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这么绑着我,强留我,只会让我越来越想离开!”
“不可!”
岑谣谣越说越急:“有何不可?如果你要一直困着我,我一定会想离开,等我想到办法,我就会离开!”
他一下倾身,玉环叮铃一响,她被压得向后,只来得及用手撑在床上。
眼看着他就要亲上来,她失声喊出:“祈成酒!”
柔软停滞在跟前。
激烈争吵让二人急促呼吸着,祈成酒撑在床边的手紧紧握拳,青筋根根暴起。
海风吹在窗沿,将窗吹得啪嗒响,又吹进室内,将两根燃着的红烛熄灭,再次浸入黑暗。
岑谣谣抿着唇,放在人衣襟上的手下意识抓紧,再抓紧,抓出一圈褶皱。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祈成酒,这不是健康的关系。”
他没有应声,只保持这个动作没有动,时间一点点流逝,就在她以为他又要像之前一样不言不语的时候——
“那什么是健康的关系?老头走之后,我便一直流离在各处,我只知道,想要什么就要去抢。”
她神色一怔,想起小祈成酒在青楼的画面。
身前人转过头,再度将脑袋埋进她颈窝,撑在一旁的手也缓缓挪动,来到她背后,将她抱紧。
“能不能教教我,谣谣,你教教我。”
第54章
血腥味再次萦绕在鼻尖。
岑谣谣拽紧衣襟的手缓缓松开:“你先放开我。”
抱着她的人没动弹,她一下拍在他肩头:“你伤口崩开了,先换药。”
他这才将将松开。
岑谣谣示意手腕上的玉环:“还有这个,也要解开。”
他又不理会了,像没听见一样,只兀自解自己衣服,才包扎好的细布再次被血液浸染,一片模糊。
岑谣谣见状顿时忘记了手腕上的玉环,下意识皱了眉头:“这不是才包扎完,怎么又这么严重了。”
余光中她瞧见了鱼汤。
她神色一顿,看向某人:“你是怎么打鱼的?”
正面不改色解着细布的人动作一顿,避开了她的视线:“船上有工具。”
岑谣谣不信,又凑近了些:“只是用了工具?没用妖力?”
她一错不错将人看着,眼眸似有明镜。
人就这样凑近,澄澈眼眸就这样看着他,看得祈成酒心里一动。
自从将她绑在身边,她便一直抗拒着,一副要将他推向千里之外的模样,她这副鲜活神色,已经极少极少出现了。
他喉头一滚,停下手里动作,仔细将手上血污擦干净,确认手干净后才去碰岑谣谣手腕。
他小心将手腕放在手里,避开还没消退的红痕将玉环解开,玉环叮铃一响,落在手心,他看着玉环眸色暗了暗,翻手收进储物戒中。
岑谣谣神色一怔,她动了动些许僵硬的手腕,抬眼将人看了又看。
这人……莫不是心虚用了妖力,才给她解开的吧?
见伤口又在渗血了,她叹了一口气,认命一般接手换药工作,细布几乎又要跟伤口长在一起,前面他自己解开的部分直接就撕开,也不知道多痛。
她小心引着灵力充当缓冲,将细布与伤口连接的部分分离,思绪又回到方才。
她神色一动,动作不停:“健康的关系,最基本的,就是尊重。”
她将拆解下来的细布放在一旁:“像你这样困住我,就是不尊重的表现,自由对于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我努力脱离岑家,就是不想被岑家桎梏。
“我这么在意自由,你还把我捆了,这就很不尊重了。”
她拿过伤药,仔细给人上着:“你这样只会把我越推越远。”
药粉撒在伤口,逐渐融化,她拿过新的细布,一圈圈把人环绕起来,她做的认真,便也没发觉不知何时祈成酒的视线放在了她身上,一错不错,不曾移动。
直到手腕上传来冰凉触感,她才抬眸,却见他紧紧抿着唇,皱着眉,连身体都紧绷着。
他的声音也发紧:“可我若不这样,你就会离开。”
手腕上的力道逐渐加大。
他好像,在害怕。
她顿了顿,指尖点在他的眉头,将就要皱成川字的眉宇一点点抚平。
“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离开?”
