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止水停, 时间在这一秒定了格。
陈挽青怔怔地看着赵客，他的唇已经离开她的额头，可他们的距离并没有改变, 还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赵客垂眸也在看陈挽青。
两人的目光粘合在一起, 像是一条无形的线，缠住了线两端的他们，让无声的电流在身体里流窜。
等陈挽青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推了推赵客。
她以为赵客肯定会顺势松开她, 一个小小的意外而已, 就当做没发生过。
但赵客没松手。
不仅没松, 他搂着她的手还收得更紧。
陈挽青登时心跳如鼓，两只手抵在赵客胸前，满眼无措，呢喃似的叫了他的名字。
赵客定定地盯着她, 舌尖抵了下干涩的嘴唇，正要说话, 天鹅船又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赵客还是本能地先护着陈挽青, 怕她磕到。
等船不动了，他探头到船外一看，是个一家三口出来划船, 父母俩一时没看住熊孩子, 船就失控了。
孩子爸爸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就走！可是……”
方向不好把控, 船又撞了一下。
赵客低声道：“我们先出去, 你们别动。”
“好好好！”孩子爸爸忙不迭点头, 总觉得对面大哥身上有杀气, “对不起啊。”
赵客这才松开陈挽青，陈挽青往边上挪挪, 低头整理了下衣服，说：“我帮你。”
“不用。”赵客看向前方，已经在蹬船，“你把衣服穿上。”
陈挽青头皮一炸。
难倒她没穿……
“起风了，别着凉。”赵客又说。
“……”
陈挽青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穿上他的冲锋衣。
回去的行程，两人谁都没再主动说过话。
等到下船时，山谷里风更大了，船摆动得厉害。
陈挽青不敢轻易上岸，想等船稳了再说，可工作人员一直催她快些，她只好跨步往前一迈。
这时，赵客直接单手将她拦腰抱起，带到了甲板上。
“小伙子好臂力啊。”工作人员一脸羡慕。
赵客冷声说：“船不稳就催人，出了事你担责？”
工作人员：“……”
回到营地，杨光他们这边也都收尾了。
“哥，后面还有活动吗？”杨光问，“没有的话，还了烤具，咱们就能去酒店了。”
赵客询问大家的意思，也都累了，没精力继续。
于是，等麦小米和夏京京归队后，一行人前往酒店，结束了这次团建。
夏京京给她们女生定的是三人间。
进了房间后，最能玩能闹的麦小米嗷嗷喊累，说她要先洗澡，然后钻被窝里再和姐妹们指点江山。
陈挽青和夏京京都没意见。
夏京京调了下电视，点开一档真人秀，坐沙发上津津有味看起来。
她时不时和陈挽青聊几句，但陈挽青多少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刚刚船上的一幕幕。
那个吻实属意外，但触感却真实存在。
赵客嘴唇微凉，印在皮肤上时，她的感官像是木掉了，而现在，额头又仿佛恢复了血液流通，有了加热趋势，好像要发烧。
陈挽青坐立难安，和夏京京说想去阳台藤椅那里坐会儿。
“去吧。”夏京京说，“披件儿衣服，山里晚上凉。”
陈挽青说好，去拿外套时，又不可避免想起那件冲锋衣。
她来到阳台，反手拉上玻璃门。
远处山景沉沉。
明明白日里是一片片生机盎然的绿，到了晚上就成了压抑的黑。
陈挽青搓搓手臂，给衣服拉拉链时，手机震了下。
—[到房间了？]
此时的赵客同样站在阳台上。
他指间夹着烟，白烟袅袅，雾气升起的方向，朝着楼上的陈挽青。
—[嗯，到了]
—[房间里有小夜灯？]
—[有，刚小米看过了]
—[早休息]
—[好]
陈挽青发完这句，微信界面的上方便是在“对方正在输入”和“赵客”之间来回切换。
她就一直盯着看。
那种心情不能说全是期待，可也还是迟迟不肯收手，非要等来才能安心。
