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檀正坐在院子里乘凉，来人是她的婆婆，也就是卫松哲的母亲，她婆婆没那么多事，也有自己的娱乐生活，她们之间倒是没有多少矛盾。
“妈，你是又去看爸了吗？我看你连烟杆子都拿出来了，你平时不怎么抽烟的。”
王桂芳点点头，说：“是去看老头子了，他让我告诉你们，清明节的时候，不要再烧那么多冥币了，他也用不到，只能一点点取。”
“啊？用不到？”
周静檀感到疑惑，每年到了清明节，他们一家子就会一起去扫墓，一年也就那么一次，那些没人记得的孤魂野鬼，就只能挨饿，又或者是去抢其他鬼的饭。
“对啊，他对我说，这也是他最近才发现的事情，明明每次都烧了很多，但拿在手上就没那么多了，能拿到多少得看德，然后是一点点给的。”
王桂芳从小就能看到点不一样的东西，她一开始说能看见的时候，把她的家里人给吓了一跳，虽然现在没什么人信这个了，但是，她的家里人不敢不信。
就带着她去看道士了，帮她调节了一下心情，还教了她一点东西，要是这种小孩没有被家长注意到，或者带去吃了什么西药，就会越治越差，变成神经病的概率也是蛮大的。
但是她缘浅，就没能在道士那继续学下去，在能调节好心情后，她就又被家里人送去上学了，在这之后，她也在持续学习与之相关的知识。
“这也就解释得通了，还是蛮公平的。”
王桂芳的目光扫在了地面上，她看见卫霁远正蹲在地上喂猫咪，他专注地看着那些猫，把手里的香肠掰了后，就扔在了地上，然后看着猫咪们争着去吃。
许是他的动作太慢了，有一只小猫不耐烦地按住了他的手，直接搭在他的手上吃，他没说什么，任由小猫在那吃，在摸了摸其中一只猫的头后，他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纯粹的笑意。
“那些小家伙挺可爱的。”王桂芳盯着那些猫，心中顿时有了些想法，她想着既然孩子喜欢，那就是多一个碗的事情。
“妈，你不会又想养点什么吧？”周静檀看了一圈院里的花花草草，大多都是王桂芳和卫松哲买的，她也往里面搬了几盆，因为他们发现卫霁远喜欢植物，就把觉得好看的植物带回了家。
“又没什么，像你公公那些丹顶鹤，第一只是他救助的，关系好了后，它就拖家带口地来了，现在你公公走了，我们不还是在照顾那些丹顶鹤？这样踵[zhǒng]事增华也是蛮好的。”
王桂芳一开始是没有救助丹顶鹤的想法的，起码在刚认识卫晋拓的时候，她确实没有将其规划在她的人生里，但是后来，卫晋拓偶然发现一只受伤的丹顶鹤，这才慢慢地加在了她的人生中。
卫晋拓在王桂芳心里是个很好的人，他会穿着淡绿的针织衫骑那老式的自行车，会在闲暇时刻吹口琴，到如今，王桂芳仍然觉得他寒花晚节。
而且，她认为自己的丈夫，只是肉体无法担起灵魂的重量，才让死亡降临，只为还灵魂一片自由，这是无法避免的离别，但她仍祝愿他顺颂时祺，秋绥[suí]冬禧。
“说起丹顶鹤，再过几个月，它们就要来了，鱼苗已经放到河里了，还放了禁止捕捞、垂钓的告示，那些人要是再不识相，我就不止是去村长那反应了。”
周静檀觉得那些人也真是烦，干啥不好，偏偏要大晚上的去别人的鱼塘里捞鱼，以前没把那里包下来，就说是公共的，如今圈起来了，也有证明了，还在那小偷小摸的。
“够丹顶鹤们吃就好，万一那些人家里有难处呢？得饶人处且饶人，生气是对自己的身体不利。”
卫霁远没在意他们在说什么，他的手指刚刚被猫咬了一口，没出血，但是有个印子，他后知后觉地抬起手，有点迟钝地看着那个地方。
“麦芽，你手怎么了？”王桂芳走到了卫霁远的身边，她看到了刚刚那一幕，她抬起卫霁远的手，仔细观察了一下，见没什么事后，她就没再说话了，而是观察着卫霁远的反应。
“刚刚、手上被猫咬了。”卫霁远把包装撕开后，又给猫咪们喂了点香肠，它们在吃饱后，就都离开了。
“手疼不疼？”
“不疼。”
“麦芽，这是给你买的龙须酥。”王桂芳把手里提着的东西给了卫霁远，还是那家店，常吃的老味道。
“谢谢奶奶。”
卫霁远拿着那袋东西就转了起来，他看着那沉甸甸的下摆在空中移动，他有时就会不自主地转拿在手里的东西。
“麦芽，别光顾着吃龙须酥，你还有半碗绿豆汤在台罩里呢。”周静檀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四点了，她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卫霁远继续转着手里的东西，他说：“嗯。”
“妈，你今天晚上想吃点什么？冰箱里有昨晚剩下的空心菜，我今天去田里采了点丝瓜。”
“那就炒点丝瓜，什么都不要放，都不放吃起来就是甜的，饭不用烧太多，不然明天又要泡饭吃了。”
王桂芳又说：“今天的高声你听见了吗？”
“有，比较远。”
