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伤心欲绝,皇帝怜女心切,是以即使是幼龄早夭,也哄哄闹闹的办了好大一场葬礼。卫嬿婉即便大着肚子也去给这位五公主烧了纸、诵了经,她知道这是在太后的干预下,嘉贵妃本来要作用到十二阿哥身上的手段落在了五公主身上。舍公主、保皇子,这和她额娘从来都偏向弟弟似乎也没什么不同,历来男儿都是要比女儿贵重的,她明白,也习惯了。她只是有些顾影自怜的可怜这女娃儿,就像可怜幼时不得偏爱的自己。
可是当她烧完纸钱出来,远远的就看见了凌云彻。卫嬿婉现在不能动他,也不想跟他碰上,所以她带着春婵躲了,隐在宫檐错落的阴影里,等他巡逻的那一领队过去。她这一胎的肚子并没有像第一胎时那般大,进忠被她之前难产的样子吓着了,这一胎叫春婵紧紧的盯着她不许吃太多补品,饮食也一直控制着,是以她的身形隐在宽松的白色丧服下也并不显眼,低头躲着的时候仿佛是个不惹眼的小妃嫔。凌云彻从她面前不远的地方走过,完全没认出她。
但卫嬿婉隐在黑暗中悄悄抬眼,瞧见了凌云彻捡起了皇后发间遗落的白花。旁边扶着她的春婵气得手都在发抖,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被卫嬿婉使了力握了握手,才勉强搭下了眼皮,扶着她从阴影里出来,慢慢的往永寿宫走。
刚进了永寿宫内殿,她这个心腹大宫女就满是气愤的骂开了,负心汉、白眼儿狼、瞎了心的混账羔子轮番上阵,直把卫嬿婉听得差点儿乐出声儿来,她怎么以前不知道春婵这么会骂人的?不过她看着春婵替她生气又不好这时候笑出来,只好压下嘴角、拉了她的手坐在榻上,刚要说话,就听到内殿屏风后头传出来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调笑:“呦~春婵这是骂谁呢?哪个蠢东西又惹着咱们炩主儿了?”
春婵见进忠躲在这儿倒是没多惊讶,进忠公公总是能不声不响的从永寿宫每个角落冒出来,她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不过想到进忠公公对凌云彻的厌恶,怕这位知道了再闹出事来,所以赶紧闭了嘴,见卫嬿婉带着些无奈的冲她摆了摆手,就悄声退下去了。
进忠本来是偷偷溜来给跪了一晚上的炩主儿捏腿的,她如今月份大了,肚子虽然在他的一再叮嘱下没被补大,胎像也比第一胎时稳定不少,可是腿脚还是容易肿。然后就被他听见了春婵的怒骂。
自从凌云彻救了皇帝被提回御前,进忠就觉得胸膛里堵着一口气,如今听春婵字里行间的意思,哪会猜不到炩主儿这是遇到了谁。是以他语气里实在没忍住,自己听了都觉得酸的倒牙。
卫嬿婉自然也听出来了,她懒得管他,她的腿跪了一晚上,酸胀的厉害,心情也实在算不上好,也就不想理会这个醋缸咕噜噜冒的泡。
进忠自己默了会儿,还是挨近了她的榻,伸了手去给她按腿。卫嬿婉瞥了他一眼,见着这个一听见“凌云彻”三个字就变蠢的蠢东西仍旧拉着张长脸,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儿,很是无奈这么好使的奴才怎么就生成了个醋缸。
她眼睛转了转,忽然叫进忠去她妆台翻了凌云彻的戒指出来。
进忠的手顿了顿才收回去,慢腾腾的挪过去翻她的首饰匣子,找到了又慢吞吞挪回来,很不乐意的递给了她。那副样子叫卫嬿婉看得有些发笑,这回她没忍,直接笑了出来。
等她笑够了,才拎了进忠的耳朵到嘴边,悄声吩咐他说,让他寻一个一般大小、一般样式,但是质量和做工更上乘的红宝石戒指来。
进忠的一双眼倏忽就亮了起来,带了十二分的笑意亮晶晶的看她,被她伸了手指虚点着他的眼睛,笑着骂他,醋缸子。
她没同他说要新戒指做什么,进忠也没再问,他悄悄的坐到她身后的榻上,一只手半搂了她隆起的腹部,一只手去寻她右手的无名指,借着量尺寸的借口用手指摩挲她的指骨。“炩主儿如今的手指比之前莹润饱满了不少,还要原般大小的?”他一边光明正大的占着便宜,一边轻声开口。
“原般大小的,我预备了有用。”卫嬿婉没躲,由着他握着她的右手手指揉揉捏捏。如今凌云彻回来了,这个醋缸子不安抚好了,可别再给她生事。
“嗻,奴才明儿就去办。”进忠嘴里应着,手也没放开,就这么半抱着她歪在榻上。
卫嬿婉放松了腰背靠着他,她今晚跪了半夜,身上实在是乏的厉害,也就没推拒进忠的亲近和好意。她在他怀里的时候的确要比倚在皇帝怀里更舒适放松些,这个奴才什么都紧着她,伺候也实在是上心。
在他怀里窝了会儿,卫嬿婉觉得还是得叮嘱一下:“戒指里头不许自作主张刻东西。”半天没听见进忠应声儿,她侧仰了头去看他,才发现这奴才居然真的憋着嘴在不乐意。卫嬿婉都要被自己对进忠那些个小心思的了解程度震惊了,亏得她不放心嘱咐了这么一句,他还真打算刻啊?
