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非打听到不可的詹宁斯太太,艾莉丝只能重复上一个问题的回答:“哦不,并没有这样的事。”她试图用目光看向安娜小姐,以此来把自己从这问答的困境里拯救出去。但显然,安娜小姐和琼斯夫人正聊得起劲。
“那就是有那么一位追求者存在了?”詹宁斯太太立刻得到了另一层含义,尽管艾莉丝并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出来的,“不如让我猜猜他的职业?”
“詹宁斯太太,要是真有这样一位绅士存在,”艾莉丝换了个方式答道,“那我的妈妈可就没必要这么操心啦。”
第99章
仅仅一个下午的工夫,艾莉丝就深刻认识到詹宁斯太太是多么热衷于打听年轻男女的心事。
用不恰当但贴切的比喻来说,詹宁斯太太就好像一条对气味有着敏锐感知的猎犬,能够快速且精准地发现猎物的所在,并且对其发起穷追不舍的追踪和围捕。
“我可不觉得你的母亲需要多么操心――像艾莉丝小姐你这般貌美的年轻小姐,只要多出席几场舞会,必然是不会缺少追求者的。这一点我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像是为了得到认同,詹宁斯太太看向一旁的安娜小姐和琼斯夫人:“你们说这我话,说得对是不对?”
“那也要艾莉丝有舞会参加才行。”安娜小姐还是帮艾莉丝应付了起来,“她一到伦敦,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家,哪里有机会出来交际?”
整整两年,与艾莉丝来往的信件里,都不曾出现过布兰登上校的名字。时间一长,安娜小姐也就把他忘在了脑后。
“詹宁斯太太,你要是真想替艾莉丝的母亲解忧,不如下次有舞会的时候,把艾莉丝也一并带上。”琼斯夫人笑道,“论交际能力,谁能有你厉害呢。更何况,你为两个女儿都寻了一门好亲事,人人都羡慕你的好眼光,巴不得教你帮忙撮合。”
琼斯夫人这话,詹宁斯太太份外爱听。
她最引以为豪的,莫过于让两个女儿都过上了衣食富足、幸福美满的生活――一个下半辈子有所指望的丈夫,再加上几个膝下长大的儿女。
谁见了不得夸上几句她做媒的好本事。这不,就连租住在她们乡舍里的那位夫人,都放心的把女儿交给她。
“那我可是乐意得紧。”詹宁斯太太笑呵呵道,“正巧,和我一块来伦敦的还有两位年轻小姐,我正想趁着这段时间,帮那位做姐姐的好好谋划一番。她也像艾莉丝小姐一样,喜欢把秘密藏得只有自己知道。不过再如何隐秘的事,我都能打听得出来……”
像是为了引起听者的好奇心,詹宁斯太太停顿了几秒,她扫过讪讪一笑的艾莉丝,又如愿得到安娜小姐和琼斯夫人的注目后,她继续说道:“只一个吃饭的工夫,我就知道她有一位‘F’打头的追求者。”
詹宁斯太太有些得意:“只不过,好姑娘身边围绕的不会只有一位男士。我以为,我们长久以来认识的一位上校,也在默默地爱慕着她。虽说那位‘F’绅士还算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但作为多年的亲友,我们还是更加看好上校。”
“就是那位达y伍德小姐?”就算没见过面,和邻里的聊天中也会说起新来的面孔,琼斯夫人隐约记得,“听别人评价,她似乎是一位娴静文雅的小姐?”
