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霁无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不是不感兴趣，只是我猜到了。”
未待虞晴发问，他又耐心解释道:
“我是和她不熟，但她对你很重要，我自然不会像对待陌生人那样置若罔闻，昨天从高铁站离开的时候，她拿的箱子很沉，不像是来玩几天的样子，可她既是你的朋友，也是我们的客人，在那种情况下，她不会想告诉你她的不幸，而我，也没有这个权利。”
虞晴沉默了，这一刻她突然发现，原来身边的男人有着比她想象中更加细腻的心思。
想到自己昨天还傻不愣登的在饭桌上问杨湘打算在这玩几天，又想到周晚霁一整顿饭的沉默，她以前还自诩通情达理，殊不知她是过分凉薄，外事看的透彻，冷静得一批，对自己爱的人反而没心没肺。
可是，无论是什么样炙热真诚的爱都需要用心经营，虞晴突然觉得，自己在人情世故这方面跟周晚霁一比，简直是相形见绌，还差得远了。
虞晴有些郁闷，低低应了声便不再说话了。
和虞晴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周晚霁对虞晴情绪的变化大概有所了解，此刻轻易便察觉到她的落寞。
“虞晴，你知道一个成年人决心离开自己一直生活的地方需要多大的勇气吗？”
虞晴咬着唇，过了一会才开口:
“什么意思……”
“她一定很在意你，才会在没有工作的情况下仍然选择来南城，换句话说，他在你那儿找到了归属感和安全感。”
周晚霁静静说着，脑海里想到的却是自己当时毅然决然地带着容清离开自己从小长大的城市，来到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扎根，京市是他痛苦和不安全感的来源。
“她很幸运，虞晴，你也是。”
虞晴有些动容，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人，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归属感这个词对她来说太陌生，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能给别人带来归属感，只要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真心需要她，她就能安慰自己，你并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了。
她现在想立刻跑到杨湘面前，和她热烈地拥抱，告诉她，她们要一辈子这样好，行随心动，虞晴激动得抱住了周晚霁:
“谢谢你，周晚霁。”
周晚霁心旌一动，拍了拍她的背，释怀地笑了。
“对了，”虞晴从他的胸口处抬起头，犹犹豫豫地不知要不要接着问下去。
“嗯？”
“你……和东凌有关系吗？”虞晴试探地问。
周晚霁沉默了几秒，虞晴又向他解释:
“上次我去书房找你，走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
“原来如此……”周晚霁意味深长地哼笑了下。
虞晴呵呵干笑了两声，又郑重其事地举起右手:“不是故意偷看的，我发誓！”
周晚霁没表态，虞晴便觉有些窘迫:
“我其实也没看到什么内容，就瞥见几个公司名字，这总不算窃取商业机密吧，周晚霁，你说话呀！”
说着作势要锤他的胸口，周晚霁按住她的手，轻哄道:
“不算不算，小事情，虞医生别紧张。”
虞晴抽出手，哼了一声，从他身上离开:
“无聊。”
周晚霁默然一笑，半晌开口，语气正经:
“虞晴，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吗，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不求你对我事事坦诚，今天，我想求一个恩典……”
虞晴出声打断他:
“言重了，周总，我只是随口一问，别太在意。”
“我困了，我要睡了，晚安。”虞晴快速说完，身子接着转过去。
周晚霁定定地注视着她僵直的后背，半晌，沉吟着道了声:“晚安。”
凌晨一点半，周晚霁没睡着，听到身旁传来浅浅的呼吸声，他动作轻柔下了床，来到阳台，给程竞发了消息，过了几分钟收到了程竞的回复，他熄灭手机，又在阳台兀自站了会，才回到卧室。
