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怕他会礼尚往来,说一些关于她和盛隆和的话,若论促狭,她的兄长绝非她夫君的对手,她连盛隆和的打趣都能承受,更何况他?
然而,出乎意料的,赵寻琅并没有说什么玩笑话。
他上前一步,示意周围仆从后退,靠近她,低声道:“最近一段时日,朝堂上不怎么太平,你安心待在东宫和王府,莫要独自出门。”
觅瑜一呆,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他:“哥哥?”
旁边的祝晴也是神色紧张,询问道:“琅儿此话何意?难不成、难不成纱儿会有危险?”
赵寻琅道:“有太子殿下护着,小妹不会有危险,只要她看好自己。”
觅瑜怔怔地,弄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自然不会乱跑……成亲这么久了,哥哥哪次见过我独自出门?都是殿下带着……哥哥不必担心……”
“只是,哥哥……为何要告诫妹妹……?”
“是啊,”祝晴充满疑虑地附和,“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赵寻琅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道:“也许是我的错觉吧,我总觉得,太乙宫一事,不简单。”
觅瑜心中一跳。
祝晴皱着眉,低声呵斥:“这种事情能简单到哪里?大年夜的,你别随随便便一张口,就说些危言耸听的话,当心你爹知道了骂你!”
“还有,平日里你总说什么谨言慎行,不要以为在家中就可以随意说话,和你爹一起嫌弃娘口无遮拦,现在听听,到底是谁口无遮拦?”
赵寻琅澄清:“孩儿没有和爹爹嫌弃娘亲。”
祝晴道:“那就是你爹嫌弃!总之,你们父子俩都不让娘省心,不如你妹妹一个人,大年三十也想着娘家,带太子殿下回来过年。”
“行了,别杵在这里说话了,走走走,不能让太子殿下久等……”
话题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结束,但母女俩的心中还是泛起了涟漪,具体表现在进大堂时,祝晴脸上堆着生硬的笑,觅瑜也过了一会儿才朝盛隆和莞尔。
赵得援没有察觉异样,摆起长辈的架势,叮嘱女儿女婿相关事宜。
盛隆和微微笑着,神色不变,带着觅瑜辞行。
临离开前,祝晴不知是整理好了情绪,还是反应过来女儿要走了,连忙拉着她的手,殷切道:“正月里记得过来拜年啊,娘给你一封大大的红包!”
赵得援重重咳嗽:“又说胡话,明日他们要进宫请安,向圣上皇后拜年,哪里能得空回娘家!”
祝晴瞪丈夫一眼:“我又没有让他们明天过来!从现在起到元宵,整整有半个月时间,他们随便选哪一日上门都可以,当然,正旦日更好。”
“新春回娘家拜年,可是正儿八经的礼节,赵大人这下不会挑刺了吧?”
“咳咳……”
听着双亲的斗嘴,觅瑜的心情轻松了不少,短暂遗忘了长廊上发生的事情,坐在马车里,亲昵地同盛隆和说笑,回忆备嫁往事。
她依偎在他的怀中,娇声询问:“夫君快老实告诉纱儿,当初的婚期是不是你定的?不然怎么会只有半年,仓促得爹娘险些来不及置备好?”
盛隆和含笑抚摸着她的脸庞,梳理她鬓边的碎发,回答:“不是,如果是我定的,压根不会有半年那么久。”
“半年还久?”
“半年不久吗?”
“那在夫君看来,多久才不算久?”
“我想想……一个月?”
“这,你也太急了……”
就这样一路回到王府,夫妻俩沐浴完毕,云雨过后,盛隆和方才搂着觅瑜的肩,询问:“之前在府里时,发生什么事了,让你和岳母的脸色那般怪异?”
第191章
对于盛隆和的询问, 觅瑜并不感到惊讶,他是如此敏锐的一个人,又这样在意她, 怎么会察觉不出她的异常呢?
她只是有些不解, 为什么他之前不问, 要等到现在才问。
盛隆和含着笑,指尖掠过她的肌肤,感受着她的香软滑腻,回答:“因为我害怕我早早问了你后, 会让你愁眉不展,没了与我亲热的心思,所以——”
他没有再说下去, 只是爱抚着她, 把一切尽在不言中。
觅瑜微红着脸, 任由他的手掌在她身上流连,软声道:“夫君怎么知晓, 询问此事后,纱儿会愁眉不展?”
