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花白的胡子反了一下烛光还是别的什么,慕羽眼眶酸涩。
爷爷连这种小事都记得…
还不等她反应,她已经出现在校长室外。
慕羽不知道这个时空的时间流速和现实的比例。夜色一点一点侵蚀着伦敦这个繁华的都市。伦敦的夜空总是蒙上一层阴霾,星星,月亮,都埋在一层又一层的灰霾中。
汤姆抱着膝盖看着窗外。繁华的夜色并没有照耀这座孤儿院。他们早就被抛弃在这个世界中的角落。
“你来了。我想再看看你的能力。”他头也不回,漆黑的夜空是能吸引他的唯一东西。
他还是那么爱用命令的语调说话。
慕羽站在窗前,背对着他同样看着头顶那片星空。
“转过身。”她的无视让他萌生了恼怒。
地上忽然开出一朵朵彼岸花。苍白的房间被那如血的红照亮。妖冶的颜色瞬间夺去了他所有注意力。
他以一种不正常的,贪婪的目光看着一株株彼岸花在水泥地上凭空绽开。
“你的能力不恐怖。”汤姆跳下床,他轻轻一踩,一朵彼岸花被碾成碎片:“虽然我很喜欢这花的颜色,像鲜血一样。”
慕羽这时仿佛才欣赏够了星空,转身笑着看他:“你见过星空吗?”
汤姆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
她继续说:“星空中的星星固然璀璨。但我不喜欢那些星星,我喜欢看每颗星星之间的黑暗。这样看去,好像是无数黑暗将无数星星连接了起来,无尽的黑暗,无尽的深渊,无尽的死亡。是死亡,是恐惧连接了光明。”
汤姆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虽然还是有些迷惑。
“花又美又脆弱,但是当美丽和残忍混合,便会击垮一个人的意志,将他拉入深渊。”
汤姆低声呢喃着:“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不害怕我。你也跟我记忆中的老头子不一样。你是在他说的魔法学校学习吗?”
慕羽坐在了唯一的一把椅子上:“显而易见。”
“你想拿魔法做什么?我记得他提过巫师。我的母亲一定不是巫师,否则她不会那么柔弱地死去。我的强大一定源自我的父亲。如果我真能进那里学习,我一定不会像我母亲一样软弱地死去。我会成为最强大的巫师。”他的眼中满是憧憬,也满是残忍。
慕羽拂了拂衣袍上不存在的褶皱,她弯腰拾起地上的一朵曼珠沙华:“我么。。。。。。我想寻求我自己的道,哪怕是死亡也不能阻挡我。”
“道是什么?”他因为听见自己不知道的东西而十分热切。
慕羽玩弄着彼岸花:“道是自己的本心,是自己潜意识最为向往的东西。它无形无声,但却无处不在。只有找到自己的道,才能超越生死,超越一切,因为那时你已经与宇宙,与那无尽的深渊连接成一体。你不再是天空中无助地恒星,你将是连接所有恒星的黑暗。”
可惜她至今没看到有什么道能够永恒。
汤姆也拿起一朵彼岸花,他细细端详着那如血的红色:“我也想求道。”他语气坚定。
慕羽轻笑出声:“第一节 课我便学会了对死亡的畏惧是求道之路上最大的障碍。”
汤姆的脸瞬间红了,他是因生气而满脸通红。慕羽纤细的手突然抓住一条小蛇的七寸,蛇在她手里无力地挣扎着:“只有先不畏生死方能超脱生死。我的母亲也在我出生的时候柔弱地死去。”
她将彼岸花又送给了汤姆:“你想征服死亡,那就要学着不要去惧怕它。”
她感觉她所有的神魂又在被拼命往回拉,她突然对汤姆产生了兴趣。他们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在他们的外表下都隐藏着深沉浓厚不可告人的黑暗。
至少在他面前,她不用想法设法遮掩情绪,也许因为他只可能是偶然混入时间长河中的一抹游魂,她在他面前不用顾及太多。
“我该回去了。”
汤姆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她一点点消失,他的嘴唇不断嗫嚅着,慕羽在最后一刻勉强能分辨出来他说的是再见。
慕羽久久看着墨绿色的床幔,她能感觉到体内能量如同汹涌的海浪。似乎她与那个时空联系得越紧密她的实力便会越发突飞猛进。
那个时空有的不止是汤姆,汤姆不止象征着一个游魂。
而是她曾经在爷爷面前暗自发誓绝对不会去触碰的东西。
那个地方更像是毒,一步步唤醒她最黑暗最不可告人的记忆,也诱导着她走向未知的深渊。
她一次次在禁林边缘练习着御风术,又每每在离地几厘米的时候重重跌倒在地。
这个法门最为困难。
“看来不是那么容易,对吗?”