她怕赵客说什么，也怕赵客什么都不说。
说与不说，她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就像她搞不懂刚才那个算不得吻的吻于他们而言是什么。
还有赵客的不肯放手又意味着什么。
陈挽青叹了口气，思绪凌乱。
或许是她太较真儿了吧。
这样的事要换做上学那时，还有的遐想，现在他们都大了，成年人了，没必要。
她作势要收起手机，结果它又震了一下。
—[晚安]
赵客最终说了这两个字，陈挽青没有回复。
*
转天，大家吃完早餐，启程返回宣旸。
高建雄、夏京京和老刘都先不回岛上，三人就坐梁程的车，麻烦梁程当当司机，送他们去市区。
剩下的人坐赵客的车。
陈挽青准备去后座时，麦小米没让，说是要和杨光联排狂杀一路，她只好坐副驾驶。
上了车，陈挽青去拉安全带，赵客先一步帮她拉了过来，并且替她扣好。
“困就睡会儿。”赵客将一件新的卫衣递给她，“回去比来时要慢些。”
陈挽青点点头，握紧了那件卫衣。
回去要走不同的高速，确实比来时慢。
等进入宣旸地界，已经是快下午一点，麦小米嚷嚷自己再不吃东西得晕车里，杨光就打电话给梁程，说在市里吃顿饭再去码头。
他们找了家家常菜馆，等菜期间，赵客提起那个眉尾有痦子的人。
“我好像是有点儿印象。”他说，“但具体的还没想到。”
陈挽青问：“会不会是一中的同学？别的班的。”
“有可能。”
世界虽大，但能偶遇曾经见过的人再正常不过。
可不知道为什么，陈挽青总觉得那个人有在刻意地留心他们，难道是认出她或者赵客，纠结要不要打招呼？
陈挽青琢磨着，梁程坐在了赵客旁边，闲话道：“聊什么了你俩？”
赵客喝了口水：“没事。”
“是么。”梁程挑眉，“可我怎么感觉出去团了个建，你俩有点儿不对劲儿呢？”
陈挽青心里咯噔一下，暗想梁程这人要不要眼睛这么毒？
她张张嘴想转移话题，梁程又笑道：“不对。陈同学还是很正常的，是另一个不对。”
他看向赵客：“昨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好像还说梦话来着？什么我不想你走，你能不能……”
赵客抓起桌上的馒头硬塞进了梁程嘴里。
梁程被噎得够呛，本就苍白的皮肤一下红起来，但那眼角眉梢又还含着笑，逮着机会也还要说，弄得赵客往他嘴里又塞了根鸡翅。
“没事的，挽青姐。”杨光递来小笼包，“客哥和程哥总这么闹，感情好极了。”
陈挽青见他俩确实不是真打，放下心，说道：“是你和赵客认识的时间比较久，还是梁程比较久？”
杨光笑笑：“那还是我。程哥得是我上四年级的时候吧？才搬来我们院儿的。当时他就一个人，不少孩子欺负他，都是客哥护着。”
“一个人？”陈挽青诧异，“你上四年级的时候，那梁程不也就……”
杨光点头：“是啊。程哥他父母因为一场意外，都没了。他跟他舅舅一家过，可能是他舅妈对他不好吧，程哥就偷拿了一些他爸的抚恤金，从舅舅家搬了出来。”
那时的梁程虽小，心智却远比同龄人成熟。
他和舅舅舅妈谈好条件，让他们每个月给他一点儿生活费，其余一概不用他们管。
他舅妈算了笔账，觉得是划算的，便扣下了梁程爸爸剩下的抚恤金，同意了。
自然，生活费也就给到梁程初二，之后就再没见过一个子儿了……
陈挽青没想到梁程童年经历是这样的。
这么一看，能有赵客和杨光这两个朋友，梁程肯定是拿他们当家人对待吧。
陈挽青还想和杨光聊聊，但一通电话打进来，被迫打断了。
看到来电显上姚若楠的电话号码，陈挽青点下接通：“喂，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了？”
“嘿嘿嘿。”姚若楠笑得鸡贼，“小青青，速来接驾！”
*
有陈挽青之前的讲解，姚若楠自食其力，直接上了岛。
陈挽青到民宿时，姚若楠和郭姐还有金爷聊的正高兴，两人碰面，姚若楠夸张地飞奔过来，一把抱住了陈挽青。
“我可想死你了！”姚若楠说，“终于见着了！”
陈挽青也开心，拍拍人，问：“不是说年假一直批不下来吗？怎么忽然又来了？”
姚若楠说：“批不下来也得批！本来就是我的假，为什么不给放？从今天起，我也要面朝大海。”