第二天，虞晴醒来时发现周晚霁竟然还在睡，便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下楼时，杨姨正在摆早饭，看到虞晴下来了，便笑着问了声好:
“小晴，早啊，快坐下来吃饭吧。”
虞晴笑着坐下来:
“杨姨早上好，奶奶还没起吗？”
“她早起遛弯儿去了，老人家闲不住，非要在这附近走走转转，昨天早上也是，拦都拦不住，嗨哟……”
虞晴笑着应了声。
“欸，今天怎么没见周总人呢？”
“哦，他还在睡。”虞晴撕着吐司片回道。
“平时周总不到七点就起了，今天怎么……可能是昨天太累了。”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虞晴。
虞晴啊了一声，想到两人昨晚的温存，脸色不禁红了几分，赧然笑笑:
“我去叫他下来吃饭。”
杨姨看着虞晴匆匆上楼的脚步，会意地笑了。
虞晴来到卧室，走到床边，看到周晚霁还在熟睡中，心旌一动，俯身蹲下去，趴在床边悄悄打量他的睡颜，她想起电视剧里男女主总爱在对方睡着的时候用手触摸描摹对方，这被当做一种爱的表现。
现下，她也起了想试试是什么感觉的心思，行随心动，她伸出一只手轻轻顺着周晚霁高挺的鼻梁慢慢滑下来，好像没什么波动，她又注意到他皱起的眉头，做噩梦了吗？虞晴想着，便用指腹划着他乌黑的眉毛。
周晚霁身子不耐抖动了一下，下一秒他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孩，依稀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看到虞晴站起身，周晚霁以为她要走，猛地用力拉住她的手腕，虞晴重心不稳向他倒过来，周晚霁一把扣住她的脖颈，发狠地吻了上去。
虞晴被他亲得有些喘不过气，不耐地闷哼着，又用手使劲推了下周晚霁，方才脱身，她把气喘匀，疑惑地望着身下的男人:
“周晚霁，大早上的你在干什么？”
周晚霁漆黑的眼眸深深地凝望着虞晴，半晌，有些委屈地开口:
“别生气了好不好？”
第31章 chapter 31
虞晴怔了两秒, 反应过来:
“没生气，快起床，下来吃饭。”
周晚霁依旧一瞬不瞬地凝神望着她。
虞晴无奈:
“周晚霁, 你再这样我才真的要生气了。”
周晚霁闻言，神色不太自然地别开她审视的目光, 撑着身子坐起来。
“给你十分钟，下来吃饭。”虞晴撂下一句话，稍显局促地离开了卧室。
虞晴的心跳得很快，刚在周晚霁面前，她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现下出了卧室门, 她才后知后觉地扬了扬唇, 扪心自问, 她还挺吃周晚霁这一套的, 虞晴窃喜了几秒，又鄙夷地暗自骂了句:虞晴, 你可真是个变态。
十分钟后，周晚霁下来了, 虞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继续淡定地给吐司抹着蓝莓酱，周晚霁没说话，在她面前坐下。
两人相对静默了一会。
周晚霁冷不丁开口:“虞晴。”
虞晴咬着吐司，咻地一下抬起头:“诶！”
“你今天还要陪你朋友吗？”周晚霁语气平常道。
虞晴微?着头，抿着唇作思考状, 一方面杨湘以后都在南城, 她也不急在这两天，另一方面假期就要结束了, 她也想趁这几天好好休息调整一下，尽快恢复精力，这样想着，便无所谓了。
正要开口，对上周晚霁的目光，又想到刚刚在床边他那副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虞晴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眸光微转，爽快回道:“对呀！”
“嗯。”周晚霁情绪不高，淡淡应了声。
虞晴像个小孩儿似的心中窃喜，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向周晚霁，眨巴了两下，一脸诚挚地追问了句:“那不然陪你？”
周晚霁神色一滞，歪头看她，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你说什么？”
虞晴对周晚霁这种笑里藏刀式的反问毫无抵抗力，她此刻心跳如擂鼓，忐忑之中还夹杂着隐隐的兴奋。
几秒钟后，虞晴身子往回缩了缩，讪笑着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开玩笑的。”
就像乌龟被碰到后立马缩回自己的壳里。
周晚霁无声哼笑了下，他就知道，他们家这位虞医生是典型的只管杀不管埋，有心招惹，惹完就跑，有胆但不多。
