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真的要去拜见那瑾妃么?”
“ 我可是听说她从前是摄政王的入幕之宾呢。”
“ 别瞎说。现在在皇宫内,她可是正主。要是被听去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御花园内,几位新晋的妃嫔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 哼,她有什么好怕的?”其中一人年轻气盛,一脸桀骜不驯地抬起下巴,“ 不就是妃位么?有什么厉害的。” 那人说的不屑一顾。她的不屑一顾是有原因的,论年纪,她比颜兮白年轻几岁;论容貌,她比颜兮白更具红润;论家世,她更是如今丞相之女。
“ 好了好了,别说了。” 另外一位姑娘更加显得冷静不想招惹是非,“ 我们还是先去给瑾妃娘娘请安吧,这是规矩。” 她说。
“ 就是,如今怎么说她都是我们的姐姐。还是收敛点好。”
“ 哼。”
几个丫头说着来到了槿华宫。
“ 娘娘。” 刚回来没多久的颜兮白还未来得及坐下就听见小宫女的通传:“ 新晋的妃嫔们来请安了。”
“ 娘娘,还是见见吧。” 水粉见颜兮白迟疑了片刻,她小声提醒。
槿华宫的正殿中,几个小丫头站在那里,等待着颜兮白。也许是等待的时间有些长了,让其中有些丫头失去耐心的原地跺脚,“ 我说她怎么那么大架子,让我们等这么久,也没有茶水,这分明就是给我们下马威。”
“ 如果想饮茶,自便就是。” 那丫头话音刚落,颜兮白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她一步一步从侧门走进,眼神扫过面前的人,目光看着方才抱怨的丫头身上,“ 一张巧舌,倘若只是用来抱怨牢骚,当真辜负。” 颜兮白说完,嘴角微微一笑,笑的招牌诡异,如同是匠人手中精致的瓷偶,“ 看茶。”
方才还在抱怨的丫头看见颜兮白的笑容的时候一下闭上了嘴,不知道为何,那个女人的笑容让她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她笑的好像是笑里藏刀一般。
“ 娘娘,这位是婉昭容。” 水粉似乎了解这些新晋的丫头,她小声说着:“ 她身后的是何昭容,安昭容与万修仪。”
颜兮白听着水粉的话,她眼神只是简单地略过那些正直花季的姑娘们。她们的美在于年轻,然而年轻也是她们最致命的弱点。因为年轻而沉不住气,因为年轻而容易结仇,丢了性命。颜兮白抿了一口茶水,目光再一次回到婉昭容身上,“ 昭容方才说口渴,为何现在不用茶水。”
“ 我…… ” 也许因为颜兮白身上感受到的气息太过于强大,让方才还如同小虎一般“ 嗷嗷” 挥舞爪子的婉昭容吓的愣了神,“ 臣妾不渴。” 婉昭容急忙改口,低下头,目光不敢与颜兮白对视。
不过也是纸老虎,难成气候。颜兮白再一次抿了一口茶,闭上了眼。
“ 娘娘的茶当真是极好,味道香醇。” 强者就是要在适当的时候踩着别人往上爬,一旁的万修仪看见婉昭容担惊受怕的模样,她嘴角忍着笑意,双手捧着茶,脸上带着讨喜的笑容说:“ 真是臣妾的福气,能饮到娘娘的茶。”
颜兮白并没有被她的讨好所打动,她依旧不为所动,眼神看不出喜怒地品着茶。久久,她放下茶杯,“ 修仪喜欢就好。” 说实话,颜兮白并无心参与后宫这一场浑水摸珠的混战,也无心用记恨的口吻与她们说着所谓的“ 教育”。
“ 娘娘,我们这次前来除了给娘娘请安,更是想要与娘娘讨教一番。娘娘陪伴皇上时间长久,如若是一两句教育,也是让我们受益匪浅的。” 一句话打破了她们之间安静的沉默。
颜兮白抬起慵懒带着灵气的双眸,透过睫毛的缝隙,目光看向说话的人。在她不带着任何情感的目光接触到那人眼神的时刻,颜兮白放在桌上的手颤抖一瞬,手腕不自觉地抽搐收紧。眼神中的空洞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描绘的一眼万年。颜兮白慢慢起身。
“ 哗啦——” 一声。因为起身,手腕不经意地带到桌上的茶杯,将茶杯无意打碎在地面,发出的声音让新来的妃嫔们吓了一跳。然而颜兮白却仿佛根本听不见一般,她一步一颤,一颤一步地走过第一排的两位妃嫔,目光坚定不移甚至没有眨眼的分合,“ 莫幽幽,” 看着面前的人儿久久,颜兮白喉咙里带着干涩的沙哑,吐出三个字。
“ 娘娘?” 何昭容抬起头,看着颜兮白,“ 娘娘?”
