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亲密让裴林之怔愣,下一瞬他的脸被捧起,对上陆知鱼跃跃欲试的视线。
“虽然没有人会不吵架,但吵架绝对消磨爱意。”
“所以为了我们仅存的爱意着想——”
“我们做恨吧。”
第57章 “你对我的恨就这么点?”
无人的开发区里, 路虎揽胜停在路边,红色双排车灯一闪一闪昭示蠢蠢欲动的硝烟。
充满柑橘清香的车厢内,借远处一盏孤寂路灯的光, 裴林之扯扯嘴角:
“陆知鱼,你神经病吧?”
“上一秒要和我分手, 下一秒就要做恨?我看你应该做个脑CT,捐给科研组织做贡献!”
嘲讽落入陆知鱼耳朵边,自动弹了出去当耳旁风,只是托着他脸的手收紧些力道,问做不做。
“不做。”
沉着眉心, 裴林之拒绝, 默默调解了座椅, 让她坐的舒服些。
有些东西, 他得好好和小祖宗掰扯掰扯。
“按你所述, 我们现在正在闹分手,你用以往经验对比一下, 哪个情侣冷战时做恨?”
“很多。”身下有些硌,方向盘紧紧戳着后腰, 陆知鱼进退不得,只能往他腰腹上蹭。
裴林之被弄得滋滋冒火,掐住一只手就能握住的杨柳细腰,定在那里。
陆知鱼没意识到什么问题,依旧从自己的“经验包”里掏出见过的例子,“做恨就是从冷战中发明的。”
她说的言之凿凿, 句句带理, 一整天遭受太多冲击的脑子即将炸掉,裴林之放在腰间的手不禁握紧。
忍着理智, 和她讲道理:“你要明白,爱从来不是建立在这种事情上,做很也只是起到一个发泄作用,对解决实际问题一点用都没有。”
“你要是想解决咱俩的问题,今天就把话说开,把每一件你觉得我不对的事情拎出来,挨个解决。”
裴林之沉静地声音消弭在空气中,仿佛标榜持久留香的洗发露冲完水后露出真实面目。
短路的脑子生了锈,强制思考了下裴林之所说的话,有理也挺对。
“可是你骂我。”理归理,情感和理智是跷跷板的两边,理智有了,情感还没归来。
想到裴林之说的那些针对性极强的话,陆知鱼心里就像眼睛长了根倒睫,不影响视力,但就是不舒服。
揪住他的大衣扣子,陆知鱼攥在手里左拧右拧,似乎把它当成了某个人的头,发泄情绪。
低着头,两侧头发自然垂落,昏暗车内只剩软绵绵的委屈:
“你说我窝囊费,说我讨好型人格,还说我神经病,话都放出去了,怎么收回来。”
控诉的尾音颤颤巍巍飘在空中,又一溜烟丝滑闯进裴林之心里,他倒吸一口凉气,反问她没骂过自己?
“在建设镇追你的时候,你敢说有病神经病这话没说过?”
射过去的箭又弹了回来,陆知鱼心里憋着气,又自知理亏,没收住劲薅掉了盘在手里的大衣扣子。
愣住片刻,开始薅下一个,像一只老鼠正在田地里拔不属于自己的萝卜。
“那不一样。”陆知鱼耍起无赖,说那个时候我们还没关系。
“那个时候没关系?”靠在椅背上,裴林之稍稍扭动发麻的脚腕,混笑询问:“现在我们就有关系了?”
“有啊。”陆知鱼哪知道自己掉进了陷阱,不仅萝卜没拔出来,人也搭进去:“你现在是我男朋友,男朋友就是要让着女朋友的。”
“在东北女性地位一直是家里的老大,你要想和我好好过日子,就不能骂我。”
裴林之算听明白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呗。
“行。”拖腔带调地,裴林之混不吝扯唇,把人往上掂,这一动,被拔出来的扣子叽里咕噜掉下去滚进角落,钳制住要逃跑的人,纵容询问:
“那老大,我们算是和好喽?”
