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孕——皆皆【完结】
时间:2024-08-18 17:12:55

  这都能弄错!
  宋姨娘简直气煞,只道赵姨娘这脑子好,下手却如此不得力,还得她上去给擦屁股。
  左右都是个吉,谁摇不是摇呢。
  免得叫大爷和老夫人真给信了去。
  于是拿了签筒,跪在蒲团上,也仿着苏遮月的劲道,开始摇震。
  她甫一入手便觉得这签筒轻盈,也不知苏遮月是什么样的柔弱,竟然摇得不动。
  不过她要摇出三根,却也得多些力气。
  这般想定,还真给她摇出了三根下来。
  两根是自个儿跳出去的,最后一根摇摇坠坠,是给她震下去的,但如何也是三根。
  宋姨娘心里稳得很,知道必是三个吉,便不急不缓地去捡,然而签牌一转过来,赫然是「大凶」二字。
  这一下看得她眼眸一晃,几乎要晕眩。
  周婆子忙走过去,给她捡起另外两根,只瞧了一眼,便吓得浑身发抖。
  三根并在一起,怎么会是三个「大凶」!
  这和苏遮月刚才连着两次的三个「上吉」截然相反。
  宋姨娘跌跪在地上,抬眼向上,只感觉所有人看她的目光完全都变了。
  尤其是李祁和李老夫人,那两道视线漠然又冷淡,似看着一个不中用的东西。
  这一下非但印证了苏遮月那两次三吉是真真切切,没有弄虚的,还给她身上盖上了大凶的标记。
  这明明就是她给苏遮月排好的戏,怎么,怎么会落到她的头上?!
  赵姨娘从进了这佛堂就闭口不言的,这时出来温温切切地讲了第一句话:“姐姐快起来,方才元真大师也说了,三根签是不作数的。”
  苏遮月也抓着阿香的手急道:“是啊,不作数的。”
  也不是她想帮宋姨娘,她只觉得这其中古怪非常,这凶签本该是她的呀。
  宋姨娘此刻却目含凶光地横了她一眼。
  她的不作数和自己的不作数,此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老夫人是可以信苏遮月没的那样的好命数,却一定会忌惮自己这个凶象!
  元真与身边的小沙弥道:“签象有异,之后便别叫其他香客摇签了。”又对她们说道,“还请几位去禅房休息,等长老打坐完毕,便将各位请去。”
  *
  雨势极大,间或有闪闪的雷电打下来。
  苏遮月和阿香进了寺院后宅一间禅房,喝了盏茶,压了压惊:“阿香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在禅椅上缓缓坐下来:“可看宋姨娘那难看的脸色,又不像是她在作怪。”
  阿香也不懂这神神鬼鬼的,挠了挠头,只道:“我说她们那些个阴谋诡计的,实在不经作弄,上回也不就是吗?”
  苏遮月道:“你说之前的驱鬼之事吗?”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咚咚”两声。
  阿香前去开门,是元真,说是长老已经出来了,请她们过去。
  苏遮月与阿香收拾了一下,便随着他前去。
  一路走过弯弯绕绕的长廊,路过一个露天的菜圃,越走越冷清,一直走到里头最偏僻的一个屋子。
  进了屋,却发现只请了她们,没有其他人。
  一个白眉白须的老和尚正坐在蒲团上,手中正捏着三支吉签,瞧得上面的签文,似是出了神。
  就连她们进屋时那门板发出的吱嘎响动,都没有引他看过来一眼。
  元真走到他身边,弯腰指与他道:“师父,这便是那摇签的施主,知县大人的正房娘子。”
  老和尚这才抬眸,看向苏遮月。
  那本来只有一条眼缝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一瞬,看得苏遮月慌得一下止步在原地。
  老和尚和蔼地笑了笑:“夫人莫慌。”
  “实是夫人之命,贵不可言。老衲这一辈子,都不见得能见一个,故而请来见见。”
  此刻见她身娇体弱,是易惊之体,老和尚不用看她生辰八字,便已能猜测道,这位夫人是身弱但能遇贵人。
  纵有邪侵之象皆能如流水化去,真是难得的好命数啊。
  阿香进来之前,还觉得这里古古怪怪的,既是长老大师,怎么住在如此冷僻荒凉的地方,东瞅西看有些狐疑,但一听了这“贵不可言”四个字,就把心头那怀疑给抛在脑后,急声上前问:“老和尚你快说说,我们夫人是怎样的贵命?”
  “阿香,这是空上大师。”
  苏遮月平日里惯着她口无遮拦,但对这样的高僧还是得有点礼数,又替阿香向那空上大师道了声歉。
  空上道:“无碍。”又问,“夫人的生辰可否告于老衲?”
  苏遮月略想了一会儿,全因太久没有人问过她的生辰了,叫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想起来后便一五一十地说了。
  空上听后阖上眼眸,顿了一刻,忽地睁开眼来,直盯着苏遮月的眉目,久到阿香都狐疑这老和尚是不是六根未净,起了色心,才突然听到幽幽的一声:
  “从龙,凤命。”
第37章 发病
  “凤命?!”