他道:“这还用问吗?如果是让你感到开心的事,你早在娘家那会儿便笑出来了。”他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打趣, “纱儿的心事,可向来都藏不住。”
她嘟起唇, 道:“好吧, 那夫君不妨猜猜,纱儿是为了什么愁眉不展?”
他含笑回答:“我猜, 是因为大舅兄和你说的那些话。”
闻言,觅瑜既感到惊讶, 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因为在她心里,他天生就是这般厉害,能够一下子看穿真相,在他面前,一切的人与事都无所遁形。
不过她还是很好奇地询问:“夫君怎么知道,哥哥同我说过话?”
盛隆和道:“因为你们三人一块进来时,只有你哥哥的神色与往常无异。”
她眨眨眼,道:“这也有可能是哥哥与此事无关呀,比如,我和娘亲只是在前来途中碰上了哥哥,因为顺路才一块进了大堂,哥哥自然神色如常。”
他道:“寻常事宜不会让你和岳母同时变色,唯独与亲人相关,才会让你们如此在意,而当时岳父正和我在书房,剩下来的人只有大舅兄。”
条理分明的分析,听得觅瑜又是佩服,又是恍然:“原来如此。”
“那,”她抿嘴笑着看他,“夫君不妨再猜猜,哥哥同我说了什么?”
盛隆和笑着摇摇头:“我猜不出来。”
“你怎么会猜不出来呢?”
“我又不是天尊,不能未卜先知,怎么会猜得出来?”
“也是。”觅瑜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古来大能,除却天尊元君,只有襄诚神女能未卜先知,其余前辈,便是各派祖师,也需先卜了卦,方能测算吉凶。”
盛隆和配合地询问下文:“所以?”
“所以,”她笑语嫣然道,“你可以卜上一卦,算算哥哥同我说了什么。”
“那娘子要感到失望了。”他噙着笑,指腹轻捻她的唇瓣,“为夫虽然拜在太乙宫门下,师承通达道长,却什么法门也没得授,于卜卦一道上更是一窍不通。”
觅瑜佯装不满,偏头避开他的摩挲,道:“那夫君就别问纱儿。”
盛隆和笑容不减,扬起眉道:“看来你今晚是铁了心要和我对着干?可是我先前留了情,没有太折腾你,才会使你精力过剩?无妨,我这便好好补偿你。”
他边说边往下滑动手掌,惊得她身子一颤,想不到他会这般一转攻势,慌忙并拢了,阻止道:“别——我、我——”
“累了”二字尚未出口,便化成一声变调的轻叫,随着红晕攀上她的脸颊,被身上人一点点吻去,缱绻缠绵之间,浸润无声蜜露。
盛隆和离开时,觅瑜的丹唇泛着深濡的红,眸中水光涟涟,映着她娇嫩的粉颈,轻颤的呼吸,被他稍稍一拂,便带起一阵余韵的摇曳。
他含笑凝视着她,亲了亲她的唇,询问:“纱儿还要为夫卜卦吗?”
“不……不要了……”
觅瑜呜咽着回答,感受他的唇瓣在她的颊边磨蹭,再下移至她的脖颈,一点点慢慢地亲吻,浑身又痒又热得厉害,几乎要被他折磨疯。
他的举动越发肆意,让她颤抖得越发厉害,忍不住掉落一连串泪珠。
“夫君……”
回应她的是一阵热烈的潮涌。
夜深人静时分,红浪方止。
觅瑜哭得嗓子都有些发哑,双眸亦十分酸涩,浑身脱力,闭着眼依偎在盛隆和的怀里,不愿动弹。
罪魁祸首倒是舒坦,抱着她,缓缓抚着她的背,即使她不看他,也能知道他现在有多么餍足。
她不想让他得意,但是没有办法,寒冬腊月,房间里便是烧着暖融融的炭,她一人窝在被褥里也冷得很,不如靠着他的身体取暖。
而且……她也有点依赖这样的感觉……
说到底是她心软,不舍得狠下心来拒绝他,也不愿意推开他……每每半推半就,欲拒还迎,才会使他越发嚣张,无所顾忌……
“所以,”悦耳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带着慵懒的笑意,询问,“大舅兄到底同你说了什么?”
觅瑜闭着眼,不吭声,装作没听到。
“好吧,”盛隆和道,“纱儿既然不想回答,为夫也不勉强。”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睡吧,好好休息,明日还要起来请安,不能误了时辰。”
这下她不能再装没听到了,一边腹诽着是谁在耽误她的时辰,不让她好好休息,一边睁开眼,不解地看向他,道:“夫君就这样不问了?”
