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回到那只保险箱跟前,将太宰治的生日、她自己的生日、她与太宰治的初见日和重逢日、 IF线里太宰治当上首领的日子全试了一遍,除了被尖锐的警报声震得险些耳聋之外毫无收获。
“可恶太宰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在保险箱上装了这种容易让人神经过敏的警报器……”
她捂着耳朵缓了缓,冷静下来之后想着与其一个个猜密码还不如直接把他的保险箱徒手扒开——然而她的手指碰到保险箱柜门的第一秒警报器就再次疯狂地叫了起来。
“为什么啊!”白延后退半步同那保险箱对着吼,“不就是碰你一下吗怎么你了!我还没来得及偷呢!”
保险箱叫完之后她身心俱疲地站起,走到太宰治浴室门口敲了敲门:“洗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兴趣继续帮我破解一下你保险箱的密码?”
里头没有动静。
白延心头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猛地拉开浴室门冲进去一看,浑身湿透的太宰治果然将自己的脖子套进了淋浴喷头的软管里,软管绕过固定喷头用的金属配件将他吊在了淋浴房上方的墙上。
不锈钢制的金属软管在他脖子上绕了两三圈,淋浴喷头还在不断出水,被开到最大的水流直往他的脸上怼,怼得他口鼻呛水不止。
看见白延进来他眼睛顿时瞪大了,浑身震颤双腿乱踢勉力挣扎了一番:“毒、毒蘑菇……咳咳!”
墙上的金属配件经不起他这么折腾,啪嗒一声碎了。
太宰治整个人从半空中掉了下来,落地的前一秒被白延稳稳接住:“你这是在折腾什么!怎么你都失了智了还不忘自杀这回事……等等这类对话是不是在你变小那会也发生过?算了总之你先起来,我给你吹头发。”
白延往他身上套了块大浴巾,把他摁到床边,翻箱倒柜找吹风机的时候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眼熟的信封。
“咦?这不是……”
“毒蘑菇!”
那头太宰治生气地喊了她一声。
白延赶紧将那信塞进兜里,找来吹风机给他吹了个头,扒下他身上已经湿透的衬衫和长裤,把他整个人推进被子里:“好了好了快睡吧,睡醒可能你身上的毒就解了。”
然后白延在他卧室里仔细地搜寻了一遍,确定卧室内确实只有她手上这一封信。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客厅展开了那封信。
太宰:
反正我这里同你那里时间基准完全不同,我就不写具体时间了。
我最近突然想到一个或许可以让我再次回到你那里的方法。但是由于太过危险,所以我只能趁系统休眠的时候写下这封信,希望它将来真的可以成为引导我回去找你的关键线索。
我现在正在前往某个异世界的路上,任务是杀掉那个世界里的主角之一。说实话经历了织田作的事情之后我对自己已经没什么信心,但为了积分我会尽力去完成系统派给我的其他任务。
我在你们那里的事情还没有做完,祈祷你不要在我攒齐积分之前擅自行动。
从内容来看这应该是她写的第一封信,这封信不长且没有落款,或许当时的她是因为实在无人倾诉、又实在需要记录她想到的计划才选择将这些东西写下来。
当时她害怕自己失忆后也将自己的计划忘记。
她看完后深呼吸好几回,才压住了内心那股油然而生的羞耻感——什么信件啊这根本就是日记嘛!
当初她特地将寄信人写成太宰治、收信人写成她自己,引导失忆后的自己找到太宰治、并将信件全部交给他,应该是她判断自身隐私的重要程度远及不上织田作的性命之故。
白延痛苦地在沙发上扭成一团:第一封信就已经提到了她的计划,这么说来她的所有秘密都已经通过信件透露给太宰治了。
——算了,反正不管跟不跟他说最后都会被他猜到,这不重要。
她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安排野际飒把坂口安吾接走。
“你不把织田作他们接回来真的没问题吗?”
她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耳熟的男声。
“太宰,你醒了啊。”白延转身,颇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毒孢子会折磨你好一阵呢。”
“你好趁我被毒孢子迷惑心智的时候去办你的事?”太宰治刚从被窝里爬起来,身上只匆忙地套了件衣柜里扯来的浴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要去推进安吾那头吧?织田作可还一直等着你呢。”
白延沉静地看着他:“织田作应该是被侦探社带走了——而且是我弟弟中岛敦去办了这事。以织田作的能力不可能轻易就被敦带走,是你向侦探社透露了织田作和他五个孩子的行踪、是你暗示织田作在被侦探社带走之后不能轻举妄动除非我前去营救;同时也是你劝告boss将坂口先生的事全权交给我来处理……你想让森先生看一看我会优先选哪一边?”
太宰治笑了笑:“所以,你选哪边?”
白延沉默了一会才道:“无论我选哪边不都对黑手党有利不是吗?如果我选坂口先生,那就等于替森先生促成了和特务科的交易,没猜错的话条件之一是让特务科抹消我的犯罪记录?”
