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景如愿——月映沙丘【完结】
时间:2025-03-28 17:19:21

  窒息的极致绝望与呼吸即将停顿时的极致快感相交织。
  残缺的男子或许正喜欢这种滋味。
  听着秋生的痛苦呻吟,我的心头也满是快感。
  秋生的嘴被布团塞着,数九寒冬的天,他的衣裳却被眼泪混着汗液打湿。
  匕首扎进他的小腿肚里,血湿答答地滴到地上。
  「认出我来了吗?」
  我拔了他嘴里的东西,笑吟吟地考他:「那你说说我是谁,说对了就饶你不死。」
  「你是……你是……姜家那位二小姐,姜……姜……姜愿!」
  「答错了嗷。」我垮下脸,匕首捅进他的腰部,「姜愿死在荷塘底下了,你听仔细,我只说一遍。」
  刀子在血肉之中翻搅了一下:「我是青天大老爷。」
  他痛得喊:「是是是,青天大老爷饶命!奴才错了,求您饶命。」
  我转头看了看抱着剑冷眼站在身后的阿桐,笑得眉眼弯弯:「好玩儿。」
  阿桐的声音满是无奈,却仍是轻柔的:「小姐,我们做这个的向来是手起刀落,一般……不这样玩儿。」
  「那多没意思?你瞧,他越是害怕,越是哭得大声,我就越开心。」
  「你开心就好。」阿桐干脆转过身去。
  「啊,好吧。」
  阿桐虽是舅舅派给我的人,可她武功高强,教我的本事都很厉害。
  而且她从不提她的过去,但我从她的言行中隐隐感觉到她是个有故事的人。
  而这故事,或许比我的更精彩厚重。
  所以我对阿桐除了依赖,还有几分敬重。
  我看出她此刻是有些不耐,于是收起了刀。
  挂着的秋生鬼哭狼嚎地喊着他妹妹秋水的名字,我懒得听,又将布团塞回了他口中。
  「想秋水了?一会儿就让你见她。」
  从秋生身体里流出来的血在地上凝聚,往门口淌去,隔着门等待的野狗闻到腥味再也忍不住,争相吼叫起来。
  胡三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小姐,好了没?我这里快拉不住了。」
  我与阿桐递去个眼色,按照我们计划好的,她开门然后抓着我飞身跳上等在屋外的马儿背上。
  阿桐的骑术顶好,驾起马来如飞起来般。
  我从马肚上绑着的箭筒里头抽出一支羽箭,回身射出,箭矢分毫不差地割断吊着秋生的绳子。
  身后的胡三手一松,被捆着的野狗脖子上没了束缚,飞扑向那一整块捆绑好的血肉。
  秋生的惨叫在野狗贪婪吞噬肉块的声音中越来越微弱。
  我将下巴抵在阿桐肩上,感受着马儿狂奔带来的颠簸,轻声道:「哎呀,忘了告诉他,他妹妹秋水也被野狗咬死了。」
第5章
  秋水是我娘身边的一个婢女。
  曾在街头跪着要卖了自己,我娘遇着她时,她正要被花红楼的龟佬买走。
  是我娘出了三倍的价钱把她买回来的,让她免于被万千人骑的悲惨命运。
  她起初是我娘贴身的丫头,我娘开始吃斋念佛后,起居不再要人伺候。
  那时我年纪太小,已记不得秋水在何处,又经过了他人怎样的引导和诱惑。
  我娘死的那日,正是礼部尚书赵大人家做寿,我爹带着我与姜萸都出去了。
  回来时娘的胸口上插着自己的簪子,头脸被盖上了白布。
  秋水跪在我爹和祖母跟前陈词激昂,说亲眼看到我娘想要掐死明尧。
  她对天起了誓,若她说的话有假,就让野狗把她咬了吃,全家都不得好死。
  我永远记得她那双猩红的眼睛,一口咬定我娘害人。
  秋水是我娘的人,她站出来指认的时候,连我爹都迟疑了。
  祖母痛骂我娘是蛇蝎,刘瑛心疼儿子哭得肝肠寸断,姜萸煞白着一张脸瘫软在地上,泪水涟涟:「娘,您糊涂啊……」
  我记下了每一个人的嘴脸,每一张脸上的神情,每一个神情背后不真实的哀伤和惋惜。
  愤怒的太愤怒,悲伤的太悲伤。
  像一出排练过的戏,从主子到下人,都使劲在扮演着自己。
  演得到位,正因太到位,才显出极不相称的诡异感。
  他们说我娘死得不光彩,祖母不肯让她在府上停灵,埋她的那日我哭得死去活来,是秋水一直扶着我。
  在坟前我抓着她的手,把脸埋进她的怀里嘤嘤哭泣。
  哭累了,我小声对她说:「秋水姐姐,我娘说人不能随便发誓,会应验的。」
  那时秋水只当我是个懵懂孩童,对我的话大约没有记在心上。
  直到我把她吊起来的时候,她才终于知道了我这个青天老爷,主打的就是一个有求必应。
  我娘死后不久,刘瑛就被抬为了正妻,秋水悄无声息地离了府。
  这些年我一直在寻她,寻到时她已在乡下嫁人生子了。
  她说,是刘氏逼她的,若她不帮着栽赃我娘,那她在宫里的哥哥秋生就不好过。
  前些年秋水一直拿她在姜家挣的钱补贴秋生,我娘给的银钱不足以让秋生打点内务府时,秋水就悄悄地转投了刘瑛。
  巧的是,刘瑛的同乡光禄寺少卿赵慎又正是秋生急于巴结的人。
  几人一拍即合,构筑起了搜刮姜家钱财又互为拔除眼中钉的依附利用关系。
  装傻扮哑的那些年,我一直在找那个想要掐死我的怪人。
  之所以说是怪人,是因为在朦胧浑浊的记忆里,总觉得那个人遗留下来的信息有种失了平衡的感觉。
  他当时蒙着面,从身量来看是个男子,可他的呼吸和双手上的气力却比其他成年男子要虚弱很多。
  比女子有力,却比寻常男子要弱,这种怪人要到哪里去找呢?
