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稳重成熟的印象,完全不一样。
总之红酒的后劲很大,一直到次日早晨,温黎就稀里糊涂,成了李怀旌的女朋友。
李怀旌的世界很复杂,可能他说那些,也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温黎从小家教森严,别说跟人打架,就是吵架,都是不曾有的。
她是温室里成长的花儿,从小到大都有父母保驾护航,一路念书顺风顺水,不能说是顶优秀的高材生,但确实没经历过什么风吹雨打。
而李怀旌呢,李怀旌的社会阅历,是从十三岁开始的……
温黎一直都觉得,倘若有一天李怀旌想要算计她。
她被卖了,可能还要帮他数钱呢……
*
宽敞明亮的中式大包厢,一众人推杯送盏。
李怀旌坐在最里面,耷拉着眼皮子,一言不发盯着白瓷餐具凝神。
这瓷器精致,做工上乘,碗底清澈透明,灵动的花纹,又带了几分古老韵味。
今晚他做东,在洛京市最具广东风味的菜馆。
席间,不知哪个不懂规矩的,在李怀旌眼皮子底下喧宾夺主,饭局进行了两个小时,吹牛摆阔了一个半小时。
不是说,某某领导有块地皮,想给他做开发,就是说,某某集团的董事长,又请他去喝羊肉汤。
提起来这个羊肉汤,某某老街,某某人家里的最地道,苍蝇馆,却需要拿号排队。
问这个去过吗?这个摇头。
问那个去过吗?那个摇头。
此人又道,哪哪有个做丝绸瓷器生意的商行,上次在那见到了谁谁谁,对他一见如故,非要送他一对青花瓷瓶,晚上还要请他去家里做客……
崔项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呵欠连连。
转头去瞧李怀旌,往后撤了撤身子,打量几眼。
下一秒忍不住凑近了,打趣他,“旌哥,最近有点儿憔悴啊,呦,额头都爆痘了,赶紧找个女人泄泄火啊。”
李怀旌这才抬头扫他一眼,心不在焉地敷衍笑笑。
心道,就是因为女人,才爆了痘。
这次,他算是长记性了。
第3章
不是温黎小肚鸡肠,也不是温黎容不下苏月娥。
准确来讲,是苏月娥故意挑拨离间在先。
苏月娥模样不错,身世却比较惨,李怀旌与她是初中同学,想当初,苏月娥被前夫虐待,还是李怀旌出手相救,找律师帮她脱离苦海。
但也就是因为这样,苏月娥想上演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戏码。
只可惜妾有情郎无意,一直以来,都是单方面的纠缠。
在温黎看来。
谁知李怀旌到底是念在同窗情分,想帮苏月娥一把,还是确实生了爱怜之心,总之在李怀旌遇到温黎之前,他二人关系,除了同窗情分,还有利益牵扯,那叫一个错综复杂。
苏月娥第一次知道有温黎这个存在时,也是温黎第一次知道,李怀旌身边,还有苏月娥这么一个红颜知已。
而苏月娥从一开始,就对温黎充满敌意。
她笑吟吟与温黎讲:“怀旌确实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如果没有他,我就是个没有学历的农村妇人,也没机会做什么女店长,这几年,他带我成长进步许多,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都是他扶持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新店刚开业,生意不景气,我在店里加班,他就陪我一起熬夜……”
“有些男人会在工作上成就你,有些男人,只会甜言蜜语哄你开心,真心还是假意,看自己想要什么吧……”
大抵温黎确实小肚鸡肠吧。
听她讲述过往,脑海里就情不自禁浮现出,两人共同创业,相知相惜的画面。
且,“甜言蜜语哄你开心”这句话,不就是故意在讽刺温黎吗?
一直以来,李怀旌确实哄着她,把她当孩子哄,就连上床,都哄着她,一次又一次……
哄着她叫“哥哥”。
李怀旌比温黎大七岁,感情好的时候,温黎一直都叫李怀旌“哥哥”,包括tຊ在床上的时候。
所以从那天开始,温黎心中就种下了一根刺。
她旁敲侧击过李怀旌,李怀旌所说的版本,和苏月娥出入颇大,李怀旌说:“废话,茶饮养生馆刚开始做,步入正轨之前,我自然每天要在店里待着,什么叫陪她?”
诸如此类的种种误解,在过去四个月里,苏月娥算计过温黎不止一次。
温黎自然也承认,她并不是很有心机的那种人。
她被保护的太好,从小读圣贤书长大。
实在不懂,倘若不是这样,苏月娥又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从中作梗?
如果她钟意李怀旌,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公平竞争,又为何,每次都用这种不上台面的伎俩?
