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蒂叹息一声,总觉得以后的克劳奇可能会更疯了,提前为那些女孩子哀悼一下吧。
下了火车后,外面又在下雪了,又破又小的站台上的雪让巴蒂想起了这个圣诞在露台上和她共度的夜晚,他用斗篷裹住她,就像在阿兹卡班时那样,希望她能留住自己的体温,不要让他的痕迹那么快就从她身体里消失。
踏着雪回到城堡后,阿洛迫不及待的钻进了礼堂,她已经闻到了土豆条的香味,她把番茄酱拉过来,然后捏起一根土豆条,在给它进行番茄酱洗礼前一直盯着它,像是迷失在游移的想法和疑虑中。
她手里的那根土豆条好像变成了一个护身符或神圣的遗物,或一个守护神的骨头碎片,被要求在这个艰难的过程中引导她。
最后,她把土豆条塞进了巴蒂嘴里。
“你对我有信心吗亲爱的?”
“哪方面的信心?”巴蒂嚼着那根土豆条。
阿洛把额头靠在他的额头上,感觉那里还带着湿润寒冷的雪花气息,但她很享受它冰凉的感觉。
“我感觉你不信任我,你害怕我,怕什么呢?害怕,害怕我没有你在乎,害怕与爱上之前的我没有什么不同,你知道这将走向何方,你害怕这与你迫切想要的截然相反,你永远不会希望我们之间的一切结束,你害怕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你死去的妻子,害怕我们之间的阻碍和干扰仍然存在,这是你从一开始就被束缚的原因,今天你比之前更喜欢我,但是令你害怕至极的是明天你会更喜欢我。”
巴蒂觉得自己很惆怅,他已经知道她就是他的星球和生活的宿命,他被来来去去的命运、她临死前留下的幽灵一样的星云所摆布,为那十三年里时间无法补偿或召唤回来的爱而纠缠,她就像施加在他身上的诅咒,他用自己的鲜血和万咒皆终也无法把她终结掉。
“再信我一次,亲爱的,”她捧着他的脸,不厌其烦的悄声说,“好吗?我不要做你的亡妻,我会永远把你看得最重要,我们不会像上辈子那样了,我要你爱我,像从前那样,像小时候那样,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样。”
巴蒂不想看她的眼睛,他知道他永远无法拒绝那双自己最爱的眼睛,但她的声音如影随形,她的手也不肯让他逃避,他最终还是和她对视了,他想说,算了,我还是投降吧,这是你的时刻,今晚是你的夜晚,你这个无畏的无赖。
他们又接吻了,阿洛的身体前倾,长长的银发遮住了他们彼此的面孔,只留下一个朦朦胧胧隐隐绰绰的轮廓——他们一点儿也不在乎有没有人看他们,这个礼堂里,在拉文克劳长桌,所有人都已经见怪不怪,给了这对未婚夫妻最大的宽容。
“再亲亲我。”她按住了巴蒂的肩膀,不允许他离开自己,低声的说。
巴蒂感觉到的就是自己的胸口贴着她的胸口,轻轻的推,然后又推,她先让步,然后又轻轻的推回来,就像上辈子每次他回到家里,她的那句“玩儿”,是他们一直以来的暗示,他们缠绵的吻则是彩排,此刻他们正在为夜晚某件即将发生的事而彩排。
这就是我的女人,巴蒂想,我的妻子,她想要我,不是像这样,而是不止像这样,现在阻隔我们的只有我们的外袍和毛衣,她的大腿紧贴着我的大腿,面对面,脸贴脸。
他可以继续这样,一次又一次,直到天亮,筋疲力尽,这个想法来自非常遥远的地方,来自另一个他,但他们重合了。
吃完晚饭后,他们又来到了六楼的级长浴室,阿洛把她织的那件高领毛衣卷下来,露出他的喉咙,在几个水龙头喷出来的五颜六色的雾气中,在粉色和蓝色的泡泡中,在他的喉结上吻了一个长吻。
“我喜欢你的味道,我爱你的一切,一切。”她摸索着去脱丈夫的衣服,最后把他推进水里,她趴在大理石地板上,在浴池边缘,用那些又厚又密的泡泡把他掩埋,只露出脖子以上的部位,再次亲吻了他的发顶。
