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一闪,利刃就要落在他的手臂上。
她呼吸一滞,变了脸色:“等会!”
她硬生生用灵力将匕首停滞:“不是,你在干什么?”
跟前的人声音更为生涩了:“在给你出气,以往那些人若是生气,便会打我,我希望你解气。”
岑谣谣气笑了,她将匕首扔在一旁:“那也不是这么个方式。”
她无奈,将人挽在臂弯的衣袖放下来:“如果我今天用匕首伤了你,岂不是和折磨你的人一样了?”
她眼眸流转,视线看向了海边:“你不若去给我打条鱼赔罪,我想喝鱼汤了。”
但他身上还有伤。
她于是又加上一句:“不能用你的妖力。”
她看向周围,用灵力从远处林子折断一根树枝:“只能用这个,这样才显得有诚意。”
祈成酒看着跟前的树枝神色一怔,他接过树枝,再抬眼时眼眸带上迟疑:“只这个,便可以了吗?”
“当然不,”岑谣谣摇了摇头,“以后还有很多很多,我想想,你得听我的……”
她掰着手指:“十年,不二十年吧。以后你都不能绑着我,我想要什么你都得给我取来,我说东你不能说西,你也不能像刚才一样,突然就要砍自己,这些都不行。”
说完之后她兀自点头:“对,就是这样,而且你还不能瞒着我,以后什么事情都得直接跟我说。”
祈成酒听言握紧了手里树枝。
这算什么惩罚?这分明是他日思夜想也想做到的事。
他倏地抬手将在窗沿上的人抱起,单手抱着人往海的方向去。
岑谣谣惊呼出声:“你,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暗红妖力一闪,林子那方有硕大的珠子被砍下,妖力又带着它们来到二人跟前。
祈成酒将岑谣谣放下,从储物戒中拿出绳子,将竹子做成简易竹筏后推进海里。
“谣谣提了要求,当然是要做监工。”
他再度单手将岑谣谣抱起,一个起落落在竹筏上,脚下竹筏随着海浪动荡了瞬,岑谣谣险些稳不住身形。
她倒吸一口凉气:“不,不用了,我相信你的技术。”
祈成酒已经拿起充当鱼叉的树枝,他不着痕迹扫过岑谣谣身后飘扬了瞬的发带。
他若独自打鱼,应是要超过十步的距离了。
他没有应她的话,只单手稳住人身形,手下动作快狠准,将树杈扎入海中。
竹筏动荡了瞬,岑谣谣惊呼出声,连忙抓住身旁的人,却见某人的树杈铺扑了空。
她笑出声:“怪不得你上次要用妖力,总不会是打了半天没打到一条鱼,最后气急败坏才用上了妖力吧?”
抱着她的人身形僵了僵,仍没有应声,只继续用树枝打鱼。
见人努力了半天也没有打上来一条,岑谣谣笑得愈加大声,她引着灵力稳住自己:“你还是全力打鱼吧,别分神在我身上了。”
她笑着坐在竹筏另一边,撑着脑袋看着还在打鱼的人。
他这些日子好像瘦了些,身形瘦的更挺拔了,因为要打鱼,他衣袖挽起,露出精壮手臂,手臂因为用力时不时爆出青筋。
发丝垂落,浸入海水,他不甚在意,随意将头发往后一甩,水珠被甩在空中,映着日头,闪着晶莹的光。
好像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谁能想到前几日他们还是各奔东西的关系,此后他便过来绑了她。
她歪了脑袋:“祈成酒,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还在打鱼的人随口应声:“嗯。”
她又拨了拨海水,凉意触碰在指尖:“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上来就绑了我,为什么要选这么极端的方式。”
她走了,他可以跟来。
可以挽留,可以示弱,或者来找她吵一架,质问她为什么要走。
她想不明白,只觉得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到捆绑这个地步。
她要是不问清楚,这一茬这辈子都过不去。
跟前的人没有立时应声,只一个树枝再度扎入海里,依然是一场空,他却没有立即将树枝立即收回,只紧紧握着树枝。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他想将人彻底占有,禁锢她的自由,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没有什么理由,他就是这样的人。
海上逐渐平静,祈成酒缓缓回头,视线流转在岑谣谣身后的发带上。
“对不起谣谣,是我不对,以后我不会再困住你了。”
话音未落,他便突兀挪开视线。
他在说谎,他现在依然在困住她。
这声道歉说得平铺直叙,岑谣谣莫名觉得变扭,而且他只是在道歉,还是没说原因。
她起身走过去,准备问个清楚,便忽略了脚下一抹混入海里的暗红妖力。
“祈成酒你——”
水声哗啦,树枝被高高举起,树枝上方正有一条鱼不断扭动着。
“谣谣你看,我打到鱼了。”
岑谣谣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仔细看向那鱼,鱼扑棱一阵后没了生息,她仍端详着,直到发觉一处妖力残留。
她当即出声:“好啊你,当着我的面都敢蒙骗我!”
