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是这么教我的….”慕羽下意识说道,然而她却像顾及着什么一样停住了。
汤姆只是一个能和她说得上几句话的游魂,因此她可以向他倾吐一些秘密,毫无顾忌地敞开一部分心扉,但这不代表她愿意吐露更多私密的事情。
尤其是她感觉汤姆不会理解的事。
“说下去,”汤姆看了她一眼后见她不为所动,便恼怒地重新扯过一张羊皮纸泄愤似的在上面涂画,“为什么不说下去。”
“因为不重要,”慕羽随意扫了一眼纸张,却陡然愣住了,“你学得很快。”
她的震惊缓解了汤姆里德尔一部分怒气,他扬起头略有些炫耀的意味:“就像你说过的,这并不难,甚至原理跟魔法阵有许多相似之处…”
他们两人都同时在这里沉默。
图书馆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
最终还是慕羽极为缓慢地,带着试探说道:“魔法阵?这是霍格沃茨七年级的选修内容,我问过弗立维教授,七年级只会涉及一些皮毛,只有学者或者魔力极为高深的巫师才会去钻研原理…”
她原本以为汤姆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被困于时空缝隙中的游魂,这样的游魂不应该拥有过多有关本体未来的记忆….
“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汤姆里德尔在这时表现得尤为警惕,他很快以自己的方式岔开了话题,“我一直知道我总是不同的,我一定是一个力量强大的巫师。”
天边的夕阳只剩下最后一抹光线。
“也许吧。”慕羽慢悠悠地抓起几本书向着公共休息室走去。
她总是这样,仿佛他的一切都不值得引起她的半分注意。
在经过公共庭院时一伙人拦住了慕羽的路。
德拉科马尔福看起来一副心情不顺的样子,慕羽一猜便是大概斯莱特林输掉了今天下午的魁地奇比赛:“又看见你了,东方佬。”
他旁边的潘西如同母鸡一样咯咯地笑了。
“让开。”慕羽平静道。这不是她第一次被找麻烦了。之前几次达芙妮总是在场,他们还不太敢过分。
“这次可没有人帮你了,东方佬。”马尔福拿出魔杖,他嘴里念念有词。
可是他发现念完咒语后魔杖并没有反应,他想动一下,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随他一同前来找麻烦的人也是如此。
“你做了什么?”他惊恐地叫道。
慕羽没有回答他,她平静地绕开他们,只听见后面潘西的尖叫和马尔福不停地嚷嚷:“你等着,我一定会告诉我爸爸!”
慕羽实在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马尔福比曾经那些人还要幼稚。他们至少不会一口一个爸爸妈妈。
“你只是禁锢了他们。”
慕羽点点头:“一个非常简单的禁锢阵,三分钟效果便没有了。”
汤姆贴近了她:“你可以给他更深刻的教训,就像比利的兔子。我用过,比利现在看见我就跑。”
慕羽皱了皱眉头:“只不过是一个被惯坏的男孩,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汤姆忽地笑起来,慕羽从未见他笑得如此开怀:“你自己说过,无伤大雅的惩戒只不过会滋生憎恨,憎恨会给予人力量。要摧毁他的意志,让他看见你除了战栗什么也想不起来。”
慕羽感觉指甲狠狠刺进了手掌。汤姆的身形又开始模糊,他回去的时间到了:“你还在压抑。你逼着让自己做个好人,”
他尝试着想要挽起一缕她的长发:“今天可真是精彩,不是吗?好人这个词本身便十分荒谬。羽,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再压抑呢?”他第一次叫出了她的名字,消失在了空气中。
他靠近时指尖的温度似还没有消散。
“羽,我非常高兴现在你的魔杖已经可以喷出一大团烟雾了,”邓布利多递了一块巧克力给慕羽“我们很早就说过,这是非常高深的魔法。”
慕羽小口小口地咬着巧克力,她全身都是汗水,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教授,我可以再试一次吗?”
“恐怕不行。”邓布利多丢了一块墨鱼给福克斯。那是一只火红色的凤凰。
慕羽对校长办公室已经很熟悉了,她走过去轻轻抚摸着福克斯的脑袋,福克斯啄了她一下:“教授,守护神仅仅只是抵挡摄魂怪吗?”
邓布利多久久地凝视她,慕羽第一次看见他晃神。邓布利多一直是一个十分睿智精明的人,哪怕他总是一副慈祥的样子,可能走在街上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英国绅士。但就是这样让慕羽不敢小觑他。
只有在那天的夕阳中,她窥见了邓布利多眼中流露出的故事,转眼便了无踪迹。
“羽。”他有些感慨,他的眼睛看着远处,那里有回忆的影子:“你很有想法,非常有创新。我遇见过两个和你有同样特质的人。都是早早露出锋芒的天才。”
慕羽突然有些紧张,她咽下一块巧克力来掩饰。
“我很喜欢你从九州带来的茶叶。还有两个小时宵禁,有兴致陪老头子喝茶吗?”
慕羽在邓布利多面前坐下,她的眼睛直视着邓布利多湛蓝的双眸。听说直视人的眼眸会让人感受到你的坦诚。
“你和其他人处得都挺愉快。除了有一些孩子因为历史原因一直对你不满。比如马尔福先生?”
