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一眼就瞟到了小白手里拿着的信纸,心中了然,这是替二皇子送进来了。
谢必安朝着范闲点了点头,意思是打过了招呼。
“告辞!”
“别走啊!再急也不急这一会儿,你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点儿呗!”
范闲特别热情,他接过了高达递来的碗筷,直接招呼起谢必安来。
谢必安在范闲的盛情难却之下,还是留下吃了一碗。
他不爱说话,但是高达老是偷瞄他,整的他饭都吃不下了,尴尬的看了高达好几眼。
“你认识我?”
“我……”高达这个只知道习武的莽汉,在谢必安的注视之下,居然害羞起来了。
“我只是比较崇拜你罢了……”
高达是禁军虎卫统领,和谢必安比起来,两人的官职,倒也分不出什么上下来。
谢必安明显手一抖,差点没把加起来的菜给晃掉了。
他性格就是这样,听不得什么夸赞他的好话,若是现在说崇拜他的是个漂亮妹子,他也未必会高兴。
谢必安吃完了饭,刚抬起剑要走。
白鹄就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小荷包。
“这是?”
“这是我在北齐的街巷上买的,不是特别珍贵,但我想送给他……”
话题一说到李承泽,白鹄声音都小了许多。
谢必安拿起荷包来看了一眼,荷包确实不是用很好的布料做成的,但胜在样式别致。
上面除了周边用来衬托的花纹以外,最中心绣了一只长毛的小白猫。
它趴在贵妃椅上,正矜贵地舔着猫。
那猫眼里蔑视一切,它只在意自己身上漂亮的皮毛。
这神态,倒确实有些像二殿下。
谢必安把荷包收好,再次朝着白鹄拱了拱手。
“走了,早点回来。”
……
白鹄趴在使馆里百无聊赖,她已然是憋坏了。
但范闲这两日在想着怎么把言冰云给弄出来,实在是忙,想要坦白一个秘密真是困难。
好歹也算是等到了范闲把冷脸小哥言冰云给带回来。
但是这家伙死都不相信范闲是北齐正使,一直都在和范闲闹别扭。
最关键的是, 言冰云能够被救出来,还有朵朵的功劳。
所以他一直觉得范闲和王启年都投靠了北齐。
范闲就着急把他给带回来,让他认认脸,这样他就能够相信了。
白鹄趴在在那里吃果干,正好就与脸色苍白的言冰云对上了脸。
范闲着急解释,“你瞅瞅,这可是二皇子殿下身边的近人,你应该认识吧?”
言冰云没说话,白鹄我直接吐槽道:“以前那会儿,连陛下和陈萍萍都不知道我存在,他怎么可能见过我?不过我倒是见过他。”
“哪儿见过的?他那时候在干什么?只要说的准了,说不定他也能相信。”
“嗯,他那会儿应该十几岁了吧,我坐在他家房檐上,看他爹拿皮条子抽他,我也不知道他那会儿犯了什么错,嘴里一直喊着‘我没有错,我没有错’之类的话,反正就是一个死犟种。”
白鹄说话也不怕别人生气,本来言冰云之前被锦衣卫严刑拷打,身上本就带伤。
之前是脸色苍白的,现在脸色黑的发绿。
但唯独没有脸红,果然是个死犟种。
范闲哈哈笑起来,“想不到我们的小严大人还有被自家老爹抽的时候呀……哈哈哈……”
“你是如何知道的?”
“因为我爱听八卦呀!而且当时我已经掌握了能够避开监察院暗探的身手。”
“再说了,在京都那地方,你以为在自家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就只有你们自家人知道了吗?”
“我得了个闲职,偶尔也会翻看监察院里面的资料,上面就连地方县令大人的小妾出轨了,哪家种田的壮汉也有记载,他们探听到什么八卦就记录在册,其实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
“所以我知道言冰云的事情也不奇怪。”
白鹄说着,又伸出手在炭火上烤了烤,她穿着一件白袄子,整个人看起来暖乎乎的。
言冰云勉强因为自己小时候的丑事,相信了范闲是真的使节。
但当得知,庆国是拿他去换肖恩的时候,他又要开始闹了。
他意志坚定,觉得自己死不足惜,而肖恩是庆国大官,他嘴里的秘密还没问出来,就把她交还给了北齐,这生意根本不划算。
一切为了大庆,这是监察院的口头禅,更是小言大人的信仰。
范闲要给言冰云上药,白鹄只能先出去等着,她也不方便看人家光着上半身。
等范闲和言冰云商量妥了。
白鹄这才把范闲约走,她今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和范闲坦白。
毕竟,狼桃已经入了上京城。
不日,白鹄就要去找他决斗了。
“小白,这个时候有什么要说的吗?我可没时间陪你去玩。”
范闲以为白鹄又要没个正行了。
“不是,与其等你自己查到,我不如先说了。长公主和北齐勾结,承泽也有份。”
“那牛栏街刺杀?”
