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让为师瞧瞧你的剑!”闻人景欢快地跑来,还扭着屁股挤开旁人。
忽然寂静。
其他人都默默退开,闻人景见状困惑,酒醒了一大半,“怎么了?”
“师父,抱歉。”闻人鹤不着痕迹地将局促不安的人挡在身后,“是我无能,没有拿到。”
“怎么可能?”闻人景的酒彻底醒了。
道玉见气氛低迷,忙道:“没拿到就没拿到,多大点事,玩得开心就好了。”
“特别好玩!”桑音跳了出来,兴奋道:“我们还喝到剑仙的赠酒了呢!”
“对啊对啊,这一趟我们可没白来。”褚今今亦道。
闻人景将他们的神情和小动作收入眼底,于是将闻人鹤单独拉开询问。
“你倒是跟我说说,那上山的人里,还有谁比你更有剑道天赋?”
闻人鹤神色淡然,“夺剑者是钟离氏的少爷,他……并不输我半分。何况,不管剑选人还是人选剑,都需要些缘分,并非最强的就是最合适的。对吧,师父。”
“钟离氏的少爷?”闻人景若有所思,“莫不是叫钟离砚?”
闻人鹤一愣,“师父还知道钟离砚?”
“还真是他。”闻人景冷笑,“你没成功,当真只是像你说的那样?”
“自然。”
“你就诓你师父吧!”
闻人景气得吹胡子瞪眼,“就这么巧,偏是那丫头的未婚夫,我都跟你说了,那丫头对你来说是祸害!”
“……”
他越说声音越大,末尾那句让几尺之外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慕时怔然。
如此看来,倒也没错。
*
傍晚,入住客栈,慕时待着房里,趴在叠起的被褥上,盯着跳跃的烛火发呆。
“砰砰!”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她一跳。
闻人鹤端着饭菜在门外等待,好一会儿,门才被打开一条缝,露出她半只迷茫的眼睛。
他问:“我可以进去吗?”
慕时沉默地退后,眼看他推门而入,顿觉手足无措。
见他进来后回身将门关紧,她心里咯噔,大有一种要被凌迟的危机感。
她佯装镇定地坐上椅子,眼神飘忽不定。
“晚饭都不去吃,是为了躲我吗?”
慕时抓着衣角,放在指间揉搓,“不是,没有胃口而已。”
闻人鹤将饭菜摆放在她面前的桌上,轻飘飘道:“头一次见你撒谎这么不自信。”
慕时:“……”
“你不用将我师父的话放在心上。”
“我才没有。”
慕时别过脸,余光里他却在笑,“你怎么还来找我,不怕你师父看到,更加生你的气吗?”
“他已经先我们一步离开这里了。”
慕时微怔,“他被气走了?”
“不是。”闻人鹤哑然失笑,单膝落地,跪蹲在她面前,抬头看着她道:“他本就是要在秘境结束后离开,继续四处游历的。即便眼前的结果不尽人意,也不影响他的计划。他又没有真的在生我的气……”
今日师兄好似异常的温柔,慕时垂眸,脑子里乱糟糟的,逐渐听不清他的话。
“对不起。”她倏忽道。
“你说什么?”
“对不起。”她重复道。
闻人鹤紧盯她的脸,“你再说一遍。”
“对……”慕时顿了顿,察觉到了不对劲,“你明明就听到了!”
“这三个字从你嘴里这么诚恳地说出来,我若不多听几遍,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慕时:“……”
他说得好正经。
“对不起我什么?”
难以启齿,慕时只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闻人鹤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所以,你揪着我说我不能去,是为了拖延时间,让钟离砚抢占先机?”
慕时:“……”
原来还能这样狡辩。
不过到这个地步,异样的眼光已经受了,骂也挨了,尴尬也度过一大半了,还不如早死早超生,坦白算了。
“不是!”她欲言又止,想要从实招来,却不知从何说起。
“慕时。”闻人鹤轻唤。
慕时愣了愣。
他眸眼幽深,像蒙着一层看不穿的雾。
“我、是不是、在某个失去意识的时候,对你做过……孟浪的事。”
慕时抿了抿唇,屈起地食指因为不自在而抠着椅把。
她低着头,鼻腔发声,“嗯。”
闻人鹤霎时怔住,膝上跪得更实了些,声音哑了几分,“抱歉,如此,该抱歉的不是我吗?”
