们跟前问。方寸久心中疑惑,方建中不是刚同他下过棋吗?这么短的时间他能跑到哪里去?四个人的喊叫声惊动了在屋里洗衣服的杨燕,她站起来时凌穹撞进来,“看见方寸久的爸爸了吗?”
  杨燕在围裙上揩手,“他爸爸又怎么啦?”
  “不见了,快帮忙找找!”凌穹催促。
  天上的云和太阳大战,短时间内胜负难分,棋盘上的大战却截然相反。大战六个回合,每次老好人走出几步就被将军,他站起来扭了扭腰,又活动了肩膀,从云层越出的太阳被他挡住。
  他向左小头爸爸便探头向右,他向右小头爸爸便向左。“那傻子干什么呢!”白复汉蹲在一旁问。
  “干什么,当然是寻找阳光了!”小头爸爸答,又转向老好人道,“你又高又宽,把我的阳光都挡完了!”
  “找到了!”凌穹大喊,她不能完全扎上的头发凌乱在阳光中。“在巷口下象棋呢!”她看了眼杨燕,低声道,“我爸也在!”
  “没事,凌宪华也在!”她安慰欧阳诗,心里带有对自家丈夫的埋怨,又不是不知道方家的情况,窝在一起下棋也就算了,还不知道知会一声。搬来安居镇没几天,事情倒闹出不少,杨燕的手拍上她背的那刻,她真想畅快淋漓地嚎啕一场。
  战到第十六回 合,“爸!”老好人看见凌穹,手一抖把全盘的棋子弄得东奔西走各自离散。
  “谁叫你拐了方寸久的爸爸到这里来的?”杨燕问。
  “不是他,是我自己要来下棋的!”小头爸爸收了棋盘站起来,“以后我们一起下棋啊?”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白复汉观察小头爸爸良久,心里倒生了羡慕,要是自己也能变成他那般真是老天对自己的眷顾了。这辈子也没想过能这么轰轰烈烈,可偏偏就这么轰轰烈烈了。
  “赢了几次?”凌穹问他。
  “妥妥的十六个大鸭蛋!”白复汉转过身说。
  “你觉不觉得那个戴墨镜的人特别像一个人?”回学校的路上,方便面问凌穹。
  “哪有戴墨镜的人?”
  “就蹲在你爸旁边的那个人!”
  “那人不是算命的吗?”
  “算命的?”方便面摸了摸后脑勺,心中疑惑,自己怎么从没见过这个人?
  暖风骤起,月亮藏着不肯出来,天空只几颗疏星,老好人吃完饭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看星星,杨燕在厨房忙了一阵,拿了鞋垫准备继续绣,从窗户看见坐在院子里的老好人。她走到门口打开了檐下的灯,老好人数星星原本已数到第五十二颗,眼前瞬亮让他忘了天上哪方,已数的星星颗数还记得,却不知道停在哪颗星了。
  “好好的开什么灯?”他有些生气。
  杨燕没说话,搬了椅子坐在灯下绣鞋垫,过了半晌她开口道:“要不我做鞋垫卖吧!”
  “卖什么卖!还是我出门打工吧!把家搬了我就走!”原本他还苦恼该如何跟杨燕说这件事,说到此也就顺水推舟,把不知该如何说出口的都说了。
  “我的那双白色球鞋在哪儿?”凌楼身穿制服出现在门口,门口的灯将他整个人照得格外亮。老好人闭着眼,“怎么还穿着这身衣服?”
  凌楼今天第一天正式上班,他大小看电视里穿制服的人的威武与帅气,就特别羡慕。他还想着让妹妹看看,欣赏她哥哥的风采,所以回来了就没换。
  “就放在你皮鞋旁边!”