“可我当真了，虞晴。”
周晚霁温柔又霸道地眼神直视着她。
“啊？”
“你今天陪我，”周晚霁嘴角狭着笑，故意停顿了下。
“——去容女士那儿。”
虞晴咽了咽口水，又暗自舒了口气，喃喃答道:
“今天去妈那儿？好呀，好呀……”
周晚霁没想过虞晴真能同意，极轻地挑了下眉:“嗯，快吃，吃完我们上午就过去。”
“好！”虞晴猛地坐直身子，三下五除二迅速解决完早饭。
上午十点多，周晚霁开车带着虞晴来到容清的住处。
车子停稳后，周晚霁见虞晴没动作，偏头看了她一眼:
“到了。”
“哦……好。”虞晴回神，手上动作顿顿地解着安全带。
“还紧张？”
“……没有，”虞晴小弧度地在座位上挪动了下，把背挺直，“刚在发呆，没注意已经到了。”
“嗯。”周晚霁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开门下了车。
周晚霁绕到副驾驶这边，等虞晴从车上下来后，不由分说拉上她的手。
猝不及防的牵手，虞晴有一瞬的愣神，疑惑地看着周晚霁。
周晚霁握虞晴的手紧了紧，嘴角的微笑却是从容大方的:
“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拜年，有点紧张，虞医生见谅。”
虞晴知道他是在委婉地帮自己放松，一股暖意不禁涌上心头，虽然他的理由听起来一点也没有说服力，不过她并不打算揭穿他。
“是吗，那……这样会不会更好一点？”虞晴笑靥如花，眼中闪着细碎的光，顺势和他十指相扣。
周晚霁盯着她看了几秒，微笑着点了点头:“嗯。”
冬日的阳光洒进屋内，像裹着粉的细碎金箔，温暖而不刺眼。
天气回暖后，容清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现下她正拿着水壶给她阳台上养的一群“宝贝”浇水，听到有人进屋，动作顿了顿，放下水壶朝屋内走去。
“妈。”
周晚霁牵着虞晴的手来到容清面前。
容清扫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会心地弯了弯唇:“来啦。”
虞晴笑着回:“这几天我和周晚霁光顾着见朋友了，今天才来看您。”
“你们年轻人平时工作忙，可不就得趁着假期才能好好聚聚。”
容清给周晚霁递了个眼神，又拉着虞晴来到沙发旁边坐下，目光在夫妻俩身上转了转，故作正色道:“不过你们俩既然来了，可得好好在这陪我，今天一个都不能跑！”
虞晴抬眸和周晚霁对视一秒，接着冲容清温煦笑笑:
“妈，我们不走，今天我们俩都在家陪您。”
“好好好！”容清展颜，拍了拍手起身，“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去做饭！”
“我给您打下手。”虞晴说着也站了起来。
“别，我一人儿能行。”容清嘴上拒绝，同时把虞晴往周晚霁身边推，“小晴，你跟周晚霁你俩，坐下来聊聊天，或者上楼，对了，上次你来得着急都没顾得上去小霁房间转转。”
周晚霁懒懒散散地倚靠在沙发边上，听到容清的话，哂笑了声，带着谑意道:“妈，您当是景区呢……”
“就你会说！”容清嗔了他一眼，“好好陪你媳妇儿去。”
说完，兀自走进厨房。
虞晴视线跟随容清到厨房门口顿住，又折将回来，最后落到周晚霁身上，默了默，语气正经道:
“能参观吗？”
“嗯？”周晚霁似是没听清。
“就您那景区……”虞晴憋着笑，学着他的腔调，回他。
周晚霁这下听清楚了，怔了下，接着站直身子，双手交叠在胸前，微歪着头，目光有如实质地打在虞晴脸上，皮笑肉不笑地喊她的名字:
“虞晴……”
虞晴收了笑，偏又装成一副无辜的模样，向前迈了一步，距离拉近，眨巴两下眼睛，看向周晚霁的眼神像浸了水的海绵，又湿又软，认真道:
“不可以吗？”
周晚霁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虞晴了，或者说，她总能时不时让他感到意外和新奇，震惊于她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余震过后，从容的接纳。
明明是温声软语的询问，甚至带了些试探的小心翼翼，摆好了弱者的姿态，可周晚霁此时不规则的心跳，让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下位者。
“可以。”
周晚霁滚了滚喉咙，嗓音沉沉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