阿洛用苹果味的洗发液轻轻在他的头上揉捏,希望缓解他看书的疲劳,她的指腹压在他的后脑上轻轻的按着,又慢慢前移,直到在太阳穴的位置上不轻不重的按揉。
“傻瓜。”
巴蒂听到了她亲密、不设防的声音,就像昨天一样,像前天一样,像这个圣诞假期的每一天一样,像上辈子一样。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慵懒,最后一个音节突然缱绻的上翘,就像一种暗示:她对他们曾经的分离和痛苦毫不关心,她又回到了她快乐、活泼的自己,轻快、敏捷、警觉、狡黠、不受约束,虽然她知道所有这些都会刺痛他的心。
但她不在意。
她甚至蛮不讲理的不允许他回忆过去,强势的用现在的她覆盖他悲哀的记忆,用她的每个动作、手势、言语、习惯,当然也包括身体…
他担心他感受到的快乐,就像某些树一样,已经在陡峭的悬崖边生根发芽了,它伸长脖子,尽可能的把叶子伸向太阳,但地心引力握着最后的决定权。
但请不要砍倒这棵树,即使没有给它那么多奢侈的生活它也可以过活,只要让她去照顾它,毕竟地心引力是万有引力的一种,她的万有引力温柔的捕获了他。
当那双手清理掉他头上的泡泡时,巴蒂突然伸手把她拖了下来,他不能忍受只有他一个人沉沦其中,而她却高高在上,她必须进入水里,和他一起,直到欲望将她也包裹其中。
在今晚最后一刻的清醒中,他的大脑恍恍惚惚只剩下一个念头:请不要让我停止爱她,不要让我压制这一切,或者醒来时过分满意而无动于衷,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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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传作品雾中风景中,小巴蒂一家在打败伏地魔后,到阿兹卡班取回了阿洛的尸骨,了解了父母的故事后,又去霍格沃茨拿回了巴蒂的骨头,所以两人死后重逢,又一起重生,因为阿洛先到了儿子身边,所以她知道很多未来的信息,而巴蒂来得比较晚,所以他知道的少一些。
具体请看雾中风景的番外三四。
第67章 重生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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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悄悄来到城堡周围的场地,天空和湖面一样,都变成了泛着紫光的浅蓝色,积雪也融化了,猎场小屋的花园里绽开出一朵朵大得像卷心菜一般的鲜花。
阿洛发现,每次巴蒂训练完魁地奇路过这里,都会紧紧的抿着嘴,眉毛也皱成了一团,今天又是如此,她看着丈夫阴沉的脸,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
“亲爱的,你不是觉得海格很有趣吗?怎么现在开始讨厌他了?你记不记得,一年级他还帮我们遮掩呢,不然被普林格抓到我施法,他可能会把我吊起来打呢。”
说完,阿洛抖了抖,她记得阿拉斯托描述过管理员普林格的办公室,大多数学生对那个地方避之惟恐不及:房间里昏暗肮脏,没有窗户,只有一盏孤零零的油灯从低矮的天花板上吊下来,四周的墙边排着许多木头文件柜,从标签上看,柜里收藏着普林格处罚过的每个学生的详细资料,而他的书桌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套亮晶晶的绞链和手铐、脚镣之类的东西,普林格经常给它们上油,据说他很喜欢体罚那些不遵守校规的学生,吊住他们的脚踝或者手腕,把他们悬挂在天花板上,一吊就是好几天。