  “没看到!”杨燕放下鞋垫站起来。他也跟在杨燕后面进了屋。
  “哥呢?”凌穹进院就问坐在院子里的老好人。数到第六十三颗星星的老好人不耐烦地说了句“我又不是他,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儿?”凌穹在鼻子里哼了声,她知道肯定杨燕和凌楼都惹了他,每次家里只要有两个人同时惹了他他一定会对第三个人发脾气。
  “哥——”她在玄关处又叫了声,玄关处放着的鞋架形同虚设,水泥地面进出门根本就不用换鞋,凌楼打开卧室门招手,待她进来后又将门关上,两个人像两只麻雀叽叽喳喳。
  “快脱下来,让我试试!”凌穹不由分说扒拉他的衣服。
  “有本事你自己去考!”凌楼捂着衣服,哥哥这时却孩子气了,他只是炫耀,可没想着把炫耀也给妹妹一份。
  “干什么呢!”杨燕手里拿着白色球鞋出现在门口,兄妹两人收住口水肢体战。凌楼鼓着腮帮子出去和方便面撞了个正着,他在院里同样遭了老好人的冷遇,受了冷遇的他缩了缩脖子,丝毫没放在心上,踏着轻快的步子进了门。
  桌下的铝制盆一声脆响,凌楼低头一看,衣服上的第二颗扣子不见了。“扣子掉了!”他大吼一声,一把薅开方便面。走到桌前跪在地上盆里盆外瞧了没有,又走到别的地方瞧。这恰好遂了凌穹的心,她站在房门前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方便面也扑在地上帮他找,杨燕没有扑在地上,她伤还没有好全,站着边走边看。
  老好人站在玄关看着满地爬的几个人皱眉,不知道这又是唱的哪出,不管唱的哪出他此刻也没有心情管,于是又返身到了院里,自东边飘来的云挡住了天上的星星,看也没啥看头,他觉得天上的星星就是拿来数的,什么时候能把肉眼所能见到的星星数明白了,世事应该就不会纷扰了。
  找了约十来分钟,凌穹走到墙角放盆栽的单脚架旁,从一盆龟背竹的瓷盆里拿出扣子,“给我!”凌楼皱着眉头厉声。
  “衣服脱下来我穿!”她也不甘示弱,起码在气势上没输给她的哥哥。老好人气愤地从门外走进,胳膊肘不小心撞到了凌穹,扣子在她手中跳动了几下跳上了老好人头顶。
  凌楼跑过去揪住他的头发,老好人的头发茂盛乌黑,轻易就薅起一大把,从他的角度看,那颗扣子正好落在了老好人头顶。
  “呀,你小子不想活了?”老好人忍痛大叫,可是被揪着头发无法转身,只能用他笨拙的手臂向后阻挠他的儿子。
  场面变得极度混乱。
  三月的风静静吹着,吹绿了紫藤花架上的幼苗,吹醒了躲在洞里鼻头吹起泡泡的青蛙,吹干了融雪积在地面的水洼。花了整整三天时间,凌宪华一家搬到了水泥平房二楼。欧阳诗也跟着忙了三天,在她心里,算是还了饺子和鸡汤的情。
  “听说尚义镇上的警察被打了,有一个还被送进了医院!”杨燕进门便说。她早上去欧阳诗家拿鞋垫的花样,欧阳诗画得一手好图,以前她总在闲暇时画图,用作衣服上的图案,做出来后销量还很好。她听欧阳诗说起后心里打鼓,拿了花样便匆匆跑回。老好人正在擦跟随他多年的黑色行李箱,闻声他抬头看了一眼杨燕。“嗯。”他轻轻应了声,他听说过这件事情,不是尚义镇的警察,而是警察是尚义镇人,传言是在抓捕入室盗窃的小偷的过程中受的伤,躺在床上成了植物人。他闷着没有吭声,在心里他是看好儿子的,同时也敬重他所从事的职业。
  凌楼额角贴着块创可贴走进院子,杨燕从窗户一眼看见他额角的白色东西。今天镇上发生了打架斗殴事件,他和另外一位年老的警察老王头去解决,还没靠近便被从天而降的玻璃杯砸了头,额角顿时有清凉的感觉,清凉的感觉之后鲜红的血液涌出。还好无大碍,只是破了点皮。
  “凌楼!”
