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命的遗产——心驰
时间:2017-10-17 16:03:14

  新郎被新娘和其他亲戚簇拥到下一桌。
  余辉扶着严路的肩膀坐下来,脸上挂着和煦笑容,即使这么远,也能感受到他的喜悦。
  大堂门外,是另一个世界。只有一个人站在暗中观望着别人的幸福。不多时,他掩进暗中,摘掉车前镜上的气球,扔进垃圾桶里。
  似有感应,严路往大堂门口望去。
  那里没人,没灯,黑着。
  余辉也看过去,“怎么了?”
  “没什么。——余辉。”
  “嗯?”
  “把你的后半生赔给我,你会不会后悔?”
  他歪着头,“你呢?”
  我不知道。曾经,我希望你喜欢我。后来,我希望你得到幸福。再后来,我希望你活着。
  然后,我失去了所有希望。现如今,我希望你不会因为娶我而后悔?
  “说不准,女人可都是善变的。”她说,“你后悔也来不及了,赔吧,你一辈子都不够赔的。”
  她佯装娇嗔,转开脸去。
  余辉在她身后,一手搭在她的椅背上,一手扶着她的水杯。
  “那就,三生三世。”
  “你走开。”
  她佯装恋爱中的少女,推他一下。
  他握住她的拳头。
  被他一握,她又不动了,僵得像块石头。
  她该不该拿开这只手去喝水,还是一直乖乖等着给他握?
  脑袋里在分裂,那只手却忠诚老实地待在他手里,好像找到了归宿,怕稍微一动,就又要开始漂泊。
  夜半时分,阳阳起来给孩子盖被,床边空着。
  查看过孩子,阳阳来到客厅,李雷刚从阳台关门进来。
  “怎么起来了?”他问。
  “看看孩子。——你怎么还没睡?”
  “喝咖啡了,睡不着。”
  他拥着阳阳的肩膀,阳阳闻到一股烟味儿。
  “又抽烟。”
  “以后不抽了。”
  “总说以后,以后,说了一百遍也没见你戒掉。”
  “好了好了,睡吧。”
  照片被烧得只剩一角,余夏两个字渐渐变成了灰烬,飘飘荡荡落进楼下的下水道里,再也不见。
  ***
  “今天系统出问题了,明天再来吧。”严路和余辉被告知今天无法登记,请明日再来。
  两人站在民政局门口。几辆大型货车从旁边开过,声音太大,说话需要喊。
  严路望着马路,等一溜车都过去了,说:“明天我来不了,有案子。”
  “没关系,改天再来。”
  她没讲话,还是看着大街。
  她不是个爱乱想的人,但此刻,有一个想法在她脑袋里横冲直撞——他们俩或许缘分欠佳。
  心烦,余辉又来电话。
  “阿槐?嗯,我马上来!”
  电话还没讲完,严路已经过了马路,拦下一辆出租车走了。
  她把手机关掉,分外不想和他说话。即使这并不是他的错。
  
  ☆、第69章 原来
  严路一天不接电话,倒是让曲清凡钻了空子。
  余辉难得去人家里做客,带了瓶红酒,还给老人家买了点保健品。曲清凡开门见人,看他手里还拎着东西,“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
  “给家里老人补个礼物。”
  “你还别说,我妈就喜欢你这个型的。”
  “我……”他苦笑,“过去还有可能,现在……”他摇摇头。
  曲清凡的家在市中心,距离严路的家不太远。
  他在窗前看了一圈,“你这里距离严路家很近啊。”
  “其实,她那房子是我二叔的。”
  他笑一笑,像是早就料到。
  “你不介意吧?”
  他摇头,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捡起一个葡萄扔进嘴里,“有人照顾她,对她好,这是好事。”
  “不过现在可没了啊!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今天找你过来,是有事要跟你商量。”
  “什么事?”
  “你那个腿……”他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递给余辉,“得处理一下。”
  他先帮余辉点火。
  “我以前是骨科医生,有认识的朋友,很可靠。”
  余辉耸耸肩膀,全不在意,拍拍大腿,“以后再说,现在还能用。”
  “你是怕风险么?”
  余辉咬着烟头笑了笑,“我还没结婚呢。”
  “我这也是为了你的婚后生活,现在的技术比十年前要好多了。有时间我带你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
  余辉立刻伸出手掌,“打住,下辈子也不想去那地方!”
