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立即领命去了青松苑。
姜宓起床洗漱了一番, 去了后门。
她过去时韩霁仍旧靠墙坐着, 地上有一堆酒瓶。
看着韩霁这副颓废的模样, 姜宓的泪意再次涌了上来。她蹲下身子, 吸了吸鼻子, 忍住泪意，轻轻唤了一声。
“韩公子。”
韩霁原本闭着眼睡着, 听到这一声温柔的呼唤，他的眼睛缓缓睁开了。见到姜宓的那一刻, 韩霁脸上露出来一个大大的笑容，哑声道：“姜姑娘, 我是在做梦吗？”
姜宓：“韩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霁四下看了看, 方才发现自己身处何处。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来了这里，我记得自己去了风月楼，后来不知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
说着说着，韩霁想到了昨晚的宴席，渐渐清醒过来，声音也越来越低沉。
“姜姑娘，我们是不是……是不是……没可能了？”
看着韩霁眼中闪烁的希冀，姜宓心中一痛。
宣王和苏相为韩霁和苏姑娘定下亲事，皇上昨日也赐了婚，不管从哪一点来看他们二人都没了可能。
见姜宓不答，韩霁眼神渐渐暗淡下去。
“我原就觉得和姜姑娘的相识美好得像是一场梦，没想到最终竟真的只是一场梦。如今梦醒了，我依旧是孤独一人。”
姜宓心里难受极了，她说道：“韩公子，你以后不会是一个人，你快要成亲了，你有苏姑娘相伴。”
韩霁嗤笑一声：“她看中的不过是外祖父的身份和我的大好前程罢了，与我这个人无关。”
他记得母亲从前为他相看过这位苏姑娘，苏家这位大姑娘虽是庶出，却对他冷嘲热讽，将他痛骂一番。昨日她看他时倒是一副欢喜的模样，跟从前的高傲截然不同，委实令人作呕。
姜宓：“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被赐婚的痛楚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违抗不得，只得接受。
韩霁：“我真的后悔，有时我在想如果我……我……”
如果他不步入官场，如果他像从前一样浑浑噩噩的，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
说了几个字后又止住了。
有些话他不能说出来，说了之后只会给姜姑娘带来负担。
事实上，如果他还是娶姜姑娘的话，他仍旧会为了她去努力。
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命运使然。
转角处，一辆马车朝着这边驶来，姜宓和韩霁同时看了过去。
姜宓：“韩公子，你府上的人来接你了，回去好好休息，以后好好过日子。”
韩霁站起身来，离开之际，他再次转身看向姜宓。
“姜姑娘，你别那么听你爹娘的话，你值得更好的人。”
姜郎中之所以为女儿相看他就是看中了他父亲的权势，想借着父亲更进一步。以姜宓的品貌，她可以嫁给更好的人。
什么是更好的人呢，家世、长相、官职吗？若以世人的标准来看，盛怀隽就是一个极好的人。可前世她嫁给盛怀隽后并没能过上更好的生活，最终还落得个被人害死的结局。
在婚姻里好人的标准不该以此来评判。
姜宓：“于我而言，韩公子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一个跟她有相同的兴趣爱好，一个会将她放在心上愿意为她做出改变，一个愿意聆听她心声的人。
看着姜宓眼中的认真韩霁很想上前抱一下她。可他知道他不能，他若是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了这样的事姜姑娘这辈子就被他毁了。他克制住内心如潮的爱意，转身离去。
姜宓看着韩府的马车消失在巷子口，轻叹一声，转身回了府中。
她和韩霁彻底结束了。
没了韩霁，不知将来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的人。
隔了几日，皇上突然下了圣旨，苏云儿被封为太子妃。
