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他的那柄短剑,倒是个不错的珍品,可以留作纪念,是她打赢这场仗的纪念。
姜守烛站起身,从衣箱里找出一条裤子,毫不避讳地当着嬴芜荼的面换下,她将带着血手印的裤子丢到嬴芜荼的身上,冷冷地说:“明天去给我洗干净,还有地毯。”然后就吹灭了桌上的蜡烛,翻身上床,合衣而眠。
她本就没有睡意,喝了茶,就更不想睡了,只是闲着没事做。
一个时辰过去了。
嬴芜荼小心翼翼地动了动四肢,他头顶被打破的伤口都被缝起来了,胸口崩裂的伤口也用了上好的药早就不流血了,他在暖和的营帐里躺了一个时辰,恢复了不少的力气。
他将身上的裤子拿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借着炭盆发出微弱的光线,看到床上的女人正闭眼睡觉,随着他走近,还能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
看来是睡熟了。
真是天赐良机!
嬴芜荼看到自己的短剑就放在桌上,他猫着腰,蹑手蹑脚去桌前拿起刀,小心翼翼拔刀出鞘。
上品的刀出鞘都带着一阵细碎的嗡鸣,嬴芜荼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心里冷笑,怪就怪你放松大意,以为我伤得动弹不了。
果然,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
现在,所有的账,就一起算!
今晚和十四岁那晚,没什么不同!
嬴芜荼双手握住了刀柄,他站在床前,高高举起了刀……
就在这时,姜守烛睁开了双眼。
嬴芜荼被吓得手中的刀都握不住了,刀就这样掉在了床上,他在朦胧的光线中,面对着那双鹰眼一般的目光,他磕磕巴巴地说:“我……我见你被子掉地上……想帮你……”
这借口太尴尬了,连他自己都编不下去了。
如果她睡着不备,他还能有趁机捅刀的机会,可她根本就没睡。
果然又是在耍人!
“哦?是吗?”姜守烛捡起床上的刀,往床榻里侧挪了挪,笑着说:“正好冷了,上来给我暖床。”
“我……我身上脏。”嬴芜荼被吓得想逃,他怪自己没用,怎么就被她一个眼神吓得握不住刀了,刚才就该一刀刺下去才对!
可她既然醒着,他那一刀就绝对刺不中了。
她是什么人?根本打不过她。
“少废话,衣服脱了上来。”姜守烛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她的指腹摩挲着刀刃,这柄短刀十分锋利。
本来她都以为小兔子就这样顺从了,她都失去兴趣了,没想到他转眼又来张牙舞爪地咬人,她顿时又生起了一股想要驯服的冲动。
这种驯服,不单单是以别人性命要挟那种,那多没意思。
所以,如果把一只呲牙的狼驯成小狗,该是什么感觉呢?
姜守烛还没试过。
可以试试。
第8章 他不干净了
“我耐心有限。”姜守烛下了最后的通牒。
嬴芜荼慢吞吞地将身上仅剩的那点衣服脱下,赤条条地往床上爬去……
他的动作也很慢,他在害怕。
他没法不怕。
姜守烛见他磨磨蹭蹭的,她这回也不恼,就像是坐在锅边等待上菜的食客。
终究是她的盘中餐,永远都逃不了。
即使嬴芜荼将动作放到最慢,也终究还是有尽头的时候。
他挪上床,却不敢躺下,双手抱着前胸,缩成一团。
姜守烛这回坐起来了,她伸手轻轻一推,嬴芜荼就躺平了。
看着硬邦邦的,竟然还挺容易推倒的。
“别……”嬴芜荼喘息着说。
姜守烛就当做没听到,她翻身就骑了上来。
嬴芜荼紧张得闭上眼。
终究还是要发生了吗?
姜守烛叹了一句:“小腰看着细,还挺硬的。”
嬴芜荼微微摇头,他不想听,他害怕,他想逃。
但是连人都被她压在身下了,还能逃到哪里去。
“你在怕什么?你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姜守烛故意用玩味的语气逗他,同时用指尖抵在他高耸的鼻梁上,顺着弧度往下滑。
嬴芜荼咬住了下唇,因为他连红唇都在发抖。
好在天色快亮了,好在营帐里的细炭还在燃烧,这点光线,足够让姜守烛将他这副娇羞模样一览无余。
“你说,你要是继续躺在地上,我就不会发现你已经能动了,接下来的事也就不会发生,所以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咎由自取?”姜守烛的指尖已经摸到了,她笑得更开心了几分。
嬴芜荼今晚本就折腾得半死不活,现在又被她吓得个半死,乍一听她的话,好像有几分道理,但他转念就想明白了,这又是她的强词夺理,反正现在沦落到她的手里,她就是道理。
他红唇微启,小心翼翼地哀求着:“能不能放过我?”
“不能。”姜守烛果断拒绝,她直了直身子,将那柄短刀举起来,问:“你刚才是不是想杀了我?”
