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院子旁的鲁小北,纠结徘徊一整夜,眼前忙绿的一切让她不安的心更加慌乱,如果乖乖等着嫁过去,说不定还能带走李小琴,如果逃跑失败,她不敢想象后果会是怎样的凄惨。
知道命运对自己一向苛刻,可她不想向命运低头,她想活出自己的人生,摆脱鲁氏,摆脱那些让她都不愿费心去恨的人。
思量一会又折回偏院的佣人房,来到108的房门前,轻叩了两下,见没有应声,她径自推门进去。
躺在床上的李小琴已经醒来,不知因为何事,坐在床头一直抹眼泪。
“你怎么了?”鲁小北那声“妈”差点脱而出,想到目前的状况,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李小琴慌忙的擦掉脸上残留的泪水,红肿着眼角扯出一抹微笑,“是晓贝啊,你怎么到我这来了?吃早饭了吗?”
鲁小北走到床头边,伸手从床头柜上抽了张纸巾,轻轻给她擦掉眼角的泪渍,沉着的眸子里隐隐透着不安,好一会才开口:“今晚我带你逃出鲁公馆。”
愣愣看着鲁小北的李小琴,吓得张大着嘴发不了声,鲁小北斟酌片刻又接说:“鲁姗姗对你又不好,你跟着我一起走,以后我来孝敬你。”
震惊了好一会才回神的李小琴,连忙应道:“那可要不得,我不会离开小北,她本性是善良的,或许只是一时糊涂才这样,我要在这里伺候着她。”
鲁小北就知道她会如此应她,心底有些气急,气语也不禁有些冷:“她早就不是你认识的鲁小北,巴不得你走。”
在李小琴心里,虽然鲁小北性情是有些变动,但对于一个和她相处十年的人,实则是很相信她的为人。
“你不要劝我,我听其它佣人说你与姗姗不合,怕是在故意挑拨我们母女的关系。”
刚打算起身丢纸巾的鲁小北,瞬时顿住,黑亮淡默的眸子,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李小琴。
平日里眸色温和的李小琴,这会到是硬生生瞪了回去,鲁小北手中的纸巾被捏成一团,她收回目光挑向窗外,轻吐一口气又开口。
“有些事,我暂时没办法向你解释,但是你要相信我,跟我走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倔犟起来的李小琴跟着孩子差不多,对于鲁小北现在性为十分不理解,语气也差了起来,“都说了不走,你听不懂吗?要走你自己走,我要留下来陪小北。”
鲁小北这时不止气李小琴执着,更气自己无用,害她陷入这样的陷境,可真相她不敢让她知道,若是逃跑失败,知道这个秘密的李小琴要怎么活下去?
“就算留下会死,你也不后悔吗?就算鲁姗姗要杀了你,你也不肯跟我走?”
李小琴听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语气也软了下来,不如之前强硬,可初衷依旧没变,含着红血丝的眸子里盯着鲁小北的背影。
“知道你是不想嫁给别人家冲喜,说实话,我也很同情你,如果你能逃就逃吧,但我不能走,我就小北一个亲人,她好不容易从大山深逃出来,我要看着她幸福才放心。”
挺直着背脊静静站立着的鲁小北,肩头有些微微耸动,刻意压低的哭声让人一阵心酸。
“如果你真的不想走,我不逼迫你,你就留下来陪你的小北,。”哭了一会的鲁小北又喑哑着嗓子,央求道:“今晚7点半你来送送我好吗?”
李小琴见不到鲁小北悲伤的神色,但那臃肿而孤寂的背影,却让她好一阵心疼,静默一会才轻轻的应了一声好。
鲁小北轻吐一口气,转身对着李小琴,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了句“不见不散”便离开房间。
她骗了李小琴,不得万不得已,她不会骗自己唯一的亲人,只希望一切都如计划中的顺利,让她可以带着她离开这个魔窟。
是夜,鲁公馆里客人还不少,佣人们都去正厅帮忙,鲁柏青也忙着应酬前来道贺的宾客,对于她的防范正是松懈的时间。
李小琴也因身体受了伤,被准了几天假,正好也不用帮忙,鲁小北肩上挂了个深蓝色麻布包,手中捧了陶瓷罐子,站在偏院一处黑暗的解落里。
罐子里是她昨夜去花园偷采的紫香,这种花平日里偶然闻闻没事,若是将花般聚集在一起,放在罐子里发酵,就会有迷香的功效,猛然闻到紫香馥郁浓厚的味道,便会立刻昏厥。
这也是她为什么让李小琴来送她的原因,只要她来,她一定有办法带走她。
每日准点来收残余的垃圾车已经停在后厨的门口,时间也越来越紧迫,可李小琴还没出现,鲁小北有些担心半路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刚打算回房间去看看,迎面就走来两个佣人,鲁小北一个闪身又躲回到角落里。
“听说了吗?今儿那个新来的小琴,被老爷叫到书房,好一会没有出来。”
“是吗?莫不是老爷看上她了?”