慕羽突然听见哒哒的声音。
是一个人头马身的动物。慕羽举起了魔杖。
“小姑娘,警惕心太强不是好事。”
见他没有什么恶意,慕羽才缓缓放下了魔杖。
“又是一个东方面孔。三十多年前也有一个小伙子,他不太喜欢使魔杖。他经常来禁林练剑,在城堡里可没有这样的机会,大多数人不能接受陌生的事物。当时还有一个……” 他不说了。
慕羽没有计较他没有说完的话,她一字一句重复:“和我一个国度?”
马人耸耸肩:“我曾经跟你们打过交道。你们的气息我是不会弄混的。”
“他…..也在这里就读?”
“六年吧,我最少看见他六年。”
“小姑娘,有太多好奇心不是一件好事。比起关心他的事,你为什么不关心关心你自己?冥王星的阴影正在笼罩你。你的前方一片黑暗。”
还没等她继续问下去马人便向着禁林深处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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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奖杯
慕羽收到爷爷来信的时候已经快要中秋了。她实在想不出爷爷用猫头鹰寄信的样子。但在周五的早上的的确确有一只猫头鹰将一个包裹丢给了她。
里面是一封信和一盒月饼。信里爷爷并没有提及什么,只简单地问了她的情况。
她轻轻咬了一块,馅料还是香甜如一。
她提起笔想回一封信,却在落笔的瞬间顿住。她应该写什么?
“爷爷,关于我的父母…”
这几个字刚一写下便被她划去。一旁的猫头鹰不耐烦地啼叫了一声。
“教授们很和善。在开学宴上认识了达芙妮格林格拉斯…我过得很好,勿念。”
她郑重地将信纸折叠封好,栓到猫头鹰脚边,那只猫头鹰斜了她一眼后才扑棱棱扇着翅膀飞远。
一条鼻涕虫被她从南瓜粥中挑出,对面的潘西脸色都变了,小声和马尔福嘀咕着什么,总之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自从那次楼梯上的事后她和以潘西为首的小团体算是彻底结下了梁子。
总归是一些恶作剧,他们的手段可以称得上稚嫩。
霍格沃茨的夕阳和明源山有着本质的区别。
慕羽站在天文塔上,小口小口咬着手中的月饼。
层层叠叠的紫色在天空和湖水波光间晕染,连带着将要沉于黑湖尽头的最后一抹光线也染上了紫色。
黑湖兜住了夕阳,延伸了霞光。
站在高处看却又不同,少了城市的喧嚣后再俯瞰夕阳,更像是欣赏囚徒最后的挣扎。
“天文塔的风景向来很美。”
邓布利多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又像是已经在身后站了许久。
“先生。”慕羽只是被他的神出鬼没惊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坦然地向他打招呼。
她遗憾地将目光收回来,多了一个人眼前的美便不能再称之为美,只能是景色。
“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他看了一眼慕羽手中的月饼,“今天好像是九州的节日,中秋,团圆的日子。”
慕羽往旁边挪了挪,没有接话。
她看出来邓布利多不需要人回应。在说到团圆时那双蓝色的眼睛中藏满了比夕阳的挣扎更炽烈的美。
慕羽盯着天文塔上的栏杆,看着一抹折射的光线在上逃跑。
这种美叫故事。这位她从未看透的老人拥有比黑湖还要深邃的故事。
月饼已经被吃完了,只剩下最后一抹甘甜停留在唇齿之间,挣扎着不愿散去。
慕羽拍了拍手,不管这位老校长在提到团圆时想到了什么都与她无关,她更无意在这里待下去:“先生,我该走了。”
“羽,”邓布利多突然叫住她,他似乎还在欣赏已沉没的夕阳,“还记得我们的第一节 课吗?亲人总是希望彼此能够快乐的。世上没有什么比亲人的愿望更加重要的东西了。”
“守护神咒最根本的便是要你快乐。”
极为隐晦的安慰,可惜她早就过了需要安慰的年龄。
“谢谢您。”
明明只是反射性地一声道谢,在开口时她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有些嘶哑。
慕羽回去的时候又被台阶捉弄了,她一不小心被一道变幻的台阶转到了陌生的地方。这应该是四楼,慕羽还从未来过这里。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月光从窗口洒下。
“Lumos。”慕羽拿出魔杖轻轻说了一句,魔杖的顶端散发出蓝色的光芒。她一不小心撞到了一扇玻璃门,没稳住身体一下子便跌进了一间屋子。
无数的奖牌在水晶玻璃中闪闪发亮,这里是奖品陈列室。突然,慕羽的魔杖照到了其中一块巨大的水晶杯,上面清清楚楚写着:Yi Mu.
她还没来得及凑近看,就发现了站在角落里的四个人。
“马尔福?”是哈利的声音。
慕羽拿着魔杖凑近了一些:“哈利?罗恩?赫敏?”
