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妄脸色大变,松开她的手,在浴桶内连连往后退,直抵到身后翻倒的马扎,才终于停下。然她颈上残留的红痕,和凌乱歪斜的心衣,以及自己腹下那股难以忽视的挺实炙热,仍旧在提醒他,方才他到底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
沈盈缺赶忙背过身去,七手八脚地拢紧衣襟,想起刚刚发生的事,她脸颊烫如火烧,不知该从何解释起。
适才她褪完外衫,穿着寝衣迈入浴桶,虽知今天不牺牲点什么,是不会有结果的,可她在这方面当真就是一张白纸,具体要做些什么?从何处下手?她实在毫无头绪,只能僵着身子靠过去,张开双臂抱住他。
想着某些不可言说的话本子上常写的“以指绕画其心门”,她便依样画葫芦,伸出食指在他心口处一圈一圈地打着旋儿,听他含混地念了一声“阿珩”,她还颇为惊喜,忍着发麻的双腿从他怀里爬出来,仰头想亲亲他唇角,回应一句:“我在。”
她人还没站起来,就见他眉心霍然浮起几道明显的折痕,大喝一声:“别走!”乍然抓住她右手,反身将她压在桶壁上。
她惊呼一声“疼”,伸出左手推他,不仅没推动,还被他抓住手腕,一并反剪到身后,只用一只左手就轻松束住。
而他自己也倾身覆下,人明明还闭着双眼,处于昏迷之中,唇却似有自己的意识般,不停在她唇上寻香。她扭头躲开,他还顺势往下。右手更是不老实,好好的系带都被他扯断,眼下正跟松开的寝衣一道,可怜巴巴地漂浮在茶绿色药汤上。
沈盈缺满脸委屈,从水里捞起结带,怨怼的眼神都快把那罪魁祸首捅成筛子。
萧妄自知做错了事,脸上露出几分不自在,侧开视线哑声道:“我赔你一件新的。”说着便不自然地霎着长睫,背身扶着桶沿站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盈缺忙拉住他的手,“这药还要再浸一个时辰才有效,你现在走了,不就前功尽弃了?”
萧妄如今身上高热未退,身体感官更是叫这虎狼汤药浸得敏锐无比,诚如干涸已久的燥柴,沈盈缺这突然的一抓手,便似猝然飞溅而来的火星,“滋”的一声,烫得他心间都发了热。
他忙甩开她的手,想在意识还清醒的时候,与她保持距离,却不妨失了力道,直接将她推到了水中。
因着知道今日所行之事比之前都要大胆,沈盈缺特特让周时予准备了一个比前两日还要大的浴桶,足可够五六个人同时入浴,水装得也极为满当。依靠那张马扎,沈盈缺才能勉强从水面上露出两肩,眼下猝不及防被萧妄这么一推,她人当即便失了重心,摔滑向水中。
偏她又不会凫水,这一摔还真能要她的命,她吓得脸色苍白,连“救命”都忘了喊。
好在萧妄反应快,赶在她溺沉入水之前,将她及时捞起,一边搂着她拍背安抚,一边没好气道:“还真是长本事了!不经我同意,就敢让周时予动那张方子,真当我不舍得罚你是吗?”
——这两张药浴的方子,都是当年月扶疏亲手交给他的。里头的草药分别有什么效果,月扶疏也跟他说得清清楚楚,他自然心知肚明。适才清醒过来,觉察到自己身体上的异样反应,和沸汤里滚滚升腾而起的浓郁药味,他一下就明白其中原委,整个人气得不行。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方子药力惊人,清醒之人都未必能克制得住。我这般神志不清,身上的异毒还凶狠非常,旁人躲都来不及,你倒是敢往前上?就不怕我一个不小心,真要了你,将你弄伤,甚至直接要了你的命?”