何昭容的声音将颜兮白拉回了现实。再看面前人,那张与莫幽幽重合的容貌已然消散,留下的是一张带着年轻活力,却完全陌生的面孔。只不过那一对眼眸,那一双眼神当真与莫幽幽像到了极点。颜兮白盯着何昭容久久,问:“ 你叫什么?咳咳。”被咽下去的眼泪刺激到了喉咙,让颜兮白不由得一阵咳嗽出来。
“ 臣妾何止忧。”
☆、第八十五章 知悔意,觉后怕
“ 我说瑾妃娘娘方才怎么回事?” 走在回去的路上,万修仪一头雾水地问:“ 看起来她好像受了刺激一样。”
“ 难道是觉得何昭容你生的太好看了?” 安昭容想着方才的事情,也是忍不住打趣着何止忧。
“ 别说了,” 何止忧撇撇嘴,“ 娘娘她如此奇怪,定是有原因的。”
“ 我看再怎么奇怪也比不上婉昭容,” 万修仪扑哧笑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谁,一开始恶狠狠好像老虎扑人,谁知下一刻竟然变成小狗摇尾。你们说好不好笑?” 听见万修仪阴阳怪气的声音,安昭容与何止忧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眼神时不时看着一直沉默不言的婉昭容。
“ 你们就笑吧,” 婉昭容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她们的笑柄,她咬着牙,瞪了她们一眼,转头就走。
“ 哼,就会现在凶。” 万修仪翻了一个白眼,说的冷嘲热讽。
新晋的妃嫔离去后,颜兮白坐在书房内,回想着方才见到的何止忧。她的眼神如同自己第一次见到莫幽幽一般带着光明的色彩,“ 何止忧。” 颜兮白一遍一遍念着那个名字。
夜幕一点点降临到皇宫冰凉的院落里,水粉走了进来,“ 娘娘,皇上来了。”
颜兮白并未作何反应,她依旧站在书桌前,面对着面前白纸一张,没有任何色彩图案的宣纸发呆出了神。
“ 娘娘?” 水粉再一次小声地喊着颜兮白。
“ 知晓了。” 颜兮白这才抬起眼眸,走了出去。
按照规矩,新晋妃嫔短时间之内是不能侍寝的。在自己的寝宫之内,婉昭容依旧觉得心中难安,她不会忘记颜兮白的笑容。那一抹笑容虽然不带着任何恶意,可是却让人心有余悸。
“ 娘娘怎么了?” 婉昭容的丫鬟小桃问。
“ 没什么,” 婉昭容摇头,她不是能沉住性格的主,“ 小桃。你说我今天是不是让瑾妃记恨上了?” 婉昭容拉着小桃问。
“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 小桃一脸为难地说:“ 奴婢今天看着瑾妃娘娘似乎没有生气的模样。” 小桃回忆着,安慰着婉昭容,“ 没事,娘娘。你比瑾妃年轻呢,以后没准你才是主子呢。况且老爷不是说了么,娘娘有母家支撑着呢,不会有事的。”
“ 希望如此,可是我总觉得放心不下。” 婉昭容抿抿嘴,她想了想,“ 明日,我还是再去拜见一下瑾妃吧。”
第二日,颜兮白起身后,蹲在院子的一角,双手轻轻拨弄着花坛的木槿,脸上带着一种少有的柔和。
“ 娘娘,” 张公公走过来,有礼地喊了一声。
“ 张公公可是有何事。” 颜兮白知道这只油嘴滑舌的老狐狸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问。
“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张公公呵呵笑着,面色稍露为难,“ 不过是娘娘姐姐,颜天雪的事情。之前是奴才没有弄清楚,至今才发现那颜天雪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这药…… ” 张公公压低了声音,讯问颜兮白。
颜兮白自然知道张公公所言的药是什么,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起身,“ 有了身孕?” 颜兮白重复着张公公的话,手不自觉地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之上,“ 药物对胎儿只怕不好,是么。”
“ 可不是。” 张公公点头附和,“ 而且颜天雪的失心疯也有所控制,这药是不是应当停一阵了?”
颜兮白并未直接回答,她抬起头,看着张公公,“ 张公公,带我去见她。”话音落下,颜兮白嘴角带着一丝看似亲切实则透露诡异的微笑。
“ 这…… ” 张公公显然有些为难。颜兮白是娘娘,怎么能随便出宫呢?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办呢?
颜兮白自然是看出了张公公的顾虑,“ 如若欠妥,不看便是。” 颜兮白嘴角浅笑,“ 既然姐姐有身孕,那药便停了吧。姐姐有身孕,想必定会想要回到颜家养胎。劳烦张公公安排一下。” 颜兮白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话音转变的狭长低沉带着一丝怪异的鼻音,“ 终究孩子都是无辜的。”
“ 娘娘心善,奴才这就去安排。” 张公公点头,笑呵呵地退了下去。
颜兮白站在院子里。心善么?呵。杜婉倘若看见颜天雪的模样,想必会心碎吧。心碎是什么滋味?应当就是当年青鸢知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时候的心情吧。颜兮白想着,闭上眼。曾经一切一切的黑暗再一次席卷上心头,至今发觉那些痕迹依旧清楚不能忘记。
颜府中,杜婉看见颜天雪的时候简直要哭晕了过去。颜天雪骨瘦如柴,脸色不带着任何光泽,因为药物作用的关系,让颜天雪的眼神显得呆滞,反应迟缓,木纳。
“ 天雪,天雪!” 杜婉哭着抱着颜天雪,可是颜天雪却没有什么反应,“ 天雪,我的天雪!” 杜婉哭的断肠。
“ 姐姐。” 一旁的颜天诗也是忍不住抽泣了起来,她手中攥着手帕,一点点擦拭着眼角的泪珠。
“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杜婉哭着吼着。
“ 大夫说小姐得了失心疯,必须要用药物才能维持镇定。” 丫鬟说的断断续续。
“ 失心疯?谁说的!谁说的!”杜婉发狂一般地嘶吼,眼睛瞪的滚圆。
“ 是瑾妃娘娘寻得大夫,” 丫鬟的声音细弱如同蚊哼。
“ 颜兮白?” 杜婉早听闻了南宫堇之册封颜兮白的事情,她咬牙切齿,“ 她就是个妖女!祸害!她害得我的天雪如此!妖女!”