慕羽不曾想邓布利多既然会关心这些小事,她脸有些微红。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像一个真正的十一岁孩子。来到霍格沃茨快两个月了,她慢慢学着如同水一样,戴上温婉的面具去迎合人,融入人。但在邓布利多面前,她很难戴上自己的面具。
“教授…..”她讷讷道。
茶的香味渐渐浓厚起来,满室茶香缭绕。邓布利多在热茶喷出的烟雾里仍然十分慈祥:“你爷爷一直写信问我情况。我告诉了他你在霍格沃茨的所有情况。你想听听他的回复吗?”
邓布利多拿出一张羊皮纸,他扶了扶半月形眼镜,慕羽眼眶一点一点红了。她的视线开始模糊。邓布利多近在咫尺的面庞也如同被晕开的墨水。
“阿不思,小羽在学业上如此优秀我非常高兴。她是我慕仁一生的骄傲。小羽临走时,我最后悔的便是告诉了她要如同水一样融入他人。我没想到她学得那样快。如果从前我会非常欣慰,然而如今我只求她过一个十一岁孩子应有的生活。慕家并不需要她支撑,她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她越是成熟,我越是难受。她的成熟在提醒我早年犯下的错误,在警醒我早年对她的疏忽。因为我的错误,让她承受了太多。我宁愿她娇惯些,放纵些,也不忍心她小小年纪便学会了戴上面具示人。阿不思,我远在万里之外,实难照顾。这孩子时常把自己逼得太紧,请一定帮我多多照看。她已是我唯一的牵挂。”
邓布利多放下信纸,慕羽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入茶杯中,她掩饰性地端起茶盏。茶水的清香与泪水的苦涩一并被她咽了下去。
她想到了今天没有在汤姆面前说完的话。她忘不了爷爷在教导她时反复提及的一点。
“小羽,法术是用来交流的,法术的交流不应该有任何壁垒和障碍。”
那双眼睛中透出的殷切希望与寄托总是时不时就能灼伤她。
爷爷对她有期望,但是她对交流传授法术没有兴趣。
她惊恐地发现只有掌控与操纵才是她的乐趣所在。
她还是辜负了期望,如今只不过勉力压抑着自己不要走上和期望背道而驰的路。
邓布利多温和地说:“再含蓄的爱,也是伟大的爱。唯有爱,才可以抚平曾经带来的伤痛,唯有善良,才是对曾经伤痛最好的报复。不必以自己堕入深渊的代价来回报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敞开心扉,你会发现总有人关心你。”
慕羽一瞬间有所有秘密都被看穿的恐慌。
“守护神,至始至终都是用来守护最爱的人,爱与快乐,是能战胜恐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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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怨念
慕羽又一次辗转难眠。爱能战胜恐惧?她在最灰暗最难受的时候也曾渴望爱带她走出泥潭。她忍了很久没有对那些人动手,只要有一个人给她一点温暖,哪怕是一点,她也不需要堕入深渊,她也能像正常的孩子一样在大人怀里撒娇,享受着无忧无虑的童年。
小时候,她意识到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她自己解决了所有麻烦,只有力量,只有恐惧才是最为好用的工具。
慕羽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她第一次痛哭起来。她十分庆幸邓布利多给了她一个单人寝室,这样她的痛苦,她的挣扎便不会有人看见。
她害怕自己已经卸不下面具了,害怕自己无法回应爷爷深沉的关心。
她不埋怨他的隐瞒,只是痛恨自己怎么也无法抵抗黑暗。
她第一次没有去到汤姆的时空,更没有反复梦见那些给她带来绝望的场景。
她梦见了难得快乐的时候。那是五岁的夏天,她入学的前一天。爷爷牵着她的手,带她爬上他们居住的小山丘。傍晚的云烧红了半边天空。
那个时候夕阳在她眼中还仅仅只是一颗燃烧的火球。
她牵着爷爷的手一路向上走着。落日的余晖尽情洒在山顶,那是一团明亮炽热的火焰,温暖的光。
爷爷的手温暖而有力,爷爷的影子坚韧而挺拔。她踩着那坚韧挺拔的影子,一步步迈向明丽的顶峰,他们的身后,是逐步侵蚀而上的黑夜。
小小的慕羽只看到了那一抹光,从此以后她的生命中也只有那抹光。
慕羽实在难以忍受黑魔法防御课了。奇洛教授总是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她总是发现有一缕视线在注视着自己。
她对绝音阵早已经轻车熟路,甚至还做出了许多改良。现在这阵法不仅能隔绝声音,还能制造幻象,以便让人认为她在认真听课。
她自顾自地画着一张复杂的符纸。她开始接触攻击性极强的符纸了,这类符纸需要调动天地元素,稍不留神便会出错。
汤姆聚精会神地看着她勾画着这一张符纸。直到慕羽勾完最后一笔他才开口:“黑魔法防御术最没有意思了。”
慕羽小心翼翼地收好符纸:“的确。”
汤姆有些恼慕羽那次没有出现,已经好几天没有和她说话。他不主动说话慕羽从来不会开口。但汤姆逐步发现他有些依赖慕羽了。她能认真地听着他的每一句话,她从不害怕,对他的故事既不过分冷漠,也不过分关心。她更没有虚伪的怜悯。
温婉是她的面具,是她的伪装,很少有东西能打破她的面具。
他亲眼看见慕羽一天天伪装得越发好,他甚至也忍不住开始学习她。
哪怕他说他在孤儿院郊游活动中将艾米和丹尼斯引到一个洞穴中吓得人事不省也没有引起慕羽丝毫的触动。
“为什么是黑魔法防御?而不是黑魔法?”