此事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官宦人家纷纷在谈论此事。一则储君娶妃是大事，二则苏相是文臣之首，苏云儿嫁给太子是不是意味着太子的地位更加稳固了？
此事跟太傅府没什么关系，大家聊了几句后就没再提了。
姜宓日日待在绿萝苑里，并不知道此事。
这日连翘出门去买东西，听说了此事。回府之后，见自家姑娘这几日心情不佳，将在外面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姜宓。
“姑娘可知三日前皇上为太子和苏二姑娘定下了亲事？”
姜宓听后怔了一下，然后恢复如常。
没了她，盛怀隽还是没能娶到苏云儿。
前世都说是她破坏了他们二人的姻缘，如今太子娶了苏云儿，外面的人可敢如此说太子？
连翘：“外头都说皇上本来不同意这门亲事，是皇太后假装病重逼着皇上同意的，结果皇上一赐婚，皇太后的病又好了。”
姜宓有些惊讶，这种事坊间怎会知道？
想到那日在大学士府中听到的事情，连翘道：“苏姑娘果然还是被封为太子妃了，看来那日黄夫人说的事情是真的，说起来那位世子也挺可怜的。”
姜宓点了点头。心想盛怀隽的确挺可怜的，比她可怜。韩霁是被迫娶苏大姑娘，他与苏大姑娘之间并无私情。
苏云儿可是在和盛怀隽定亲期间和太子勾搭在一起的。
连翘见姑娘似乎对这件事感兴趣，又继续跟她说了起来：“姑娘可知道外面怎么说这件事的？”
姜宓看向连翘。
“怎么说的？”
连翘：“外面都说之前盛世子和苏姑娘快要定亲了，后来因为世子去前线打仗此事便搁置了。没想到苏姑娘趁着世子打仗的时候勾搭上了太子，给世子戴了绿帽子。”
姜宓怔了一下。
所以，这个名声竟然被苏云儿背上了？
“有人说太子吗？”
连翘低声道：“也有，说太子抢了世子未过门的妻子。但太子毕竟是储君，坊间说的不多。”
坊间都这样说的话，估计官场上在背后议论的人更多。
不过，是谁说的呢？
从那日温夫人和黄夫人的谈话来看，她们二人恨不得将此事捂烂，不可能将此事传出去。毕竟传出去后盛怀隽固然会没面子，苏云儿的名声也不会好。太子就更不可能了，抢了臣子的未婚妻，于他名声有碍。
到底是何人这般恨盛府和苏府、恨太子。
姜宓想到了一个人，很快又否定了。盛家的二房虽然憎恨大房，但此事涉及到苏府和太子，她应该不敢。
连翘：“还好县主和三夫人都不是什么张扬的性子，没将您和韩公子快要定亲的消息传出去，不然姑娘也要被人议论了。”
姜宓回过神来，道：“不会的，我和韩霁在京城没什么名气，父亲和韩侍郎的官职也不高，即便旁人知道了也不会多议论。”
连翘：“那就好，可别耽误了姑娘以后说亲事。”
姜宓觉得这件事挺有趣的。
虽然前世太子和苏云儿也是在相同的时间勾搭在一起的，可是因为皇上先为她和盛怀隽赐婚，所以舆论是站在苏云儿那边的，大家都在为苏云儿抱不平，认为是她抢了苏云儿的亲事，破坏了盛怀隽和苏云儿的感情。即便后来苏云儿嫁给了太子，大家也不会觉得是苏云儿给盛怀隽戴了绿帽子，反倒是会觉得她命好，没了侯府世子这个夫婿，她还能嫁给身份更加尊贵的太子。
恶名全被她一个人担了。
今生她拒绝了皇上的赐婚。盛怀隽没有成亲。太子和苏云儿先定亲了，舆论就发生了反转。太子、苏云儿、盛怀隽全都站在了风口浪尖。太子和苏云儿是应得的，盛怀隽无辜被牵连。
怎么说呢，听到这样的消息姜宓还是挺开心的，莫名觉得心里很爽，这几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连翘见姑娘笑了，道：“姑娘要是爱听我就多去打听。”
姜宓：“不用了，毕竟涉及到太子，你在外面不要议论，免得被有心人发现。”
她们只需在一旁看这些人的笑话就好了。
姜宓本以为此事和她没什么关系，她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一场流言最终还是波及到了她。
连翘：“好。”
平北侯府
二房的郭夫人此刻正躺在榻上，笑眯眯地听着丫鬟说外面的流言蜚语。
“真是解气啊！大嫂之前总是在我面前炫耀怀隽的媳妇儿出身好品性好，现在煮熟的鸭子飞了，人家另攀高枝去了，看不上她儿子了。”
平嬷嬷：“侯夫人怕是要气死了。”