嬴芜荼不敢回答,他又死死地咬住了下唇,两颗小兔牙深深地印在了唇上,仿佛要将红唇咬穿。
“不吭声?我就喜欢你倔强又不听话这副模样,你想杀我又如何?你永远都杀不了我,可你今晚又敢呲牙咬人,所以得给你一个小小的惩罚。”
“不要,你别迁怒不相干的人,你想对我做什么就做吧,我不会反抗的……”
嬴芜荼其实也反抗不了,他现在浑身都疼得厉害。
“等你的伤再痊愈一点,再做那事也不急,我现在要在你的胸口刻一个字,别乱动哦,如果刻歪一笔,我就杀一千个俘虏。以前听说一字千金,现在有一笔千人,嬴芜荼,她们能不能活到天亮,就看你能不能忍住了。”
嬴芜荼心里委屈,他心里大骂这个坏女人,这个姜守烛简直一肚子坏水,竟然连这样卑鄙的手段都能想出来,不就是为了侮辱他吗?
可她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他想起惨死的姚副将,如果他乖乖配合不乱动,就能让俘虏们活下来,那他愿意配合。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际,一直被她要挟着,到底如何才能救下所有人呢?
嬴芜荼现在根本想不到那么远的事了,因为他已经被刻下了第一笔。
这柄短剑锋利无比,轻轻一划就能留下一道痕迹。
血迹甚至都没流出来,就像是上好的朱砂颜料在肌肤上留下一笔。
“还真没动?”姜守烛已经写完了两笔,因为营帐里光线不强,她趴得很低,也离得很近,甚至还能感受到胸膛上传来的心跳起伏,“就那么怕连累她们?”
嬴芜荼的下唇已经被咬出血了,但是他连说话都不敢,甚至连喘气都放到最微乎其微的程度,他能忍住疼,但他怕自己不小心动了,就有一千人无辜死了。
“可是她们对你拳打脚踢,把你都打破相了,我要是你,就故意动一下,借她人之手为自己报仇,她们就算死了,骂的也是心狠手辣的我,而不是你。”姜守烛已经写完了四笔,她故意继续逗嬴芜荼玩。
嬴芜荼还是不吭声。
就在姜守烛准备写第五笔时……
“咕咕”一声传来,是嬴芜荼的肚子叫了。
他饿了。
姜守烛笑了一声,她没继续写下去。
而嬴芜荼见压着自己的人突然坐直,吓得眼睛都瞪大了,他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没动,不会歪的!”
只是肚子叫了而已,要动只是身体里面动了,外面可没有!
姜守烛双眼笑得都弯起来了,逗小兔子也太有趣了。
“放心,但是你饿了,你要是喘一声,等天亮了,我就给你点吃的。”
驯马、驯狗、驯狼都是,不能光驯不给食物,做得好还要给一点奖励,这样才能驯好。
当姜守烛写完第五笔,她没有如愿听到她想听到的,她有些不快。
明明梦里的小兔子喘得那么好听,验身时也喘得那么大声,现在又烈性上了?
“你要是没饭吃,那明天她们也没饭吃,看看你们谁先饿死。”
“嗯……”
随着下一笔,嬴芜荼喘息了一声,细碎的呻吟声像是融入了床角的细炭,一起燃烧。
姜守烛勾唇一笑,果然还是得威逼加利诱,当她写完最后一笔时,她也有点热了。
可能是营帐里的炭盆太多了吧。
“好了,现在来猜猜,我刻了一个什么字。”
姜守烛心满意足地欣赏着自己的“墨宝”,每一笔都写得很好看,又没有流血下来,真是不错。
她欣赏之余,看到刀刃上还残存着一丝血迹,她伸手在嬴芜荼的脸颊上蹭了一下,这下刀刃擦干净了。
她收刀回鞘。
可嬴芜荼的脸颊又染上了一朵红晕。
不光是因为擦刀的血迹。
“快猜!”姜守烛催促道。
嬴芜荼这上哪里去猜,于是他偷偷抬头,想要偷看一眼。
姜守烛也没阻拦他的动作。
嬴芜荼看到了,他的脑袋重重摔回枕头上,他绝望了。
虽然现在身子还没有被这个坏女人占有,但已经被她标记了。
因为他胸口的那个字是――姜。
姜守烛十分满足,她一翻身躺下,将短剑也压在枕头下,她手臂还搂着嬴芜荼的细腰。
“不许乱动。”
天都快亮了。
姜守烛好像真的睡着了。
嬴芜荼心里更恨了,他感觉胸口更疼了,不光是自杀时自己捅的那刀,还有被坏女人刺的字。
这回真的不干净了。
还被坏女人搂在怀里。
好想杀了她!
想咬住她的喉咙,将她咬死。
想用枕头捂住她的脸,将她闷死。
到底怎么样才能杀了她!