“我有用!”她要被这喜欢自作主张的犯蠢醋缸气死了,“时机成熟了要递给皇上瞧的!”
进忠这才微微睁大了眼睛,知道自己是会错了意,赶忙应了,见卫嬿婉神色确实是恼了,忙一叠声的讨饶发誓,说以后得着吩咐再不敢自作主张了。哄了好一阵子才把人哄得舒展了皱着的眉头,却是再也不肯倚着他了。
【嬿婉半夜坐起来:......不是,他有病吧?】
【进忠:炩主儿我错了~(以后还敢)】
第47章 红宝石戒指
卫嬿婉这一胎足月生产,顺顺利利的产下了一个阿哥。皇帝龙颜大悦,亲自赐名永璐,行十四,允许炩贵妃可以在他入尚书房读书前留在永寿宫亲自抚养。又赐了恩旨,说炩贵妃的正式册封仪式之后,允她接太妃那里的七公主每月回永寿宫住十日,以慰天伦舐犊之情。
皇帝估计是觉得她这儿子生的太是时候了,宫里因着皇后丧女阴沉了好几个月的阴霾空气终于被这一桩喜事冲淡了不少,皇帝也能从皇后日渐埋怨忌恨的目光中脱出身来。卫嬿婉没想到生了皇子还能接回公主,正喜的心情澎湃了没几天,结果刚出了月子,就被想要逃离紫禁城这个伤怀之地的皇帝拉到了江宁——皇上又一次南巡了。
卫嬿婉看着怀里嗷嗷待哺的儿子,真是恨得气不打一处来,但是皇帝要带她,她只能扔下幼子,感恩戴德的领旨谢恩、随皇帝南下。
所以当卫嬿婉乘着轿撵在江宁行宫的花园宫道上碰见日常巡查的凌云彻的时候,心情很是不好的想搞些事出来。她特意叫人停了轿撵,对着凌云彻装模作样,一定要听他的道贺。
“凌大人此声道贺,可是出自真心?”卫嬿婉差点儿没忍住阴阳怪气,心里做了好些思想工作才能憋出一副情真意切、柔柔弱弱的嗓音对着他做戏。结果那人冷着一张脸,直接行了个礼走了。
气死她了!这狗男人不接茬,她还怎么搞事!卫嬿婉气的扔下轿撵,吩咐不许人跟来,自己跑到隐蔽处掐树叶子撒气。春婵本来怕她自己气坏了身子,要紧赶着几步追上来扶了她好生劝哄,却在看见宫殿转角处转出来的人影后停住了脚。
进忠冲春婵摆了摆手,让她退下去,自己伸了手扶住树荫下还在兀自生气的炩主儿,好生的带着她转进了角楼的一个狭小内殿里。他早在楼宇上瞧见了底下花园里的一门子官司,虽是被炩主儿好声好气的跟凌云彻问询挂怀之举搅得一肚子怒火妒意难平,但是看见刚出了月子没多久的嬿婉似是真的气坏了,又怕她忧愤伤身,还是先压下了自己的怒意醋意,去轻声的哄那狠掐着他的手还气鼓鼓的炩主儿。
“炩主儿,没得为着个瞎眼的凌云彻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他算个什么东西?您这刚生了十四阿哥,身子还喝药调养着呢,太医嘱咐了不能动肝火。您消消气儿啊。”进忠见她气的发恨,满心里不是滋味儿,却也不敢在这时候去抱她。
“他不搭本宫的茬,本宫还怎么搞他?还有你!这段时日跑哪儿浑去了?到处都找不见你人影儿。”卫嬿婉对着进忠才没那么多顾虑,伸了手一指头戳在他脑门子上,恨声道。
进忠听完她的话倒是愣了愣,接着一扫脸上原本压都压不住的阴郁之气,嬉皮笑脸的凑上来揽了她的腰,侧身抱着她往内殿的阴影更深处躲了躲,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奴才要冤枉死了,刚紧锣密鼓的去办好了炩主儿交代的差事,正想着给您把东西送去呢,哪成想半道上就瞧见了您跟凌云彻说话,好悬没一口血呕出来。”说话间手腕一翻,一只手托了个品相相当好的红宝石戒指给她瞧。
卫嬿婉被他搂腰抱着躲在暗处,一开始很是紧张的想去看四周,怕他们这副样子被人瞧见。但听见他用和缓无赖的语气耍痴卖乖,倒是放下心来,知道这又是进忠在行宫里探寻出来的藏身之所。这奴才属蛇的吗?怎么在哪儿都能找到几处巢穴。