“是的。尽管在容貌上,达y伍德小姐不如她的妹妹玛丽安小姐来得出众,但在性情上,达y伍德小姐要更成熟理智一些。”詹宁斯太太道,“不过年轻小姐嘛,性子总要烂漫活泼一些。或许等玛丽安小姐成了家,就能像她姐姐那样理性行事了。 ”
见安娜小姐和艾莉丝还不知道她们提到的两位小姐的身份,詹宁斯夫人道:“她们是我的一门亲戚。说来也是可怜人,她们的父亲病逝后,她们姐妹三个不得已离开从小长大的庄园,和母亲达y伍德夫人重新找一处落脚地。”
“可这不是个多么简单的事。毕竟她们离开庄园的时候,她们的兄嫂一个子儿都没拿出来。单靠她们一年几百镑的收入,要想找个好点的房子,维持原有的生活,那是不可能的,只能退而求其次。”
说到这,詹宁斯太太补充了一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庄园的继承人,是她们同父异母的兄长呢?再加上一个不甚友好的嫂子,她们的处境可想而知。”
“我们既知道有这么一门亲戚需要帮助,便马上写信给达y伍德夫人,告诉她我们有一幢乡舍可供租赁。”
詹宁斯太太高兴于自己做了这么一件好事,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达y伍德夫人她们接受了这份好意。
“要我说,这件事做得再正确不过了。要是早知道有凑成一对单身男女的可能,我们肯定早就邀请达y伍德小姐她们来作客了。”
像是想起什么,詹宁斯太太又转头对着艾莉丝说道:“这位达y伍德小姐的绘画水平也不错。租给她们的乡舍本来没什么装饰画,但达y伍德小姐的话正好添补了这方面的不足。或许等你见到了她之后,俩个人能有一些共同话题。”
话已说到这份上,詹宁斯太太自然不会错过机会,她不仅当即邀请艾莉丝她们明日来家里用晚餐,还贴心地留出了白日里艾莉丝作画的时间。
不过,琼斯夫人明天晚上有约,便婉拒了詹宁斯太太。
“安娜,你可得给我这个面子。之前你不是在教导这家小姐,就是教导那家小姐,真算起来,我们还没怎么好好聚过。”詹宁斯太太和颜悦色,“还有艾莉丝小姐,你到时候可一定要来。我最喜欢认识你们这些年轻小姐。”
这下子,再没人推托詹宁斯太太的好意,安娜小姐和艾莉丝只得应了下来。
“几年不见,詹宁斯太太还是老样子。”在詹宁斯太太风风火火离开后,安娜小姐感慨。
“你还不知道詹宁斯太太,她最喜欢的就是保媒拉纤。”琼斯夫人道,“而且詹宁斯太太在这方面确实算个能手。”
她对艾莉丝道:“要是詹宁斯太太邀请参加什么舞会,只管去就是,大不了就当是认识些新朋友。比如那位达y伍德小姐,附近的人对她的评价都还不错。”
就着点心,又饮下一杯红茶后,艾莉丝和琼斯夫人约定好来作画的时间,便和安娜小姐起身告辞。
比起之前在伦敦小打小闹似的肖像画绘制,这两年来,在度过一开始无人知晓的情况后,艾莉丝可算是过上了把绘画当成吃饭喝水一样日常的活动。就连那些买给家人的礼物,也都是她靠着约稿一笔一笔攒下来的。
如今面对琼斯夫人提出的要求,艾莉丝自是能够一一满足,并且在草图阶段,她又按照琼斯夫人的喜好进行了一定的修改。这么一画,就画到了琼斯夫人该为出门做准备的时候。
这个点,差不多也是去詹宁斯太太家做客的时间。
在瞥见熟悉的马车停靠在大门前后,艾莉丝手脚麻利地收拾完画具,又和琼斯夫人支会了一声,便坐上安娜小姐的马车,一路朝着詹宁斯太太家的方向而去。
“这么紧张,”看着艾莉丝这会紧绷着小脸,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安娜小姐不由感到好笑,“是担心詹宁斯太太待会还拿你打趣吗?”
“昨天没见到詹宁斯太太之前,我还觉得安娜小姐你言过其实,但……”艾莉丝无奈,“安娜小姐,你说得实在太对了。詹宁斯太太总能发现一些我都没注意到的细节,即便我自己说的时候都没这个意识。”
“这就是詹宁斯太太的一大乐趣所在。”安娜小姐说着,又迅速反应过来,“所以昨天,詹宁斯太太打趣你的那些话里,的确有说准的?”