“但我本是可以制止的。”慕时诚然道。
闻人鹤搭在自己膝上的手缓慢捏紧,“那为什么不呢?”
“因为、可能……”慕时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可能是因为、因为发生得太突然,我没反应过来。也可能是因为、师兄长得太好看,我被色迷心智。可能是我、我也没觉得自己太吃亏。还有可能是因为……”
她越说声音越小,“因为我知道,和师兄做了那样的事情,就会得到师兄的体质。”
闻人鹤:“……”
没一句爱听的。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对吗?”
慕时眼皮跳了跳,闭上眼睛破罐子破摔道:“好吧,是,我就是利欲熏心,觊觎你的体质。”
闻人鹤说不出自己是气恼更多,还是失望更多。
“怎的这么老实。”他觉得反常,“反正我也不知道,你说什么是什么。照理来说,你不是应该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说自己只是反抗不了或者其他,好让自己成为受害者,让我愧疚一辈子吗?”
慕时:“……”
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打算的来着。
她试探地睁眼看他神情,没感受到他的怒气,稍稍松了口气,“我没料到自己一时鬼迷心窍,会让你错失这么重要的珍宝。”
闻人鹤沉默良久,直起了腰。
看向她的眼,缓慢又认真地问道:“我不怪你,那你也原谅我,好吗?”
“我知道你那个时候没有意识。”
“我说的不是这个。”
慕时抬眼,终于大方直视他,略带困惑,“那你是要我原谅什么?”
闻人鹤的声音很轻,气息却很重,“原谅我、在梦里……”
“对你轻佻千百遍。”
第70章 粉
烛火忽明忽暗,火苗跳跃的影子倒映在慕时的右脸颊上,她呆滞的双眼慢慢蒙上笑意,好似干涸的溪流渐渐涌入清甜的山泉。
“师兄的梦里,不是老在揍我吗?”
闻人鹤微微垂眼,既有坦白后的如释重负,又有对她反应的期待和紧张。
他轻声道:“骗你的。”
慕时瞥见他耳上绯红,鬼使神差地伸手,用食指的指腹,轻轻在他耳廓边滑动。
好烫。
好痒,闻人鹤下意识要躲开,却又听到她细如蚊蝇地轻哼了一声,好似不满。
只好忍耐,一动不敢动。
慕时俯身,去瞧他的脸,“那师兄不睡觉,是因为不喜欢这个梦吗?”
闻人鹤霎时怔住。
梦是无法控制的,他不知下一次是被灌下毒药还是享受欢愉。
“既然不喜……”
“不是不喜欢。”
慕时带着凉意的指尖突然从耳边抽离,闻人鹤就像失去安抚般躁动不安。他匆忙扣下她的手腕,往下滑,用自己的掌心将她的五指并拢、包裹。
他声音沙哑道:“是怕你不原谅。”
慕时眨巴眨巴眼,“我又不像某些人那样小心眼,只要道歉的人足够诚恳,我自然是会原谅的。”
四目交汇,闻人鹤停顿半晌,开始缓缓起身,没有握住她的那只手摸上椅把借力,撑起自己上半身,朝她压下。
慕时眼看他向自己逼近,身体不断后退,他的脸咫尺距离,能让她感受到温热气息的裹挟。
后背贴上椅子,她退无可退。微微昂首,一只手张开,抵在他胸口,他便不再向前。
“怎样才算诚恳?”他问。
掌心往左挪,慕时能探到他的心跳,以及灼热。
她莞尔,戏谑道:“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好了。”
“哦。”闻人鹤瞧她模样,忍俊不禁,“堪比上坟,确实诚恳。”
慕时:“……”
他饶有兴致地问:“当真要如此?”
“我再想想。”慕时忙道。
她想了想,终于发现不对劲,“该伤脑筋的,不该是你吗?你的诚意,我如何能知道有什么。”
“我的诚意……”闻人鹤低喃。
他眉睫忽闪,在她耳畔,声音低低的,“我把你想要的,给你,好吗?”