  阿香一声惊呼。
  说完,自己都没察觉地捂住了嘴巴,像是说破了什么天机,会被什么盯上一般。
  苏遮月反应迟钝,直直地愣在原地。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在寂静无声的屋内听得异常明显,屋内众人转眼去看,只见那窗后有一道乌黑的影子闪晃,元真走过去道:“什么人?”
  窗扇一开,原来是李祁,元真惊问道:“李大人,你怎么在这儿?”
  想李祁一个受朝廷封赐的官员,怎么也不能干出偷听墙角的事啊?
  元真就见着这位李知县面色不改,正了正衣襟,绕到屋前,大摇大摆地进到了禅房。
  走到榻前,对着盘坐在上面的空上和尚一作揖:
  “我这一时寻不得路,打扰了大师,恕罪恕罪。”
  这当然是个借口,实则是这一遭老和尚单独请苏遮月过去,叫李祁给探听到了讯,他心里本就对苏遮月的身份狐疑得紧,这会儿被隔开,更是忍不住过来听个究竟。
  没想到竟听得这样一个天大的喜讯。
  非但不是什么鬼魅邪祟,竟然是这般女子中最好的凤命!
  这一会儿,李祁看向苏遮月的眼神简直是如获至宝,一双眸子直盯着她,恨不得将她瞧到自己眼睛里。
  若是苏遮月是凤命,从龙,从龙,那他岂不就是龙命吗?
  虽说肯定不是帝王之尊,但这势必意味着他可以飞黄腾达,平步青云!
  眼下虽然只是个芝麻小官,指不定日后能为太守、巡抚,甚至可能高座庙宇,成为宰辅之尊啊!
  这一想,他急切地在空上和尚身旁的塌席上坐下,满脸都是喜悦,
  “方才大师是在我夫人批命吗?”
  “能与本官解说解说这凤命究竟是个怎样的命格?对本官又有何影响?”
  此间偏僻无外人,他一边装着官架子,一边把不近神鬼那套给扔到了脑后,问是在问苏遮月,但归根结底,还是在问他自己。
  老和尚淡淡扫了他一眼,忽然双手合十道:“施主与我佛有缘,可有落发为僧的念头?”
  李祁刚拿着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闻言几乎是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落发为僧?大师拿我说笑吧。”
  他还有大好前程,要他剃度出家,简直是离谱至极。
  老和尚见他这般说,也不再多语,再看了堂中一脸茫然的苏遮月一眼,便闭了眼,任身旁的李祁怎么问都不再开口了。
  李祁好说歹说,也都撬不开他的嘴,气得一下放下茶盏,指着元真道:“你这师父……”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元真赶忙上来赔礼道歉,又再三解释道师父多说便会泄露天机,这才将李祁一行人请出了禅房。
  *
  外头风雨大作,天都暗沉沉的。
  刚一出来,当头就是一个闪电打了下来,霎那间,青光如昼,噼里啪啦一阵巨响,如同打在耳边。
  苏遮月本来就因为空上大师的话有些晕沉,此时被这一阵突然的雷声惊到,吓得双膝软了一下,几乎站立不住。
  李祁也叫这电闪雷鸣吓了一跳,但他到底是男子,率先给稳住了,见苏遮月害怕得身子发抖,便知是个绝佳的殷勤的机会,赶忙过去充男子气概,
  “月儿你别怕!”
  然而他手还没碰到那浅绿柔软的衣袖,就见苏遮月一双眸子看到他,如见到什么妖魔鬼怪,慌乱着退开几步,又扶着旁边柱子干呕起来。
  李祁惊怪道:“怎么了这是,你的病还没有好?”
  阿香正要去搀扶,闻言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甩了他一个白眼,叉腰道:“我们夫人的病本来好了,和大人待在一起又发了,所以还请大人识相些,离我们夫人远些。”
  说罢就扭头回去,要走去照顾苏遮月。
  “你这胡嘴嚼舌的丫头!”
  李祁大骂了一声,他老早看这个不懂事的丫头不顺眼了,这府里上下丫鬟哪个见着他不是低眉顺眼,小心奉承,就这个非但不劝说,还处处让他难堪,原先顾忌苏遮月的面子迟迟没有发作,现在被这么一顶撞,心中一怒,当即手臂挥起,要打过去。
  这一幕刚好让吐完抬眼起来的苏遮月给看到,她瞪大眼睛,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上前一把将阿香拽到身后。
  “啪——”
  一记又狠又重的巴掌生生落在了苏遮月的脸上,那力道大得,直把她扇撞到了立柱上。
  “夫人!”