不曾想他却单手将她一捞:“明日我定不会用灵力,今天再等,天就要黑了。”
她手搭在人肩头,这个角度正巧看见就要落下的太阳,确实要天黑了。
她语气稍缓:“好吧,今日尚且饶过你。”
第57章
夜幕缓缓降临,海域再度变得幽深,今夜的雾气格外大一些,似有降雨的迹象,海面上两艘并行的船将将停下。
“怎的停下了?”
刻意带上威严的声音来自甲板上一男子,他一身黑金法袍,原本儒雅的眉眼因为神情肃穆带上几分威严。
“回,回道长,今夜恐有大雨,再如此无目的的行驶可能会有危险,不过据小的观察,不远处应是有一处小岛,那岛前后不沾,独立在海上,道长搜寻多日,始终未见别的船只,我寻思,如若您要找的人如果还活着,只能在那座岛上。”
回话的老者声音带着敬重。
他陷入思量:“那小岛在那个方向?”
老者指了指西边:“这边。”
“多谢老人家,”他略一颔首,喊来不远处一弟子,“你安置一小舟,将老人家送回岸上。”
他们不熟悉这边海域,才请了一普通船家指引,如今有了具体方向,也该将人送回了。
那弟子应声:“是家主。”
不曾想黑金法袍的男子听了这话面色顿时一变:“不是说了莫要唤我家主,唤二长老。”
原来他竟是岑家二长老,惯常以儒雅随性出名的二长老乃是故去的岑家主亲弟。
如今却像是完全变了副模样,穿着与岑家主如出一辙的黑金法袍,眉眼带上肃穆,乍一看好似岑家主还活着。
那弟子身形一僵,立时应声:“是,二长老。”
他匆匆带着船家离开。
留下二长老看着并不平静的海面不语,一刻之后,另一道身影缓步走来,一身白衣,打着折扇:“二长老怎的独自在这神伤,莫不是觉得下不去手?”
二长老背过了身,没有理会。
这人却像是没感受到冷待一样,仍是笑着:“听闻二小姐前几日出去了一趟,莫不是二长老授意?那岑谣谣又不是你亲侄女,如今又引狼入室,届时她若一定要帮忙,二长老怕不是心软了。”
二长老轻哼一声:“姜白,我不需要你教我做事,我兄长敬重你,我却不,如今你与岑家不过各取所需,此间事了,还请你离开。”
姜白也不恼,只眉眼微挑,便打着折扇施施然离开。
这时另一边等了一会的岑乐盈才上前,她站定在二长老身侧:“我告诉了她的亲卫茉语,但茉语也找不到她在哪,我们真的不能放过她吗?”
二长老听言面色又是一沉,他没有应声,只唤来一弟子将相关事务交代下去,紧接着又唤来一弟子,告知另一搜船上的顾家人。
普通人或许惧怕风雨,可对于修士来说,风雨或许才是机会。
不一会,两艘船便再次行驶起来。
天空一阵昏暗的黑,隐隐有闷雷声,风雨将至。
他正了神色转身离开,岑乐盈见人要走,不死心又喊了一声:“二长老!”
二长老终于投来视线,黑暗中他的神色看不清晰,只能听见他的声音:“阿盈,你以为我不想放过她吗?但我放过她有用吗,岑家能放过她吗?一个家主,两名金丹长老,还有一干精锐弟子,她是帮凶。”
岑乐盈神色一怔,嗫嚅着嘴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因为她知道,这无从反驳。
可是死而复生的姜白,又真的可信吗?