  看杨燕走过来的架势,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手提包又被他塞进了柜子里没有带到警局,他没法把不必要的不习惯变成习惯。
  杨燕掰着他的头左看右看,除了额角的创可贴,其他地方完好。“你没事吧?”
  凌楼笑了笑,不明所以,“我能有什么事?”同时又松了口气,起码杨燕不是要为手提包的事同他唠叨。
  “你还是把警察的工作辞了吧!”杨燕突然说,边说边走进门上二楼,他们的新家在老房子对面,全家人都住在二楼,一楼招租的信息已经挂出去,凌楼一脸惊愕,当初他考上警校杨燕可是笑逐颜开了好长时间,连说警察是个好职业。
  上了几级台阶他意识到问题出在何处,“我这就是上街劝架时自己不小心撞到的!”他急忙向走在前面的杨燕解释。
  “早知道当警察就是上街劝架当初就不应该同意你去读什么警校!”
  “警察可以拿着枪杆保家卫国,也要能为人民群众解决生活中的小事!”他也知道自己这句话过于形式化了,不过自己在警校那段时间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现在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他只知道上了班就要好好工作。
  “你妈可没你那么高尚,我只希望我儿子平平安安的,我走的时候也好有个人帮我收尸!”
  “陈奕迅要出新专辑了!”快进门时凌穹从杨燕身边闪过。
  “成天就知道追明星,还说是什么偶像,国家有难的时候怎么不见那些明星挡在前面,自己挣够了一溜烟跑了,连半分钱都舍不得拿出,真不知道这些人有什么可追的。看看你们一个两个的!”凌穹站在客厅,挤眉弄眼问她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凌楼又是摆手,又是耸肩。
  杨燕拿起未绣完的鞋垫继续绣,“电视里还怎么说,说你们是国家的希望,”她闷哼一声,“我真是为我们国家的未来感到担心,把时间全花在无关的事情上面,难怪学习成绩一直提不上来,这样国家还有希望吗?垮掉的一代。你卧室里那些人的照片赶快撕下来烧了!”凌穹莫名被吵了一顿,她看着身后偷笑的凌楼眼睛瞪得老大,杨燕是很少看电视的,要看也是看中央台的音乐频道,听听歌跳跳舞什么的,真是不知道她又从哪里学来了这些话。
  全家人都知道,杨燕指导工作的时候最好老实听着,回嘴的话接下来几天就会活在唾沫里,一个问题会被反复提及,就像快好的伤疤不断被揭开,自然难以愈合。
  “您不是也喜欢陈奕迅吗?”凌穹小声嘀咕。
  她妈这时听得相当清楚,“我怎么喜欢陈奕迅了,我喜欢的是他的歌!”凌楼走过去推了她的肩膀,叫她这冰袋子过去给杨燕降降温,她在这个家里既是冰袋子又是小棉袄,降温焐热的事都快被她一人承包了。她还没有走过去,老好人倒先出来了。
  “对,你妈怎么可能喜欢陈奕迅,你妈喜欢的人是我!”老好人从凌穹身边走过时说,这几日他心情不错,也不惦记着数星星了。
  “还有你!”杨燕转身对凌楼说,“赶紧把这个工作辞了,吃力不讨好!”