她先前杀害特警队只是一个假罪名,但如果此条罪名又被拙劣地抹消,那反而等于彻底坐实。
“你猜反了。”太宰治还是淡笑,“是伪造你在此地的身份证明以及新增你的其他犯罪记录。”
白延一噎,险些被他气得翻白眼:“主要目的恐怕不在这里吧。你们准备怎么处理阵平和飒飒?”
“处理?唔……此话从何说起?”
“我们三人都有穿行时空的能力,这意味这我们大概率都能让【书】失效。”白延皱紧眉头,“【书】的能力是以书页中的故事篡改、覆盖现实,但这对穿越者来说没有意义。无论现实如何,穿越者都是高于本时空的存在。只要穿越者对现状不满,随时都能回到过去改变事实。这是一项优势,但这优势如果太多,那就不美了……”
她沉声道,“所以你们准备杀了他们,只留下我。”
“你也说了穿越者高于本时空,我们哪里杀得了……”
“杀得了。”白延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平静,“只需要坐实我背叛黑手党的罪名,在处死我时放出消息让侦探社和特务科得知即可——届时你会安排侦探社成员在行刑地点潜伏旁观。一旦场面混乱起来,前来营救的阵平或者飒飒一定会优先维护自己的上级或者来保护我。”
那他们的行动轨迹就变得容易预测,在黑手党眼里其实无所遁形、极其容易被杀。
不等太宰治发问,白延又继续说道:“上一次我的死遁就是坂口先生处理的,如果这次我选择坂口先生,那就是坐实我和特务科仍然有染的罪行,等于选择让我真正的同伴去死;如果我选择织田作,那就是去为黑手党夺回世所罕见的预知系异能者,侦探社察觉到我的意图很可能会与我离心。”
“但你的同伴们能因此活得长一些。”太宰治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Boss会因你的忠心给你一次将他们二人劝离此地的机会。”
白延长叹一口气:“森先生有些时候过于不自信了。说到底只是要我留在此地而已,何至于拿我同伴的性命来威胁我?”
第42章
042
织田作之助被绑在木椅上已经超过六小时,窗外天色已暗,会议室里他自己的影子逐渐和夜色融为一体。
他盯着墙上的时钟,跟着一格一格跑的秒表数了一分半,数到困意逐渐涌现视野都开始模糊的时候,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是中岛敦拿着一份咖喱饭走了进来:“吃饭了。”
他将那份饭搁到织田作之助眼前的桌子上,解开了反绑着他双手的绳子。
织田作之助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多谢。”
中岛敦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见他真的拿起勺子念了句“我开动了”就开始吃饭,不由得停下了正准备离开的脚步:“……你的五个孩子都很好,国木田先生正在照顾。”
织田作之助抬起头来,再次感激地说道:“他们是不是很难搞?非常感谢你们愿意耐着性子帮着带孩子。”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传来一声幸介的高喊:“哇塞手帐叔叔你真的写什么变什么哎感觉有望超越某个天天传教的假菩萨!”
被克己同样高声喝止:“你还说呀不要命啦!当心被那个菩萨听见了锤你脑袋瓜!”
年纪最小的樱小声劝阻:“可是观音娘娘真的变出过不少好吃的,我觉得她也是真菩萨吧?”
国木田独步尽量以最冷静最耐心的姿态与孩子们沟通:“你们说的菩萨是谁?啊等一下那个是社长养的盆栽不是什么杂草,我理解你们想要替社长清理杂草的善心但请不要碰它……啊那只不是我们的宠物猫是常常来做客的流浪猫请不要把它吓跑不然社长要伤心的啊啊啊!”
织田作之助犹豫着放下勺子:“要不然我还是出去看看吧?”
“不行,现在出去的话您手腕上的勒痕会被孩子们发现的。”中岛敦下意识地否定,“……但其实以织田先生的能力不至于被我这样的人制住,为什么要故意败在我手上呢?”
特务科出事、白延和野际飒被侦探社救走的当天夜里,中岛敦挑了个孩子们都睡下的时间点潜入当时织田一家寄身的公寓,在家找了一圈才找见正在浴室给孩子们洗衣服的织田作之助。
他猛地推开浴室门的时候织田作之助被那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了一大跳,捏在手里的洗衣液哗哗倒进盆里小半瓶。
面带迷茫之色的中岛敦和拎着湿漉漉的儿童衣物的织田作之助对视半晌,中岛敦率先反应过来,皱起眉头呲起牙勉力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如果不想你的孩子们出事就乖乖跟我走,织田先生。”
“咦?噢,你是侦探社的人?好年轻啊,侦探社成员真是少年英才。”织田作之助拎着湿衣服手无足措了好一会儿,“总之能先等我洗完衣服吗?”
由于洗衣液倒多了,织田作之助满头大汗地洗了半天也没洗干净,中岛敦实在看不下去出手帮忙,二人忙活到半夜总算洗完了那一盆衣服。
洗完之后中岛敦非常自然地把那盆衣服拿到阳台上一件一件晾起来,晾到一半他忽然愣住了:他是来干什么的来着?