“那是我的一个亲戚，我今天在路上的时候，他们告诉我的，让我去一下，这你们不用来往的，待在家里就好了。”
王桂芳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看向卫霁远，问：“麦芽，明天奶奶要出去吃席，你想陪着奶奶一起去吗？”
“吃什么席？”卫霁远还在转手里的东西，他一般不会自己出去，大多都是跟着母亲或奶奶一起出去的，家里人也不放心让他自己一个人出去。
“丧酒。”
王桂芳转了一下烟杆，苍老的手握住了细长的杆身，她手臂上流利的线条，连不用力都能直观地了解它带来的力量感。
“嗯。”
卫霁远想起了那样人多的场景，而他只需要坐在位置上吃饭，不用过多在意其他事情。
第4章 守村人②
《空花阳焰》
【4】守村人②
彩色的大棚搭了起来，周围不断发出了一些声响，露天的厨房那更是热闹非凡。
卫霁远缩在了角落里，他这一桌上，暂时只有他和奶奶，还没有其他人落座，他现在把双手撑在桌子上，表情还算放松。
“麦芽，你看见了吗？”王桂芳打开了一瓶矿泉水，她的手往周围虚指了一下，见有人在抽烟，她的手一挥，那烟就没有飘过来。
“嗯。”
卫霁远看了一下周围，在看见人后，他快速地缩回目光，然后又慢慢地看了过去，在他们隔壁的那桌，坐着几个人，他们的肩膀上有的白，有的黑，还有的是红色的。
王桂芳也能看见，但是，在她生了孩子后，她就只能偶尔看见了，因为怀了孕的女性灵性会消失，变得没有那么灵光，而且，孕育一个新生命，本来就是很耗费元气的事情。
“诶，你咋还坐在这啊？那里有人找你。”
有一人一巴掌就拍在了其中一个人的肩膀上，卫霁远看见那人肩膀上的红色被打散了，没有一开始那么明显，就只有一点淡淡的红色。
“麦芽，不要让别人拍你的肩膀，会把好运拍散，在晚上的时候，会把火给熄灭，到时候就会遇见一些脏东西。”
王桂芳观察过这个事情，白色是很平常的，既没有好运，也没有厄运，但是，红色代表着好运，而黑色就是厄运。
“嗯。”卫霁远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茶，他眼神放空地尝了尝味道，然后又小小地抿了一口。
“麦芽，你有时也要多说说话，多出去走走，散散步聊聊天，多交几个朋友一起出去玩。”王桂芳知道这对卫霁远来说，有点难，但是，总得去试试。
清透的光在卫霁远的眼里亮着，他抿着嘴唇，有点无措地往旁边看，他在饭桌边，不说话时就会这样，因为他母亲说，在不说话时，就要把嘴给闭着，那样微张着丑。
“没事，慢慢来。”王桂芳等得有点无聊，她不喜欢玩手机，就没像周围人那样拿出手机，她看见白膜下有未被排出的气泡，就用手抹了一下桌子。
卫霁远扶了一下桌面，有部分气泡被排出，就又多了点与桌面贴合的地方，他看着桌上出现的一楞楞，伸出手摸了摸，感觉着从手上传来的触感。
从路口那来了一个人，那人是个男的，却有着一头乱蓬蓬的偏长发，他穿的那身衣服，还算是比较干净的。
年轻人见到他都会绕开，会多看他几眼，但不会指指点点的，老年人看见他，就会比较客气，脸上也多少会带点笑意。
“来啦？来了就吃了饭再走吧。”有一个老人抓住了那人的手，然后把他往前带。
那男子一路上都是笑着的，在被老人往前带的时候，他的笑容把脸上带有的脏秽给推移了，他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这么瞧着，估计是个傻子。
“村长，你怎么还不过来？快开席了。”一个妇女跑过来招呼着村长，她刚刚见厨房那都开始端菜了，再过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好，我这是看人来了，就来接一下。”村长又转头看向那男子，说，“位置给你留好了，想吃什么就吃，走的时候跟我说一下就行。”
“他是……”王桂芳指着那个男子，她又说，“我们这的守村人。”
她见自己这桌开始有人来了，就降低了声音，说：“都说无傻不成村，有守村人在的地方，都会太平一点，因为他们是自己承载了一些不好的能量，才会傻，或者身体有缺陷的，麦芽，你记得都是在什么地方看见他的吗？”
“看见他、红白事和路上。”卫霁远想起每次看见那人，要么是在路上走，要么就是在红白事上，而且，他在红白事上时，总会站在一个比较显眼的位置，一眼就能望过去的那种。
“嗯，有他在的红白喜事，都能顺利进行，虽然我是看不见的，但是有人说起过，他们是土地代理人，可能是有什么仙家在身上的。”
王桂芳有些道上的朋友，他们有时去拜会的时候，就会聊很久，分享一下自己的所见所闻、法器、符箓什么的。
要说人在三维的话，神之类的，就是在四维，这是个很大的世界，都说有三千世界，一千个小千世界，叫做“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叫做“大千世界”。