“长公主是个疯子,他想让太子和二皇子相争,做什么事情都要拉上一个,二皇子默认了这件事。”
出乎意料的是,范闲没有那么愤怒,他慢条斯理地推测起来,“让我猜猜,小白,你现在和我坦白,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了吗?”
“差不多,但最重要的事情我要把立场先给划开了。”
“即便往后承泽做了什么错事,我也会站在他那边儿,我不会站在道德上去指责他,一切为了活着而做的错事,本就没有选择。”
“所以,范闲,如果你回京都以后,会和承泽作对,如果之后我们还会再见的话,我一定会成为你回去的阻力。”
……
(本章待续)
第六十一章 打斗
“你要去哪?”没想到范闲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去找狼桃。”
范闲沉默了,他这个人,确实有割舍不下的东西。
硬要说起来的话,除了血亲上的父亲,他在这个世界最亲的亲人,就是小白了。
她从来都没有拿这段血缘关系来绑架过他,小白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而已。
他可怜无辜百姓,要被黄泉践踏,但是时代就是如此,这里的人永远都无法理解他的思想。
小白从生长在封建压迫的环境里,她能够理解他的想法,但她永远无法明白,平等的必要性。
唯一能够与他思想共鸣的人,是他此生不复相见的母亲。
或许,他得做出妥协了。
可还是心有不甘,他此刻妥协,不也成为了被皇权践踏的无数人之一?
白鹄一直在等范闲的答复,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直接道:“我效忠、向往和想要保护的人是一直待我很好的李承泽,不是庆帝。”
“庆帝把我的承泽逼到了这样身不由己的地步,我才会不断想要变强,我想要成为大宗师,这样我就能带他离开这些纷争了。”
范闲闭了闭眼,“你不希望他当皇帝吗?”
“当皇帝会更苦吧……”白鹄转动自己的脑袋思考起来,“像庆帝一样,撺掇自己所有的亲人内斗,相互制衡,只为了稳定他屁股底下的帝位?”
白鹄摇摇脑袋,“以我对承泽的了解,他不会想要过那样的日子,如果能够每日读书,每天都有葡萄吃,他就会很快乐了……”
范闲犹豫许久,承诺道:“小白你也救过我,以前的债既往不咎,以后李承泽若是诚心与我交好合作,我便不计较以前的事儿了。”
“其实他当皇帝也不错,我希望他能够当一个爱护子民的好皇帝。”
“我希望他能够获得他能够获得他想要的,不被任何东西绊住脚步。”
白鹄离开了使馆,她身上没带多少东西,在去做危险的事情以前,她总会先去吃顿好的。
主要……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顿。
这不是什么悲观的想法,只是接受现实而已。
先去找了海棠,海棠替她送了挑战信,但是狼桃没有应战。
他如今有任务在身,无暇顾及与白鹄的比斗。
但是白鹄岂能让他如愿?
她下的是生死之斗的决心,而且凭她一人,牵制住这个北齐第一高手,也就能够让范闲更加轻松些。
找到狼桃,白鹄提枪就上了。
九品高手之间的比斗,动静很大,破坏力也极强。
这是北齐的上京城,不过交手了几个来回,便打塌了一座城墙。
接过一记狼桃双飞链弯月刃,白鹄趁机说道:“我和你之间,是生死决斗,你若不想连累你北齐的百姓,就和我出城去斗!”
狼桃个子很高也很壮,人如其名,确实有一种狼王的狠劲。
他想到了若是造成太大的破坏,日后也一定会被皇室追责,便只能咬着牙跟着白鹄去了城外。
山里就要好打些了,能够彻底放开手斗。
狼桃不愧是大宗师之下的第一高手,确实很难缠。
两人就如同人世间的大杀器一样,飞到哪,哪里的树木就要倒塌一大片。
狼桃还一刀把瀑布给削断了,砂石滚落,那里的瀑布已经无法成型了。
真的很强。
他们从天亮打到天黑,又从天黑打到天亮。
时间早就模糊了。
北齐的更北方有一片一望无际的冰原,她和狼桃也不知道为何,打着打着就到了这冰原的边缘地带。
最终,白鹄脱力了。
始终是还差那么一点啊……
她扶着长枪,手腕上一股股鲜血争先涌出,她能够感觉得出生命的流逝。
但对面的狼桃也没好到哪去。
他浑身上下全是被白鹄的长枪戳出的洞洞眼,全都在库库冒血。
他喘着粗气,还有一刀之力。
白鹄觉得她今天注定得栽在这里了……
看着狼桃凶狠的眼神,白鹄轻轻笑了一下,“我不怕被你杀死,只是怕我违约,他会生气……”
“你这么年轻,其实可以再多锻炼几年,再来找我,到时我未必会敌得过你!可惜,年轻人还是太心急了!”
