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挑了一个前不久才为他挡箭救他一命的人!
嬴芜荼自责无比。
但他现在来不及自责了,当务之急是如何才能恳求这个坏女人放过姚副将!
“哭得这么惨啊?”姜守烛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神态轻松,和眼前哭成泪人的嬴芜荼形成对比,“这样吧……我可以考虑再给你一次机会,首先,不许再哭了,你的眼睛很好看很勾人,若是哭肿了,我会生气哦。”
“嗯嗯。”嬴芜荼点头如捣蒜,一瞬间就将眼泪全都憋回去了,只要能不连累无辜的姚副将,今晚就是被她强要,他也不会反抗的。
“还挺乖的。”姜守烛见他突然变得这么听话,她还是觉得,小兔子张牙舞爪的模样更可爱些,她起身去桌上拿起正在燃烧的烛台,朝着床前步步走去。
嬴芜荼的目光先是紧紧地盯着她,随着她走近,他的目光又转而盯着不断跃动的火苗。
“猜猜我打算做什么?”姜守烛挑了一块没湿的地方坐下了。
这小兔子也太能哭了,满床都是眼泪,简直就是个哭包,这床还能睡人吗?
嬴芜荼紧张地吞咽了一下,他这四年混迹在军营,军营里全都是女人,混在女人堆里,偶尔不经意听女人们讲起家里的夫郎如何,花街的哪个小倌如何,所以他猜到这女人打算做什么了。
“我不会反抗的,只求你言而有信。”说完,嬴芜荼决绝地闭上眼,顺势躺好。
他觉得自己能扛住……吧?
他也没试过。
姜守烛手中的红烛还在灼灼燃烧,她轻笑一声,却什么都没做。
嬴芜荼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却没有任何感觉传来,他小心地睁开一只眼,看到……那女人正盯着他在笑。
笑得好}人啊!
“你……你怎么……”
“我怎么?”姜守烛打断他的话,笑着继续问:“我说让你猜猜,你猜成什么了?”
“你不是要……”嬴芜荼的话说一半自己停了,难道是想错了?
可是她连梨子里都会下药,她又怎么可能是正经人?
若是没有那样的想法,一开始又为何会用那种调戏的方式验身?
“是……是我龌龊了。”嬴芜荼明白了,她又是在耍自己,没关系,只要她能履行诺言放过姚副将,被她耍也行的,所以他顺势就自己认下,“是我想歪了,怪我愚钝,所以你想要我做什么?”
姜守烛见他反应过来,脸上羞涩的红晕渐渐消失,她可惜那一幕太短暂,她还没看够,但是没关系,来日方长嘛。
“呼”的一声,姜守烛吹灭了蜡烛,她将烛台底座放在……嬴芜荼的胸口,命令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撬开锁链的,所以给我表演一下,你是怎么啃碎蜡烛,取出烛芯的。”
铜制烛台立在他的胸口,因为烛台余热,烫得他“嘶”的一声。
“好!”嬴芜荼不知道她这是什么癖好,啃蜡烛就啃蜡烛,只要能救下姚副将,他什么都愿意做。
嬴芜荼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等他拿起烛台时,发现烛台圆形的底座将他的胸口印上一圈红痕,他咬了咬牙,心里想着,她还真够坏的,这就是故意烫他的,但他不敢说出来,别说用烛台的余热了,就算再恶劣些,他也不敢反抗。
他当然也反抗不了。
“咔嚓”一声,这声音倒是清脆。
姜守烛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见他双手捧着烛台,一口一口啃着蜡烛,真像一只小兔子在啃萝卜啊。
嬴芜荼一边啃蜡烛,一边小心地观察她的脸色,看起来她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
这女人真是性格古怪,啃蜡烛有什么好看的?
他牙口好,很快就把一根蜡烛啃光了,露出烛台上尖锐的烛心。
被啃下来的蜡烛一块一块都被他拢成一小堆,但这一刻,嬴芜荼突然不动了。
他连眼睛都不眨了。
现在,他的手里拿着尖锐的烛台,这女人坐得离他咫尺之近,他现在恢复了一点力气,锁链的范围完全够伸臂到她的面前。
所以……如果现在出击,能不能用烛台刺穿她的脖颈?
可刚才那一拳偷袭她都失败了,她的力气那么大,反应那么快,真的能打过她吗?
她现在眼里全都是笑意,看起来很没有防备的样子……
嬴芜荼的心里天人交战,他无时无刻不恨着她,如果能真的杀了她……
可是她刚刚又给了一次机会,她也不是坏得很彻底。
而且这次用烛台偷袭,其实不是最好的时机,现在身上有伤,还很虚弱……
正在嬴芜荼犹豫之际,姜守烛拍了拍掌,叹道:“果然是小兔子,这种办法都能让你想出来,给我吧。”
她伸出手,伸到他的面前,她是在要烛台。
嬴芜荼的目光盯着送到面前的手。
要不要把烛台给她?