织田作之助高兴地把剩下的衣服晾完了:“哎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个赛一个热心。这位少年,太宰跟我提过,你好像是白延小姐的弟弟对吧?她借我房子住,你还来帮我洗衣服,真是好暖心的姐弟俩。”
中岛敦不知怎么的被他说怒了,这一怒之下他总算想起自己潜入黑手党公寓楼的真实目的,挥拳就对织田作之助砸去:“老实跟我走!你也不想把你孩子都吵起来吧!”
原本看穿了他动作的织田作之助听了这话愣了一下,想起太宰治先前嘱咐过他不要同侦探社为难,于是站在原地思考了半秒,顺着他挥拳的方向直直倒了下去,倒下去时还颇给面子地低低惨叫了一声。
中岛敦被他那拙劣的演技惊住了。
织田作之助见他不动,还睁开眼睛观察了他一下:“少年,你快抓人呀,再不抓天就亮了!”
中岛敦迷迷糊糊地把织田作之助扛了起来:“这个事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我得连小孩一块抓。”
被他扛在肩上的织田作之助犹豫了一下:“为什么要连孩子一起抓?哦但是我被抓了他们就没有监护人了,那确实得一块抓。好在侦探社是正规单位不算什么黑心窝点……”
于是中岛敦就这么把一家六口兜在床单里带出了黑手党公寓楼。楼下接应他的松田阵平见他左边肩膀兜了一床单睡着的小孩右边肩膀扛了个装晕的成年人,愣了一会之后大惊失色:“不是吧?不是说咱们侦探社是正义的伙伴吗怎么还兼任拐带小孩的业务?!”
中岛敦这一晚上被敌方和同伴气得不轻:“不是拐带是负责照顾……算了你先把车的后备箱打开,我得把织田先生丢进去。至于小孩就……我抱回去吧。”
织田作之助刚到侦探社那会还是很配合的,福泽谕吉分了间会议室给这一大五小让他们随便玩,还自掏腰包买了不少儿童吃食。
虽然社长并不知道这些吃食大半都进了江户川乱步的肚子,但中岛敦还是很明显感到了社长对织田作之助的不同。
两天过去,织田作之助开始不断注意时间。
直到今天午餐结束后,织田作之助终于找到正在做文书工作的国木田独步:“我想我的同伴可能快要来接我了,对于贵社来说还是把我绑起来比较稳妥。”
夜幕降临,中岛敦揿亮了会议室的灯。
——“你问我为什么故意栽在你手上。”织田作之助仔细想了想,“因为你是白延小姐的弟弟,也因为你帮我洗孩子的衣服。”
“我姐姐跟织田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虽然我不记得。”织田作之助略叹了口气,“但我应该是承过她很大的恩情。”
“既然是很大的恩情为什么会不记得?”
“唔。”织田作之助将咖喱饭的盘子往前一推,“两年前我曾接到过一个任务,但不到两小时那任务又取消了, boss告诉我,他找到了更适合的人去执行这个任务。”
“……是我姐姐?那究竟是什么任务?”
“你知道mimic吗?”织田作之助看着他,“一个被祖国舍弃的政府军组织,被抛弃后成了雇佣兵。对面的首领……有些难以对付。但白小姐成功杀死了他,而且从头到尾她没让我知道过这件事,甚至两年前我都不认识她。”
中岛敦皱起眉:“那织田先生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以我姐姐的性格,既然她当初没有告诉你,现在她也不会告诉你。”
“你说得很对。”织田作之助抓了抓头发,“这件事其实是我的好友太宰治告诉我的。你可能也认识他?他同时是白小姐的好友,所以他知道所有前因后果。他说白小姐还能回来几乎能算是个奇迹,所以这一次一定要介绍我们认识。”
太宰治。
中岛敦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我对那桩'恩情'没有什么切身感受,这点实在抱歉。但这事既然是太宰告诉我的,那就一定是真的。”
*
“你既然能猜出森先生的目的,也能明白选择安吾的后果,为什么还是要去呢?”
白延走到门边准备开门的时候太宰治忽然出声,“而且……”
“而且什么?”她果然将手从门边收回,转过身去看着他。
他却又沉默了。两人一个站在客厅中央一个站在玄关边上僵持了半晌,最终白延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我大概能猜得出你在想些什么。”
“……所以你觉得我在想些什么?”太宰治知道自己不该高兴,但他的瞳仁还是奇异地亮了一下。
“我的全盘计划你很早以前就从我的信里知道了,所以你才配合森先生演了这场大戏。”她摊了摊手,“我这人脑子没你那么复杂,想到的计划简化来说也不过就是先靠那些信找回这里来、挑起黑手党和特务科的矛盾之后拜托坂口先生安排织田作假死先让他离开横滨、他离开了横滨之后我再告诉你真相撺掇你也离开横滨、过个两三年我再联合坂口先生使一招魂兮归来把你俩弄到侦探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