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是还能支撑一段时间的程度。很少遭受如此攻击的他在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变得烦躁,他不理解这份烦躁究竟是来源于自身所承受的不喜欢的痛楚还是因为面前人那副随时都要哭出来的表情。
“那样的表情让人看着也太过于难受了吧……”太宰治喃喃,白鸟和她说了什么才会让她骤然失去冷静呢?
啧,这样的玻璃真是太令人讨厌。
“阿遥不觉得这样的BOSS会很残忍吗?”
椎名遥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无数遍说服自己这只是白鸟的计谋,用来让自己心理防线崩溃的策略,然而无论怎么说服自己她很清楚的一点就是——至少在她的面前,白鸟从未说过谎。
咲乐几个人的容貌不断在大脑浮现,她似乎听到了很遥远处的哭声。
是在哭诉吗?
“那几个孩子是被Mimic绑到车上炸死的,死的时候,连一个完整的尸身都没有呢。”
——别说了。
“还是那么小的孩子,就这样死在了街道的闹市区。”
——拜托你别说了。
“围观的人很多,但是没有一个人去救他们。”
——求求你。
“你知道吗?织田作之助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几个被绑架到车上爆炸的。”
——我不想知道。
“织田作之助去找几个孩子本以为在楼上,结果到了窗口才发现那几个孩子被绑架到了车上,几个孩子惊恐得看着他,不断的求救。”
白鸟轻柔得抚上椎名遥的肩膀,“最后的最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嘭”的一声。”
“织田作之助的心也跟着死了吧。”
“包括这次让阿遥来援助他们两个,森鸥外都是知道并且参与计划的。”
“理由?呵呵……你知道[猎犬]吧,我可是和他达成了只要将阿遥送过来,就会和[猎犬]协调保证十年内对港口的一切都不做追究。”
“这笔交易,森鸥外那个变态医生可是占尽了利益,如果他去做商人一定会赢得金盆满钵吧。”
椎名遥猛地动了下座椅,可因为手腕被异能抑制装置禁锢的原因无法起身。
她直直得望着白鸟,眼底泛起冰冷的怒气,森然的寒意从那片蔚蓝中溢出,她大口得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白鸟的话像魔咒打翻了她提前预定好的所有计划,所有的想法都变得不重要。
——毁了这一切。
——无论如何,一定要摧毁这一切。
“你想杀了我吗?”白鸟对她的反应一点都不惊讶,叹息了声,“你该杀的不是我呢,你想摧毁的是整个港口,是这个世界肮脏黑暗的一切。”
“这就是[Medicine]存在的意义啊,这样的腐朽堕落的世界早就失去了光明。只有将导致黑暗的存在抹杀掉,再重建,新生的人们会感激施予恩赐的神明。”
她的表情逐渐虔诚,“这就是我,神明的走狗所存在的意义。”
“咔哒”
椎名遥的表情变得茫然,这样的一切真的是正确的吗。
隐匿于黑暗的港口,真的是属于自己的归处吗?
如果不是的话,那么彭格列呢?从小一起长大的所有人,也都属于这种被地下世界潜规则所支配的那一方?
“这是一份解毒剂,”白鸟指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指针落到解毒剂位置上的圆盘,“阿遥拿着这份解毒剂,去做选择吧。”
解毒剂交到椎名遥的手上,座椅的抑制装置突然变形成两只金属镯卡在她的手腕上,椎名遥脸色木然的站起身。
“到底是太宰治,还是中原中也,你只能选一个救人哦。”
“还有3分钟,如果再不注射解毒剂的话,两个人都会死的,”白鸟大方的挥挥手,“现在的话,只要死一个人就好啦。”
与她欢快语气不相同的是嘴里吐出来的语言如同毒蛇的毒液一般仿佛要将人的心都腐蚀。
“阿遥选一个人去死吧。”
中原中也自从加入港口以来,始终兢兢业业得在工作岗位认真工作,是港口为数不多的良心干部之一。比起太宰治给属下挖坑或者丢给属下烂摊子或者用各种堪称魔鬼的手段去训练下属,在中原中也手下工作是港口很多人求之不得的梦想。
毕竟像中原中也这般凡事亲力亲为,关心体贴部下的领导在整个日本都堪称少数。
然而即便如此,中原中也在执行完任务夜深露重的时刻偶尔也会想起一切在他看来和自己的身份毫不相符的回忆,譬如和太宰治的争斗赢了几次,譬如执行任务和椎名遥搭档了几次有没有超过太宰治,再譬如,那天那个月光下眼眶通红快要哭出来的少女,究竟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他很少去想一些对他而言无用的事情,既然是无用的事情就没有思考的必要。
可那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讨厌被束缚,所以他对于Mafia的联姻这种事向来是嗤之以鼻,用实力无法解决的事情靠着女人和轻飘飘的感情去维持未免太过虚无缥缈,他讨厌看不见摸不着的感觉,他更喜欢把实际存在的东西抓在手里。
难道椎名遥不是这样吗?难道她不是这么想的?