慕羽看着他,提到黑魔法时他的眼睛都在放光。慕羽打开她厚重的变形课笔记本,初级变形术这本教材太过于老旧了,有许多地方可以让繁杂的魔法更加简单。
“图书馆的禁书多得是。一张隐身符便能进去。”慕羽拿出魔杖,念动咒语轻轻一挥,眼前的铅笔盒已经变为了一朵纤弱的彼岸花。
她将花递给了汤姆。汤姆接过花,他抚摸着血红的花瓣:“那你知道黑魔法?”
不知为何,在汤姆说出这句话时那不知道从何处来的灼热的视线让慕羽更加不舒服。慕羽有些烦躁:“没有什么黑魔法白魔法,端看用他们来干什么。如果仅仅局限于黑魔法象征着邪恶白魔法象征光明,那也太愚蠢了。”
汤姆的语带讽刺,彼岸花的茎秆都要被他捏断:“看不出你想成为一个学者?”
奇洛教授终于下课了。慕羽故意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她这时才扭头对着已经要睡着的达芙妮说了一句:“梅林的胡子,他一节课就讲了一个妖精咒?”
达芙妮揉着眼睛,她困得不行,但她很快拉住慕羽的胳膊:“羽,亲爱的,我们赶快出去吧,这股大蒜味我真的受不了了。”
慕羽随着达芙妮还有几个斯莱特林的女生一起出了教室,她们在抱怨着奇洛:“他真是糟糕透了。”
“一个黑魔法防御教师,在万圣节晚宴上一个巨怪就让他晕倒了。”
慕羽静静地听着,她一直和这几人保持着不亲不近的关系。这几人与她也并非纯粹的友谊。斯莱特林的人,总是有那么一股子精明和势利。
其中一人戳了慕羽一下:“羽,马上就要圣诞节了,你要回家吗?。”
慕羽看着庭院中的白雪,不知不觉,已经那么久了吗?
“不了,我留校。”
达芙妮愈加热情:“那要不你去我家?爸爸妈妈早就对你十分好奇了。”
她礼貌地微笑着,刚开始她的微笑还有些僵硬,可是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找出她的破绽。起码十一岁的孩子不能。
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达芙妮一开始便对她如此热络?
“达芙妮,非常感谢你的好意。但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慕羽现在已经学会如何表现自己的愧疚。
她弄得达芙妮都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显而易见达芙妮的朋友并不这样想,其中一个人看了眼走在前面的潘西帕金森,扯了扯达芙妮的衣袖:“好了小迪,别浪费时间了。”
她们匆匆向前撵上帕金森。达芙妮难得没有快速地从众,反倒犹豫了挺久,直到她的伙伴不耐烦地继续扯她才对慕羽露出一个蕴含更多歉意的笑容追上那群女生。
慕羽正低头专心地边走边整理杂乱的书籍,或许忽视了达芙妮的变化,又或许根本不愿去注意。
里德尔挪了挪位置,将方才还爱不释手的花掷在地上,在她身边投下更浓厚的阴影。
他今天待得格外长,直到吃过饭回到公共休息室都还未消散。
斯莱特林一年级学生又围成了一个单独的圈子继续喋喋不休讨论着糟糕的黑魔法防御教授。
“自从邓布利多担任校长后霍格沃茨的教学水平越来越差,奇洛这种货色都能教黑魔法防御术。”
“还是个混血!这老头什么垃圾都敢收!”
这样的傲慢只可能来自于马尔福。说是这么说,然而每说两个词他便要假装无意般看一眼慕羽,显然那天所受的罪令他印象极其深刻。
慕羽正坐在远离人群的角落专心致志地玩着最近十分流行的抽积木游戏,好像根本不在意他们所议论的东西。
潘西帕金森握紧了马尔福的胳膊,尖着嗓子使公共休息室所有人都能听见:“还有怪胎,如果不是因为她还算个纯血,怎么会坐在这?”
“那可不一定,”马尔福懒洋洋地任由潘西将他抓紧,极其享受这样为人答疑解惑的感觉,“纯血的定义可不是这么简单的。”
他原本想鼓一鼓勇气再说下去,炉火哗啦一声爆响,照得那道玩积木的影子摇摇晃晃。马尔福张了张嘴,突然就噤了声,哪怕慕羽从未回头。
堆叠的积木已然至少有十多层高,慕羽正挥动魔杖从最高层中再抽出一块放了上去,经这番动作积木堆甚至晃都没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