“我不讨厌海格,也没有血统歧视,”巴蒂叹了口气,“但我在这儿待了三年,阿洛。”
阿洛立刻明白了他在说什么,连忙挽住他没有拿扫帚的那条手臂,“但是这儿风景不错,我在阿兹卡班待了十六年,一直沉睡着,不然我怕你来接我的时候,我会跟你生气,毕竟那里的环境太糟糕了。”
“我在这里等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巴蒂神色黯然的望着那片花园,“我不指望那个逆子会把我带走,但是…我也知道,你没办法来找我,可我不愿意去那里。”
“幸好你没去,不然我就见不到你了,”阿洛靠着他的肩膀说,“我也没去那里,我怕开始下一段旅程,你就找不到我了。”
人死之后,会发现自己躺在明亮的薄雾里,但和以前见过的雾不一样,不是周围的景物都笼罩在云雾般的蒸气中,而是这些云雾般的蒸气还没有形成周围的景物。
她所躺的地面似乎是白色的,不热也不冷,只是一种存在,一种平平的、空荡荡的东西。
她站了起来,环顾四周,慢慢的,那些雾气成形了,这里更像他们的家,她丈夫的书房,阳光透过漂亮的法式窗户闪闪发亮,四下里一片静谧,只有那古怪的流水声从近旁的薄雾中传来,渐渐的薄雾散去了,那水声果然是奥特河在流淌。
后来,她见到了母亲,除了那声震耳欲聋的爆炸让她记忆犹新,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印象中朦胧模糊的母亲。
安德洛墨达对这个红颜薄命的女儿感到心痛惋惜,她死的很快,没有任何痛苦,毕竟只是一场意外的爆炸,可她的女儿却在阿兹卡班度过了临终前的日子。
但阿洛拒绝了跟她向前走的提议,她只是仔细端详着年轻的母亲,就像父亲说得那样,她长得很像母亲,除了头发和眼睛——奥利凡德家族遗传金发和银色的眼睛,就像她的舅舅加里克·奥利凡德那样。
“我在等他呢,抱歉,妈妈。”
“如果你觉得这是值得等待的,那我们就暂时告别吧。”安德洛墨达说完,拥抱了女儿。
阿洛点点头,叹了口气,离开这个地方很难,因为这里温暖、宁静、明亮,而她知道她要回去面对痛苦,面对阿兹卡班的恐惧与绝望,但她已经承诺了巴蒂,便不会食言。
她站起身,安德洛墨达也站了起来,她们久久的凝视着对方。
“妈妈,告诉我,”阿洛说,“我能等到吗?”
安德洛墨达笑眯眯的看着她,明亮的雾气再次降落,使她的身影变得模糊了,但她的声音却温柔的传到了阿洛的耳朵里。
“当然,宝贝,我也在等着你父亲呢。”
阿洛又仰面躺在潦草的坟墓里,阿兹卡班绝望的气息扑鼻而来,她感觉到了身下冰冷、坚硬的土地,感觉到口鼻覆盖着泥土,身上已经不再疼痛了,但她感觉很困,于是陷入了虚无的沉睡之中。
她不能离开这里,巴蒂说过会跟她躺在一个坟墓里,他临终之前,一定会来带走她。
她要把今晚的记忆藏起来,希望之后再从记忆中提取出来,就像一个执行改变历史任务的时间旅行者,现在埋下一件秘密武器,在未来的某一刻某一古老的地点挖出来一样。
“不管怎么样,巴蒂,”阿洛深深的吸了一口他身上的香根草味,让那股烟熏的微微苦味充满鼻腔,这才满足的说,“至少儿子愿意把我们葬在一起,我很满意了,克劳奇的坟墓没派上用场,可是和我一起躺在雪松林里,你不觉得很快乐吗?和退休后的日子一样呢。”
巴蒂皱着的眉毛松开了,儿子最后理解、或者说是原谅了他,这让他觉得自己作为父亲并不算太失败,哪怕儿子亲手杀了他。
做父母的,哪能真的跟自己的孩子计较呢?
“巴蒂,我们不要想这些事了,把握当下才最重要,”阿洛摇着他的手臂说,“未来还有几十年呐,巫师的平均寿命是一百多岁,我一想到还能跟你在一起活那么久,都快开心死了!”