“不是……心急……是时间等不了我们……”
脑袋实在太重了,眼皮也睁不开,白鹄觉得自己真的到极限了……
闭眼以前,所见的场景便是狼桃的双飞链弯月刃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她砍了过来。
不是要躲,实在是撑不住了,白鹄后仰着重重砸向了身后的冰面。
……
(本章待续)
第六十二章 变异
满目都是白色,原本应当是很美好的,但白鹄看着,却有些刺眼。
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没死,但是似乎也还没有获救。
这是哪?
她本来就没什么方向感,现在四周围看见的景色都是一样的,她就更加分不清楚要往哪边去了。
隐隐约约,在纯白的远处,她看见了黑色的影子不断晕出来。
就像是要吞没天际的魔兽一样,朝着她簇拥而来。
白鹄看着那场景,心如止水。
她不害怕,反正也找不到应该往哪边去,这时间拖长了也是一个“死”字。
倒不如去看看,那边到底是什么东西。
腿上有道口子,渗出的血已经将裤腿染红了,白鹄强忍着剧痛,把下半部分的裤管给扯掉了,然后用力绑住底下渗血的伤口。
然后慢慢倒腾着步子,朝着阴影最深的地方走去。
或许是因为太冷了,她被冻得失去了知觉,身上都不那么疼了。
在冰原上,能够感觉到冷是好事,要是觉得自己身上突然热了,开始想要脱衣服,那才糟糕。
体力要耗尽了,夜幕已经降临。
白鹄抬头看着眼前的大门,费力地敲了几下。
敲了好几下,她没了力气,滑坐到地上,她抱紧了自己。
除了周身的寒冷以外,她感觉不到任何能够带给她力量的东西。
放弃,就这样安静的死去。
这样的决定真的很容易做下,但她不甘心,她还有想要见到的人。
她想回到他的身边,一直陪着他。
迷迷糊糊之间,白鹄感觉到自己被抬走了,然后被放进了一个圆圆的盒子里。
那个盒子里面装满了绿色的液体,白鹄以为她最终的死法会是被这些绿色的液体给淹死。
但是并没有,掉进那溶液里的时候,全身都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舒适。
就像回到了母亲温暖的怀抱里一样。
白鹄被这种格外舒适的感觉催眠了,她想永永远远的沉睡下去,不被任何人打扰。
在梦里,白鹄看到了承泽登上了皇位,而她一直伴在他的身边。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为了权衡,朝野上下不得不娶了很多朝廷官员的女儿,她们一个个长得都年轻漂亮,而且说话特别软,特别会哄人。
酒色是最误人的,她在梦里看到了承泽老的过程,同样也看到了自己脸上逐渐长出的皱纹。
每个人都躲不过生老病死。
可是他们两个人虽然老了,但承泽身边的姑娘却永远年轻。
他永远都会有人伴着他,时间模糊了故人的脸。
她突然有些想不明白,她坚持那么久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太子自杀,范闲远走他乡,生死不知。
站在承泽的皇位旁边,她越来越感觉到彻骨的寒意。
皇帝身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所有人都是他眼中的棋子,所有人都是他巩固权力的工具。
这算是噩梦了。
白鹄被那种周身萦绕的压抑惊醒,一睁开眼,她转头就看见了自己身上连接着无数的线路。
她身边有很多能够变化图案的镜子,那些镜子里面有许多她看不懂的符号掺杂着少数的汉字。
【身体状况已恢复到正常值域,可以考虑释放。】
穿着白大褂的人在她身边游走,她现在被绑着手脚根本动不了。
也不知道绑他的东西是用什么材料做的,以她九品高手的力气居然挣脱不开。
“呜呜呜……”
发不出一点声音,白鹄奋力挣扎起来。
她没有挣扎多久,就被一根白色的大针管戳进了皮肤里,难以抵抗的困意袭来,她又晕了。
被困在这个地方,她噩梦不断,又不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