郭夫人立马坐了起来，吩咐婢女：“快让人盯着正院，将大嫂的一举一动都报给我听。她若是从正院出来就过来通知我，看我怎么嘲笑她！”
平嬷嬷有了丝担忧：“此事似乎传得有些快了，太子和苏姑娘的名声也很难听，此事若是闹大了二老爷会不会发现是咱们干的？”
郭夫人的好心情减了一半，道：“虽说我打算看大嫂的笑话，但此事太子和苏姑娘也不清白，外头的传言也不假。不过，我倒是觉得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谁知道他们得罪了什么人？查到咱们头上咱们也不承认，反正又不是只有我们知道世子和苏二姑娘差点定亲。”
平嬷嬷：“夫人说的也有道理，那苏家人也知道的，说不定是他们得罪了别人。”
苏府
苏大姑娘：“我交待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婢女：“该说的都让人去说了。”
苏大姑娘：“那就好。”
婢女神色有些犹豫。
苏大姑娘：“怎么了？”
婢女：“大姑娘，咱们在外面传此事真的没问题吗？外面现在都在说太子和平北侯世子的闲话。”
苏大姑娘：“能有什么问题，我有说一句假话吗？苏云儿自己行为不检点还不让人说了不成？”
婢女还是担忧：“可是……涉及到了太子，总是不太好。”
苏大姑娘：“外面敢说太子肯定是背后有别人，此事和咱们无关。不过，你考虑得也对，让他们收手吧，别再说了，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婢女松了一口气：“是，姑娘。”
苏大姑娘看着苏云儿院子的方向，眼里满是愤怒。
苏云儿仗着自己嫡女的身份处处欺辱她，她不过是小小报复了她一下罢了。以后这件事就是她的污点！
二皇子府
听到外面的传言，二皇子有些后悔了。他是为盛怀隽抱不平，想让大家知道太子和苏云儿的嘴脸，没想到外面竟有了不利于怀隽的传言。
一查之下，这事儿竟然有盛府和苏府的手笔，也真是有意思。
看来盛家有不希望怀隽好的人，苏府也并非上下一心。
盛怀隽收到二皇子的传信后让人查了一下，看到结果，他放在蜡烛上烧 掉了。
二婶和母亲之间的关系不太好，他偶尔也会听到母亲抱怨二婶儿，所以二婶会趁乱做此事也不算太令人意外。
“此事不要让母亲知道。”
寒风：“是。”
自从母亲知道了太子要娶苏云儿心情就不太好，这几日听了外面的传闻更是气得躺在了床上。若是知晓这其中还有二婶儿的手笔，她只会更加烦恼。
“若二婶那边的人再往外传消息就去警告一下传话的人。”
此事他不好直接出面找长辈说，但毕竟涉及到储君，若任由府中的人去传会惹祸上身。
“是。”
盛怀隽闭了闭眼。
眼前突然浮现出来最后一次见姜宓的情形。她哭着说不想嫁给他，说嫁给他之后受了多少委屈。想到这里，盛怀隽突然睁开了眼。
这一世皇上赐婚太子和苏云儿，他们二人如今都被人议论。前世皇上突然赐婚，姜宓是不是也被人议论了？
太子身份尊贵尚且免不了被人说，苏云儿背后有苏相护着还是被人骂了，那么姜宓呢？
他记得她刚入京城时名声并不好，有人说她粗鄙不堪不懂规矩，太傅府也无人护着她，那时他远在边关打仗。她身份低，长得又过分好看，岂不是承受了更多的流言蜚语。
她所受的委屈怕不只是她那日说的那般简单。
后来母亲还送去了几个教养嬷嬷，使坊间的流言成真。
“去查一下二婶为何会做此事。”
因为是府内的事情，不到两个时辰寒风就回来复命了。
“二夫人一直对二少夫人的身世不满，之前世子快要和苏家姑娘定亲，夫人就去二夫人面前说了此事。如今得知苏姑娘嫁入东宫，夫人的希望落空，二夫人就让人出去传了此事。”
盛怀隽抬了抬手，让寒风退下去了。
前世外面传出来他和姜宓被赐婚的消息，那时二婶定是极为高兴，想必没少在母亲面前贬低姜宓。这恐怕就是母亲给姜宓送教养嬷嬷的原因。
他前世只关注于政事，甚少理会内宅的事。
如今看来，他可真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第041章 陌路
晚上, 盛怀隽去了正院。
温夫人正躺在床上和身边的嬷嬷说着话，整个人看上去病殃殃的。
盛怀旭坐在一旁听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