陈挽青笑着挽上姚若楠的手，给她介绍民宿里的成员。
姚若楠刚才和郭姐还有金爷说自己是陈挽青的好朋友，他们非常热情地招待她，也说了说民宿里的大致情况。
只是姚若楠怎么都没想到，现在开民宿的都是这颜值水平的吗？
赵老板高，梁二老板高，连他们的弟弟也是妥妥的阳光小奶狗，怎么？三位要组合出道不成？
而除了男色出挑，又还有个萌妹子麦小米。
姚若楠这下明白为什么陈挽青不想走了。
住在日落海，这天天见的都是什么人？得是什么心情？
再看看她，办公室里俩地中海，俩怀胎十月，还有一个爱搬弄口舌是非的老大姐……
“挽青姐的朋友就是我们朋友。”杨光主动去搬行李，“姚姐姐是和挽青姐住一间吗？”
呜呜呜！
他叫自己姐姐！
姚若楠心都要化了，说：“我想住挽青旁边。但系统帮我定的好像不是203。”
“没事。”麦小米说，“直接住就好，回头我在系统上改一下就好。”
说完，麦小米又要去仓库拿香薰，走前顺带把自己的零食小仓库分享给了姚若楠。
随后，杨光带头，领着姚若楠进了后院。
他一边和姚若楠介绍民宿，一边解答问题，赵一毛还跑过来凑了凑热闹。
四人一狗，一起走在后院里。
赵一毛跟在赵客身边，赵客跟在陈挽青身边。
等杨光和姚若楠进了小楼，赵客叫住陈挽青，问：“你朋友大概住几天？”
“最多一周。”陈挽青说，“她单位管的严，假期没那么宽松。”
赵客点头：“有事随时找我。”
“嗯。”
“晚上给你朋友接风，你想吃什么？”
给姚若楠接风，不该问姚若楠想吃什么吗？
陈挽青说晚些再回复，又说：“你的卫衣，我洗下再给你吧？还有冲锋衣，你也……”
她卡了下，因为冲锋衣正在赵客身上穿着。
赵客见陈挽青在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下意识活动了下肩膀，说：“不用洗。”
陈挽青觉得还是洗洗好。
她昨天闻了，衣服上虽然主要还是薄荷清香，但也沾了些她的气味，再给人家穿，不太礼貌。
“我还是洗好给你，你……”
话没说完，赵客突然伸出手别了下她耳边的碎发。
陈挽青一愣，随即往后退了两步。
赵客手在半空中僵了那么一下，垂到身侧时，两指不由自主地碾了碾，然后摊开手，解释：“有小飞虫。”
陈挽青哦了声，点点头：“谢谢。那……衣服……”
“不用。”赵客看着她，“现在挺好。”
陈挽青上了二楼，正好杨光从姚若楠房间出来。
他让陈挽青有事给他发微信，缺什么他给送上来，然后就下楼去忙了。
陈挽青揉了揉耳垂，调整好呼吸，进入房间。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姚若楠就关上房门，两只眼和审讯灯似的瞪着她。
“老实交代！”姚警官义正言辞，“你和这位赵老板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第30章 日落海
陈挽青想说什么什么情况？
没有情况。
可话到了嘴边, 昨晚的画面就又在脑海浮现。
“你脸红了！你居然脸红了！”姚若楠叫道，“你们还真有事啊？快和我说说，到哪一步了？”
陈挽青摸了摸脸：“没有, 你别胡说。”
“不说是吧？”
“没有怎么说？”
姚若楠哼哼。
她虽然没谈过恋爱, 但看别人谈可是看了没有一百对儿，也有九十对儿，这男女之间有没有事，不用看举动、不用听言语, 看眼神就够了。
这位赵老板从进民宿后, 眼睛就没离开过陈挽青。
姚若楠看得清清楚楚！
“真没有的事。”陈挽青去吧台那边找水喝, “你这是嗑CP嗑魔怔了。”
姚若楠吊儿郎当靠着墙，姿态和赵老板有的一拼，说：“你就嘴硬吧。没事。等你俩好上了，你还能不告诉我？”
“……”
姚若楠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顺手也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咕嘟两口, 然后往沙发那里一倒, 又弹起来：“你拒了F.P该不会是因为赵老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