殓骨(重生)——江却扇【完结+番外】
时间:2024-11-17 14:45:45

  孟祈想:这便是帝王,踩着所有人而登上最高位的帝王。
  登基大典成后,还有一个接受邦国来朝的宴会。
  作为禁军统领,孟祈自然也要入席。
  他坐在褚临的右手边,席间歌舞升平,褚临欣然喝着各国使者与臣子们敬来的酒。
  宴席过半,同时有两人分别迈进席间,一个走到了褚临旁边,一个则走到了孟祈身后。
  孟梁避着人走到孟祈身后,附在他耳边说:“宋小姐不见了,屋内只留下了一封信。”
  孟祈抬头望向褚临,他一定也与自己一样收到了消息。
  可褚临依旧言笑晏晏,同使臣们说着玩笑话,甚至都没有朝别的方向看一眼。
  孟祈不再多做停留,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席,飞奔跑出了皇宫。
第84章 寻她
  孟祈座下黑马如同一道闪电,驰骋在笙歌城的大街之上。
  他走到宋家姐弟于城中所住的小宅,走到宋朝月的屋内。
  桌上放着一封明晃晃盖着南陵王红戳的信,底下则放着一根宋朝月常戴的白玉簪。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世人皆知褚临如何待宋朝月,也知这宋氏女往后很有可能会成为这大衡的皇后。
  在褚临登基这一日,在笙歌城上上下下被几万禁军织就的大网覆盖的这一日,南陵王选择铤而走险也要带走宋朝月,就是为了打褚临的脸。
  孟祈打开那封信,读至末尾,南陵王要以宋朝月来换其在宫中东西南北四王的质子。
  “陛下可知晓?”
  孟祈在一旁答道:“主上,方才光景已经来看过,他说他定会立即禀告陛下。”
  闻言,孟祈迅速吩咐手下人于城中、城外五十里范围内搜寻,今晨宋朝月都还在城中,按最快的脚程估计,南陵王的人不可能跑这么远。
  宫内宴席还在继续,孟祈又去了广闻司。
  对于南陵王人潜入一事,广闻司亦是倾巢出动。这次他们做得如此隐秘,竟然连消息网遍布大衡上下的广闻司都没有嗅到一点儿风声。
  “云方呢?”即便院内无风,孟祈的黑色斗篷依然朝后翻飞着,他走得实在太快。
  “师兄!”
  云方正在给安排今日之事,见孟祈来,他快速说完,吩咐手下人各自散去。
  “怎么样?有没有消息。”
  云方摇摇头,“还在找,只是老七刚才回来说有今日有一辆自宫内出来的使臣车驾从西门出去时,那使臣一直拒绝守城士兵查车驾,就那么一辆。”
  是他手底下的人出了岔子,孟祈低声咒骂一句,“蠢货。”
  云方听这两个字,大气都不敢出。
  之前师兄还在广闻司的时候,即便被几十人围困,依旧能面不改色,何时能见到他如此着急。
  孟祈匆匆而来,又匆匆而走。
  他又吩咐孟梁往西门出去的方向加派兵力,才将出永奚街,便见使臣与臣子们的车驾正接二连三自宫门内而出。
  他自偏门而入,问了手下人褚临何在。
  被他问的那士兵知道今日发生了大事,见孟祈这副样子,磕磕巴巴回说:“陛下……陛下如今正在灵裕殿中。”
  得到了答案,孟祈顾不得宫内不得御马的规矩,从旁牵随意牵了一匹马便直奔灵裕殿。
  灵裕殿的外殿之中,褚临满身酒气地坐在那方金丝檀木大桌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放在孟祈在宋家看过的那封南陵王亲笔所写的信。
  见孟祈心急火燎的样子,他的眸子立刻沉了下去。
  “陛下。”孟祈顾不得行礼,便问褚临,“南陵王已经开出了条件,您可同意?”
  褚临的转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眼睛望向孟祈,久未开口。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多耽误些时辰,宋朝月便多几分危险。
  “孟祈,你看,这人是换还是不换?”
  这问题将孟祈问得一愣,他本以为,在褚临这儿,宋朝月是第一选择。
  “舒安走前……”
  孟祈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褚临打断,对方用阴鸷的眼神望向他,“我问你,不是已经死了的孟舒安。你觉得,这人,是换还是不换?”