陆知鱼脑袋稀里糊涂的,想说没有却也找不到其它生气的理由,半晌,盯着昂贵大衣上光秃秃的线头,大发慈悲嗯了声。
“不过。”抓住裴林之要收回的手,重新放回去,依依不舍地说还没有做恨。
被她的执着逗笑,裴林之点点她的额头,笑盈盈地问她害不害臊,什么话都说。
“做不做嘛,要很恨很恨的那种。”
老实说,陆知鱼还挺期待裴林之在那种时候生气是什么样子的。
陆知鱼可能不知道,自己一旦进入幻想眼睛就会变得亮晶晶,唇角也是压不住的向上弯。
一边感叹自己的女朋友是个小色猫,一边又被她的小表情可爱的心软,裴林之忍不住屈指刮了下她的鼻尖,学着她夹起嗓子:
“可是怎么办呀,我对你只有很爱很爱。”
不知道哪个字戳中陆知鱼的心,她抿抿唇,终于放下最后一个扣子,双手缠住裴林之的脖子,主动献吻。
“那我教你,听我指挥就好了。”
心软得一塌糊涂,裴林之注视着陆知鱼眼里的自己,嗯了声。
四唇相接,车内一瞬间气氛点燃,一瞬后,熄灭。
陆知鱼偏头躲过他的再次索取,嫌弃的扇了扇风,趁裴林之放松警惕,跑回副驾驶。
系好安全带,指挥开车:
“先回家,你身上的烟味好难闻。”
整洁干净的室内,墙壁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浴室里乱作一团,水花四溅。
裴林之正勤勤恳恳地“磨洋工”。
力度轻,速度慢,没有精气神。
“裴林之!”陆知鱼不满地拍打他,身上的水珠跟随力度飞溅四处,“年纪轻轻你就不行了是吧。”
尊严飘散的裴林之没恼,依旧慢吞吞地做着自己该做的工作,听见她的恼羞成怒,也只是隐隐弯唇。
语气萎靡,还真是年纪轻轻就虚弱的样子:“我对你没恨,自然做不起来。”
“要是对我有恨,你自己来。”
无用的胜负欲被唤醒,陆知鱼眨着眼说自己来就自己来,擦干净水珠后转移战地,她开始兑现自己的话。
然后陆知鱼发现这件事比她想象的要难一点。
连第一步都不会。
求助似的看向裴林之,对方只是双手撑在身后,好整以暇地挑眉期待她的动作。
不信邪的陆知鱼又试了一次,瘫坐回床上。
语气可怜兮兮地:“我不会……”
“笨蛋。”纵容的声音自头顶响起,裴林之抱起她,一步步教着,直到陆知鱼学会,看人开心的拍手。
“行了。”裴林之憋的额角全是汗,从流畅地下颌线滑落,滚过锁骨停在下方,燎起更猛烈的火。
催促道:“快点啊小祖宗,你男人要废了。”
一到这种时刻,裴林之的混气彰显的淋漓尽致。
红着脸,陆知鱼把手撑在他的身上,按自己的想法行动。
没两下,传来裴林之倒吸凉气的声音,她无辜望去,对上欲言又止的表情,就听见一声无奈的“继续”。
“你现在掌握主动权,想怎么做都可以。”
陆知鱼哦了声,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笨拙行动,几下后,趴在他的身上。
下巴搁在肩膀处一张一合:“累了。”
“呵。”从胸腔漫出一声哂笑,裴林之呼了口气,稍稍偏头去看毛茸茸的脑袋,嘴里不饶人:
“你对我的恨就这么点?”
饶他还耐着性子让她玩。
“嗯。”陆知鱼趴在上面,不愿再动一下。
“给你三秒钟,恨上我。”
开始把责任推给别人了。
小祖宗不讲理,裴林之也没办法,忍着紧绷继续和她插科打诨:
“可是怎么办?我对你恨不起来,掉滴眼泪我都疼。”
陆知鱼不领情:“几个小时前你还骂我窝囊废。”
“你就这么记仇?”他眉梢跳了跳。
“嗯,我还记得你喝秦筱筱的水,不喝我的。”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翻箱倒柜的说出来,裴林之不吝赞赏:“您可真是小人多记事啊。”
陆知鱼照单全收:“谢谢夸奖哦。”
屋内暖气充足,此刻二人出了汗,陆知鱼揪着裴林之发尾处的头发,卷起来又放下。
“继续?”他动了动,得到回应。
也不知道是什么让裴林之产生动力,以至于后半夜陆知鱼边哭边逃,又被抓住脚踝拉回去。
“骗……骗子。”模糊晃动的灯光下,床板吱呀,陆知鱼控诉他的那句“掉滴眼泪都心疼。”
得到满足的裴林之把人捞起来,不厌其烦的吻去眼泪,汗水沾湿的短发被捋到后面,露出饱满又有张力的额头:
“是啊,心疼。”他欠欠地,与她相抵,陆知鱼躲过去,追上,微微用力:
“但下面更疼。”
两人胡闹了一晚上,以至于陆知鱼接到复职的消息后反应迟钝。
办公室内,姜老师披着花色披肩,耳边夹着手机,听见那头久久沉默,喂了两声:
“这次回来好好和景逸琛相处,他现在可也是咱学校的支教老师了。”
挂断电话后,陆知鱼抬眼看向裴林之,没睡醒的脑子不清醒,半天才捕捉到关键词:
“景逸琛成我们学校的老师了?”
