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婵王蟾他们带着底下一众宫人都高兴的谢了恩,在永寿宫的老人儿们是习惯了主子经常免了他们的差事,放他们去休息吃茶。不过每年每季新进的一些粗使宫人们却不曾在别处享这优待,虽总听人说永寿宫的奴才们待遇好,却头一回既能免了酷暑里的差、又能得着份例外的冰碗用,尤其是负责洒扫的小宫女小太监们叽叽喳喳的互相小声高兴的议论,说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能来永寿宫当差,翊坤宫里都没这待遇呢。结果被耳尖的春婵和澜翠听见,点着他们的额头小声严厉的责骂,说得了主子的好儿、还要给主子招祸?念着初犯,但凡说嘴的,每人罚半个月月钱,日后把嘴都闭严实了,再让人听见一回就直接赏板子、撵出宫去。小丫头小太监们吓得一缩脖子,赶紧跪下磕头讨饶,又指天发誓再不敢嘴碎了,这才被大姑姑们撵去后面厢房吃冰碗去了。
只是永寿宫满宫里的奴才们都有冰碗用,就卫嬿婉自己没有。她怀着身子,天儿又热,往日里只是春婵她们伺候的时候还好,她还能偶尔讨价还价的要冰碗冰酪子吃。可这几天进忠没了差事,就窝在永寿宫寝殿的内室里,每天十二个时辰,吃住都跟她待在一起。卫嬿婉倒是高兴他一直能陪着她,可是就一点不好,进忠一盯上来,她就再撒娇再发脾气都没用了。每到用膳或者用茶点的时候卫嬿婉都哼哼唧唧的要生气。进忠为了哄着她别贪凉、别用冰,都能哄得自己一身汗。
【嬿婉:我要吃冰!】
【进忠:炩主儿啊您怀着身子呢,不能这时候用太多冰,这碗红糖酪子都已经晾得温了。】
【嬿婉:不管,我要吃冰。】
第115章 进忠中招
夏天天热,进忠躲在永寿宫虽然可以吃喝不愁,但是他总要换洗、沐浴和更衣,所以在永寿宫里藏了两夜两昼之后,第三个夜里,他悄悄从暗门溜回了自己的庑房,准备第四日沐浴更衣后,再在夜间过来。
然而就是在他待在庑房的这一日出了岔子。早膳正常,可是等他仔细的沐浴过后,正散着湿头发晾干的时候,王喜的一个小徒弟送了午膳过来,说王喜公公在御前当差不得空,叫他来给进忠爷爷伺候。
进忠见是王喜常带着在养心殿当差的人,也就没在意,可是当他被孙辈的徒弟伺候着弄干了头发、编好了辫子,重新穿戴整齐用膳的时候,见菜肴里一盘鲜嫩的菌子爽口鲜香,就多食了几筷子。可刚漱了口,就觉得头里有些发昏。他一开始以为是暑热,正想着略解几颗扣子去床上眯一会儿,结果伺候他的小太监刚退下去,就有一个穿青色低阶宫女服饰的俏丽小宫女推了他庑房的门进来了。
进忠一打眼儿还以为是嬿婉,见她含羞低眉的贴上来,他头脑里很是不清醒的自动抱了上去,结果当他看见怀里的女人那双明明笑得讨好却隐藏着厌恶的眼神的时候,混沌的脑子里才突然闪过一丝清明——这人不可能是嬿婉!且不说嬿婉如今怀着接近六个月的身孕,不可能来偷偷找他,就算不曾怀孕,她也不可能用这种眼神看他。
进忠一瞬间暴怒,死掐着这个冒牌货的脖子,压低了声音厉声喝问她:“你是谁?!谁派你来的!”他耳朵里有些嗡鸣,听不清她有没有回答,他绝对是中招了,他的脑子如今晕眩的仿佛要升天,而且他眼前人的脸分明就是嬿婉,刚才他都没意识到嬿婉如今怀着身孕、不可能大白天偷偷跑来找他。
他绝对是被人下了致幻的药,进忠死命的甩了甩头,他来不及审问这个被他掐得涕泪横流、只能拼命摇头挣扎的女人,他直接双手使力拧折了她的脖子,狠命的压下恶心晕眩的感觉,扛着这宫女的尸身就出了庑房。好在日头正毒,又刚过午膳时间,所有不当值的宫人们都在躲着日头缩在庑房里睡大觉,进忠混乱的脑子里好歹还能记得下人们的宫道旁就是当年娴妃居住的延禧宫,已空置了多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宫女的尸身扔进了延禧宫后院的水井里。