她没自己伸手接,借着进忠的手仔细瞧那枚戒指。做工自不必说,虽样式简单、却是极好的工,镶嵌着的上好的红宝石即使在窗棱中透进来的一束正午日光的照射下也看不出一丝裂絮,内部洁净、颜色纯正,竟是缅甸的鸽血红。卫嬿婉心下有些惊讶,进忠哪儿弄来的这么贵重的石头?他去贪国库的银子了?
见窝在他怀里仔细瞧完了戒指的炩主儿挑了一边眉梢看他,进忠心里有些好笑、也有些得意。他之前进给她的玉钗是经年之前,他还没做到御前第一人的时候准备的,虽也是上乘,却无奈当时他的确财力有限。自从炩主儿拉下了李玉,把他拱到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位子上以后,前朝后宫多少人紧着巴结他,银子孝敬那是流水儿似的往他手里送。可如今瞧着炩主儿一副“老实交代、是不是偷了皇上私库”的神情,他压了压嘴角的笑,软着声音哄她:“奴才自个儿的体己买的,走的是南边儿浙商的路子,从缅甸直接寻了石头来,找好手艺师傅新制的,这才费了这么长时间的功夫。奴才可没敢去动皇上私库,再说私库里都是大个儿的宝石,您要的尺寸小巧,都不合适。”
感情你还真去偷偷翻皇帝的私库了?狗奴才嫌命长,她还想多活些日子呢!卫嬿婉瞪他一眼,见他眼里笑意更浓了,嘴唇得寸进尺的轻轻贴上她的耳廓,声音又轻又软:“奴才伺候您戴上?”
卫嬿婉复又去瞧着被他托在手心里的戒指,皱了皱眉。她本意是想找个差不多些的戒指去跟凌云彻的那枚混着戴,见皇帝的时候戴假的,算计凌云彻的时候戴真的,然后等时机成熟了,想法子搞一搞现如今一心帮着皇后的凌云彻。可是进忠给她找来的这枚戒指却有些打眼,虽然她现在位份提上去了,内务府私底下的孝敬也精致厚重了许多,但这一枚即使对于她这个贵妃来说也不算个普通物件儿。好在她从来没在皇帝面前带过凌云彻的那枚戒指,倒也不怕到时候穿帮、被皇帝疑心。
她仔细在心里思忖了几遍,决定还是就用这个罢,她的确很喜欢这枚戒指,那鸽血红红的真好看~
于是她伸出了一只手,把指尖搭在了进忠轻抿着的唇瓣上。
进忠心里的喜悦炸开了花,他松开了揽在她腰侧的手,却还是松松的把她拢在怀里,两只胳膊圈着她,去摸她软嫩的手指和莹白的骨节。戒圈儿对于她现在手指的围度来说还是细了些,他怕硬往里戴会挫伤她的手指,可这里也没有油脂膏子润滑。进忠想了想,握了她的手拉上来,分开了要准备戴戒指的无名指,一口含了进去。
卫嬿婉没料到他这一茬,还没来得及阻止,他的唇舌就卷了上来。进忠的嘴里温暖湿润,灵活的舌尖沿着她的一节节指关节缠绕着舔舐,他的双唇因为含着她的手指合不严实,丝丝晶亮的唾液拉扯在他的唇舌和她的手指之间,要命的是进忠还拿软的迷蒙的一双眼微眯地瞧着她,里面情丝缠绕,拉着卫嬿婉的眼神就要把她拽进眼底的爱欲深海中去......好色,卫嬿婉被他的眸光和嘴巴缠的有些脸红,他这都是哪儿学来的招式。
等戒指终于戴进了她右手无名指的最后一个骨节之后,进忠胸膛微微起伏着,带着满脸的笑意又凑上来,用光亮莹润的唇贴了贴她戴好戒指的手指。卫嬿婉被他瞧的有些不自在,拧了拧身子表示放开她、她要走了。进忠也没再黏她,规矩的扶着她出了角楼,在树下阴影处碰上了等得有些焦急的春婵,卫嬿婉换了扶着的人,出去寻了轿撵回自己住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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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再次怀孕