她在和裴林之说,转述时自动带上疑问。
教什么啊?
教学生种地?
耳垂被捏了捏,裴林之把她踢开的被子盖回去,猜测是艺术。
“因为那件事我们高中分开,他只知道我想要报航院,所以他也拿到飞行员名额,后来我妈擅作主张改了我的志愿,他高考失利,去国外学了艺术。”
在陆知鱼没有参与的岁月徐徐展开在眼前,躺在温暖的怀抱里,倾听裴林之讲述自己内心深处的挫折。
“不过我妈不知道的是,在报名系统关闭的前一分钟,我把财经大学改成了农业大学,她既然说天上飞的不安全,那我就在地上跑,把种子种遍大江南北。”
有些孩子气又有些叛逆的话自裴林之口中说出,虽然他的表情语气都很轻松,陆知鱼却感受到一丝心酸。
抱住他的腰,脸塞进胸膛,半天憋出来一句:
“你好厉害。”
“但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伪装。”
第58章 “景逸琛是怎能入她眼的?”
将近一周没有见到学生, 再次站上讲台陆知鱼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受。
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
教室里多了许多没见过的教学道具。
特别是三个画板和成堆的颜料。
何童说这些都是新来的美术老师为学校捐赠的,不仅带来大笔资金和教学设备,还免费教授知识。
“校长说下周一要开会, 给景老师发锦旗。”
一听陆知鱼就明白了,带资进组呗。
借用几分钟下课时间, 陆知鱼向同学们表达了自己的思念以及检讨因为情绪问题闹出的乌龙,又希望大家引以为戒做情绪稳定的学生。
第二节预备铃打响,陆知鱼才说完自己想表达的东西。
眼看任课老师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她,陆知鱼羞愧万分,和同学说过抱歉, 匆匆抱着书跑出去。
撞上了要去上课的景逸琛。
几天不见, 变得人模人样了。
栗色的针织毛衣贴合身体, 勾勒出倒三角型男模身材, 黑色商务西裤一丝不苟, 平整干净,一双黑色皮鞋上隐隐残留外面的白雪, 昭示着他才来此地不久。
陆知鱼突然发现,景逸琛似乎可以驾驭各种风格的穿搭。
景逸琛自然也注意到她, 默默把画板背到身后,怕磕到她的头,还是那副散漫恣意的笑容,只是比以往多了些距离:
“没磕到吧?”
一句话,让陆知鱼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问题。
她的狐疑顺着空气被景逸琛接纳,毫不避讳地展示了自己的上课装备, 说在这里找到了自由。
“害你停职是我的错, 所以昨天鼓起勇气向校长提出了复职建议。”
“想必裴林之和你说了我们的恩怨,既然他决定和解, 我也没有坚持的必要,建设镇和城市不一样,这里有淳朴的风土人情和放慢很多的时间,呆在这里的几天我真切感受到了快乐。”
不远处要上课的学生见老师迟迟不来,派了代表去办公室查看,刚出门就见到和陆知鱼说话的景逸琛。
陆知鱼认得这个小孩,是有名的“刺头”,此刻他乖乖地拉住景逸琛的手,礼貌询问他怎么还不来上课。
景逸琛蹲下身,收敛起不正经的锋芒,软化身上的尖刺,摸了摸他的头:“老师要和这位老师说些事情,你先回去告诉大家自由绘画,一会儿我去检查。”
学生点点头,撒腿跑回去。
刚才的场面实在有些陌生,可能是陆知鱼太过于看重第一印象,以至于看见“张飞”哄孩子时反应不过来。
她的袖子出现一点褶皱,一只画笔敲了敲自己。
顺着笔杆往上看,撞进景逸琛浩瀚汪洋的眼眸中,盛大,璀璨又包容。
好奇怪,短短几天而已,一个人怎么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景逸琛知道她在想什么,没有去纠正她的想法,继续说自己的事情:“所以我想先留在这里,学会慢下来。”
在陆知鱼的生活中,她一直有一个解决不了的难题是:无法判断对方说话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