她看着还有一个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男孩,还是记住了当时在火车上问蟾蜍的那个男孩,她好歹记住了他的名字:“纳威?是我,慕羽。”
“你怎么在这?你是马尔福的助手?”罗恩听上去十分惊讶。
“罗恩,我想马尔福宁愿亲克拉布和高尔一口也不愿意让我当他的助手。傍晚兜风兜得有点久,被一道台阶弄到这里了。”
罗恩和哈利明显在憋笑。
赫敏轻轻惊呼了一声,有些不满:“你们都是把校规当儿戏吗?”
“我想现在不是说校规的时候。嘘,隔壁有声音。”她飞速打了几个复杂的手势:“隔绝声音,这样他听不到我们。”
“哦,不得不说这个魔咒太棒了。”赫敏即使在这时也没有忘记探索未知的魔咒。
“洛丽斯夫人,好好闻闻,他们一定在这。”隔壁传来费尔奇阴沉的声音。慕羽熄灭了魔杖顶的光芒:“跑。”
哈利几人二话不说沿着一条满是盔甲的走廊跑去。费尔奇的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近。更倒霉的是,纳威一不小心踢到了一具盔甲,哐啷哐啷的声音在城堡回荡。
慕羽有些无奈,她的阵法只能屏蔽他们几人的声音,但这样的噪声吵醒所有人绰绰有余。
他们只能更加拼命的奔跑。
他们穿过一道又一道的走廊,在上魔咒课的教室停下。可是皮皮鬼又从一边钻了出来。
他看见他们似乎十分开心:“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的学生不睡觉,不睡觉。学生不睡觉。”
他大声嚷嚷了起来:“学生不睡觉,在魔咒课教室里。”
此时一道台阶正好转来,慕羽随手拉着纳威便往台阶上跳去。
当他们回到二楼时,才发现哈利他们并没有跟上来。慕羽有些疲惫地道:“纳威,你先回格兰芬多休息室吧。”
但愿另外三个能顺利找到回去的路。
纳威怯生生地看着慕羽,小声说:“谢谢。”
慕羽摆了摆手,她向着地窖走去。奖品陈列室的奖杯,Yi Mu….这个名字实在不像英国人,和她同姓….
“一个东方人….”
联想到马人似是而非的嘟囔,她陡然生出了一个让人遍体生寒的猜测。
她的父母皆在霍格沃茨就读过七年,他们从来没有在昆仑学院待过一天。
她的母亲或许根本不是死于难产,父亲也更加不可能莫名就遭遇空难。
生出了这个猜想后她竭力平息着烦乱的内心。
慕羽这次没有出现在那狭小的房间中。
这是一个只有一座简陋滑梯的小操场。
汤姆正在和一个小男孩吵架。她是这个时空的游魂,只有汤姆能看见的游魂。
慕羽清晰地听见那个小男孩叫了一声怪胎。汤姆仅仅阴冷地看着那个男孩,他的目光与站在一旁的慕羽相汇。
你到底是什么呢?她有些玩味地想着。
她挪开了视线,在这座孤儿院里闲逛起来。
这里的护工仅仅只有两个人,孩子却多达十几个。
整座孤儿院只有刚才看见的那个小操场,两间护工的房间,一个集体宿舍,还有汤姆所待的单间。
他被孤立了。这里的条件是那么的糟糕,小孩子的集体宿舍散发着奇怪的味道,不时听见护工在吼叫着什么。
慕羽转了一圈还是来到了汤姆的房间里。门把手散发着冰凉的触感,她至今不知这是一场神游还是身体实实在在的穿越。
她坐在那张简陋的书桌前,虽然破旧,整张桌子却被打理得一尘不染,只在右上角放着一本黑色的日记。
慕羽下意识想伸手,又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他的隐私,还是忍住没去碰那本日记。
这座房间实在没有多余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
“你要看没人拦你。”在她无聊地撑着下巴数着墙上的霉斑时感受到刺眼的视线。
“我明天要去吊死比利的兔子。”他有着和年龄不相匹配的阴冷。
慕羽抚上了日记的外壳,看了一眼下面的名字,仍然没有翻开它:“吊死他的兔子?他平时对你似乎不那么友好。”
汤姆抿了抿嘴。
“只是吊死兔子便够了吗?”慕羽轻声说。她顿住了,她似乎在抵抗着什么。
她不应该的,她不应该在回到那黑暗的过去,爷爷也不希望她这样。
汤姆走近她,他的手也放到了桌上。他的手也十分纤细修长,但谁能想到,这样的手能带给人无尽的厄运:“有什么好建议吗?”
他笑的十分迷人。
慕羽闭上眼:“吊死兔子怎么够呢?吊死兔子只会让他憎恨,而憎恨会给他力量。将兔子的眼用你的能力混在他的午饭里,告诉他你吃了自己的兔子,将兔子的一只腿放在他的床上,将兔子的皮盖在他的书桌上,摧毁他所有的意志,让他看见你只剩下敬畏,连一丝憎恨都不敢有。”
她曾经做过。
她干过一模一样的事情。她还干过许多事情,成了许多人的噩梦。爷爷知道时第一次罚她在庭院里跪了一个下午。
那一次….
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