慕时愣住。
她掌心收紧,轻咳了一声。
“现、在吗?”
闻人鹤:“……”
他不是这个意思。
但也不是不行。
他佯装镇定,面不改色,“好啊。”
慕时抿唇,迎上他的注视,并不躲闪,但也不吭声。
交流很顺畅,但场面似乎僵持,谁也没有下一步反应。
闻人鹤在脑海里天人交战,在时间的流逝中,她的眼睛愈发纯然,他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许久,他扶在椅把上的手前移,身体亦慢慢前倾。
慕时不自觉直起腰,又觉得太主动不妥,于是放松肩膀,垮下身子。但没过多久,又挺起胸膛,不想输了气势。
闻人鹤将她的所有小动作收入眼底,唇边扬起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将与她交缠的手握得更紧,俯身而下。
慕时阖上双眼,等待……“唔。”
下一刻,她被捏住下颌,被迫张开嘴,被塞一嘴桂花糕。
慕时:“……”
她是有点饿,也很喜欢吃桂花糕,但绝不是这个时候。
“呸!”她气恼地吐掉,还踩了两脚,对着无辜且扁的桂花糕大骂一声,“混蛋!”
话音刚落,她便双脚离地,被闻人鹤单手抱起。身位调换,他坐到了椅子上,慕时坐在他的腿上。
“你……”
慕时唇瓣被封,没出口的话自然咽回肚里。
酥麻的感觉上脑,她再度闭上眼睛,双手攀上师兄的肩膀。
闻人鹤扶住她的腰,待她坐稳后,贴在她腰际的手上挪,游走过后背,抚摸她的长发。
……
缠绵的吻直到她喘息困难时才落幕。
慕时趴在他肩头,头脑混乱,胸脯起伏,大口喘气。
闻人鹤挑起她的一缕青丝,在指尖把玩缠绕。
他轻笑,“刚刚是把桂花糕当成我在撒气吗?”
“对呀!”慕时来了精神,像拎猫一样掐上他的后颈,“你故意的!”
“错了。”
“谁错了?”
闻人鹤语中含笑,“我。”
慕时把耳朵贴近他唇边,扬声问:“你说什么?”
“我说……”他的唇瓣吻过她的耳垂,“我错了。”
咬住。
慕时身体一颤,被他轻咬的耳垂痒痒的。
她闷哼一声,“师兄这不吃东西的毛病,怎么突然好了?”
闻人鹤的脸在她耳鬓轻蹭,“幸有神医,妙手回春。”
慕时歪了歪脑袋,“我吗?”
“是。”闻人鹤悄悄扼住她的脖颈,“但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有多粗暴?”
慕时:“……”
她的笑容凝固,听出了这句话里藏着的几分咬牙切齿,他该不是要报复吧。
“小心眼。”
“既然我小心眼……”他幽幽道,“那上次某些人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的时候,你不帮我说话就算了,还不让我开口,凶巴巴的。”
他一本正经,“我是不是也该计较一下。”
慕时意图从他怀中逃离,但圈在她腰上的胳膊将她箍紧。
“你想怎么计较?”
闻人鹤拨开她的脸,不让她看自己,“还有一百二十六次吗?”
慕时蓦然呆滞,片刻后清了清嗓子,自觉扭头不看他,“一百一十一。”
各有各的心慌。
闻人鹤试图回忆,但无论多努力,脑海里都是一片空白。
他闭上眼睛,低唤:“慕时。”
“嗯?”
“你确定……你不会后悔吗?”
慕时诧异,“这话应该问你吧。”
有损失的又不是她。
她悄悄回头,去偷看他的神情。
谁料他刚好看过来,被逮个正着。
闻人鹤将她横抱,沉默地走向床榻,将她放在柔软的被褥上。
慕时一直盯着他,双手勾其脖颈。闻人鹤顺势压下,身体的重量由她承担。
然后……停顿。
闻人鹤侧目,她的神情若有所思,他闷声问:“在想什么?”
慕时黑黢黢的眼珠子转了转,“在想我现在是不是该哭出眼泪,好让师兄以为在做梦,然后无所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