她能清晰感受到他呼吸急促了瞬,紧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也一下急了起来。
“因为你离开过,你没有去我布置好的地方,你直接走了,带着茉语,却扔下我。”
话音一落,船身猛地动荡起来,像是碰到了什么,整个船身都在摇晃。
岑谣谣就要起身抬眸去看,跟前的人却将她拉回:“所以谣谣,为什么要扔下我?还是你本就打算扔下我。”
船身动荡的更厉害了,岑谣谣被拉着回头,只见他眉眼尽是执拗,眼中印刻着她的模样,好像再也装不下别的。
她心跳陡然加快,船身还在动荡,她想现在马上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不知怎的,她竟鬼使神差地坐下来,顺着祈成酒的动作坐在他跟前。
她喉头一滚,眼眸同样一错不错地回视着:“祈成酒,你一直有自己的事要做,期间你不曾告诉我,也不曾带着我一同,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的过去,都是我自己知晓的,却也只是一部分。
“这些事你从没主动说过。
“在岑家时,我永远不知道你下一刻会做什么,离开岑家后,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有别的目的。
“你从没将我纳入你的计划里,你也从不与我分说,那你凭什么,要要求我将你纳入我的计划里?
“不是我扔下了你,而是我们走的本就是两条路,短暂有过交集,那也是两条路。”
提及此,岑谣谣垂下眼眸,声音低落了瞬:“坦诚,也是健康关系里,很重要的部分。”
船身动荡,四周劈了啪啦地响,与急促的海浪声一同,分外混乱,可此处却莫名安静下来,直到——
“砰!”巨大的一声响。
动荡的船身终于支撑不住,逐渐有了裂痕,二人身下的床歪了一半,海水很快漏进来,水位逐渐上升。
船要塌了。
祈成酒眸色一凝,将人捞在怀里纵身一跃。
暗红妖力闪烁了瞬,二人上空的船身倏地碎裂,岑谣谣被带着停滞在空中,船已经散落成一片,沉没进海里,旁边是成片的礁石。
原来是船触礁了。
礁石的另一侧是一小岛,暗红灵光一闪,照亮跟前,黑暗中的小岛一片幽深,没有人生活的痕迹,祈成酒眉眼微动,带着岑谣谣落在岛上,他手一抬,一小型院落浮现。
是当初岑加送的云门。
岑谣谣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带着进了院子,门重重关上,她再度被按在床上。
围困她的术法并未因船塌陷而消失。
她眉头一拧,就要出声,他却抬手捂住她的嘴。
她就要瞪过去,他却开口了。
“我们走的不是两条路。”
他眉头仍皱着,像是遇到了什么理不清的难题,“我要杀的人,是你父亲,你并非他亲生,但他也养了你多年,虽然,虽然你要脱离岑家,但。”
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说明白,话说的磕磕绊绊:“但我要做的,是要杀他。”
他呼吸急促了瞬:“我曾在青楼待过几年,那时有女子子被亲父卖进青楼,整日以泪洗面,我便说替她把人杀了。
“她却对我打骂起来,她说无论如何那也是她父亲,生恩养恩在上,她再如何也不会要他的性命。
“岑家主养了你,那你应该,再如何也不会想杀他吧。”
好似还是没说明白,他眉头皱得更紧,呼吸愈加急促:“谣谣,我不曾有过父亲,我……”
看他这副模样,岑谣谣也没了气性,她将盖在她脸上的手拿下,将人扯过来坐下。
祈成酒顺势坐得更近。
察觉到他的动作,岑谣谣没有挪动,只梗着脖子扭过头,装作不在意:“那你也应该直接说的,你不问我,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算了,毕竟他不知道她是穿书来的,这一部分勉强合理吧。
她咳了咳:“别的呢,还有什么别的要跟我说的。”
她余光不断瞟过去看他。
却见他不再说了,整个人都沉了下来,好似淹没在死水里,气压出奇的低。
她心里一动,扭过了头:“祈成酒?”