他此时幻觉已经很严重了,四周的景物都在扭曲变形,他下意识觉得此时不能回庑房,他中招就是在庑房,回去指不定要被人连番暗害,他死命的掐着自己的人中和大腿,一路跌跌撞撞的,使尽了全身的自控力才勉强抓着一丝清明,避开人一头撞进了永寿宫的后侧门。他完全是凭着多年的熟练惯性和身体本能去开了暗门,一头摔进永寿宫内殿的时候,把待在里面趁他不在、偷偷用西瓜的卫嬿婉吓了一大跳。
卫嬿婉听见响声不对,顾不得身上还揣着六个月的大肚子,跳下榻去鞋都没穿就奔到了衣架后,看见进忠满头大汗、几乎站立不住的斜倚在墙上,看向她的眼神都已经散了。春婵也正伺候着她打扇呢,主儿动作快的她都没跟上,紧赶着跟过来看见进忠公公这副样子,唬得赶紧上前,要帮着主儿把进忠公公扶出衣架后,结果被进忠一把推了个趔趄,然后眼瞅着进忠公公那双胳膊就圈上了自家主儿的身子,圈的紧紧的,眼神混沌颤动的厉害,仍旧抱着她努力挤出牙缝里的话,喘着粗气说道:“嬿婉,有人很像你,来贴我,我杀了,扔进井里了。”
卫嬿婉一听瞬间脑中警铃大作,手揽上进忠的腰,用肩膀顶着他就往榻边走,一边走一边厉声吩咐急着要来拉开进忠的春婵:“春婵,不用管进忠,他交给我。你现在立刻带着澜翠、绿枝,还有王蟾,找最伶俐的人,去永寿宫到进忠庑房的这条路上暗暗查验,看是否有尾巴偷偷跟着,有就立即秘密扣押,扣不住的立刻绞杀、处理掉,无论是谁!永寿宫附近最近几日若有嫌疑人等,一律如此处置。永寿宫表面要无任何异动,如往常一样,听明白了吗!”春婵被自家主儿从未有过的冷厉神色惊得连忙点头,顾不上进忠公公现在为什么仿佛要吃了主儿一样的神情,转身就去找人,出了正殿把门掩得死死的,赶紧调整好了脸色,压下满心的慌乱惊疑,带人赶紧去清理尾巴。
等春婵带着人,借着去内务府领冰的由头把一路里里外外摸了个遍,愣是没瞧见一个可疑的人影儿,她实在不放心怀着身孕的主儿和一个明显被人下了药、状态不对劲的进忠公公,就把人悄悄撒出去继续探查,自己无声无息的摸回了主殿,结果刚转进屏风,就看见主儿和进忠公公在榻上,自家主儿正被人死死的抱着搂在怀里,紧贴在她身上,胡乱的在亲她,主儿的衣裳扣子都被解了大半,身上的衣裳被扯的乱糟糟的。
春婵脑子里“轰”的一声,三两步赶上来就抓住了进忠的衣领腰带,要把这个僭主的狗阉人从主儿身上撕下来。进忠脑子里当下已经彻底没了清醒的意识,感觉到有人来拉扯他,反手一掌就把人推翻了半丈远,转脸凶狠的咬牙示威:“滚!”他把嬿婉紧紧的护在怀里,任谁都别想从他怀里抢去,更遑论伤她。
卫嬿婉赶紧去握他的手,他如今刚被她喂了一粒解毒药,恐怕还没生效,除了她,他似乎谁都认不得了。她看着春婵好不容易爬起来,又满脸焦急愤怒的要来拉进忠,赶紧冲春婵轻声道:“别拉他,他现在认不得你,惹急了要伤了你的。没事,我没事,他就是现在只能记得护着我,容不得别人近身而已。”
进忠见她在跟其他人说话,蛮不讲理的把她的脸托着朝向自己:“嬿婉,别看别人,看我。”说着就要来继续亲她,卫嬿婉见他此时混乱不堪中独占欲爆发的厉害,只好当着一脸震惊、不敢置信的春婵的面,迎上去轻柔的亲了亲他的唇,贴着他说:“是春婵,是我们的人,不是坏人,不会伤害我,也不会伤害你,是帮着我们的,别怕,没事。”说着就去摸他起伏不定的胸口。进忠此时记不得春婵是谁,他也不在意,他只能看见她,感受到她在安抚他的心口,就握了她的手拉上来,贴着吻她的手心。
借着这个档口,卫嬿婉赶紧去安抚仿佛被吓傻了的春婵:“你去帮我熬一壶浓浓的绿豆水来,进忠中招中的厉害,我刚喂了一粒常备的解毒药,不知道何时才起效。对了,有尾巴没有?”
