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隆和噙着笑道:“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赐婚的虽然只有一道圣旨,但你可知,在圣旨下来前,我付出了多少努力?”
“谁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行,我们再来聊聊当年的事……”
夫妻俩一阵欢言昵语,夹杂着几声浅浅的嗔笑、娇喘与惊呼。
等侍从在外禀报时,觅瑜的双颊已经漫上了红晕,眸中泛着嫣然的笑意,丹唇光泽莹润,看着极为动人。
盛隆和不舍地在她的唇上啄吻一下,道:“我先去藏书阁了,如果日晡时分还没有回来,你就不用等我,直接用完膳后休息,知道了吗?”
说完,不等她回答,他又道:“不过想来你也不会等我,这里不比太乙宫,你没有其余认识的人,只能巴巴地盼着我。”
“我瞧你之前同小姐妹就聊得挺愉快的,完全忘记了还有我在边上,我回来时,不会只见到一间空荡荡的屋子,收到你去了小姐妹那里的消息吧?”
觅瑜盈盈笑着,纤手轻抵他的胸膛:“多谢夫君提醒,等会儿我便去找桃米,若是我在晚上没有回来,夫君也不必等了……”
一阵短暂的歪缠过后,盛隆和终于起身离开。
青黛与慕荷捧着茶点进来,一面服侍她,一面与她闲话。
青黛笑着打趣:“王爷对王妃的一颗心,真是从来不曾变过,方才奴婢还在想,王爷这回要过多久才走,果然,留了足足有盏茶时分。”
“在来的路上也是,王妃体恤,让奴婢们乘坐马车过来,然而那马车赶得急,比常日里要颠簸许多,半点不似王妃乘坐的时候稳当。”
“是吗?”觅瑜有些意外,询问,“你们可有哪里难受?若是有,尽管好生休息,不必来服侍我,左右这里是清白观,你们可以比在太乙宫里时放松些。”
慕荷连忙道:“奴婢很好,没有哪里难受的地方。”
青黛也道:“奴婢只是说来逗趣,没有别的意思。要奴婢说,王妃与其陪着王爷骑马,还不如坐在马车里呢,外面可冻得很,王妃当心身子。”
慕荷小声道:“比起独自坐在马车里,王妃一定更愿意同王爷骑马……”
“你觉得王爷会放任王妃独自一人吗?定然也是跟着一起乘坐。”
“那这样一来,王爷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和王妃坐马车呢?”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王爷就是想带着王妃骑马……”
觅瑜含笑听了一阵侍女的对话,莞尔道:“好了,我知道你们两个关心我,但我的身子也不是纸糊的,不会被风一吹就倒。”
“往年冬日时,我还带着你们在山里采过药呢,你们忘了?”
青黛抿嘴笑道:“怎么会忘?奴婢记得清清楚楚,王妃就是在一次采药途中遇上了王爷的,当时可把奴婢们吓了一跳。”
“还是王妃镇定,一边让奴婢回观里报信,一边带着慕荷救人,听慕荷说,为了救治王爷,王妃把好不容易采得的那株灵芝都用上了。”
“也不知王爷知不知道这件事,又有没有在后来把灵芝补上。”
觅瑜温言道:“天道贵生,只要能救人一命,一株灵芝算不了什么。”
慕荷道:“王妃心善,奴婢们打心眼里敬服。”
青黛笑吟吟的,福身行了一礼:“王妃说的是,奴婢受教了。”
“不过想来也是奴婢多虑了,听说王爷当年给观里送了许多药材,给王妃的聘礼更是不用提,一台一台的,流水似往府里搬,让府里的下人都看呆了。”
慕荷附和:“是啊,奴婢还记得那时的盛况……”
主仆三人如是一番闲话,给这静谧的冬日午后增添了几分安适。
半晌,山芳道人忽然登门拜访,觅瑜在感到欣喜之余,也有些紧张,连忙起身相迎,让侍女看茶奉座,又对着跟在一旁的桃米打了声招呼。
山芳道人在坐下后,遣了桃米去外头等候,觅瑜见状,便知长辈是有要话说,遂也屏退了侍女,恭谨唤道:“师叔。”等着对方主动开口。
山芳道人打量了她几眼,说不出是什么神色:“一年多不见,王妃看起来气色甚好,天家皇室果然养人。”
觅瑜一愣,分不清这话是好还是不好,局促地回答:“师叔过誉了……”
山芳道人露出稍许笑意:“你不用紧张,我不是在责怪你,我只是想说,你被照顾得很好,看来,你嫁人后的日子过得不错。”
觅瑜松了口气,莞尔道:“是,殿下待我很好。”
她的话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柔情,听得山芳道人的笑容又淡了下去,道:“他对你好,师叔自然乐见其成,只是,不知这个他,指的是哪个他?”