有句话说得好,宁愿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的嘴。
温黎冷静下来,回想那四个月,苏月娥知道了温黎这个存在,就越发喜欢借着工作之由,不分早晚不分时间地,给李怀旌打电话。
李怀旌倒是不避讳,都会交代一声,再出去接电话。
可温黎心里的这根刺,却越来越大,拔掉,舍不得,不拔,实在如鲠在喉……
是以温黎每次都会受刺激,每次。
她必不受控制地,发泄情绪。
她不得不宣誓女朋友的主权,逼迫李怀旌,让苏月娥消失,否则她就消失。
因为苏月娥的存在,已经狠狠影响到她了。
这茶饮养生馆,是全洛京市,有名有档次的,光投资,就耗费了五六百万。
算上后期成本,又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那次事情闹大,苏月娥自然不愿意退位让贤。
便跑到李怀旌家里又摔又砸,拿了刀要自我了结,她指着李怀旌,像个泼妇一样声泪俱下,“我为这家店耗费了那么多心血,现在好不容易步入正轨,你为了个女人,就想把我一脚踢出去,你是不打算给我留活路,是吗?”
倘若只有他二人也就罢了,苏月娥还叫了崔项,叫了沈丰城,叫了一干跟着李怀旌混饭吃的小弟看戏。
且这家店,大家多多少少都投了股份。
众目睽睽之下,李怀旌直接陷入无情无义境地。
不得不说,这世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而李怀旌之所以能够平步青云,在洛京市从底层混成有头有脸,有追随者的身份,靠得就是一个“义”字。
苏月娥言辞凿凿,煞有介事,把自己塑造得好生可怜,把自己塑造成,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角色。
那一晚,苏月娥在楼上闹架,一众人跟着在楼上看戏,温黎就站在楼下,默默地,无声地掉眼泪。
因为她知道,苏月娥手段太高明太豁得出去了。
且,苏月娥和李怀旌是一个圈子的,她知道李怀旌这种在道上混出来的人,说什么话,可以直击要害,可以拿捏他。
这一局,温黎彻头彻尾败了。
苏月娥,是不可能走的。
事情罢了,苏月娥被崔项还有沈丰城送回去,经过温黎身边的时候。
苏月娥责备温黎,“都是因为你,怀旌才变成这样的,你真是个狐狸精,早晚有一天,他会毁在你手里,求你放过他吧……”
温黎没有辩解也没有反驳,拧着眉难以置信。
不多时,他们离开,李怀旌独自下来。
弯腰牵她的手腕。
她一把拂开,转身走了。
那次,温黎和李怀旌长达一个月,没有联系。
李怀旌给她打了一通电话,温黎没接。
李怀旌就没有脸面再纠缠她。
只道了一句:对不起,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那一个月,李怀旌经常夜不能寐。
也是那一个月,李怀旌发现自己是真喜欢温黎……
喜欢到,成宿成宿失眠,睡不着。
晚上成宿成宿睡不着,白天还要没事人一样,处理一堆公务。
那日子,如同噩梦,是真难熬。
*
温黎虽然是温室里的花朵,不过工作上,向来也是个独立又有主见的人。
但最近,她却自卑了,无时无刻不在自卑着。
论样貌,论身材,论学问,论年龄,论见识,苏月娥没有一样可以跟温黎比。
可温黎,却结结实实自卑了。
因为苏月娥不光会一哭二闹三上吊,还会理解包容加崇拜……
十个温黎,都对付不了一个苏月娥。
三月初,香港国学发展研究院的专家团队,来洛京市做学术交流。
温黎的老师,邀请温黎一同前去。
于晓罗提前两天到洛京市,温黎提前去接机。
路上的时候,就嘱咐温黎:“这可是一个你崭露头角的好机会,对了,前段时间你说想去香港中文大学深造,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温黎眼神闪躲,怕老师看出来什么,避重就轻道:“前段时间不太自信,状态不好。”
于晓罗笑了笑,“什么事,能让我徒弟不自信?你平常,可是高傲的很。”
温黎嘴角笑容僵了僵,“以前生活的世界简单,后来才发现,是自己太高傲别人太给脸了,其实和商人相比,他们一年,就是我们一辈子的收入了……”
于晓罗“唔”了声,“你这小丫头,满腹经纶一肚子墨水,用钱衡量,就落入俗套了。”
温黎被开导被认可,却没有很开心,半晌,才抬起来眼眸看向于晓罗,“是啊,老师,可才华不能变现,又有什么意义?毕竟怀才又不像怀孕,时间久了,就显怀……”
于晓罗是个人精,还能不了解温黎的本性,轻飘飘睨她一眼。
“最近,是不是接触了什么人啊?”
