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我饿了。”谢星阑摇摇他的手。
“星星饿了啊。走,外公买了可多好吃的。”徐清时带着星星往屋子里走,徐来和郑铭跟在后面。
远处有几家窗口的灯还亮着,传来的几声犬吠也渐渐归于平静。
谢星阑吃了几口就不吃了,坐在那儿看着他们吃饭,不一会儿就困得不行,坐在那儿头一栽一栽的。
徐来见状放下筷子领着她往屋子里去。
“睡了?”郑铭问她。
“嗯。”三人声音又放缓了一些。
“学校忙不忙?”徐清时问郑铭。
“还行,高中就是得抓紧。”郑铭笑,“刚刚还说让星星高中去我们那个学校上学,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你姐不在,这些年多亏了你们照顾星星。”徐清时往里看了一眼,回过头来对他们说。
“爸。”徐来连声道:“你这是哪里的话,星星叫我一声小姨,我做这些不应该啊。”
“是啊爸,您放心吧,我和徐来都是拿星星当自己女儿在养。”
“那你们什么时候要一个孩子?”徐清时问徐来,“你也三十老小了,该要一个孩子了。也好跟星星一起有个伴。”
“哎呀,爸。这不是还早呢,您就别操心了。”她和郑铭对视一眼,“这个问题以后再说。”
“好好好,我不说了,老了说多了惹人烦。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话已至此,徐来起身去洗漱。
郑铭给徐清时倒满了一杯酒。
“是她的意思吧。”徐清时问他。
过了良久郑铭才回答,“当初姐姐难产是对她有一点影响,但本身她就不想要孩子。”
“那你们父母那边…”
“您放心。”郑铭看出徐清时的顾虑,“我父母那边我会解释,不会让来来受委屈的。”
徐清时这才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谢星阑起床,绕着院子转了一圈。好奇的东瞅瞅西看看,时隔一年,有些东西变了好像又没变。
徐清时正在烧火做饭,她走进去厨房,指着那口大铁锅问:“外公,这里面是什么呀?”
“给你们蒸的玉米和红薯,想吃吗?”
她点点头。
徐清时将玉米拿出来一个,插在筷子上递给她:“小心烫。”
一个玉米还没结束她缠着徐清时,“外公,陪我去抓螃蟹好不好嘛。”
徐清时被她缠的没办法,爷孙两人拿着背着竹篓就去小溪边抓螃蟹。
临近河边水声流过石子叮咚作响,一条小河横穿过树林流向未知的远方。她将鞋子一拖就跳了进去。
“这里,这里也有!”谢星阑一遍扒着石子一边捏着螃蟹,朝着在岸边看着的外公。
“外公你看。”她将螃蟹举起来让他看。
徐清时看着她。恍惚又看见了小时候的女儿,也是这样让自己看抓着的螃蟹。记忆重叠的人影让人看不真切,又仿佛在步履轻盈的朝自己走来。
夏日的时间被无限延长。
这天两人回去抓了很多小虾小螃蟹,谢星阑觉得好玩,非让外公炒着让她吃。
许是自己抓的,她晚饭就瞄准这一个菜。不一会儿就下了半盘。徐来看见将盘子放远了谢不准她吃了。
她又可怜兮兮的看向外公。
“让她吃,你拦着她干什么,好不容易有一个对胃口的。”
徐来好半天不说话了,“您就惯着她吧。”
这天晚上半夜谢星阑就开始发烧,郑铭和徐来带着她到诊所。医生看完对他们说:“孩子抵抗力差,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给你们开点药,那些东西别让她碰了。”
谢星阑只当是在梦中,哭着不肯吃药,最后还是强压着磨成粉喝了下去。折腾了一宿。
后来这几天她都没能再见到螃蟹,也被小姨勒令不准缠着外公出去玩,只能乖乖的在家写作业。
又过了两天,郑铭学校有急事,不得已提前返程。
谢星阑一直哭,徐清时安慰着:“星星不哭,想外公了就叫小姨带你来。”
到了上车才堪堪止住,车一开动又不行了。徐来也伤心,看着后面的父亲又缩成了一个点也红了眼眶,下次见不知道又要到什么时候了。
直至中午他们才返回到宜市的家里。郑铭急匆匆的去了学校,只留下她们两个在家。
下午两点,谢星阑悠悠转醒,徐来看她问:“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谢星阑点点头。
“那我们去逛超市好不好?”
“小姨。”
“嗯?”
“你是不是也想外公。”她无意识的抠着徐来的纽扣,“我想爸爸了,外公是你的爸爸,小姨也会想爸爸的。”
徐来亲亲她的发旋,“是啊,小姨也会想爸爸。”
“那星星陪你。”她做起来看着徐来,“星星陪着你你就不想外公了。”
说完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
徐来心里一阵柔软,“星星真乖。”看着外面的太阳还是没有丝毫减弱的现象,徐来对她说:“再晚一点了我们去逛商场好不好?”