皇帝再次南巡并不是只顾着来玩乐的,他一直私下里动作频频,进忠被他支使的溜溜转,卫嬿婉整个南巡期间都没见着几回。只不过卫嬿婉自己倒是很悠闲的欣赏了一番这座南朝古都的杳杳春色。“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古人诚不欺她。
她能这么悠闲,倒不是狗皇帝终于开始当人了、不拿卫嬿婉当好刀使了,她身子都没恢复好就被皇帝拉来南巡,原本就是存了使她的心思的,可惜的是——她又怀孕了。
卫嬿婉都有些自豪自己肚子的争气能力了,自从皇帝停了她的那份做了假的避子汤,换上真的坐胎药之后,她就一直在接连不断的怀孕,连番后宫的阴私算计与被算计都没耽误她生孩子。
进忠听说她又怀孕了也是很高兴,同时也大大松了口气。这次她有孕没出什么岔子,让进忠放下了是不是自己作为一个太监会克她子嗣的忧虑。结果得知喜讯他脸上一时被绷住,被卫嬿婉瞧出了他这些个心思,很是不屑的乜斜了他一眼,揪着脸皮骂了一通。她要是能因着一个太监就被克了子嗣运,那她这泼天的富贵命不争也罢,老老实实当她的小宫女去罢。
只不过原本皇帝说回宫就给她办正式册封礼的事因此不得不再往后拖一拖,等她这胎生下来再办。卫嬿婉无所谓,反正早晚都要册的,如今她的月例赏赐、宫人仪仗一概已经是贵妃的规格了,册封礼不过是走个形式。而且如果能再生个皇子的话,她这册封礼还能办的更隆重些。
历来没良心的皇帝顾念她怀了身孕,就没再给她派差事,卫嬿婉揣着皇嗣在江宁很是心情愉悦的玩耍了一番。进忠因着替皇上办差在外头行走,虽忙得没空陪她,却叫人搜罗了不少市井间零碎的小玩意儿给她送了来。他见之前在京城里找的那些个民间玩物卫嬿婉很喜欢,于是这次借着职务之便,又找了好些江宁以至江南的各色民间杂艺手工来讨她欢心。
是以当卫嬿婉跟着圣驾浩浩荡荡又回到紫禁城的时候,永寿宫的库房里堆了一堆新鲜物什,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留守的红云和王蟾收拾入库的时候仿佛是进了江南民间杂品手艺展堂。卫嬿婉也没藏私,叫永寿宫的奴才们都各拿了几件喜欢的去顽。
皇帝来看她的时候见着整个永寿宫都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问了才知道他这个小菩萨又做了散财童女,摇头失笑的嗔她说真是把底下的奴才都惯坏了,主子的东西也敢随意挑了拿去耍。卫嬿婉又搬出了为皇嗣积福的老说法,被皇帝点着鼻子笑骂,说借口都不知道换个新的,净会拿了朕的银钱买东西赏自个儿的奴才。卫嬿婉才不踩他的语言陷阱,勾着他的手指拍马屁,说天下万民都是皇上的子民,她的奴才就是皇上的奴才,皇上恩泽天下,她不过是借了皇上的花。皇帝被她缠闹得笑了一场,这次南巡感觉诸事不顺的郁气都消散了几分,又赏了她好些东西。
过了几日,轮到春婵守上夜,照旧被拉着睡在卫嬿婉身边的时候悄声回禀,说绿枝似乎注意到了进忠公公偶尔偷溜进永寿宫的事,她私自叮嘱了不叫她管,来给卫嬿婉告个罪。卫嬿婉想了想,又问了春婵对绿枝的看法。春婵也觉得绿枝稳重、办事牢靠,这么些年看下来着实不错,就发觉进忠公公的事来说也是细心和忠心俱存,所以她才敢在没问过卫嬿婉的情况下私自做了主,透了点意思给她,以防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不摸底细去抓自己人,反倒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