春婵愣愣怔怔的看着自家主儿,她、他们......他们原来是、是这种......关系?她懵着一张脸,满目的不可置信,但是看着主儿对着进忠公公喁喁细语、温柔安抚的样子,一点儿也没有勉强之意。进忠也是,满眼里只能看见怀里的人,脸上全不是平日里的冷厉阴狠,只是乖顺的、痴恋的看着主儿的脸,见主儿不看他,就露出一副受伤的神色来,贴着主儿软着声儿的央求:“嬿婉,婉婉,别看别人,你看看我,嬿婉,你看看我......”
卫嬿婉被他缠的没法子,只好又转了脸去安抚的亲他,一边亲一边哄:“看着呢,别闹了,你让我喘口气儿。”然后顺势把进忠的脸压到自己的颈窝里,让他去缠吻她的脖颈,又赶忙去催问仍旧震惊的回不了神的春婵:“春婵!抓到人没有?”
春婵被她略提了声音的焦急询问喊回了神,急喘了几口气,才压下砰砰作响的心跳声,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回道:“没有,没见着有可疑的人,我让他们悄悄的继续去查探了。另外给王福公公也偷偷递了话,叫他那里也警醒着些,有任何不妥就来消息。”她声音里还是满满的震惊和懵然,脸上也显得呆木木的。
卫嬿婉好歹松了口气,有可能是有小宫女看着进忠如今权势滔天,借他休沐的时候去使了手段贴他,不过进忠说那宫女像她,还是让她有些疑虑不安。但是既然到现在都没人兴师动众的来“捉奸”,那至少说明即使有幕后之人,也并不清楚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能只是试探,而现在人被进忠直接弄死了,那拿到哪里去说也只能是进忠恨屋及乌,斗不倒永寿宫娘娘,就对着贴上来的、长相相似的人出气。
她心里稍稍安定了,手下也快按不住进忠要抬起来的脑袋了,赶忙对着春婵柔声说道:“去熬绿豆水来,快些,避着人,另外永寿宫还是按时辰落锁,若有人来,就说我孕中困乏,已经睡下了。进忠的事,我回头再与你细说,快去。”刚说完就被寻上来的进忠堵了嘴,握着她的脖子与她接了个深吻,卫嬿婉因为春婵还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被他吻的闹了个大红脸。他的唇舌交缠着她的,他的脑子里被幻觉操控着,只能霸占着眼前人,抵死缠绵。
春婵被眼前两人交缠着亲吻的画面吓得赶紧低了头,爬起来手忙脚乱的退出去了,她一边退、一边死命把脸揉得不那么僵了,在轻拉开一道门缝儿挤出去,又赶紧反身掩紧门扉的当口,耳尖听见了进忠公公一声软到发媚的轻唤:“嬿婉......”
春婵的心砰砰的跳,赶紧把所有的声响全都紧闭在了永寿宫的主寝殿里。
【彩蛋部分是补充了这里的一部分温馨细节,依旧是不解锁并不耽误剧情】
进忠被喂了解毒药和绿豆水,直睡到半夜里才醒了,眨了眨眼意识回笼,眼睛迅速的扫了一圈儿周围的环境,意识到自己在哪儿、失去意识之前都做了什么,“噌”的一下就从榻上蹿了起来,把守在一旁打盹儿的卫嬿婉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去拉他:“进忠,进忠,你在我这儿呢,安全的。”
她手里握着他给她的夜明珠,所以深夜里也能看见他刚刚清醒、翻身跃起来时,一脸警惕、蓄势欲搏的神情。进忠转脸看见守着的是她,呆了一呆,赶紧着就来抱她,一边把她抱起来往床上安置,一边轻声急问道:“我怎么跑到你这儿来了?给你惹来麻烦了吗?有个宫女长着你的脸,来我的庑房往我身上贴,我中招了,只能记得拧断了脖子扔到延禧宫的井里了,有尾巴跟来吗?”