  “凡凡,怎么没锁门呐?”
  忽然进来一个人,看样子,她就是曲清凡的母亲。
  余辉赶紧戳灭烟头,俩手在裤子上拍了拍,规规矩矩站起来。
  “哟,有客人?”
  曲清凡接过妈妈的小包,“这是我朋友余辉,还给你带礼物来了。”
  曲妈妈目光祥和,对余辉端详了仔细,真是个标致的孩子。
  “怎么从没见过?”
  “我和清凡也是最近才认识的。”余辉说。
  “哦。——结婚了吗?”
  “妈,您就别四处给人介绍对象了。”
  “你这孩子,我手里资源多,给谁都是给,这么好的小伙儿别浪费了。”
  “我已经订婚了。”余辉说。
  “啊,已经有对象了啊!我说么,这么好的小伙儿也不可能单身呢!”
  “妈,你的体检报告还没人去取吧?”
  “没呢,你二叔太忙了,你去取吧,我还得跟她们跳舞,没空。”
  “行,我去。你就不用管了。”
  曲妈妈实在忍不住,总想看看这个标致的小伙儿,真是俊啊!
  “妈,你别总盯着人家看。”
  “这小伙儿真面熟啊,我们是不是见过?”
  “您跟人家上哪见去?看谁好看都说眼熟。”
  曲清凡搂着妈妈肩膀,对余辉笑笑,“长得好看的,我妈都爱看。”
  看得出来,曲清凡和母亲的关系非常亲近。余辉羡慕曲清凡,不管到什么时候,他都羡慕。他与艾强就没有这么幸运,自小就没有母亲关爱,从来就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儿。
  曲清凡很孝顺,耐心温柔,像在哄孩子。但余辉渐渐意识到一些不对劲。直到曲妈妈走了,曲清凡对他说:“我妈这里有点问题。”
  他指着自己的脑袋,“以前受过刺激,时不时就有些糊涂,现在年纪大了,更糊涂。有时候吃完饭还说没吃。”
  余辉显得有些沉默。
  曲清凡问:“你家叔叔阿姨身体怎么样?”
  余辉目光落在烟灰缸上,淡淡道:“亲生父母我没见过,我是人收养的。”
  曲清凡沉默了一会儿,说:“抱歉。”
  他搓了一把头发,“有什么抱歉的,都这么大,习惯了。——也好,无牵无挂,一身轻。随便找个地方就能活下去,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哎哎哎,现在可不行啊,你是要结婚的人。”
  想到那个女人,他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容。
  “不小心被绑住了。”
  余辉不同意去医院,曲清凡想了个辙。
  “我跟你车去一趟医院,正好帮我妈取体检报告。”
  “行。”
  市中心医院,距离他家十分钟距离。
  曲清凡上楼去了,余辉在车里等。
  等了老半天,曲清凡还没回来。
  停车场几乎没位置,想找那辆车挺不容易。小护士寻了半天,终于寻到一辆黑色奥迪,车轮上还绑着红带子,看来是新的。
  车窗开着,驾驶舱坐着一个男人,一身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真是好看。曲清凡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号朋友。
  小护士敲敲半开的车窗,“你好。”
  男人转过头来,要命,好深邃的眼睛。
  不过他不太热情,像是无意与陌生人搭讪。只看着她,用眼神示意有事快说,没事快走。
  “我是曲清凡的朋友,这是体检报告,我先交给你吧。”
  男人点点头,“放这吧。”
  他连根手指头都没伸过来,小护士把报告放进副驾。
  “曲清凡呢?”
  “他在骨科呢。”
  男人眉头微皱,“你告诉他,我先走了。”
  “你不等他啦?”
  “不等。”
  说着,他就升上车窗,闪闪车灯走掉了。
  路上有一家麻辣烫,严路以前爱吃那东西,他总不让吃。
  过去他属实有些严苛,今时不同往日,毕竟,男女关系中,他还是要讨好人家的。
  他拐进胡同,买了一份麻辣烫,另外买了些肉串,熏了一身羊肉味儿。
  东西拿回车上,副驾的体检报告要挪个位置,避免沾油。
  报告从手心脱落,掉了。
  报告纸从袋子里头掉出来,散了一地。余辉赶紧捡起来,抹抹干净。
  然而,报告纸上的文字让他怔住了。
  好半天,他没动一下,只那一个姿势。他好像很累,一手撑在车窗。
  人来车往,世界仿若失了声音。从天亮到天黑。他坐在车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曲清凡终于来电。
  他夹着香烟,按着太阳穴,拖了一会儿,还是接了。
  “清凡。”
  “我刚才手机没电了,你怎么拿着我的报告跑了?”