觅瑜一呆,有些小心道:“师叔此言何意?”
山芳道人道:“我也不同你说那些虚的。圣上下旨赐婚,将你许配给太子,现在陪你来的却是奇王,这里头的因由,我们大家都清楚。”
“你能同时获得太子和奇王的喜欢,这很好,但你总不能一辈子守着一个病人,哪怕他是太子,将来大有可为,他的病也始终是个隐患。”
“所以,师叔想问你,关于他的病,你可有什么想法或章程?”
原来师叔是为了这件事过来的。
觅瑜恍然,感动于长辈对自己的关怀,思绪不期然飘到先前,盛隆和说那番“因琐事缠身,无奈推迟拜见”客套话的时候。
那时的师叔,在听了这话后神情古怪,她当时不明白是为什么,现在才有些明白。
大抵,她的师叔是想到了她在嫁人时,他还是太子,不是奇王,自然不能带着她来拜见,进而想到了他的病情上面。
原来,师叔是在担心她。
第175章
觅瑜柔婉道:“多谢师叔关心, 殿下的病情,我心中有数,师叔不必担忧。”
山芳道人蹙了蹙眉:“你的医术, 师叔自然放心, 就是奇王……两年前他为了能留在清白观, 与你多加相处,假装伤病不愈,骗得你团团转……”
“师叔不是说他现在也装病,只不过……在他的事上, 我实在难以放心。”
觅瑜有些讪讪,心想,还真是被说中了, 盛隆和可不就是在装病?
偏生他运道好, 两年前她被蒙在鼓里, 旁人都被迫瞒着她,现在她好不容易知道了真相, 又要帮他瞒着别人,他可真是天生骗人的料。
她略带心虚地道:“请师叔放心,两年前的事,殿下已经诚恳地道过歉, 保证绝不再犯,关于他的病情, 更是有娘亲把关, 师叔无需烦忧。”
“如果师叔还不放心,我可以找个机会, 让师叔把一把殿下的脉。”
她不担心她的师叔会看出什么异常,娘亲看了这么多年, 都没看出有哪里不对,她自己和无数太医亦是,想来师叔也不例外。
山芳道人轻哼一声:“不必了,你家这位王爷看着客气,实则亲疏分明,让我给他把脉,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还是免了。”
这话倒也不算错,盛隆和是给了清白观十足的尊重,但只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他在心里想的,未必和他表现出来的一样。
然而觅瑜又不能承认此句,只能说好话道:“师叔言重了,殿下对师祖和师叔的敬重,是发自真心的,不像师叔想得这般。”
山芳道人益发冷言冷语:“他怎么想,师叔不清楚,但他是怎么做的,师叔看得清清楚楚。”
她看向觅瑜:“之前那张书单,是他让你拟的吧?拟得倒是精准,能帮他省去不少力气,你就不觉得,他这么做是在利用你?”
觅瑜一怔,道:“不过是一张书单,怎么能算利用?”
山芳道人道:“怎么不算?他要捉拿刺客、搜寻书籍,是他的事,搭着你的关系来清白观算什么?”
“你信不信,如果今天是他一个人来的,哪怕是打着太子的旗号,师父也不会让他翻阅秘籍?”
觅瑜相信,她就是为了这个缘故才来的,可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
她不解道:“我与殿下夫妻一体,休戚与共,殿下的事,便是我的事,我在能帮到殿下的地方,尽力帮忙,不是应该的吗?”
山芳道人冷哼一声:“是他这么对你说的?”
觅瑜这回反应过来了,道:“不是,是我自己这么想的,殿下从来不曾说过这样的话,殿下此行甚至没想过带上我,是我硬要跟来的。”
山芳道人扬起眉:“他没想过带上你?”