这一问一答,逗得两人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个女佣又讪讪说道:“听说是小姐的救命恩人,命好啊,不然就她那么德性,想进鲁公馆,再等八辈子。”
二人的对话听着像正常的八卦,可鲁小北却惊出一身冷汗,难道鲁柏青看出什么端倪?
想着不能自然阵脚,鲁小北四处打量片刻,趁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躲进垃圾车的车底,这种车两侧做的挡板,车底离地面的距离足够高,不止距离够高,车子底部也做了隔板,做成一个小隔层,置放一些收垃圾时的工具,鲁小北身体虽胖,便勉强挤挤还是能进去,一切只等李小琴过来。
第15章 决择
鲁小北足足在车底等了接近半个时辰,李小琴依旧没有来,这次她可以肯定出了事,正当她犹豫要不要再出去找找她。
偏院的廊道里,传来一阵的脚步声,鲁小北心头一喜,本以为是李小琴过来送自己,正打算从车底钻出来。
哪想一双超大的男式皮鞋落入她的眼底,接着便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快点搜,她一定还没有跑出鲁公馆。”
鲁小北一听便知道这是鲁公馆正院老管家的声音,看来逃跑事情已经败露,可知道这件事只有李小琴与她,难道李小琴将这事告诉鲁柏青?
勾着身体,她小心翼翼挤进车底的隔板上,额间已是冷汗连连,颤抖的双手碰着隔板还能发出微微的敲打声。
不得已,她只能将双手压下身体之下,已防被人听到声音。偏院里的下人,人手拿着一个照明手电灯,各处角落里寻找着鲁小北。
约摸过了十分钟……
“朱管家,没有人,怕是已经跑了。”
隔着垃圾车不远距离,站着整整两排二十来个佣人,个个面色凝重。
“人要是跑了,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鲁公馆,她可总统府的媳妇,弄丢了只能以命来抵。”
佣人们吓着面色苍白,面面相觑却后又是干着急,整个鲁公馆都寻了个遍,连着宗亲那边的别院都找过了,这么大个人,能藏的地方也只有那些,不可能凭空消失。
“将李小琴带过来。”
随着朱管家一声令下,鲁小北身体陡然一僵,看来是真的从李小琴那里知道她要逃跑的事,鲁小北有些恼火,却又无可奈何,不管怎么样她也不能丢下她。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时,耳边却传来李小琴撕裂的呼喊声。
“小北,你快逃吧,逃得远远的,永远也不要回来。”
鲁小北顿觉呼吸猛然缩紧,李小琴叫的是小北,而不是晓贝,难道她已经知道换灵的事?她的疑惑马上又被李小琴扯着嗓子悲伤的叫喊声验证。
“小北,我命苦的孩子,别管妈了,走吧……走得远远得,不要再让这些人伤害你,妈妈老命一条,死不足惜。”
啪得一声,狠狠的一个耳刮子惊得车底的鲁小北浑身一颤,就像这一巴掌是扇在自己脸上,闷声咬住自己的胳膊,豆大的泪水不受控制滑过她肥胖脸颊。
被几个拥人架着的李小琴,一阵头晕眼花,她看着举手又要扇下来的巴掌,目光没有丝毫的畏惧。
“小北,妈不怕死,就算妈死了,做鬼也会回来替你报仇,将那些伤害你的人剥皮啃骨。”
正打算扇下去的朱管家,被她这一句吓得硬生生愣住手,李小琴盯着满脸嘲讽说道:“老东西,你打啊,打死我我第一个就来找你索命。”
朱管家听她这么一说,还真不敢下手,瞪着李小琴稍做片刻,伸手指了指一旁的一位女佣人。
“你,过来给我打,打到她说止。”
被点名的女佣人,怯怯地看了一眼面目全非的李小琴,犹豫着还是用力的扇了下去。
躲在车底的鲁小北整个脑子被李小琴声音充斥着,好一会才抽回神智,她不能害了她,不能让她不明不白地死在鲁家。伸手拽住隔板,鲁小北试着将身体一寸寸往外移。