第15章 你都三十了
徐来起床,站起来理理耳边的碎发,“我去下点馄饨,星星乖乖坐着看电视,一会儿小姨叫你。”
谢星阑点点头,看着徐来进厨房。
公寓在十层,视野开阔。水添上还没热,她面朝着厨房窗户往外看,夏日的天气是极好的,云也压得很低很低,大片的白云松软洁白,与湛蓝的天空交相辉映,仿佛一伸手,就触手可及。
星星越来越大,她是真的不想让她呆在那个小镇里,自己是大学老师,郑铭是高中老师。这么多年虽说没有大富大贵,可是还是比下有余的。让星星接到宜市,接受最好的教育一直是徐来作为小姨的一个心结,当初姐姐去世,她不是没有动过收养星星的念头,只是郑铭那边自己迟迟下不去口。
水汽弥漫间她又想到了姐夫,姐夫和姐姐年少相恋,当初姐姐意外离世,她又怎么舍得把他唯一的念想给断了,恐怕姐姐在天有灵也会怪罪自己吧。
这几天总是做梦梦见姐姐朝着自己笑,她还是那个样子,眉眼温和。好像自己在她身边还可以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妹妹。一转十年过去,母亲去世,父亲也渐渐老去,自己竟成了这个家的主心骨。
如今还求什么呢,只求父亲能够身体康健,星星健康长大,这就够了,
锅盖被水气顶起,发出不规则的跳跃声,她从记忆力回神,将窗户打开,准备将馄饨下进去。
恰逢门铃想起,她朝着外面喊:“星星,去看看是不是你姨父忘带钥匙了。”
“好。”
她将馄饨下进去,用勺子推了下。
谢星阑去开门就没了声了。
徐来将厨房门拉开一些,“星星,是不是――”
“做饭呐。”
谢星阑看来人,一个妇人,看起来饱经风霜,面上沟壑纵横。后面跟着一个女人,臀部臃肿,胸前抱着一个孩子遮挡着看不清楚神情。
此刻这个妇人正在仔细打量着她,那种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她往后退了两步。
“这是你姐家的那个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徐来关火,将厨房门拉上出来低低地叫了一声:“妈。”
郑母见状也不客气了,像到了自己家一样将门关上。拍拍身边地位置,招呼着带孩子地女人:“青梅,坐吧。”
谢星阑这才看清那个女人的模样,皮肤蜡黄,有几根碎发油腻腻地贴在头皮上,面上是笑着的,她对着徐来叫了声:“姐。”
徐来过来将星星牵到房间里去,蹲下来对她说:“星星可以在房间里玩一会儿,小姨出去招呼客人,不要出来好吗?”
看着小姨有些不好地脸色,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让小姨出去。于是钻进她怀里也不说话。徐来面色缓和地几分:“这么大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
抱了她一会儿,徐来亲亲她地额头,“星星乖。”说完就走了出去。
郑母在她出来之前早就将屋子早就已经看了一圈,“我儿子呢?”她问。
“上班去了。”
郑母冷哼一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你倒是轻松。”
徐来没说话,看着青梅怀里的小孩子。
郑母见状抱了过去,“看看我们家轩轩就是乖。”然后将小孩抱到徐来身边,耀武扬威一般:“看见没,还是儿子呢。”
徐来看着孩子,嘴角处不知什么时候沾了一些脏东西,皮肤也跟着母亲有些蜡黄。只有一双眼睛正在好奇的看着这个世界。
“你抱抱?”郑母问她。
徐来没接,旁边青梅看见这样过来接过孩子,“妈,轩轩认人,还是我抱着吧。”随即从郑母手里接过孩子。
看她不上道,郑母眼神冷了几分,重新坐回去看着她。
“我告诉你徐来,好赖话我是都说尽了,你还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你说说你一个女人,你不在家安安心心在家怀个郑铭的孩子,照顾好他的生活起居,偏偏去外面抛头露面的工作。”
“你都三十了你知不知道?”谈到这件事郑母又激动起来,“你看看你青梅,他十八结婚有了轩轩,你呢?”
“你口口声声说不要孩子,那屋子里那个呢?”郑母指着那个房间,“屋子里你姐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一个女娃也值得你像个宝一样整日挂着心?”
“我告诉你,今年你再怀不上儿子,你和我儿子也别过了。”郑母看了站在不远处的人,没好气的补充上最后一句坐下。
“妈。”青梅看了一眼徐来,打着回圜,“姐是上过大学的人,和我们这些人从小出去打工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郑母斜着眼看她,“有什么不一样?”
“哦。”郑母将火力又对准了青梅,“你的意思是我给她讲讲道理是我这个当妈的错了?”