觅瑜连忙解释:“不是没有想过,是因为天寒地冻,殿下怕我着凉,才不欲带上我,被我胡搅蛮缠一番,才无奈答应。”
未免再生什么误会,她厚着脸皮道:“师叔有所不知,在太乙宫里,殿下只认通达道人为师长,其余人等,哪怕是紫霄真人,殿下都不多加理会。”
“不像对师祖师叔,殿下全部视为长辈,这……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殿下完全是看在、看在纱儿的面子上,才会如此……殿下待我很好。”
这话出口,山芳道人的神色终于褪去几分不满,残留着最后一点狐疑道:“你此言当真?”
“不敢欺瞒师叔。”她竭力表现得诚恳,“殿下待我至诚,我自然要予以回报,因此,在见到殿下苦恼时,我便擅自拟了一份书单,还请师叔见谅。”
虽然事实是盛隆和主动提出的要求,但为了避免生出更多的枝节,她还是把缘由揽到了自己身上。
山芳道人道:“观中规矩,藏书阁中秘籍,非门内弟子不可接触,即便只是拟一份书单,也已经犯了规矩。”
“不过,既然师父都已发话,说他不是外人,那么师叔也没什么好说的,何况他肯给你这般体面,想来也是很爱重你。”
“是。”觅瑜露出一丝笑容,感觉见到了希望,“师叔——”
山芳道人陡然冷回脸:“但他既然爱重你,又怎会让你小产呢?”
觅瑜猝不及防,还来不及思考相应的回答,对方就已经命令她伸出手,她只能唯唯照做,让其把脉。
把脉的时间不长,她的一颗心却悬了起来,生怕脉象有哪里不妥,让师叔认为盛隆和没有照顾好她,对他的坏印象更深一层。
幸好最后的结果与她自己、娘亲和通达道人把出来的没什么不同,山芳道人收回手,道:“脉象挺稳当,看来你休养得还可以,身子没有虚空。”
她松了口气,莞尔道:“这是自然,有殿下照顾,一切事宜都万全妥当。”见缝插针地为盛隆和说好话。
山芳道人不为所动,依旧冷言冷语:“不过亡羊补牢罢了,他如果真的照顾你,当初就不会让你小产。”
这一下,觅瑜有些回答不上来了。
因为直到现在,这件事也仍然是一个谜,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当初的她会无声无息地怀孕,没有任何一名太医诊出来,包括娘亲和她自己。
同时,她也有些疑惑:“师叔怎么知道,我曾经……?”
山芳道人轻哼一声:“六七月份那会儿,你娘忽然来了观里,问了你师祖和我好些问题,又去藏书阁里翻找了许久的医书,我便知道了。”
“你放心,这件事只有你师祖和我两个人知道,其他人只会见到你娘急匆匆地来了一趟,待了两天之后又走了,不会听见任何流言。”
觅瑜想起来了,她在小产后郁郁不乐,惶然不安,娘亲为了安慰她,便说曾在清白观里见到过类似的记载,要去寻了给她看。
但当时的她对此心知肚明,这只是娘亲安慰她的说辞,再加上对方在去过清白观后,不曾再提起此事,显然是没有找到想要的结果,她便也跟着忘了。
此时听闻,她不禁升起一阵动容:“娘亲受累了……”
山芳道人又是一声哼:“她的确受了不少累,这么多年来,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她那样的脸色,说出去,别人都不敢相信这是名满天下的祝神医。”
她说着,皱了皱眉,询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小产呢?听你娘说,十几名太医轮流给你请脉,都没发现你有孕,这是真的吗?”
觅瑜垂下眸,点了点头,低声道:“是真的,不仅太医,还有娘亲和我自己,都没有发现……”
回忆往事,她的情绪有些低落,手掌不自觉地抚上小腹。
山芳道人看在眼里,神色闪过一丝关切,抿了抿唇,终是没说什么话,舒展眉头道:“罢了,吃一堑长一智,你往后记得保重身子就好。”
“今日奇王携你过来,我原本是有些不开心的,以为他想借着你的便宜行事,现在看来,他虽然未必没有此心,但对你的好也是真心实意的。”
“你嫁给他,除了他的病情有一点棘手,其余方面也算是上上之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