  “嗯。”他答地心不在焉。
  “我问了我师兄,你有时间过来看看吧。”
  “谢谢,我就不去了。”
  早知道是这个结果。
  “那事儿没你想象的那么麻烦,我建议你趁早解决,日后拖下去才麻烦呢。”
  余辉目无焦距地望着前方,手里的香烟攒了一截儿烟灰,他还是按着太阳穴。
  “喂,阿辉?”
  他回过神,原来他在讲电话。
  “我在。”
  拿过体检报告,他说:“清凡,不好意思,我看了体检报告,阿姨生病了。癌症。”
  电话里静了静,曲清凡说:“我知道。”
  “你知道?”
  “幸好她稀里糊涂的,只有她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这么说,体检报告没有拿错。名字是叫张桂香。”
  “没错,我也希望它是错的。”
  一辆车从旁经过,车灯闪得他眼晕。他闭上眼睛,挂断电话。
  他的手渐渐无力了,渐渐地握不住方向盘了。
  半夜三更,严路被敲门声吵醒。
  想也不用想,一定是余辉。
  余辉一手撑在墙上,垂着头,整个人颓废极了。他又喝酒了。
  “你怎么了?”
  “我喝醉了。”
  “醉了就回家睡觉。”
  “严路。”
  他拉着门,不让她关,力气极大。
  “回家睡觉!”她重复道。
  “对不起,对不起……”
  他晃进门来,一把搂住严路,快要把她捏碎,嘴里不停地说对不起。
  “你到底怎么啦?”
  “我高兴。”
  “有什么高兴事发生么?”
  “有。”
  他抱着她,眼睛通红,“我高兴……对不起……”
  醉话连篇。
  “你高兴,也该睡觉了,这都几点了?”
  “我高兴……”
  “好,我知道你高兴。辉哥……你太重了,我抱不动你了……来……过来……慢一点,躺下!”
  好不容易把人搬到沙发上,累了够呛。真是够重的。
  他高兴,笑得却比哭还难看。
  “喂!有什么高兴事儿,跟我说说,让我也笑笑。”
  她盘腿坐在地板上。
  有一滴泪从他眼角落下,埋进头发里。
  “辉哥……”
  她欠身过去,“你怎么了?”
  “我高兴……”
  “你高兴什么啊?”
  他睁开眼睛,看着她,笑说:“因为我要娶你了,我要娶你了,我要结婚了……”
  他胳膊一捞就把她摁在胸口。
  他的头发柔软坚韧,轻轻在她指尖流淌。
  “我以为我一无所有……我以为……”他又笑起来,笑得一点都不高兴。
  “辉哥……你是怎么了?”
  他看着天花板,轻轻说:“我们结婚吧,我一分钟也不想等了。”
  
  ☆、第70章 欲念
  一对焦灼的男女,脸上写着着急,或许把喜悦掩盖了吧。
  “不好意思,系统出问题了,今天办不了,改天再来吧。”
  改天改天,又是改天。
  两人中的女人硬是挤出一个笑容,“那就改天吧。”
  她拉拉男人的衣袖。男人沉着脸,到底跟她走了。
  上回,是她不痛快。这回,轮到了他。
  到底有什么横亘在他们中间,为何不能让他们痛痛快快地喜结连理呢?
  等待,猜忌很是令人恐惧。
  严路不敢想,余辉不愿想。
  他把她送回家,还有下一个去处。心不在焉,忘了告诉她。
  她才一下车,他就把车开走。
  后视镜中的久久凝望,他也并未留意。
  今次,曲清凡并未发出邀请,余辉来了。
  他把张桂香的体检报告亲自送了过来。
  曲清凡请他坐,他便坐,只是一坐下就开始抽烟。看起来,他倒像那个更为惆怅的人。
  “医生有没有说过,还有多久?”
  他未点明,是说他自己的腿,还是张桂香。但曲清凡知道他说的是张桂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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