他却蹭的起身:“对不起。”
暗红灵光一闪,人消失在原地。
岑谣谣:……?
她试着站起身,围困她的术法好像没有了,她又试着走了两步,走到门口,想将门打开,却又碰到了那若有若无的围困术法。
她:……
所以还是要绑着她,只是她的活动范围大了点。
她眉眼一转,看到了旁边的窗,她几步走过去,试着把窗打开。
窗一推便动了,她心里一喜,就要翻出去,又碰到了那围困的术法。
她撇了撇嘴,干脆就着这个姿势撑着脑袋坐下,眼眸流转着,试图找到某个消失的人。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分明要说,却又没有说。
他的过去?
此前在九层塔她也跟着一同经历了他的心魔,如果是关于面具人,跟岑家相关的事,她已经知道了呀。
而且青楼的事她也知道了一些。
是什么事呢……
她无意识想着,视线也无意识放在了海面上,此刻是夜里,白日淡蓝的海面变得幽深,海浪一层又一层,是属于自然的力量。
突然,远处好似有蓝色荧光闪过。
她顿时被吸引了目光,撑着身子看过去,只见很远很远的地方,海浪翻滚的间隙,不断激起蓝色的荧光。
随着一层又一层的海浪,蓝色荧光一会消失一会又出现,又逐渐扩大,直到将周围的海域都照亮。
这画面太美,那点蓝色荧光如同海上的精灵,跳跃在海浪尖上,像一场盛大的狂欢。
她呼吸一滞,声音都轻了些:“好美,这是什么?”
头顶传来声音:“是蓝眼泪。”
她倏地抬眸,却见声音的主人从天而降,落在她跟前,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没有回头,只这样静静地看着,海风吹过他的衣摆,他的头发,莫名多了几分寂寥。
祈成酒定定地看着海那方的蓝色荧光。
他被送出妖域那天,也是这样的海,抱着他的女人说。
“今天运气还挺好,还能瞧见蓝眼泪,真是好多年没见过了。”
他那时还在襁褓之中,原是不记得的,后来他孟极血脉,这一幕便蓦然出现了在了脑子里,这么多年过去,这画面却越来越清晰。
她记得那个女人与他生得五分相似,将尚在襁褓中的他随意一扔。
她还说:“你非人非妖,我妖族容不下你,便在此处自生自灭吧。”
然后便走了,没有一点留恋。
他非人非妖,是个怪物,谣谣若知晓了,还会留在他身边吗。
站定着的人气压莫名又低了些,好似周围围着看不见的水,马上就要将他淹没,岑谣谣皱了皱眉,下意识出声。
“祈成酒,你站过来些。”
第55章
话说出口后岑谣谣自己先愣住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喊祈成酒过来,只是看到他这副模样,便觉得不行。
应该站近一点,最好就站在她跟前。
见人没动,她于是伸手,碰到的却是围困术法,她皱了眉:“你这个术法能不能撤了?”
祈成酒回头,正瞧见从窗子倾出半个身子的人,她因为困住她的术法蹙着眉,伸出的手却没收回。
他的视线缓缓移动,落在那伸出的手上,指节分明,指端带着些微的粉。
她若是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还会这样靠近他吗?
他眸色一暗,足尖轻点,回到了院子房顶。
岑谣谣:?
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看了又看,才确定原本站在跟前的人又不见了。
她伸出脑袋努力抬头,正见一角衣襟滑落。
所以他就坐在屋顶上。不是他有屋子不待为什么要坐屋顶?
远处的蓝眼泪逐渐消失在边际,四周再次陷入黑暗中,此刻已是深夜,海风吹过,些微的凉,她耸了耸肩,撤回身子,准备将窗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