一个大千世界，因为它里面有小千、中千、大千，所以称其为“三千大千世界”。
简单来讲，那就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小伙子，你怎么不吃啊？”一个热心的老人，给了卫霁远一把碧根果，她见凉菜都来了三四盘了，可是这个小伙子连筷子都没有动一下，就好心地给他抓了一把。
卫霁远用手背把那些碧根果给推了回去，他不喜欢碧根果，不仅剥起来麻烦，而且不好吃，他看向王桂芳，还默默地把椅子给移了过去。
“我孙子不喜欢碧根果。”王桂芳把碧根果给拿了回去，她知道卫霁远对于不喜欢的东西，是不会勉强自己的。
“哦，这样啊。”那个老人知道后，就不再拿什么了，她开始关注着自己面前的食物。
在又加了一次菜后，卫霁远才伸出了筷子，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在碗里后，夹了一根慢慢吃。
吃好菜后，他夹起了一块孜然排骨，在拿着啃了一会儿后，他觉得脸上有点脏，感到不舒服，就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湿巾，仔细地擦了擦脸。
吃好饭，王桂芳摇着蒲葵扇，和卫霁远一起走回家，反正这里离家也不远，就当是散步，消消食了。
路上。
卫霁远看见前方的路上有什么东西，他觉得那是一只猫，等走近后，那果然是一只猫，它的四只爪子都是白的，是躺在地上的，本以为它的脸更靠近地面，但是仔细一看，它的头往上偏移，左眼突出。
“怎么停下了？”王桂芳也走了过来，她也看见了地上的那只猫，说，“哎呦，可怜。”
“它这是被车子撞了？”卫霁远的目光有点难以移开，这么一个小生命，就这样突然地离开了，酸楚从他的心中冒出，他觉得不该这样的，但是，他没有什么办法。
“应该是吧，这么小的猫，可怜死了。”王桂芳往前走了，她说，“回家去拿铲子，把它埋起来。”
她见卫霁远没有跟过来，就又返回，摸着卫霁远的头，说：“若无执念在心头，人生何处不清欢，很多事情都是很难两全的，不要太执着。”
拿了铲子后，王桂芳把猫铲起，然后放在了卫霁远挖出来的坑里，这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等他们回了家，卫松哲和周静檀已经吃好饭了，家里没人，因为他们去散步了。
第5章 摆摊①
《空花阳焰》
【5】摆摊①
卫霁远被仓鼠啃笼子的声音给烦醒了，他一睁开眼，就看见了旋转着的吊扇，昨晚他忘了拉窗帘，如今白光落入了屋里，带着晨光熹微的清新。
他往地上看去，有一只白色的仓鼠正在啃笼子，它的两只脚都踩在了杆子上，手也牢牢地抓着，但是，它的嘴却一点都不牢固，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啃笼子的动作。
这只仓鼠是他和母亲逛街的时候买的，那时，他一眼就看中了这只仓鼠，它看起来小小的，却是里面最活泼的一只。
周静檀都怕它还没满月，就和老板讨价还价了一下，把价格从二十五降到了二十，由于他们之前有过养仓鼠的经历，所以他们才敢把它带回家。
“是饿了吗？”卫霁远起身，在把脚塞在了拖鞋里后，他就拿起了地上的罐子，然后打开笼子，往它的食盆里放了一勺粮。
在场的笼子加起来，一共有四个，分别有母的银狐、公的奶茶和母的紫仓，以及紫仓生的一窝崽，把公的全给挑出来放一窝了。
一开始，他们还不知道该怎么分辨公母，但是之后，卫霁远想起他看过的一本书上有，还是彩图，就拿出来比对了一下，周静檀也拿手机在网上搜了一下，肛门和生.殖器距离远的是公的，近的是母的。
在听见声音后，其他仓鼠也跑了出来，特别是紫仓生的那一窝，有的扒在了笼子上，有的双脚踮起，还有的待在了给它们搭的楼梯上。
“你们也饿了？”
卫霁远也给它们来了一勺，小仓鼠们立刻跑到了食盆边，有的为了吃饭还打起来了，他就抓起其中一只，把它放在了别的地方。
房门被敲响，随后传来周静檀的声音，“麦芽，吃早饭了，妈妈刚刚去买了小笼包和豆浆，还在家煎了几个荷包蛋。”
“嗯，知道了。”卫霁远穿起了衣服，他有早起的习惯，但是遭不住被仓鼠们打扰，他感到眼皮有点沉沉的，显然是还没睡醒。
等他走下楼，周静檀已经把早饭给分好了，见他走过来，她就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却被卫霁远躲开了。
“好好好，不碰你的头发，麦芽很注意形象的。”周静檀把一包纸巾推到了卫霁远的座位那，她又说，“今天晚上我们去摆摊，如果有客人来问的话，麦芽你要克服一下，要告诉他们该怎么养仓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