  直到我抓住了秋水才想通,为何每当我与记忆中的恐惧交锋,想寻一些蛛丝马迹的时候,那个邪恶的影子都给我一种奇怪的不相称的感觉。
  这些年我和胡三搜遍了京城,都没有找到一个完全符合特征的人。
  现在我才明白,不是那人未出现,而是那人根本不该在我身边出现。
  因为他在宫里。
  秋水只比秋生早死两日,我特意留了一截戴戒指的指头给秋生捎去。
  她哭着求我,说她孩子尚小,家中还有丈夫在等,有婆母需要侍奉。
  更何况,我娘那时候已经死了,她顺水推舟也是为了活命。
  说得有点道理,但不多。
  在我听来都是屁话,沾边就杀,是我的原则。
  我冷冷「哦」了一声:「我娘死的时候我也才八岁,她没有遇到一个好的夫君,但她有一个很爱她的女儿。你见到我娘的时候帮我跟她说一声,她的愿儿挺好的,愿儿很想她。」
第6章
  杀秋生这晚,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
  唯在出城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城门竟提前一个时辰关上了,胡三也傻了眼:「我分明打探好的,今日没有特殊情况,城门不应提前关。」
  「提前关不要紧,大不了我们找地方住一晚,明日天亮再出城便是。怕只怕是出了什么事会牵连我们,毕竟我们杀了一个宫里的人,虽然只是个太监,但也怕那人赴约的时候有后手。」
  阿桐冷静异常,右手却悄无声息地放到了腰间的剑上。
  我提议:「先找个地方吃饭吧,官差要抓的人总不能堂而皇之在客栈吃喝。」
  我们刚要调转马头时,长街的一头传来一连串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借着月色看去,竟是皇城里头的内卫军出动了。
  内卫军一边小跑,一边拎着过路的百姓盘问。
  我们隐约听见了「刺客」和「西域人」的字眼。
  虽与我们无关,但毕竟我们三个身上背着命案,且瞧来都不像好人,经不起盘问的。
  所以只能先弃了马和显眼的兵器,混入人群中,再缓缓随着人流推挤的方向挪动。
  但牛高马大又一身古铜皮肤的胡三实在显眼,内卫军里头有人注意到了他。
  对他的回答也不满意:「你说你是池田村的村民,来京城给酒楼送酿酒的小麦,那她们两个呢?」
  「官爷,是我两个妹妹,没见过什么世面,非要闹着跟我一同来。」
  「你和你这两个妹妹也太不像了点儿,拿我当傻子呢?」
  我正想着如何找补,哪知一旁的阿桐竟端起一脚踢在胡三的后腰上,令他整个人都扑跪下去。
  「老娘倒成你的妹妹了?只不过与那酒楼的掌柜多说了几句话,你一路上横竖对我没有好脸色,当着官爷的面你还说起了假话,反正你父母也瞧不上我家穷,既然你也不承认咱俩关系了,往后咱俩就各走一边。」
  「哎,娘子,别……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
  胡三甚至不敢站起身来,又或者说是被踢得站不起来了,跪着抱紧了阿桐的腰。
  我在旁「扑哧」一声笑出来,路人也跟着笑,看热闹的人多起来更容易让人插科打诨,内卫军示意我们赶快走。
  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站住!」
  一个将领模样的人指头朝下指着我裤腿里头的隐约凸起,「藏的什么,拿出来。」
  藏的匕首,兴许还挂着秋生的血。
  我迟疑的间隙,那人眼中的不善和疑心更重,我只能缓缓蹲下去,佯装要解开靴子的绑带。
  在这个过程中,我的心已经到了嗓子眼。
  三个人对那么多内卫军委实不妙,但是杀疯了的话兴许是有一条活路,只不过损失就太惨重了些。
  正当我与阿桐相互递眼色时,又听到有人问起来:「王副统领,发生什么了?」
  「将军,这里有三个人言行颇为可疑。」
  「哦?」
  那声音低沉,哦这一声却又像飘在云上,辨不出什么情绪。
  挡在我们前边的肩头纷纷挪开,一个着金甲的男子坐在马背上微眯着眼朝我这边看来。
  只这一眼,我就愣住了,似有一股凉风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猛烈刮来,不轻不重刚好扑打在我的后背心上。
  我浑身起了一阵寒意。