沈盈缺被方才差点落水之事吓得不轻,此刻被他抱在怀中,双手还克制不住轻颤,眼下又被他劈头盖脸一通臭骂,人当即委屈巴巴,捶着他的肩膀娇嗔抱怨:“我还不都是为了你!你发着高热,一动不动躺在榻上,用什么方法都不管用,你叫我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你烧死在榻上吗?那药有什么效果,用了会有什么风险,我会不知道?要不是为了你,我何必冒这风险?你以为我就这么愿意宽衣解带,跟你一块在药里头泡着吗?又热又熏,还要忍着被人白占便宜,我巴不得离得远远的!”
她越骂越委屈,到后面几乎要哭出来,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加大,“我还没有说亲呢,这么一闹,传tຊ出去还不知要如何被人耻笑一辈子。我和我未来的夫婿都还没委屈,你倒先埋怨起来了?好,算我自作多情,当初就不该多管闲事,让你一个在屋里烧死多好!”
萧妄低着头,闷声任她捶打,将她的话一句一句听进去,苍白的面庞逐渐泛起血色,那股一直纠缠在心中的冰冷气息逐渐褪去,斜斜的阳光照进来,那是他幼时重病中最喜欢的时候。
可听到那句“未来的夫婿”,他又倏地怒了,一把将她拘进怀里,咬牙恨声道:“什么‘说亲’,什么‘未来夫婿’,萧意卿还是拓跋夔?你别做梦了!你是我的,永生永世都是我的,哪怕化作骨,烧成灰,那也是我的尸身,我的灰骨,旁人休想沾半点。你要敢嫁给别人,我保证让那人后悔生在这世上!”
沈盈缺捶他,“你要不要脸?我的灰都要霸着,就不怕我们百草堂也把你挫骨扬灰了?”
“扬就扬!”
萧妄半点不带怕的,只越发用力地将她搂入怀中,紧紧地,恨不能揉进自己的骨血中,“你成了灰,我也成了灰,刚好能装进一个坛子里,哪怕是死,老天爷也别想将我们分开。”
沈盈缺叫这话触得心尖一颤,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前世高楼火海间,他毫不犹豫地追随她跳下,紧紧抱着她的画面,眼眶不由发酸。
在黟山落脚的这段时日,真像一个难以言说的梦啊,饶是她重生后已经决定不再搭理人世间的情情爱爱,也不会再对任何人交付真心,却还是忍不住会被他吸引,为他蛊惑,有了这段沉溺难言的风月故事。
可真计较起来,她还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了这样的心思?
依稀仿佛是在自己被拓跋夔绑架之后,又好像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就已经这般沉沦而克制的眼神,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沈盈缺不由抬手环住他脖颈,侧脸轻轻磨蹭他坚实宽阔的胸膛,叹声道:“坐下吧,药还没有浸完,可不能就这样放弃了。”
萧妄喉间一涩,僵硬地松开她,转身背对道:“莫要胡闹,这事风险太大,我是为了你好。否则你以为我当真有这么好心,知道有这驱毒良方,还一直忍着不让你陪我一道享受?”