  “换。”孟祈坚定不移地说道。
  褚临摆摆手,让他下去,“我知道了。”
  一直在旁边的光景惊觉于孟祈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孟大人知不知道,这宋小姐,早已被陛下划为了所有物,即便是要换,也绝轮不到孟大人来说。
  “光景,把南陵王世子给我从碧霄阁里拎出来,今日子时一过,便推到城楼之上。我倒是要看看,褚成业还要不要他那儿子。”
  褚临的双唇紧抿,他登基的第一日,绝不容人挑衅。
  一出宫门,褚临就带着人自西门而去。
  使臣车驾不会太快,所以他想,若是自己骑马再快些,应当能赶上。
  就这般,毫不停歇地追了三个时辰后,孟祈终于赶上了那乌连国使臣。
  那使臣喝得烂醉,所以便早早离席。
  本来今日宴后要在城中驿馆歇息,谁料乌连国君主突然传召,要他即刻返回。
  他骂骂咧咧坐上了返回乌连的马车,谁曾想中途还又被这狗屁大衡的人给截住。
  他头上戴着一块绛紫色头巾,腰间别着一把镶着绿宝石的弯刀,十个手指头竟是戴了五六个戒指。
  马车陡然一停,他先叽里咕噜骂了一句那马夫,然后便见一个大衡模样的男子钻了进来。
  “你谁啊?”他用蹩脚的大衡话问说。
  孟祈根本就不答他,一把将他扯开,蹲在地上敲了敲车厢四周,多年练出来的观察力一下就叫孟祈发现了车底还有一个夹层。
  他甚至无暇去找出藏在马车里的某一处关窍,硬生生将车底的木板给掀了起来,里面果然有一足以容纳一人的空洞,不过如今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因孟祈徒手扳开的木板而产生的木屑在里面飘荡。
  孟祈神情严肃地钻出马车,用剑指着那马夫问:“你们中途在哪儿停过?”
  马车夫举起颤巍巍举起双手回说:“后头大约二十里的那个小县城里,去一家酒楼里吃了饭。”
  这边孟祈在问话,便听到那乌连国的使臣趴在被孟祈掀翻的车厢底哀嚎。他那里面本来是装着要带回乌连国的珍贵宝物的,如今里面什么都没了?
  这时的孟祈才有余力去想,或许连那封乌连国君主急诏这位使臣回国之事,亦是假的。
  不过而今不是探究真假之时,孟祈从追上乌连国使臣,再到掀翻人家马车离开,总共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这里没有宋朝月,导致他的火气变得越来越盛。
  离这里的二十里的那个小县城,名为云棠,名字虽好听,却是个只靠贸易生活并不产粮的之地。
  所以这里往来商贾众多,城中百姓也并不会对来了生人而感到新奇。
  这也给孟祈找人平添了又一重麻烦,南陵王的人到了这个地方,便如同泥牛入海,再难寻觅踪迹。
  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渡口,可以顺流而下直接到达南边。
  若是宋朝月真被带上了船,恐怕一切都来不及了。
  孟祈带着人风尘仆仆赶到了云棠县,先是吩咐人将城中那唯一的渡口守住,所以将启帆的船只按住,一条也不许走。
  这一动静引来了这云棠县官,无令便随意封住渡口,可是要被关入大牢的。
  他匆忙赶来,便见城中尽数是穿着铁甲的士兵在城中四处巡视,县城那道土城墙更是已经被禁军接管。
  孟祈正从渡口上下来,看见那带着县令官帽的人,问他:“这个渡口今日所有已经出船的名录尽数拿来。”
  县令也未曾见过孟祈,微曲着腰双手抱拳问他:“敢问您是?”
  孟梁立刻走上来掏出令牌,“此乃禁军统领!”
  那县令见过最大的官儿也就是他们这齐州刺史了,这突然来了皇城里的大统领,一下子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不过好在他知道听话,孟祈叫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就是。
  很快,今日已走船只的名册便被交到了孟祈手中。
  他随便扫了两眼,将这册子交给手下人,要他们在上下两个渡口拦截住所有的船只,一条船也不许放走。
  他走出府衙,看见街巷上四处巡视的禁军,除了他们,这街上再没有其他人。
  百姓们都被这阵仗吓回了家,一个都不敢出来。
  这,倒是叫孟祈寻到了机会。
  他穿行在街巷之中,如同鹰一般的眼睛扫视着城中每一处。
  风声、铁甲摩擦声、禁军的步伐声……一切的一切混杂在一起,显得如此杂乱。
  偏偏就是在这样的混乱之下,孟祈的耳朵听到了街旁的楼上有人偷偷开窗。
  百姓偷偷开窗想看看外面的情况并不稀奇,不过这个人的开窗动作,显然是用内力控制过,他竭力想要控制住开窗的那一点点声音,却也就是这,暴露了他。
  孟祈背对着那人,神色一凛,一把拿起旁边手下腰间别着的弓箭,搭弓拉箭,一气呵成,直直朝二楼射去。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孟祈已经一跃翻上了二层,压住那个被射穿了眼睛之人。
  其余人一拥而上,将此人绑住,任由他的眼里血肉模糊。
  这人本是南陵王的手下,他就是想偷偷开窗看了看外面的情况,谁料孟祈这人的耳力竟然到了如此地步,反应也如此之快,就这般射穿了他的眼睛。
  禁军的人将此人绑在柱子上,其余人将这座有二楼的小房子搜了个遍。
  “没有。”待到搜查完,孟梁禀告说。
  孟祈坐在一根独凳之上,盯着被绑在柱子上了南陵王党羽,一字一顿地问他:“宋朝月在哪儿?”