这不光是烛台,这是武器,是他能反击的一次机会。
要不要交出这次主动权的机会?
嬴芜荼要自己的心里快下决定,不能像个小男人一样优柔寡断,这次也许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他能活多久还是未知,还能有下次的机会吗?
他从来都不想死,他想活下去。
正在嬴芜荼犹豫之际,他的手里一空,心里也骤然一空。
是姜守烛劈手直接将烛台抢走了。
铜制烛台的分量不轻,同样尖锐的铜制烛心在空中划破这凝固的氛围。
嬴芜荼失去这次机会了。
事已至此,他将眼中的失落全都藏起来,以哀求的目光看着她,语气卑微道:“现在我啃完了,可以放过姚副将了吧?”
他的语气小心,神情也小心。
姜守烛站起身,掂量了一下烛台的分量,她没回答,反而问道:“刚才你在想什么?”
“我……我想赶紧啃完蜡烛,好救下姚副将。”嬴芜荼只说了一半的实话,其实他啃下第一口时,就想着能不能趁机杀她。
“你没说实话,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姜守烛坐回椅子上,她这回离地上的姚副将近在咫尺。
近在咫尺的不仅是她,还有她手中举起的烛心。
烛心的尖头对准姚副将的头顶,只是尖头和脑袋之间,还隔着一寸空气,和一块餐布。
“别别!你答应过我的!我说的就是实话,没有在想别的了!”嬴芜荼心虚得很,他明明什么都没表露出来,为什么被她看穿了!
“这柄烛台长七寸,尖头锋利无比,这一下,能刺穿人的胸膛,也能刺穿人的脖颈,更能刺穿人的头颅,所以你刚才,就不想杀了我吗?我明明离你那么近。”姜守烛的话带着一种蛊惑,她的语气更低了一分,她目光如炬盯着他:“你不是很恨我吗?”
“没没……我不敢反抗你的,我再也不敢不听话了,你不能出尔反尔!你答应过我,我啃完蜡烛,你就放了她的!”嬴芜荼嘴上这么说着,但他刚才怎么不想杀了她呢?
他想杀她千千万万次!
他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失去了机会。
“哦……”姜守烛的语气拉长了声音,她笑道:“原来是我错怪你了,看来是我的错了?”
“都是我的错!”嬴芜荼急得不行,要不是锁链限制着他,他非得上蹿下跳不可,“我逃跑是我的错,你可以拿烛台扎我,扎多少下都行,你答应过……啊!不要!”
尖锐的烛台芯刺入桌布之下,姚副将一瞬间就毙命了。
嬴芜荼发出声嘶力竭的一声惊叫。
他整个人都呆滞了,刚才恳求的话还没说完,她就直接动手了。
“来人。”
姜守烛见人进来,她一挥手,姚副将就被带下去安葬了。
营帐里寂静无声,嬴芜荼还保持着那个动作,他像是被抽干了全部的力气。
“吓到了?小男人果然胆小,可这明明连血都没有,我下手一向利落。”姜守烛将椅子拖到床前,不过这次距离远了一点。
嬴芜荼浑身突然打了一个哆嗦,他像是所有神识骤然回笼,他张牙舞爪地想要扑过来,口中声嘶力竭大喊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声音太尖锐了,比烛台上的尖头还要尖锐,更尖锐的是他的滔天恨意。
“这样才对,嬴芜荼,这才是你,装出刚才那副做小伏低的样子都不像你了,你知不知道,你眼睛里充满恨的时候,这副模样特别可爱,乖巧听话的小男子我见多了,还是你这样的更有趣些。”
姜守烛不会承认的是,其实当看着嬴芜荼那副乖巧模样任她摆布时,她确实动了一分的恻隐之心,当她看着嬴芜荼拿着灯台时分明动了杀心,但却在那犹豫时,她又觉得这果然是个小男人。
可惜,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姚副将是个出逃的俘虏,本就该杀的,只是杀之前,用来逗一下小兔子玩罢了。
果然,把小兔子逗得张牙舞爪。
“姜守烛!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姜守烛看了一眼右手手背上还没淡去的那半圈牙印,再看向气得浑身通红的嬴芜荼,笑道:“好啊。”
锁链声哗哗作响,嬴芜荼拼命挣扎,他心里太恨了,甚至更恨自己,恨自己打不过她,恨自己没用!就这样白白害死了无辜的姚副将!
突然一声巨响,床竟然被直接晃散架了。
可见嬴芜荼挣扎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嬴芜荼直接摔在地上,床栏杆落在地上,他突然意识到时机来了,他拖着锁链和散架的栏杆朝她扑来……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杀了她!
第6章 “你是我的战利品。”
嬴芜荼被踹中左胸口,原本包扎好的伤口再次崩开,鲜血慢慢透过纱布,他疼得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自找苦吃。”姜守烛一挥手,门口的士兵进来,她吩咐道:“把他关进战俘营。”
嬴芜荼被士兵拉着手臂拖走时,他还不断咳血,血喷在单薄的里衣上,脏成一团。
他都这样狼狈了,眼神还恶狠狠地盯着姜守烛。
他心里充满了恨,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杀了这个女人!