这“享受”一词用得着实露骨,沈盈缺脸颊不禁泛红,咬着唇瓣思忖片刻,还是涉水上前,从后环抱住他的腰,轻声道:“我愿意的。能帮忌浮缓解身上的毒,哪怕只有一点,我也是愿意的。”
萧妄皱眉,少女袅袅的馨香顺着她手臂的温软缓缓渡来,在浓郁的药香映衬下,仿佛生出了无数无形的钩子,钓得他血脉偾张,喉咙干涩,心跳得越发厉害。
喉结动了好几下,他才终于勉强从嗓子深处挤出声音:“不要胡闹,你知道的,我没有撒谎,的确是在为你好。”
“可是我也想为你好啊。”沈盈缺扬起脑袋,将下巴栖在他肌肉起伏的背脊上,“你都不知道,这几日你一直昏迷不醒,我害怕成什么样。夜里睡不着,白天吃不下,时不时就要贴着你的胸口听一听,就怕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彻底离开我。我真的好怕。”
先前为他的病担忧紧张的时候,她倒顾不上品味这种没日没夜、毫无希望可见的恐惧,而今人醒了,她心里悬着的巨石松下,那些一直深埋在脑海深处的惧意反而有了发挥的余地,在她心中不断蔓延扩张,肆意啃咬。
她不自觉落下泪来,声音跟着打颤:“你不是说,我是你的解药吗?怎么现在又说话不算话,你对我,当真有一分真心可言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怎么会没真心?”萧妄急道,回想这三世没法与外人多言、只能自己暗自回味的甜蜜与苦涩,他不由握住她缠在自己腰上的手,一面抚摸,一面喟叹。
琥珀般晶莹剔透的瞳孔,逐渐叫欲望的血丝覆满,仿佛纤尘不染的神佛,一点一点叫红尘吞没,他还浑然不放在心上,只紧紧攥着那引他堕魔的手,毫不遮掩地诉说自己内心的腌臜:“你大约还不知道,我有多么想撕碎你的衣服,将你压在身下,狠狠欺负,无论你怎么哭,都绝不停下。”
沈盈缺浓睫重重一颤。
这般露骨的话语,无论哪一世,她都不曾亲耳听人说起过,一时间不由从面颊红到耳朵尖,即便隔着心衣和寝衣,依旧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体越来越炽热的渴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不害怕自然是假,她到底未经人事,乍然直面这些,心里难免要打退堂鼓,可想着今日此番作为的真正目的,她又咬了咬牙,越发抱紧他,“那、那你……就来嘛……我、我又没说不可以……”
话音刚落,浴桶里的药汤便“哗啦”一声,推着水面上漂浮的药材,轻轻撞到浴桶壁上。
也不知是谁心颤所致。
萧妄只觉自己整个脑袋都空白一片,闭上眼,拼命将那些不该有的绮念抛丢出去,握在她纤腕上的手却越攥越紧,如何也分不开,茶绿色药汤一映,全是明显暴起的青筋。
末了,他终是转过身,抱起她,在她耳边轻声低语:“背过身去,把腿并紧了。”
四唇在水声烛光里亲密相贴,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意动发颤。
第45章 纯种混蛋
啊,当真是尤为漫长的两个时辰。
沈盈缺弯身扶着浴桶壁,起初还能凭自己的力量在桶内站定,而今就只能趴在壁沿上,靠他撑着她的腰,才不至于滑到水中。
两股肌肤被摩擦的刺痛越发严重,她不由含着两包热泪,哼哼唧唧回头质问:“你到底还没好呀!”
萧妄由不得笑,俯身在她深凹的脊柱线上落下一吻,又顺着脊线缓缓向上,在她压抑的嘤咛声中凑到她面前,捏着她下巴吊儿郎当道:“刚刚邀请我的时候,不是还天不怕地不怕,怎的才这么一下,就坚持不下去了?我还没动真格的呢。这要是真弄进去……”
他眼睛微微眯起,眸底兴味之色愈发浓重。
沈盈缺顿时烧了个大红脸,扭头奋力甩开他的手,愤愤拍桶控诉:“我哪里知道要这么久!要是早知道就、就……”
萧妄窝在她颈窝闷闷发笑,明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还故意逗她:“早知道就……怎么样?”
沈盈缺咬着唇不说话,然耳尖直脖颈的红晕仍旧把她的内心暴露无遗。
这也怨不得她,谁能想到,这家伙平日里衣冠楚楚,不近女色,克制禁欲得跟神龛上供奉的佛陀一样,她还担心一个时辰会不会太长,他要是提前结束,自己又该怎么哄他再在这汤药里头多泡一会儿,好歹把这一个时辰熬过去,谁知竟是杞人忧天,这家伙根本不用她担心,衣裳一褪,简直就是禽兽,哦不,是比禽兽还不如!