巴蒂转头看她,见她的绿眼睛里溢满了喜悦,显然是发自内心的认为和他在一起是最美妙的事,便也放松了神情。
死亡永远都对后死的那个人更残忍,就算生前形同陌路的夫妻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像他们这样恩爱了一辈子的夫妻。
当她走后,他回到家里,衣柜里都是她穿过的衣服和她为他买的衣服,看着厨房,前几天他们还在一起吃饭,冰箱里塞满了她尽可能留下的易于存放的食物——都是她撑着病体亲手做的,而盥洗室中她的杯子里还放着他们用剩下的半管牙膏。
他坐在沙发上盯着茶几和封盘前的那局棋盘,就像她还在和自己对弈,他待在平常加班到半夜的书房,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推门而进,递给他一杯冷咖啡,问他早上吃什么。
他一觉醒来,床上只有他自己,但家里到处都是她生活过的痕迹,无意中打开阳台,还看到那把遮阳伞和望远镜,以及她让自己做的大书架。
他希望她最后的遗言是什么?
巴蒂。
她最后的遗言是什么?
他猜是巴蒂。
她喜欢呼唤自己的名字,她赋予了独特音色和意义的他的名字,每次她遇到皮皮鬼或者任何她解决不了的事、她有求于他、甚至想对他使坏的时候,她都会说:巴蒂。
他的名字,就是她的一生。
和她在一起时,他总感觉和上辈子不同了,这是一个柔和、安静、淡雅的世界,时间仿佛停滞了,让他想到奇迹和静谧之美,想到最难得到也最为向往之物,以至于即便他最终获得了它,也很难相信,且不敢触碰,并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拒绝它,重新考虑它是否真的属于他们。
但他又不得不停下来思考时间的流逝,就像在看着这个花园时,此时此刻,她在他身边,那双调皮的手又伸了过来,在他下巴上轻轻的搔着,用她的方式提醒他,那天晚上他们是如何站在露台上看着永恒的,靴子、雪、红酒、泰晤士河,关于她的伤痛的一切都变成了诗。
这就是诗,不是吗?那天晚上他拥着她,年轻美丽的她,而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呼唤他的名字。
“巴蒂,你真好闻。”
“哪里好闻?”巴蒂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衣服领口和腋下。
“我总是会闻到过这个味道,”阿洛害羞的把头蒙进他怀里,脸也慢慢变红了,“还记得上辈子那次魔药课,我们第一次看到迷情剂,我闻到了…”
“闻到我的味道?”巴蒂惊讶的低头,把扫帚扔到一边,双手捧着她的脸,声音里带着急促,“快说吧阿洛,这对我很重要。”
“好吧,”阿洛垂着眼睛不敢看他,声音也有些飘忽,“我的确闻到了,包括把你那颗掺了迷情剂巧克力放进嘴里的时候,也能闻到,可是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不知道这股味道是哪里来的,是那天晚上,你以为我中了迷情剂,你在扶手椅上抱着我,我在你身上闻到了,我甚至不敢相信,我差点都以为我还在被你用迷情剂控制着,可是没有,我早就喝了解药。”
“我五年级的时候就喜欢你,哪怕是…我谈恋爱了,我也能闻到你的味道,所以我不舍得,巴蒂,我不舍得跟你很快坦白,我想我其实在等着呢,等什么呢?等你继续上次霍格莫德应该做的事,我心里期盼着你跟我告白,我希望你完成它,对我而言,我需要一个笃定,我需要你说爱我,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你爱我。”
“后来我猜到了,”巴蒂抚摸着她泛红的脸颊,看她把头乖巧的放在自己掌心上,感到一阵阵心满意足,“如果你不喜欢我,肯定很快就会玩腻了,但你玩的不亦乐乎,就像真的中了迷情剂那样迷恋我,当然,我不排除你演戏的水平很高,可我也知道,如果你不愿意,你才不会施舍一个眼神给我,你会高傲的把巧克力甩在我脸上,然后谩骂嘲讽我,再跟我断绝一切关系,从此再也不理我。”
“是啊,我喜欢你,”阿洛小声嘟囔着说,“所以这辈子,我不会让任何人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这样你就不会再误会我了,我也不喜欢给别人舀冰淇淋,而且生他的时候,我痛得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