此时距离两艘船一定距离的地方漂浮着一小舟,仔细看去好似又不是小舟,瞧着像是小型的仙舟,此刻只是充当了小舟,漂浮在海面上。
上方坐着一遮着面的女修,一边掌控小舟保持着距离跟着前面两艘大船,一边小声嘀咕。
“这次关乎性命,小姐你可不能怪我把你全部身家都拿去买仙舟了……
“也不知道岑家顾家找到小姐没有……”
她定了定神,不敢松懈。
——
“祈成酒你快看,外面下雨了。”
窗半开着,雨声来的突然又大,打在窗沿上,一阵噼里啪啦,此前还清晰可见的海面此刻正一片浓雾,已经变天了。
祈成酒把鱼汤安置在桌子上,一边引着妖力隔绝着要飘进来的雨水,一边将还站在床边,险些就要被雨水打湿的人拉过来。
“小心淋湿。”
岑谣谣看着跟前的妖力,方才她就想问了,不是前几日打鱼伤口还会渗血吗,现在就好了?
她一边接过鱼汤开始喝,一边问:“你的伤已经大好了?”
祈成酒动作一顿,他的妖丹在谣谣身上,所以跟谣谣在一起时,他的伤便好地快,但妖丹一事不可售。
他本就是因为妖丹才能找到谣谣,若谣谣知道妖丹还有这个作用,定是要将妖丹还给他。
不行。
他神色不变:“嗯,许是这几日修养的好,便好上许多。”
岑谣谣喝汤的动作一顿,她抬眸看了人一眼,见人确实没什么异样才垂下头,也是,他的恢复能力一向是惊人的。
她放弃这个话题,继续喝汤。
别说,这鱼汤还挺好喝。
她一会便喝完一碗,对面的人又递过来新的,她抬手接过:“说起来我该去找茉语了,这么多天,她肯定等着急了。”
而且她身家都保管在茉语身上,她现在离开了岑家,以后还得靠那些身家过活。
谈及茉语,祈成酒动作又是一顿,他不着痕迹地问:“谣谣原先是如何打算?与茉语一同生活?”
“对,”岑谣谣应,“不过也不算吧,我原先的打算是先找个地方躲一阵风头,南海那边有不少渔村,与世无争的就很合适。”
“那躲过风头之后呢?”
她想了想:“应该是去游山玩水吧,民间,修仙界那么大,我想走走停停,到处都看看。”
“一直,都跟茉语一同吗?”
岑谣谣终于品出了些不对劲,她放下鱼汤,笑着抬眸,将人看了又看。
“祈成酒,你不会吃茉语的醋了吧?”
她倾身上前,点在某人眉头:“其实早就不高兴了对不对?一直克制对不对?”
祈成酒当即抬手将放置在额前的手抓住,暗红妖力一闪,鱼汤碗筷,连带着桌子都被挪到一旁。
他站起身,顺手将人一拉:“嗯。”
是对吃醋的回应。
岑谣谣笑开,她大刺刺地扯过某人衣襟把嘴一擦,随后一下撤开,见人还要抱上来,她立即说:“不行,你衣服脏了,不能抱我。”
祈成酒看着胸前的油渍,立时用上清洁术将脏污去掉,一个转眼岑谣谣已经从窗户翻了出去。
距离一下拉开,来自发带的术法若有若无牵引着他,他心口一跳,跟着从窗外跳出去,跟前却突兀出现一人。
“嘿!”
发丝微扬,连带着发带一同晃了眼眸,有手勾上他的指尖:“这有啥吃醋的,我只是在设想而已,如果茉语有自己想做的事,我们也许就分开了,我便会自己去走这世间。”
为了隔绝雨水,灵力环绕在她周围,她带着他往前走,随着步伐的前进,属于她的灵力便顺着二人相连的指尖蔓延在他身上,他被拉着走进雨里,她的灵力也彻底将她包围。
大雨磅礴,沾染不了她一分,连带着他也不曾被雨水洗礼。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她转过身,又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不知小女子可有这个荣幸,邀请公子与我同游人世间?”
说罢她自己先笑了起来,此前她想过很多次他们坦诚之后该如何相处,竟不曾想这以后就这样顺嘴说了出来。
这样也挺好,就当捡了个漂亮少年作保镖,然后去世间各地作威作福。
一听就很自在。
她起身,就要继续走着,跟在身后的人却没有扯动,她疑惑回头,却被一下拉了回去,抱在怀里。
他说:“不是姑娘的荣幸,是在下的荣幸。”
是他求之不得,心之所向。
祈成酒再也克制不住低下头,就要吻在唇上,却在将要贴上时将将停下。
他呼吸逐渐急促起来,脖颈处因为克制暴起青筋,他闭了闭眼,就要撤开时,却感觉到怀里的人轻轻垫脚,随后唇上很轻很轻地覆盖上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