那点从心底冒出来的情感被一时间冲出来的气愤压制下去,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气为什么会因此对椎名遥摆下冷脸。
直到很久之后有人告诉他,彭格列从没提过和港口联姻这件事。
他终于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也明白这一切的背后捣鬼得人是谁。
他和太宰治打了一架,像往常一样,两个人也没有分出具体的胜负。他讨厌太宰治似乎把所有人的想法都熟知于心,任何事情都无法让那张脸发生变化,可他也知道这一切并非全是他的问题。
就算是打再多的架也无法控制的一件事就是,那个曾经会对着自己羞涩微笑的少女正在逐步靠近太宰治的怀抱,最糟糕的是他无法表达自己的情感。
他好像天生就不太会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只能沉默着日复一日的干那些好像永远也干不完的工作。椎名遥面对自己的尴尬没过多久就消散,她和他的相处回到了最初的模式甚至还要更加亲密。
她会和自己插科打诨,她会遇到问题熟练地来找自己帮忙,没有任何的不自在,语气自然得仿佛两个人是熟识的老友一般。但他也清楚的一点就是,椎名遥对自己产生的那些心情。
在那个月色下,少女通红的眼眶中跟着积蓄的泪水一块消失了。
可她又有什么错呢?
中原中也扶着墙努力站稳,意识逐渐模糊,哪怕嘴里咬破再多的鲜血也无法控制黑暗一阵阵得涌上眼底。
她看着椎名遥拿着解毒剂摇摇晃晃朝两人走来,脸色木然得像是被击溃的木偶。
他很想说无论选择谁都不会有人怪她,身处Mafia中早就做好了死亡到来的准备。而这一切的发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是他们的实力太弱才会中了敌人的圈套。
但是说不出口。
中原中也永远都无法将自己的内心剖开在心悦的少女面前悉数与她看。他是从虚无中诞生连是否为人都不可知的生物,他的一生可以为了港口奉献自己的忠诚和鲜血,他属于战场,属于黑暗,唯独不属于任何人。
他是中原中也,是永远为了港口而战斗的干部。
所以他不能输,也不会输。
椎名遥拿着解毒剂站在两个人面前,她看着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快要失去意识,印象中两个人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干净清爽,强大到无所不能,能够让人放下心浑身去依靠的存在。
如果是平时看到这样的两个人,那么她一定会拿出全部的力气好好嘲笑一番,然后拉着他们去医务室诊断治疗。
不知道是不是想象中的画面刺激到她,她的唇角微微勾起,但很快又降下去。
再不解毒的话,两个人都会死。
无数个计划在脑内盘旋,又无数次被打上红色的叉号标记代表无法实施。
最后只剩下“选择”。
椎名遥望着中原中也很久,对方似乎感应到了她的视线,甚至还扯了扯唇角露出以往那般令人安心的淡笑。
他们目光相对,似乎有很多句话要说,似乎又已经说完了很多话。
中原中也对着她轻微得点点头,椎名遥努力扬起唇角笑着回应他,继而迈动脚步,白鸟瞪大眼睛,看着她一步步走过去。
——走向太宰治。
玻璃门自动感应打开,太宰治迷糊中看到少女蹲在自己面前,轻柔的手掌抚上他的脸颊。
“抱歉,让你遭受到这些,如果没有我的话你就不会遇到这么多糟糕的事情了。”
太宰治笑了笑,勉强睁开眼,“如果没有阿遥的话,我也不会有那么多幸福的瞬间哦。”
“又在说笑了,”椎名遥笑弯了眼,“太宰一向喜欢说这种哄女孩子开心的话。”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是在说谎呢?”太宰治目光认真了些。
椎名遥沉默,半晌又道,“你不是想知道那天我没说完的话吗。”
“你肯告诉我吗?”太宰治抓住她抚摸着自己脸颊的手。
“一直,一直都很喜欢哦。”椎名遥轻声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上了。”
“我也一样。”太宰治望着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但是,”她勾起唇角,眼底的泪滴到少年的衣服上晕染开,“好痛苦啊。”
“喜欢你的心情,为什么会让我如此痛苦。”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不明白,我想不明白。”
“是因为所有人都是这样,还是因为是我和你,所以这之间的过程才会那么痛苦呢?”