禽兽闹累了,尚且还有个疲乏的时候,这家伙根本不知道“累”为何物?越闹越起劲,越闹越兴奋,都快两个时辰了,还丝毫没有要停下的迹象,跟饕餮一样,永远吃不够,甚至还开始琢磨要不要寻点旁的工具过来,给他助助兴,也不知是不是这里头的虎狼药下得过于猛足,还是他本性就是如此。
她还想借口桶里的水凉了,让他停下,却想起药浴前,为了保证萧妄能不受干涉地浸满这一个时辰,浸药的浴桶专门寻人进行过特殊处理——特特在底下隔出一层,以石灰泥瓦堆砌,可供焚烧彻夜柴薪,保证浴桶里的汤药一直保温不变凉。
眼下药汤还和刚入浴时一样温暖适宜,她自己却快不行了。
这还没进去呢,就已经闹成这样,真要动真格的……
沈盈缺闭上眼睛,不敢再往下想。
萧妄被她的模样逗笑,抬手轻轻揉开她皱成麻花的眉头,柔声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阿珩没去军中历练过,应当不知,军情紧急之时,夙夜鏖战乃是常事。我曾涉水伏击敌军,连战三日夜,也曾接连攻城两天三夜。今夜是鸳鸯暖水,还有阿珩在怀,哪怕闹上一整夜,也是无妨。”
“一整夜?!”沈盈缺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嘤嘤着就要哭出来,“我不玩了,再也不玩了!周时予个混蛋,事先也不说清楚,tຊ早知道就是这样,我打死也不会同意,就让你独个儿在榻上烧死算了!”
萧妄哼了声,不悦道:“我若真因为你见死不救烧死了,定夜夜入你梦中喊冤,保准你下半辈子都别想再睡踏实。”
沈盈缺瞪目,“你要敢来入梦,我就敢请人到你坟头跳大神,让你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眠。”
萧妄哈哈一笑,低头蹭着她柔软的脸颊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哪有什么鬼不鬼的,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再有什么入梦,也不会有什么九泉之下。”
说到这,他似想起什么,眼里露出些许感伤,刺得人心尖发痛,声音也控制不住微微发抖,像是真经历过这样求告无门的痛苦,人不由越发抱紧她,将脸埋入她颈窝,深深汲取她颈侧的温暖馨香。
沈盈缺被他抱得喘不过来气,努力扭身挣了挣,轻声叹了口气:“其实若只是浸药,换成别人也是可以的。”
萧妄一怔,抬起眼茫然地看她。
沈盈缺抿了抿唇,偏头错开视线,“说不定你找别人过来,效果会更好。你不用顾忌那许多,也不用一直强忍,说不定还能更加享受……”
萧妄拧眉,伸手将她的脸掰回来,“你是想让我随意找个人发泄了,然后将她抬成妾室,以后药浴都不用愁?沈盈缺,本王应该还不至于这么无耻。”
沈盈缺闭着眼不理他。
萧妄直觉腹下的火没消完,又要往天灵盖上冲,咬咬牙,他几乎气笑,捏着她下巴欺近道:“你是在吃味,我从前也用了这法子缓解体内的异毒?”
沈盈缺磨了磨后槽牙,哼声不去睬他。
萧妄被她这明明吃味却打死不认的模样取悦到,欢喜又无奈地道:“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连这点起码的信任也没有。”
沈盈缺冷哼,“信任是靠自己争取来的,不是由别人施舍的。”
瞧他刚刚那褪裳挑逗起伏戏御的熟练模样,见她紧张得身体绷成一张满拉的弓,还知道怎么以唇安抚,简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说他跟自己一样还是个没经历过事的青枣,谁信?
早知他一直有伴,自己还何必献身,让周时予把那人叫来便是,也省得她这番辛苦。
谁说她也知道,凭时下女子的地位,想让一个男人一辈子只守着一个,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寻常富庶人家尚且有个三妻四妾,更何况他这么个位高权重的亲王?
或早或晚都是要经历这些的,她在矫情个什么?别忘了,他可是很早之前就曾告诉过她,他心里还一直藏着一个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呢!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心酸,越想越生气,沈盈缺吸吸鼻子,推开他,撑着桶壁要出来。
谁知人还没站起来,就被萧妄环着腰肢,一把扯回来,“是你说要当我的药,帮我解毒的,怎么药还没浸完,就先耍赖要走了?有你这么出尔反尔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