嬴芜荼狠狠地瞪着她,可惜,眼神是杀不死人的。
天亮了。
今日的阳光很好,妍副将进营帐里送早餐和洗漱的水时,就看到床榻上这一幕。
看到将军搂着敌军主将,睡得香甜。
妍副将眉头皱了一下,将食盒等东西都放下,转身出去了。
姜守烛也睁开眼睛,戎马生涯让她永远都不会睡熟,即使做梦,也就能梦个三分,还有七分是清醒的。
姜守烛伸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然后看向……
这个躺在身侧,气鼓鼓的小兔子。
不是,她不是睡了一会儿吗?好像也没对他做什么吧?怎么气成这样?
别给活活气死了。
“不就是给你刺了个字?还是做梦梦到我了?”姜守烛毫不客气地伸手在他胸前那个“姜”字上摸了一把,调笑道。
嬴芜荼深吸一口气,他想骂人,但他不敢,于是他又咬着下唇不吭声。
他的下唇都咬破了,连带着破皮的嘴角,全都结了血痂,一咬更疼了。
“起来,我都起床了你还敢躺着,能动了就去把我的裤子和地毯洗了,别以为我睡了一觉就忘了。”姜守烛一边洗漱一边催促着他。
嬴芜荼费力地爬起来,一夜过去,身上的大伤小伤还是很严重,但也没到动不了的程度,他捡起地上染血的衣服,刚准备往身上穿……
“穿那个。”姜守烛嘴里还嚼着肉条,她指了一下门口的方向,这是妍副将刚才顺路拿进来的。
嬴芜荼慢吞吞地挪着脚步走过去,看到那件男装,他认出来了。
“这是五殿下的衣服?”
说谁谁到。
此时五皇子嬴小舞在营帐外大喊:“姜姐姐,她们早餐不给我肉吃,求姜姐姐为我做主呀。”
这撒娇的声音是和撒娇的人一起进来的。
妍副将也没真的拦着,毕竟她看到将军和这敌国五皇子态度暧昧,昨夜就给五皇子喝肉汤来着,所以她就假模假样地拦了一下,让五皇子直接闯进去了。
嬴小舞才一进来,就愣住了,他看到营帐门里这位是……
“嬴……嬴主将你?你怎么是个男的?你怎么在这里,还穿着我的衣服啊!”
嬴小舞震惊地看着嬴芜荼,又转头委屈地看向姜守烛。
仿佛比起嬴芜荼是男子这事,他更震惊的是――嬴芜荼为什么在姜守烛在营帐里!她们昨晚做什么了!
“我说姜姐姐怎么管我要那药,我说昨夜我那么哀求姜姐姐都不肯留下来,原来是你勾引走了姜姐姐!你男扮女装混进军营是不是就是为了勾引女人?”
嬴芜荼哑口无言,面对他曾经以命保护的殿下,他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
昨夜,那坏女人说他男扮女装混进军营是不是为了一腔抱负,可他自己国度的殿下却说他此举是为了勾引女人。
他还能说什么呢?
嬴小舞见他不说话,却更生气了,他上前一步,看到嬴芜荼胸口那个“姜”字,更是暴跳如雷!
“你这个贱吊子!故意在身上刻字向姜姐姐表忠心是吧!”嬴小舞噔噔噔跑到姜守烛的面前,掐着腰一脸不服气地争宠道:“我也要刻字!”
嬴芜荼绝望地栽坐在地,他明明刚才还能站起来,但现在连最后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身上脸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可是五殿下一眼却只能看到那个“姜”字。
昨夜因为这个字,他受了莫大的屈辱,他为了保住姐妹们的性命,忍着委屈和疼痛一下都没有动。
可现在……
他顿时想起儿时在学堂里学的那句――“商男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1)
第9章 “你穿男装比穿戎装漂亮多了。”
说完,嬴小舞就眨巴着大眼睛盯着桌上的早餐咽口水,他早餐想吃肉,但是那些女人不给,只给了他一个干巴巴的饼子,于是他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和那些女人撒娇,但没人买他的账,他一向骄纵惯了,加上姜守烛确实交代过不要伤他,所以他就一路闯进姜守烛的营帐。
姜守烛没有看向近在咫尺的嬴小舞,她的视线一直盯着栽坐在门口的嬴芜荼。
小兔子不会被活活气死吧?
他看起来气性就很大的样子。
“姜姐姐……”嬴小舞的目光一直盯着姜守烛,却见姜姐姐眼里只有那个不女不男的嬴芜荼,他心里嫉妒得要死。
“好了别闹了,阿妍,让厨房给五皇子煮点肉吃。”姜守烛朝着门口喊了一句。
嬴小舞高兴得直蹦,嘴上喊着“谢谢姜姐姐”,然后像只花蝴蝶一样飞出去了。
留下门口的嬴芜荼,像是一只丧家之犬。
他本就是丧家之犬,因为他是亡国奴,现在又亲眼看到五皇子如此向敌人谄媚,他心里的一切都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