盛隆和含笑看着她,应道:“是。”
她睁大眼,疑惑:“为什么?”
他回道:“理由我已经说了,你既然不想告诉我,那我也不勉强。”
她感到不可思议:“就因为这样?你、你难道不怕,哥哥同我说了很重要的事,一旦错过,会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
盛隆和慢条斯理地笑着,回答:“首先,我不认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是只有大舅兄知道,而我不曾听说的。”
“其次,如果真是要紧的事,我不认为你会瞒着我,即使你生着气,不想搭理我,为了我的安全着想,你也还是会主动告诉我的,是不是?”
觅瑜很想硬气地说一声不是,但现实就是这样令人沮丧,她完全被他说中了,如果当真事关紧要,哪怕她心里再有不满,她也还是会以他为先。
就像现在,她嘟囔着道:“夫君总是这般言辞犀利,说得纱儿羞愧无颜,也不哄哄我……你可知,只消你说上两句好话,我便会如数相告?”
闻言,盛隆和温柔地笑了,吻了吻她的额头,配合地道歉:“是我不好,只顾着逞口舌之快,不曾顾念纱儿的感受,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她带着点委屈和娇闷地轻哼:“你总是这么说,说完又都忘了,下回还是继续欺负我……”
他笑着道:“实在惭愧,每次我向你道歉时,都是真心的,然而,每次我违背承诺,欺负你时,也是真心的,纵使我努力想要改正,也有心无力。”
觅瑜看着他,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口中说着惭愧,面上的笑容却明晃晃的,一点也不心虚,还如此大言不惭。
他到底是怕她生气,还是故意要逗她生气?
她就这样看了他半晌,见他的笑容没有一点减少,甚至在又亲了她一下之后愈发加深,便明白了,她想要让他真正认识到错误,是一种不可能的奢望。
与其和他纠缠下去,挑动他的兴趣,引来又一轮折腾受罪,不如早早说开,早早休息,在这方面,他还是有几分信用的。
思及此,觅瑜便摆出一副大度的姿态,轻抿丹唇,道:“好吧,谁叫我这么容易心软呢?你便是再欺负上我几回,我也不会真的生气。”
盛隆和湛湛笑着,亲了亲她:“好纱儿。”
她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娇声嗔开:“别叫我好纱儿啦,每次你这样一叫,准没有好事发生……”
“好,”他再度亲吻她,想了一想,扬起唇角,“纱儿——还是娘子?”
“随便……”觅瑜怏怏应着,不想同他掰扯,她的重点不在于称呼,而是形容。
她决定速战速决,和他谈论正事:“先前在娘家时,哥哥特意提醒我,近日里朝堂不甚太平,让我安生待在东宫和王府,莫要独自出门。”
“我让哥哥不要担心,凡有出行,我的身旁定会有你陪同,没有孤身一人的时候。可是,我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她有些忧切地看着他,问道:“朝堂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盛隆和听着,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觅瑜追问,“你别打哑谜了,快告诉我,哥哥为什么会这样说,要不然,我这心里总是不安。”
“放心,没出什么大事。”他安抚她,“依着惯例,过年前的一个月,只要不是谋反行凶等大罪,都会拖到年后再说,免得沾染晦气。”
“所以现下,朝堂上还是比较风平浪静的,只是有些暗流汹涌,你哥哥能察觉到这一点,不错。”
她还是没有听明白:“什么暗流汹涌?哥哥又察觉了什么?”
“对了,”她想起一个细节,紧张道,“哥哥还同我说,他觉得太乙宫一事不简单。他是不是、是不是发现了你的打算?知道你准备——”
“不会。”盛隆和继续安抚,“此事甚为隐秘,除却你和母后,无人知晓我全部的打算,便是我的部署,也只会知道他们应该知道的。”
听他这样说,觅瑜松了口气。
她自是认可兄长的优秀能力,但是相比起来,她还是更加信任盛隆和,他说不会,那就是不会。
想来,是她的兄长察觉了一点不对,为了稳妥起见才提醒她,如果他真的发现了盛隆和的计划,叮嘱她的,就不会只有简简单单的几句了。
这样也好,对她,对盛隆和,对赵府,都好。
第192章
熏香袅袅, 寒夜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