安娜小姐有些意想不到,她就在旁边,听得分明,詹宁斯太太也没说什么内容,无非是有没有爱慕者啦,或是有没有心仪的人之类的。
“你什么时候有了爱重的绅士?对方是我认识的人吗?”
后知后觉自己并没有和安娜小姐提起过自己的感情问题――虽说那样的发展,有着太多的未知性,似乎也没什么可提的。要是能一次性告诉安娜小姐,那才叫好消息呢。
但在这个时候,骤然间和亲近的长辈讨论的自己的心意,顶着安娜小姐的目光,艾莉丝难为情地轻声说道:“就是先前那位陪我回郎伯恩的上校。”
“难怪法国的那些男士对你倾述心意,你都没有答应。我原先只当你是不喜欢,原来是已经心有所属。”
安娜小姐倒没有怪艾莉丝有所隐瞒,只是有些惊讶。
至于艾莉丝所说的上校,她终于从记忆里找出对方的身影。他的确是个稳重体贴、做事妥当的人。
可是,安娜小姐又有了新的疑惑:“那你们已经订婚了吗?要是这样,我怎么从没见过有他的来信?”
“我和上校并没有什么超出亲友以外的亲密关系。如今不过是我自个的心思罢了。”说着,艾莉丝又不免期盼起伊莱莎的来信。她心里默默估算着时间,想大概什么时候能够收到。
但艾莉丝绝对想不到,伊莱莎的回信尚未到来之时,她便从旁人口中得知了布兰登上校的近况。
而这会,安娜小姐依稀记得在巴斯的那段日子,那位上校对艾莉丝不像是无情的样子。
正待她想细问之时,马车停了下来。
第100章
知道今天有客人上门,两位达y伍德小姐跟着詹宁斯太太坐在客厅里等待,而约翰・米德尔顿爵士则和他的丈母娘问起客人的身份姓名。他向来是个爱凑热闹的性格,在某些方面,他和詹宁斯太太有着差不多的兴趣爱好。
“是住在隔壁街道的安娜小姐,还有她当家庭教师时教导的一位年轻小姐。”
“安娜小姐?我似乎没怎么听你说起过?”
詹宁斯太太道:“那是因为我也很久没见过她了。这次还是因为前天我去拜访琼斯夫人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她们。”
和那天跟艾莉丝她们说起达y伍德一家的情况一样,詹宁斯太太又对着起了好奇心的约翰爵士大致讲了讲安娜小姐的过去:“安娜小姐曾经有过一个彼此相爱的未婚夫,不过令人遗憾的是,对方不幸死在了战场上。”
詹宁斯太太的语气里带有强烈的惋惜,还有什么比相爱的人阴阳相隔更令人感慨的事呢?
而一旁的玛丽安小姐,更是应景地惊呼出声:“这实在是太悲伤了。要是这样的事发生在我的身上,我真不敢想我会悲恸到何种地步。”
她是个认定人的一辈子只会有一段刻骨铭心又罗曼蒂克的爱情的小姐,一旦设想心爱的人和自己天各一方,玛丽安小姐几乎就要难受得好似昏厥过去:“换做是我,我这辈子都没法感受到其他事物带来的快乐了。”
“噢,玛丽安,你大可以放下心来。”詹宁斯太太道,“现在可没有战争的硝烟燃起,你的那位未婚夫正平安无事地待在他伦敦的居所里,指不定等会就会上门来看望你。我们都很清楚,你们谁也离不开谁,巴不得每分每秒都在一起。”
如果在场的是其他小姐,大概会被这番调侃羞红了脸,可玛丽安小姐更多的却是羞恼。
她一点也没法理解,为什么詹宁斯太太这么热衷于打听年轻男女的事情,尤其对方一开始还想着撮合她和那位呆板无趣,又不年轻的布兰登上校。
这简直令人莫名其妙。
不说自己并不喜欢对方,再者玛丽安小姐也看不出布兰登上校对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心意。偏偏詹宁斯太太和约翰爵士非要时不时拿他们两人打趣。
好在没过多久,她就在一次雨天里遇见了自己的真命天子――天知道在不久前,玛丽安小姐认为自己是这辈子都没法品尝爱情的甜蜜滋味,因为她既希望对方人品出众、风度翩翩,又希望对方能和自己趣味相投,他们对待诗歌会有相同的观点,他们能够全身心地感受音乐的魅力……
对方的出现,完完全全符合了一切英雄救美该有的要素,任谁来了也没法抵抗那颗逐渐沉沦的心。当玛丽安小姐因脚踝扭伤而被对方抱在怀里时,她就相信自己的爱情已经降临。
事实上,就在来伦敦的不久前,玛丽安小姐就和对方确定了实质性的未婚夫妻的关系。
玛丽安小姐没有回应詹宁斯太太的话,于是做姐姐的那位,达y伍德小姐自发应付起来:“所以安娜小姐她之后一直没有再婚吗?”