姜守烛并未打算给他优待,他本就是俘虏而已,本想把他关在这个小营帐里,趁着这两天清点物资,大军也不开拔,那就和他好好玩玩,但见他这么爱咬人,还是得磨磨性子。
闹了这么小半夜,嬴芜荼更加狼狈了,而姜守烛还是如入夜之前那般平静,她在不面对嬴芜荼时,还是那副永远让人看不出情绪的模样。
眼下刚过子时,雪早就停了,主营帐那边的庆功酒还没喝完。
众人打了半年的仗,都是劳苦功高,姜守烛下令今晚她们爱喝到什么时辰就喝到什么时辰。
而姜守烛是无心再去,她回了自己的营帐。
她的营帐里烧着炭盆,高床暖枕,连椅子上都铺着虎皮。
她并无睡意,那点酒意也早就没了。
仗打完了,六国统一了,等大师回京,陛下论功行赏,从此就天下太平了。
主营里还在喝酒的女人们互相攀着肩膀说想要什么什么赏赐,可姜守烛想不出她想要什么赏赐。
姜守烛坐在椅子上,对着烛光,又一次拔出那柄短剑。
这柄短剑是个珍品,之前属于嬴芜荼,现在是属于她的战利品
她擦了一会儿,又走出营帐,叫来正在站岗的妍副将,吩咐道:“你去盯着点战俘营那边,别发生不好的事就行了。”
妍副将没懂这个“不好的事”是什么意思,她挠了挠头,但还是出去了。
姜守烛又回营帐里,拿起她的重剑,用绢布擦来擦去。
她向来少眠,睡不着觉的夜晚不是彻夜挑灯擦剑,就是练剑到天亮。
至于小兔子,得让他明白,他现在的处境,该对谁摇尾巴才是上策。
动辄咬人,实在不乖。
――
战俘营是用铁笼连起来的,一共十个大笼子,每个关了三百人,三面围了布用来挡风,毕竟眼下寒冬腊月,怕战俘们冻死了。
姜守烛是打算留她们活口的。
嬴芜荼被士兵拖着手臂一路拽到战俘营门口,他的身体在雪地上留下一道拖拽的痕迹。
这痕迹还是血痕,因为他胸口的伤还在流血。
“嬴主将!”
众战俘本以为嬴主将阵前自戕已经死了,没想到还活着,再次见到,皆是站过去看。
战俘营的铁笼子门打开,嬴芜荼被粗暴地丢进去,笼子门重新关上。
“主将你是不是被打了?”
众人围上来关心。
“咳咳……没事……”嬴芜荼见还有人想来帮他包扎伤口,他赶紧拒绝,自己咬牙撑着爬起来,背后靠在笼子边缘,自己又撕了一截袖子,将胸口的伤重新勒紧,血慢慢止住了。
战俘营四处漏风,比起刚才生着炭火还有被子的营帐简陋太多,嬴芜荼冻得浑身打了个哆嗦,因为这下他两边袖子都没有了,他慢慢深呼吸,让自己适应胸口的疼痛,他蜷缩起双腿,抱着膝盖,试图留下一点体温。
现在身上又冷又疼,最疼的还是心里。
他刚才害死了无辜的姚副将,如今又见到昔日战友姐妹,听到她们的关心,他更自责了。
“主将!”
“主将你是不是被带去折磨了?”
在众人的一声声关心中,有人突然问道:“主将你脖颈也受伤了吗?”
“没、没有……我没事,你们都坐下吧,不必围着我。”嬴芜荼觉得她们离得太近了,虽然她们是在关心他的伤势,可是往日里,他都穿着厚实的盔甲,领口都能遮住下巴,如今却穿着单薄破烂的衣服,还撕得快要衣不蔽体了,他不想被这些昔日战友发现他的身份。
可不等他让众人散开,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主将,你的脖颈受了什么伤?为何凸起一块?”
有人还是看出来了。
尽管现在还是深夜,但姜家军的营地里,火炬常明。
“没有……你看错了,我是冷的,你们快散开吧。”嬴芜荼不敢想,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身份败露了,该如何收场。
怕是收不了场的。
“不对劲!”最先喊出的是u副将,她向来在军中不服嬴主将,因为她觉得她身体健硕,比这个嬴主将更能打,凭什么让嬴主将带兵,虽然嬴主将有些头脑计谋,但她从心底里就是不服,当听到有人质疑时,她一个冲上来,一把扯开嬴主将脖颈上的那截布……
就连寒风也凝固了。
嬴芜荼本就受了伤,今晚挨了不少打,刚才还被姜守烛在伤口上踹了一脚,这才止住血,但是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在被扯开脖颈上的布时,他连阻止的力气都没有。
“嬴主将,你怎么……是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