“没麻烦,你往我这儿来是对的,你那副模样,往哪里闯都是个死。暂时没发现尾巴,王福也得了消息,正在暗地里排查是谁要害你。”卫嬿婉揽着他的脖子,轻声跟他说明情况,又问:“你怎么中招的?”
进忠一边把她往床上放,一边皱了眉头回忆:“不清楚,早膳没事,庑房里也没多东西,午膳......午膳里有道鲜菌子,因着味美,我多用了半盘,午膳用完不到一刻钟,我就觉得有些头晕。”
“很可能是菌子的问题,谁给你预备的午膳?”卫嬿婉扶着肚子侧躺着,握着进忠的手,他坐在床沿边,皱着眉仔仔细细的查看着自己有没有在中招混乱的时候伤到她。
“王喜的小徒弟拎来的,不确定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我回去细查。我伤到你了吗?”进忠看着她没有外伤,仍是不放心的问。
“没有,你就是守着我不让旁人近身而已,只有春婵见着了,不妨事。”卫嬿婉说完顿了顿,问他:“你到我这儿之后,记得多少?”
进忠很是努力的回忆了一会儿,仍旧摇摇头:“我甚至不记得怎么开的暗门,我做了什么?”
卫嬿婉估计着春婵守在外间,已经听见进忠醒了以后和她的对话,她也不好瞒得太死,只好轻声说道:“春婵被你凶了,你还推她来着,你谁都认不得,只缠着我亲,春婵都被你吓傻了。”进忠脸色僵了僵,快速的眨了眨眼,眼珠往身后的屏风瞟了瞟,意思是询问春婵是不是就守在外间。卫嬿婉点了点头,握着他的手又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春婵知道了也没关系。
进忠眼神盯在她脸上快速的动了动,最终还是放松了神情、轻轻亲了亲她,既然她如此信任春婵,被春婵撞破了他们最大的秘密也要留下人,那就都依她,她要怎么去跟春婵说,他都听她的。默了片刻,进忠轻声说道:“你先好好休息,别忧心,我去把内鬼揪出来。这段时日不能来看你了,记着好好养护自己的身子,遵医嘱、别贪凉。”说完掖好了薄被的边角,轻贴了一下她的额头,转身悄无声息的出了暗门。
【春婵:狗进忠!把我的娘娘还来!】
【进忠:有本事来抢啊~】
【嬿婉:你们不要打架,哎!妈,妈你快管管啊妈。】
第116章 春婵夜谈
等进忠走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春婵有任何动静,卫嬿婉现在脑子里有事儿,还不困,也就轻声的去唤春婵:“春婵?你睡了吗?”
“主儿要什么?奴婢没睡。”春婵在外间的声音很清醒,似是一直不曾入睡。
“你来,陪我说会儿话。”卫嬿婉轻声道,话音刚落就听见细碎的脚步声,春婵绕进来,被卫嬿婉拉着躺到了床上。
“你见着了进忠今日的样子,想问什么?”卫嬿婉因为孕肚现在只能侧着睡,所以正好和同样侧睡的春婵脸对脸。
春婵抿了好几次嘴,才有些压不住气愤的开口:“主儿就这么惯着他,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主儿也由着他仗着自己如今权重势大,就越心欺主、僭越犯浑?”
“你觉得我由着他是因为他权重势大?”卫嬿婉轻笑着看着自己这个心腹姐姐一副死活不愿意承认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事实,春婵跟了她几十年了,她不可能认不出自己对进忠的心意。进忠当时那个样子,她连一丝遮掩的心思都不敢有,就怕进忠万一觉察到她的推诿或退避之意,再露出更多的伤情、或卑微乞求之态来,她不想他的那副样子被旁人看见,哪怕是春婵,也不会理解进忠对她的心意究竟重到怎样的程度。她不想自己放在心里的人被任何人看轻,尤其是与自己一直日夜不离、早已经变成了亲人的春婵。
春婵知道不是因为这个,可她就是想不通:“主儿,奴婢不是质疑您的选择,可是......为什么会是他?他是个......”
“太监嘛。”卫嬿婉一派轻松的接话,依旧笑着去瞧春婵,只见本来吞吞吐吐的春婵很是埋怨不解的抬眼瞥了自己一眼,意思是您没忘啊?那您还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