“可不是?她至今都是单身一人。”詹宁斯太太当初还起过替安娜小姐做媒的心,可惜安娜小姐拒绝的态度太坚决,以至于詹宁斯太太铩羽而归,“她也是个痴情的人。”
“或许这才是爱情该有的模样。”
玛丽安小姐发自内心地认可安娜小姐的做法,可达y伍德小姐却是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她试图用眼色提醒她,她们的母亲就是父亲的第二段婚姻。玛丽安这么说,又是将母亲的存在置于何地。
对于她们的小动作,詹宁斯太太和约翰爵士只当没有看见。
相处的这段时日下来,他们早就摸清了达y伍德母女的性情。只是私下里也难免感叹,达y伍德小姐回回都要替玛丽安小姐的言行举止圆场面,这实在不是一个省心又省力的活计。
约翰爵士问:“你只说了安娜小姐,可还没说另一位年轻小姐。她是个怎样的小姐?”
“艾莉丝・班内特小姐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姐,她的性情可爱,又不做作。”詹宁斯夫人一如当初初见时夸赞达y伍德姐们那般,夸赞起艾莉丝,“更别提她不仅有着一副好相貌,还画得一手好画。之所以我在琼斯夫人那遇见她,是因为琼斯夫人约了艾莉丝小姐为自己画肖像画。”
“这么说来,这位艾莉丝・班内特小姐还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小姐啦?”
并非所有的漂亮小姐都会博得约翰爵士的好评,因为在他看来,心灵的美好更甚于外表。
本来达y伍德家的小姐在他看来,都是顶顶好的姑娘,不然约翰爵士也不会想着把好友介绍给她们,试图从中凑成一对好姻缘。
从年龄的角度上考虑,必然是达y伍德小姐更适合一点,但没过多久,约翰爵士和詹宁斯太太又认为还是玛丽安能讨得布兰登上校的喜欢。不管是外貌还是性格,她都像极了他们印象里的一位故人。
奈何,他们计划的很好,但事情的发展却并不如意。
玛丽安小姐相当排斥布兰登上校,她几乎是把抗拒摆在了明面上,谁提都没法得到一个好脸色,甚至中间又出现了一位相貌堂堂的年轻人。他们眼瞅着玛丽安小姐的一颗芳心都落在了对方的身上。
而布兰登上校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除了在见到那位年轻人时,他有一些异样,可在其他地方,他并没有约翰爵士他们这些亲友想象中的那般上心,仿佛只是把玛丽安小姐当做平常的小姐看待。
直到后来又发生了无意间听到玛丽安小姐和她那位未婚夫说布兰登上校的坏话,而达y伍德小姐却替布兰登上校说好话的事情后,约翰爵士心里的天平便不由自主地倾向了达y伍德小姐。
他和詹宁斯太太一致认为,或许达y伍德小姐和布兰登上校才是合适的一对。当然,这么想的时候,他们完全忘了还有‘F’先生这回事。
“我想是的。虽说我没亲眼目睹过艾莉丝小姐的画作,但琼斯夫人也是做过家庭教师的人,她的眼光可不低。”詹宁斯太太说起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而且她认识的那位戴维斯小姐,更是两年前就特意委托了艾莉丝小姐为自己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