  阿香反应过来,嘶着嗓子,大叫了一声。
  李祁也呆住了,别说他方才那一下只是泄个火,就该这丫头接受的,便是真给打死了,也只是府上的奴仆,贱命一条,到底也不会如何。
  他怎么知道苏遮月会抢上前来,替一个丫头受罪,一时没留半点力气。
  看苏遮月那张如玉一般的小脸顷刻间就红了起来,那气愤马上就转成了心疼,倒是这么好的一张脸,他亲都没好好亲过呢,这就给打红了。
  “你说你替个贱奴挡什么……”
  他早已忘了自己母亲年轻时也曾当过大户人家的丫鬟,也受过这般不被当人看的苦楚,只知道他自己已经是官老爷,惩治个丫头下人那算个什么。
  苏遮月叫阿香扶了起来,拿着帕子擦了一下嘴角的血,她眼前在晃,嘴里全是血沫星子,对李祁已经彻底无话可说,背转过身,只握紧阿香的手,静默地闭了闭眼:“阿香,我们走。”
  是她从前被无知的情爱蒙蔽了双眼,不晓得这斯文的人面君子皮下竟是这样一个可怕的怪物——他今日会打阿香,来日难道不会打她吗?
  左右于他都是一个物件,只是从前是一个用旧了,该扔掉的。
  现在是一个有分量的,能值个好价钱的。
  她从前怎么能这么瞎,相信他是一个良人!
  “月儿,月儿!”
  苏遮月为避着李祁,索性不走长廊了,直接穿过露天的菜圃走。
  大雨浇落在她头上,一双彩云履踏进在泥土中,顿时脏污一片,李祁在后头喊了她好几声都叫不得她回头,他正想追,刚踏下台阶,但见这风刮过来,雨跟刀割一样,又给退了回来。
  苏遮月可以淋雨,他一个堂堂的朝廷命官,总不好淋成落汤鸡叫人笑话的。
  李祁望着苏遮月远去的背影,眯了眯眼。
  她既生有凤命,和离肯定不必想了,他总归是她夫君,这会儿能避开他这一时,也躲不掉这一世。
  待回府之后再与她搓磨计较也不迟。
  那一边,苏遮月也不去看李祁有没有跟上来,她只不管不顾地迎着风雨向前走,好似只有这场大雨方才洗净她心里的悔恨。
  阿香感觉都是因她而起,此刻心里愧疚得很,只默默跟在后头,见自家夫人都给淋湿了,忙把外衣脱了,给苏遮月挡点风雨。
  她只顾着苏遮月,却没注意到几十步外,赵姨娘正隔着一池水塘望着她们。
  身边的小丫鬟秋霜为她撑着一把黄纸伞,手却哆嗦不停。
  雨珠从伞檐下纷纷落下,她往旁边瞧去,伞下赵姨娘那一张秀美的脸上阴霾密布,眼色沉沉,静望着雨中苏遮月狼狈的身影。
  苏遮月早失了方向,放任自己在雨中漫无目的地急行。
  她要走,她要离开这个地方,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便是要不到那和离书,她也要离开!
  她只要一个清净的地方,安安稳稳到老。
  从此再不受他们的纠缠!
  不知走了多久,苏遮月才累得停了脚步,一张娇美的脸上此刻全是淌流的水珠,和泪水混合在一起,她看向旁边同样淋惨了的阿香,心中一暖道:
  “我们回去吧。”
  阿香连忙点头。
  苏遮月淋雨时只顾着疏解愤懑不知觉,现在一回到屋子里,便感到了周身的冷意,不由地哆嗦了起来。
  此间也没带别的衣裳,阿香急得要出门找,一开门就见一个面生的小僧人递来了一套干净的妇人衣裳,说是元真师傅叫人送的。
  多半是他们闹开的时候,元真在屋子里听到了。
  阿香千恩万谢地给接过来,回屋与苏遮月换上,苏遮月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发颤,她原来身上的衣裳已经透湿了,此时也顾不上干净,随意地丢在一旁。
  半晌之后,那僧人又敲门送来一碗姜汤。
  阿香道了谢,回屋要与苏遮月服下时,忽然想起临走时紫蕊姐姐的吩咐,知道不能随便吃外头的东西。
  但苏遮月眼下又亟待这姜汤驱寒,她左思右想了一阵,干脆便自己喝了一口,等了一会儿没觉得有什么异样,才与苏遮月服下。
  这雨淋得太厉害,苏遮月喝下了姜汤仍然顶不住冷寒,躺在床上只一会儿额上更是烧了起来。
  她双眼闭着,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灰被,嘴里喃喃地念着不知什么话,隐隐听得一两个“离”的音。
  阿香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便是是要和大爷和离之事。
  她在旁边守了一刻,摸着苏遮月的额头,发觉更烫了,连脸都烧红了。
  这下必得请郎中来了!
  可青竹姐姐远水解不了近渴,阿香沉思一想,心想这佛寺僧人那么多,肯定有人会医术才对,
  “夫人,我马上就回来。”
  阿香说完,也不犹豫,急步匆匆地就出了门。
  屋门“砰”地一关。
  厢房里只剩下了苏遮月一个人,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第38章 再计
  “贱人!”
  伴随着一声犀利的女声,另一边的厢房里响起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赵姨娘立在屋中,生生挨下了宋姨娘的巴掌,头被打得偏到一边,发髻上的珠钗“玲玲铛铛”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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