  那人自知活不成,要想咬舌自尽,孟梁一个健步上去,卸掉了他的下巴,让他的嘴再不能活动。
  “说!在哪儿?”孟祈用最后的耐心问了一遍。
  孟梁又上手,将那人的下巴复位。
  他的口涎沾粘着滴到地上,即便能说话了,此人还是咬死不肯开口。
  “你应该知道的,我从前在广闻司。”
  广闻司的有着上百种残酷的刑讯手段,没有人都够在里面求死,也没有人撑到最后咬紧牙关不吐出任何消息。
  听到孟祈这句话,南陵王的人腿都软了,若不是他被麻绳绑在柱子上,恐怕此刻已经瘫软在地。
  “孟梁,先剜他脸上一块肉。”
  孟梁抽出筒靴里的匕首,按住那人的脸,缓缓地将他的脸豁开一个口子。
  那人吓傻了,他早就听闻过广闻司之名,立马道:“我说,我说,她就就藏在渡口的一条挂着向字旗的船底货仓里。”
  孟祈立马起身,却又突然听到有人急忙上楼梯的声音。
  “统领!统领找到了!宋小姐自己回来了!”
  孟祈在所有人都震惊于此消息的时候从二楼一跃而下,跳到了街上。
  他看见,这条街的尽头,站着宋朝月。
  她双脚赤裸,满是伤痕。今晨还梳得整齐的头发已披散而下乱作一团,她的右边脸颊上还有一条划痕,身上穿着的漂亮粉色衣服袖子也被豁开了一道口子。
  她被人搀着,见对面的孟祈,绽开了一个劫后余生的笑,随着笑一道出现的是她眼角边滑落下的如同珍珠一般的泪。
  那一瞬,孟祈的心开始隐隐抽痛……
第85章 良人
  这般天寒地冻的天气,宋朝月光的一双脚藏在裙裾之下若隐若现。
  孟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望向她的眼里,出现了复杂的神色。
  见她瑟瑟发抖,孟祈脱掉自己的斗篷将宋朝月整个人罩了起来,随后屈膝,于她面前蹲下:“上来。”
  周围那么多双眼睛,宋朝月摇头拒绝:“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上来。”孟祈一动不动维持着半蹲的姿势,大有宋朝月若不允自己背便不罢休的架势。
  宋朝月无奈,看向站在一旁的孟梁,慢吞吞爬上了孟祈宽阔的后背。
  孟祈的身上没有同其他禁军一般穿着冷冰冰的铁甲,今日的他内里只穿了一件黑色圆领袍。
  宋朝月的手虚搂着孟祈的脖颈,而孟祈的手则紧紧圈住了宋朝月的腿弯处。
  害怕他冷,宋朝月将大大的斗篷往前扯了几下,希望能多盖住些孟祈,自己则蜷缩得更紧,可脚还是半露在了外头。
  孟祈低头,就见背上女子圆润的脚指头蜷着缩在他的大腿两侧,他不着痕迹地将那斗篷往宋朝月的腿间一掖,冷冷道:“我不冷。”
  被带着绒里的斗篷整个罩住,又贴靠在孟祈温暖的后背上,宋朝月终于感觉到浑身不再发冷。
  就这般,一个男人背着一个女子,穿街过巷,最后暂时将宋朝月安置在了县令家中。
  县城夫人一见这皇城里来的大人背回来个姑娘,立马将对方两人引进了自家最好的一间客房,好生招待。
  “你一个人在这儿?可以吗?”孟祈问抱着膝盖坐在榻上的宋朝月。
  只见她低着头,一双藏在他宽大都斗篷底下的手不知在做些什么小动作,闷闷地答他:“可以。”
  她刚被人绑架又自个儿逃了出来,心里必定惊惶不安。也罢,反正找到人了,其余的事情便不那么重要,还是陪着吧。
  他拖了根凳子坐下来,直到县令夫人不好意思地叫他出去,说是要给宋朝月换身衣服、洗漱后上药,他这才走出屋内。
  屋门被关上,孟祈靠在门板上,静静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
  她听见县令夫人的惊呼,说是宋朝月后腰上还有一道伤口。
  孟祈耳边听着里面的动静,眼睛则望向这县令府的庭院。
  北方冬天总归是有些萧条的,院子栽种着各种树木,然树叶全都落光,让整个院子都失了色彩。
  他突然又想起,从前宋朝月还在逸仙筑时,也是在院子里栽种了许多花草,那些在北边极寒之下的花草也不知她是如何养护的,竟能顺利熬过冬天。
  屋内不时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应当是那县令夫人在给宋朝月上药了。
  那般嫩的皮子,留下疤痕可不好看了。孟祈突然想起,笙歌城内好像有一家叫玉颜堂专除疤痕的药堂。
  “统领,我阿姐是不是在里面!”
  宋明泽不知从何处问了人,找到了从未来过的玉棠县令府中来,见孟祈倚在一间屋子门外,莽撞地就要推门往里进。
  孟祈站直,伸手拦住她:“你阿姐在上药。”
  对方这才没有往里进,而是着急地问孟祈:“上药?我阿姐受伤了,严不严重?”
  “几条小伤口。”
  没有见到阿姐,宋明泽在外急得团团转,阿姐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所以这小伤口,究竟是多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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