太宰治目光没有丝毫躲避,定定望着她,心朝着无限低的方向直直落下去。
椎名遥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
“既然这么痛苦,就让它消失吧。”
“我已经不想再喜欢你了。”
最后的最后,太宰治看着椎名遥颤抖着手拿起解毒剂扎进自己的胳膊,尖锐的疼痛和少女的低吟一起变成那天刻在心底永远无法消失的梦魇,并在日后很多年时刻出现提醒着自己的存在。
“拜托你了,放过我吧。”
解毒剂的清凉瞬间瓦解了Death Heater所带来的灼烧和疼痛。
他抱着晕倒在怀里的少女,双臂搂紧。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门外传来巨响,狱寺隼人和山本武打破ME的突围闯进训练室,在看到椎名遥晕在太宰治怀中的那一刻狱寺隼人握紧拳差点没忍住冲上去。山本武轻松控制住白鸟,提醒他别忘了他们的目的。
狱寺隼人克制住想要朝他扔炸弹的冲动,转身按下手里的异能抑制装置——那是从白鸟的基地里顺来的,置于地面。利用空间系异能操控所形成的真空玻璃瞬间消失。
太宰治同样摘下手上的异能抑制装置,微笑着看向两个人。
“虽然很失礼,但是能麻烦你们救一下旁边我那看起来快要死了的队友吗,虽然我对他的死活并不关心,不过港口因此失去一个干部BOSS会伤心的吧?”
狱寺隼人咬牙切齿得把解毒剂打进中原中也的体内,赭发少年喘着气站直身子。
“你们来的也太慢了。”
“都沦为阶下囚了你也好意思说我们。”
形势以一种压倒性的优势开始逆转。
战斗结束的最后,白鸟消失在ME,整个ME基地被彭格列和港口联手摧毁。
等到狱寺隼人结束任务,转过头想要去找自己的妹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太宰治已经带着她离开了这里。
“太宰治你这个混蛋——!”狱寺隼人的声音响彻天际,惊动了无数栖息在树上休息的林鸟。
椎名遥似乎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侑子阿姨,诞生于黑暗世界的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椎名遥伏在壹原侑子的膝上,长长的银色头发落于地面。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错和绝对的对,你认为的错误理论在某些人眼中是正确到不能在正确的道路,如果一直陷入对与错的迷雾中,会失去自我的。”壹原侑子怜惜得看着她。
“是吗,可是为什么一直以来信奉的正确会让我如此痛苦呢?”她不明白。
“也许不是对与错的问题。”
“那是什么?”
“是合适与否。”
“是说我并不适合这种生活的意思吗?”
壹原侑子吐出烟圈,“生活是很多种多样的,没有固定的模样。阿遥,你想要的生活,你自己清楚吗?”
“我想要的生活……”椎名遥坐直身子,心底模糊的想法逐渐清晰。
“侑子阿姨,我……想离开Mafia。”
“这算是愿望吗?”
“是,是我的愿望,哪怕是我的任性也好……”椎名遥眼神暗淡,“反正妈妈也不会在乎我究竟在哪里,她始终都不会停留在我的身边。”
母亲也好,中原中也也是,最后就连太宰治也一样。
“如果我的身边注定无法留下他们,不如我率先离开。”
“在我这里许愿可是需要代价的哦。”
“代价……是什么?”
壹原侑子伸手,浮动的水晶球里涌现出她和太宰治以及中原中也的无数回忆。
“是'记忆'吗?”
“确切的说,是时间。”
“时间?”
壹原侑子解释,“和那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所有时间都被我收下,以后你将不会记起有关这两人的任何回忆,也不会记起你在港口以及彭格列的任何回忆。”
“如果不小心记起来会怎样?”
“会被时空规则再次打破,将记起来的瞬间也纳入作为代价的'时间'里。”
“就连记起来的瞬间也会被遗忘……”椎名遥自嘲得笑笑,“那可真是太好了。”
“就这样就好。”
壹原侑子劝她,“你再考虑清楚吧。”
“不,”椎名遥异常坚定,“就按照你说的吧。付出代价,回到普通人的世界。”
她想起织田作之助曾经说过的话,“我记得,有个朋友和我说很想成为小说家,但是因为自己是杀手所以一直不好下笔。”
“我也想体会一下,身为普通人看待这个世界会不会更加幸福。”
壹原侑子没有告诉她,在她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港口发生了很多事。
比如织田作之助的死亡,再比如太宰治带着失去意识的她叛逃港口。
“我会实现你的愿望,但是你的身体现在和太宰治在一起,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转移。”
椎名遥闻言沉默,“为什么会在他身边。”
壹原侑子顿了顿,说,“太宰治叛逃了港口,带着在医院的你一起,现在你的身体就在他的租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