  这双眼睛,我见过。
  松林旁,小溪边,手中提了个脑袋的少年。
  他已褪去了青涩,铠甲下的面容透着成熟男子从军多年才有的英武,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腾腾杀气。
  我认得他,是因为这双眼睛格外好看。
  如今有些变了,不知是经历了多少杀戮,才让血染过的萧索从双眼里乍泄。
  当时我以为他与我一样只是个背负血海深仇的普通人,如何也想不到他有这般身份背景。
  那个王统领指着我给他看:「将军,你看她的手,应是练家子,且她身上还有武器。」
  他的眼睛从我脸上移开的一刻,我确信他也认出了我来。
  我正觉大事不妙之际,却见他微微抬了抬下巴,拿余光瞟了一下身旁的人:「王副统领,可有人说刺客是二女一男?」
  「没……并未。」
  「大周可有法令禁止女子练武?」
  「也……也没有。」
  「那王副统领带着一整支内卫军在三个毫无嫌疑的路人身上浪费工夫,真正的刺客恐怕早就逃出了京去,圣上怪罪下来你可担得起?」
  「是,是。」王统领冷汗直冒,转身吩咐左右,「走。」
  「都散了,散了,内卫军奉旨抓人,无关人等赶快回家!」
  趁人群正散开,我在阿桐手上使劲,示意她先去把马儿和她的兵器找到后回来与我会合。
  待我一回头,那人骑着马到了近前,一手抓着马鞍,半个身子从马背上吊下来,弓着腰凑近我,脸上的笑容带着两分探寻的意味。
  「女魔头,今夜又是来杀谁呀?」
  我从腰间掏出一枚金瓜子递上去:「多谢将军解围,我身上只有那么多,若不够,日后有幸再遇见,我定好好报答将军。」
  马儿上的人笑了,他笑起来左脸颊有一枚很深的酒窝,眼里冰封的狠厉和杀气消退了大半,把我看得愣住了。
  他重新直起腰身,居高临下地把我瞧着:「本将军不要这个。」
  我闻出他身上有血腥味,因而握紧双拳问得小声:「那将军要什么?」
  「我未想好,不过我们如此有缘,说不准还会再见,这人情留到下次再还也不迟。」
  「谢谢。」
  我拔腿要走,听得他在身后问:「哎,你叫什么名字?」
  我脱口而出:「王怨。」
  「如何写?」
  「血海深仇的怨。」
  「王怨?」他似把这两个字放在嘴里回味,眼里的神色有两分迷蒙,「好名字,王怨,咱们有缘再会。」
  我那时并不晓得,他是刚封的骁骑将军,姓辜。
  但他没有说错,我们很快就再见了。
第7章
  关于是否要杀姜萸,我是犹豫过的。
  毕竟她与我身上都流着阿娘的血。
  但我近来时常梦见阿娘,她大抵在下头太孤单了,我与姜萸总要有个人先去陪她。
  人言事不过三,我已给过姜萸两次机会。
  第一次是在娘死后,我告诉她娘是被人害的,她不信就罢了,还为了保住她大小姐的好日子依然和刘瑛亲近。
  后来我哭闹到爹面前要他为我娘申冤,爹不堪其扰将我撵出去的时候,姜萸就在院子里冷眼看着我,似觉得我很丢脸。
  她说:「姜愿,人若不会审时度势,与猪狗有何区别?娘就算如你所说是冤枉的,那她走到今日也是自己愚笨所害,你说的话有人信吗?你要学她,我可不学,我是姜家嫡女,荣华富贵应有我一份,刘瑛爱听好话,我说几句给她听又不掉一块肉。别怪我这做姐姐的没提醒你,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才紧要,我们终归是要嫁出去的,而我定要嫁得顶好。」
  我觉得姜萸说得有道理,只不过人各有志,她有她的理,我有我的理。
  那时我尚能忍她。
  第二次是祖母七十寿宴那日。
  因姜萸迟迟没有出现在宴席上,爹让我去后院寻她。
  我方一走到荷塘边,就被一双手从后头紧紧锁住了咽喉。
  那时的秋生还很胆小,寂静处只听得见我急迫的心跳声和他紧张到极致的呼吸声。
  前院贺寿的烟花在那时候骤然炸出一声巨响,硕大的火花开在半空,如一双看尽世间丑恶的魅眼,吓破了他的胆。
  他索性把奄奄一息的我扔进了湖中。
  那荷塘淹死过好几个失足的下人,可那日偏偏我命大,被冷水一激竟清醒过来,攀着水里交杂的莲花藤叶和乱石爬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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