青梅不说话了,垂下眼睛逗着孩子。
“我不会生孩子的。”徐来看着她缓缓开口,“您看不惯就让郑铭跟我离婚吧。”
“什么?”郑母刚松下来的一口气又提了上去,“你再给我说一遍?”
看着她有晕厥的趋势青梅伸出手去扶被郑母甩开,“你放开我。”
“我告诉你徐来,我儿子也没对我这么说过话。”
“你知道村里都议论什么?议论我儿子娶了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我们一家人因为你收背后受了多少白眼,被人嚼了多少舌根子?”郑母那双粗糙泛黑的指尖指向她,“你离婚,你离婚你看看现在谁愿意要你。”
“今天到此为止吧,有什么事回来当面跟郑铭说。”徐来将门打开,“请回吧。”
“身为女人不守三从四德,你以为你是谁?”郑母眼角也斜了起来,“这是我儿子家,你说让我走就让我走?”
“姐……”青梅叫了一声,怀里的孩子感觉到气氛,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徐来面无表情的打了电话。一会让楼下的保安上来,“有人私闯民宅,请帮我处理了谢谢。”
保安见状将人拉住,被郑母甩开,睥睨着保安,“她说什么你也信,我儿子的家就不是我家了吗?”
一时间保安也犯了难,只好将人拉出来好声好气的劝解着,谁知刚一出门,徐来利落的关门上锁不再理会外面的声音。
她坐在那里,听着外面的拍门声和哭天撼地的声响和邻居的叫骂声,好久以后才归于平静。
外面没了声音,谢星阑慢慢将门打开,然后走了过来叫她:“小姨。”
徐来抬头,揉了揉已经发红的眼睛,拉住她的手让她在沙发上坐下,“星星还饿吗?我去给你盛饭。”
手中的手一直在抖,她又握紧了些。
徐来感觉手上的力量到看她:“在这等着,我去厨房看看。”
馄饨已经不能吃了,在锅里烂成一团,上面漂着一层油,底部的馅料的皮也分离开来。让人觉得恶心。
她锅里的东西全部清理到垃圾袋里,收口时看见厨房门口的一双小脚。
徐来吸吸鼻子,对着她笑:“馄饨不能吃了,小姨再给你下一碗。”
转身泪却再也止不住,她手攥着纸巾面朝着窗户,对站在背后的谢星阑说:“星星在外面等一等好不好?”
谢星阑看着她一耸一耸的肩膀,安静地拉开椅子坐在餐桌椅子上。
过了好久徐来才端了一碗馄饨出来,坐在旁边看着她吃。
“好吃吗?”徐来问。
“好吃。”谢星阑为了证明真的好吃,将一碗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见她吃完,徐来将碗收起来,“你的房间小姨又给重新装修了下,星星想不想看看?”
她点点头。
徐来牵着她的手,打开那个小一点的卧室,每年她都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每次徐来都会置办好多新的东西。
整个房间被装饰成了淡淡的粉色,里面有一些新的玩具和衣服。整个房间都是毛茸茸的毯子,窗帘上的纱随着开门的风随意的摆动着,阳光与屋内的冷气形成反差,不会让人觉得热,只是暖融融的。
徐来慢慢蹲下看着她:“星星可以在这里自己玩一会儿,小姨头有些痛,想去休息一会儿。”
谢星阑看着小姨那红肿的眼睛,她再次缓缓地点了点头。
整整一个下午,她都再没出去过,只是将书包里的暑假作业拿出来坐在书桌旁安静的写作业。
写累了就躺在床上,看着纱质窗帘随着阳光摆动,可是只有自己动的时候它才动,没有风就不动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醒来时太阳早早的躲了进去,只有屋里的灯光依旧明亮,门外依稀传来小姨的声音。
她将门口打开了些。
屋子里烟雾弥漫,郑铭坐在上午那个人坐的位置。手指间一根烟头明明灭灭。
徐来的眼睛更红了,看着他:“这个问题我说过很多次了,我自认为当初已经讲的足够明白。如果你妈还一而再再而三的…”
“你要怎么样?”郑铭抬眼,眼中丝毫没有往日的温和,“我妈进来找你不痛快,你让他们好过了吗?”
他站起来一字一句,语气也发了狠:“你让一个已经年过七十的老人和一个带孩子的女人赶了出去。”
“他们一个是我的母亲,一个是我弟的妻子,一个是我的侄子。”他一步步地走进,“就这样,你把他们赶了出去。”
人已经到了跟前,徐来轻笑,眼睛的泪珠收着光,“后悔吗郑铭?我就是像你说的那样,就是这么恶毒的女人。”
“听完你妈的哭诉觉得自己没能当个孝子很不好受吧。”她自嘲地笑了笑,“在你心里,我永远都要比你地家人低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