第4章
温黎没有回答,低着头沉默了好半晌,“老师,我想从商,赚钱,赚很多很多钱。”
于晓罗怔了怔,脸上的失望难掩,他盯着温黎,“温黎,你这么说,让老师非常失望,当初你拜到我门下,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温黎羞愧难当,眼眶微微泛红,用力咽了咽情绪,“肩负使命,弘扬国学文化,促进国学兴起。”
于晓罗一脸严肃,目光严厉地看着她,“不管这段时间你遇到什么事,我都希望你保持最佳状态,好好应对这次文化交流会,不要出任何纰漏,你作为洛京市接待团队的一员,一言一行,都关乎着,洛京人的形象……”
是了,温黎以前是有愿景之人,心怀理想和抱负,这理想,这报负,无关金钱,无关权利。
所追求的,早就超越红尘,亦不在三界之内,五行之中。
是以她在圈子内,向来都是被礼遇,被尊重的。
接下来一路沉默,温黎不再说什么。
将老师送到下榻酒店,温黎转身准备离去。
于晓罗才又叫住她,“黎黎,你最近很缺钱吗?”
温黎转过身,垂下眼睫,语气悲凉又清醒:“钱,自然是缺的。毕竟我脾气不好,又不懂服软,以后,估计也只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没有哪个男人受得了我,更找不到仰仗和依靠……我二十六岁了,想为以后做打算。”
于晓罗沉默了会儿,踱步来,踱步去,半晌才提点她:“我知道你还年轻,对自己要求向来也高,但成大事者,都是能抵挡诱惑,不被小恩小惠迷惑的,把钱看太重,就一定赚不到钱,此为天道,回去好好悟。”
温黎恍惚了一瞬,心中微微一痛。
回头看老师,苍白一笑,“我明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只是受了刺激,有点急于求成。”
*
这日。
沈丰城打电话,找不到李怀旌。
亲自跑了一趟翠亭湖别墅一号,李怀旌的车,在车库里停着。
傍晚,夜幕降临。
透过窗子,黑漆漆的,一盏灯都没亮。
沈丰城敲了敲门,没人应。
苏月娥说得对,英雄难过美人关,旌哥这次,是栽那小温黎手里了。
不过苏月娥更不是什么好人,大家心知肚明。
几个月前,苏月娥去家里大闹,从来不动手打女人的旌哥,一把夺了刀,抬腿就踹了苏月娥一脚。
那一脚虽然没用力,却震慑全场。
为什么说李怀旌立誓不打女人,因为李怀旌从小,就是看着父亲家暴母亲的。
这是他心中至痛。
但那一晚,李怀旌暴怒之下,破了例。
那么一个瘦弱美人,生生挨了那么一脚。
好半天没缓过劲儿,起先还哭着闹着李怀旌无情无义,想结果了自己,一脚下去,整个人偃旗息鼓,什么脾气都没了。
脸庞挂着两行清泪,让沈丰城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李怀旌脸色铁青,闭着眼睛沉默了许久。
才指着门,让苏月娥“赶紧滚”,随后看也不看她,拎起来外套,去阳台抽烟了。
那晚闹得可真难堪。
要沈丰城说,温黎就是不会来事,事后就不应该再委屈巴巴甩手走人,但凡说两句安慰体己的话。
但凡就那么两句,都不可能有苏月娥什么事。
因为早在一月份,李怀旌就把沈丰城叫到面前,提过退股的事儿,而且不止一次。
他是这么说的:“这养生馆,做不做都行,我也不差这点钱,只是觉得是兄弟几个tຊ合伙搞起来的,不能半途而废……苏月娥手里握了不少茶饮和养生的秘方,暂时不能得罪,后面,我会让她签一份保密协议,以后,你们也得多防着她点……”
沈丰城问:“旌哥,你怎么了?这养生馆好好的,退什么股?你现在退出去,岂不是白忙活大半年?而且,这和苏姐又有什么关系?”
李怀旌捏了捏鼻梁,“没什么,就最近有点累。”
那次谈话,只有李怀旌和沈丰城二人知道。
过了一段时间,沈丰城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论起来,这茶饮养生馆,苏月娥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想当初,从选地段,到大装大修,到揽客宣传也确实是人家没日没夜盯下来的。
就算苏月娥能力不行,但好歹,这娘们占了一个吃苦耐劳,任劳任怨。
别说李怀旌不能撵她走,换作谁,都不好意思下狠手。
毕竟苏月娥从小单亲家庭,没有父母仰仗,十七岁就被父亲嫁了人,本以为嫁人以后有个依靠,这些年,却在前夫家里,受了不少虐待。
前夫是个变态也就罢了,她公公亦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至于怎么不是好东西的,一言难尽。
所以苏月娥当初求到李怀旌这里,李怀旌才一时心软,庇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