“ 住口。” 一旁的颜易有些觉得听不下去了,呵斥住杜婉,“ 如今她是娘娘,这些事不可乱说。”
“ 为什么不可以?老爷,你忘记了?就是她害死了我们的儿子!如今又来祸害天雪!她是亡我们呀!” 杜婉吼着,摇晃着颜易,修长的指甲在颜易得手腕上留下两道划开皮肉伤痕。
“ 你疯了,放开!” 颜易吃痛,猛然推开杜婉。如今颜兮白已经是皇妃,自己便是国丈了。就算他再不喜欢颜兮白,可是利字当前,翻脸便是傻子。颜易想着,说,“ 以后这种话不要乱说。我颜家出了一个皇妃,这便是荣耀。今后还要靠着她让我们天诗进宫。”
“ 老爷,你瞎说什么?” 杜婉被颜易的话惊讶到了,她不敢相信地看着颜易,“ 老爷。难道你看不见她做的事情么?如果还要让天诗入宫,那么不是羊送虎口?!” 杜婉说着,后退两步,摇着头,声音颤抖,“ 我早该看透你,早该看透你。”
“ 婉儿,你要知道现在的情势。天雪嫁给了番家公子已经是失策了,难道你还要让天诗走上一样的路?” 颜易缓和语气,说。
“ 不!老爷,你都是为了自己的仕途吧,” 杜婉忽然明白了过来一般笑了起来,笑的嘲讽,“ 我早该看透你,早该在你那时候利用青鸢的时候就看透你那种利字当前不认情的本性!” 杜婉吼得大声,“ 在你眼里,我与青鸢有何区别?我的天雪,天诗就是你为了爬上去的工具!” 杜婉话没有说完,颜易一个耳光甩在了杜婉脸上,“ 啊!” 她吃痛惊叫一声,捂着脸。
“ 娘!” 颜天诗被这一幕吓到了,她急忙上前抱着杜婉,“ 爹,你别生气,别责怪娘了。”
这是颜易第一次动手打杜婉,他看着面前的杜婉,自己的手也还在颤抖,“ 婉儿,当年的事情你也有份。如果不是你说不愿意再过贫穷的生活,我又怎会去寻青鸢!” 说罢,颜易看着面前乱作一团的大厅,他深吸一口气,“ 此事不要再提,今后瑾妃便是我们的靠山,这事改变不了的事情。”
“ 靠山?哼,” 听着颜易的话,杜婉冷笑出来,她手捂着自己被打红的脸颊,斜着眼睛看着颜易,“ 她不会是靠山。她会一个一个,一点一点杀了我们。”
“ 父母之恩,大于天。” 颜易一句话反驳了杜婉的全部言论,“ 天雪既然回来了,你就好好照顾着。” 说完,颜易走了出去。
“ 娘?” 看着颜易离开的背影,颜天诗哭的泣不成声,“ 娘,还痛么?” 她哭着摸着杜婉的侧脸,说。
杜婉眼神落在颜天雪略显呆愣的身子上,眼神接近崩溃的毁灭。杜婉摸了一把眼泪,丝毫不在意脸颊的伤痕,她手死死抓着颜天诗的手,“ 天诗,你听娘说。你去岭南。娘在那里有熟识,你快去那里,不要回来了。”
“ 不要,不要。” 颜天诗哭着摇着头,“ 我要和娘在一起。娘…… ” 颜天诗哭着摇着头,“ 娘,四妹不会杀了我们的,她不会的。”
“ 天诗!你根本不知道她!你看看她对你弟弟,对你姐姐做的事情!” 杜婉提高了声音,似乎在责怪颜天诗的愚蠢,“ 你也根本不知道娘曾经对她做了什么…… ” 杜婉说着,身子瘫了下来,肩膀颤抖着,“ 你根本不知道…… 她现在就是在报复,就是在报复!”
“ 娘?你说什么?” 颜天诗丝毫不知晓杜婉口中的事情,她面带泪水,问。
“ 娘曾经,娘曾经……” 那些往事不堪回首,曾经的肆无忌惮让如今的她看起来更显慌张无助,“ 天诗,你听着,等你姐姐好起来以后。我们一起走。娘带着你们一起走。” 杜婉打定了主意般地紧握住颜天诗的手,咬着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