第27章 相逢是久别重逢
  老好人醒来时杨燕已经起床了,想着搬到新房后就出门打工的,这一晃又过了十来天,真是在家百日好,出门一日难,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走了。
  借着窗外的月光他看了看手表,还不到凌晨五点,他又在被窝里温了几分钟才起床,打开房门时他的儿子和女儿也同时打开房门。凌楼和凌穹的房间相对,中间隔了一个客厅,两口子的房间和凌穹的房间相邻,凌穹耷拉着眼皮进了卫生间,凌楼摊坐在沙发,老好人拖着疲惫的步子进了厨房。
  吃完早餐凌穹去上学,杨燕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进了卧室。
  “我送您!”凌楼拿过老好人手中的行李箱。
  他点了点头,在关门之前,他像是对着空气大声说了句“我走了!”一直躲在房门后偷听外面一举一动的杨燕听到这三字后舒了口气,转身走到床边坐下把被子叠好。在厨房转来转去把睡意全部转走了,打算睡个回笼觉的,可不自觉的就把被子叠了。
  天气渐暖,温差也拉大,早上的风吹得鼻孔发凉。三月暮的安居镇便是这样,十点后气温才会像喝了点小酒般回升,五点多太阳落下后凉风又会把这点酒气驱散。
  凌楼和老好人并排走在巷子里,昏黄的路灯光把人也照得昏黄,走了一段,影子变成一前一后。凌楼小时候顽皮,被老好人用皮带狠狠抽过几次后父子间的交流逐渐变少,幸好活跃的家庭气氛让他们多数时候不用面对彼此,该笑的时候大家一起笑,想哭的时候一起哭,这让他们自己也没察觉到彼此交流的减少。和老好人走在巷道的凌楼首先察觉了这点,所以他选择落后于几步老好人来减少这种尴尬。
  走到巷口老好人停住脚步,他也停住了脚步。“就送到这里吧!”他说,说完从凌楼手中拿过了箱子,今早他打开箱子检查时,衣物都被放得整整齐齐,毫无疑问,不知什么时候杨燕已经替他重新整理过。他自己收拾半箱子就是整箱,“好好照顾你妈!”说完转身踏上了府门路。
  凌楼站在巷口,老好人拎着行李佝偻的身躯在眼中格外惨淡,自己在外读书多年,吃穿用度不说最好,可也是要什么有什么。回来这么长时间,也没发现老好人已然佝偻的身躯。
  他咳了几声,就在他咳嗽的瞬间老好人转身,语重心长地说:“家里就交给你了!”他一瞬间明白,这是男人与男人间的对话。从今天起,他就是这个家里的男子汉,病弱的妈妈和读书的妹妹都需要自己照顾,他要帮老好人把这个家顶起来。
  “路上小心!”他咳出四个字。
  “哎。”老好人转身,隐没于昏黄的灯光。
  凌楼把手揣在上衣口袋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清晨泥土特有的清香,原来这就是安居镇的清晨。一口凉气如醍醐灌顶,工作的事情他要和杨燕好好谈谈,不能像之前去当兵那样糊弄过去。他在路口一直没走,直到确认老好人不会再出现在视野他转身走向巷子深处。
  天空的亮色一目了然,打开卧室门他看见警服被熨得平整地挂在衣架上,丢失的扣子又回到了原位。此刻他才真正明白老好人对他说的第二句话的真正含义:家人需要从来的不是照顾,而是理解和包容。本来平时工作可以穿便服,他想了想还是换上了制服。
  换好衣服出来客厅厨房依旧没有杨燕的身影。“妈,我去上班了!”关门时他像老好人一样大声喊。
  租住凌家水泥平房一楼的是萧成强一家,他回到无梁不满三年,老屋要拆迁后建成大型商场,所以好些天前家里已经鸡犬不宁,说要搬到安居镇后更是鸡飞狗跳,周金枝这也舍不得扔,那也舍不得放下,就连已经放在鞋架没有穿过的鞋都成了宝贝,烂袜子也被塞进鞋里收进了纸箱。
  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当然是那尊笑得憨憨的弥勒和从朝阳庙求回来的香炉。她不是个礼佛的人,实际她对自己信的是什么都不清楚,用她女儿的话来说是“迷信”,管他“迷信”与否,自己心里畅快才最重要。
  “他们什么时候搬过来?”凌穹趁杨燕不注意,塞了两袋牛奶进书包。
  “说的是今天,谁知道会不会来!”
  “拆迁的话他们不是会得到很多钱?干嘛来安居镇租住我们这么个小房子?”
  “什么小房子,你有本事的话别住了!家里的积蓄可都砸进这房子里了!”她意识到自己一个不小心又说错了话。
  “凌穹,你的伞!”方便面骑着自行车在道上大声喊。
  凌穹无视掉杨燕匆忙跑出,待她出门,等在外面手中拿伞的人却是方寸久。他一早就被方便面叫起来说要试自行车。方便面好不容易从他奶奶那儿要钱给自行车换了链条,昨天情急,没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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