“小北,你若敢回来,妈就死给你看,你要是回来,我立马就撞死在鲁公馆,小北,我们一无所有,但不能任人欺凌。”
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叫喊的李小琴,让车底下的鲁小北更为慌乱,她越着急身体越是移不动。
“我的儿啊,妈没用,妈没有能保护好你,为什么你的命就那么苦,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你。”
李小琴悲怆的哭声,淹过鲁小北如小兽般嘶哑的哭泣,被隔板卡住身的鲁小北,不管怎么用力就是出不去。
顾不得手肘下已经搓破的皮肉,她咬紧牙关用力将身体往外移,目光狰狞的有些恐怖,心底一次次告诫自己不能放弃,她一定要出去求李小琴。
“小北,妈知道你听的到,乖乖地不要出来,听妈的话,别犟,离开这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老天不会一直这么不长眼,你不要为妈担心,妈一生的愿望就是看你幸福活下去。”
车底的鲁小北,终是抵不住她一句句血泪相泣的话,死死捂住双唇,无声地痛哭起来。
人生多数如此,你不想认命,不想被命运安排,却终抵不过命运残酷,鲁小北一次一次告诉自己不会轻意被击倒,不要向任何人屈服,不要向命运低头,可她知道自己永远抵抗不了命运。
鲁小北最终没能在最适当的时间爬出车底去求李小琴,恍惚间他听到鲁柏青的声音冷冷地传来。
“将她带到正厅。”
哭得累了的鲁小北,目光有些呆滞的趴在隔板上,直到车子起动机响起,又直到耳边传来一道苍老声音。
“被老爷带走,怕是凶多吉少。”
老人对着驾驶室里的司机留下一句,摇摇头迈着轻缓步子,走入偏院廊道里。
此时的后厨大门前,成群的佣人已经离开,垃圾车缓缓起步,左拐向着鲁公馆的正门走去,鲁小北耳边久久不曾散去老人的那句话,“被老爷带走,怕是凶多吉少”。
赤红眼的她,魔怔一般的看着自己血淋淋的双手,枯黄的发丝胡乱地交緾在一起,被夹板卡住动弹不得臃肿肥胖的身体,频临绝望的痛苦,让鲁小北又像个孩子般的放声哭了起来。
哭着哭似不肯认命一般,又像个失了心的疯子般拼命摇头。
她不想认输,她何曾如此怯弱过?比起李小琴的命,嫁个将死之人不可怕,比起李小琴的命,自由已经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她不能认输,更不能牺牲小琴苟且的活着,就算老天给她是一条死路,她也要堂堂正正潇潇洒洒去赴死,而不是像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她的自由也绝不是靠逃跑才能得到。
夜风微凉,寂静的夜色里,垃圾车引擎声格外刺耳,车子又拐过几个弯道,卡在隔板内的鲁小北,肥胖的身体被几个摇晃,感觉能移动的空间也大了些,她犹豫要怎么才能滚下车。
车子还在快速行驶,她不敢使劲向外冲,以免人突然摔脱车底,被车轮子碾过,她看不到外面有情况,但估摸着应该差不多快出大门,不由得心底一阵着急。
车子如果出了鲁公馆,想再进来求李小琴,怕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正当她卯足劲,正打算奋力向前冲时,车子却猛然刹住。
鲁小北的身体顺势就从隔板中冲了出来,重重的摔在车底,胳膊肘与膝盖处撕裂般的疼,直叫她冷汗连连,龇咧着嘴,忍住身上那钻心的疼一声没吭,瞬时一个翻身滚出车底。
上前做登记的门卫,看到车底突然滚出一团东西,吓得一跳不由得惊叫道:“是谁?”
鲁小北没空去搭理门卫,忍着身体的剧痛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今天第一次庆幸有这具肥胖的身体,按照她以前那小身板,估计现在是动弹不得。
双手捂住胳膊肘,一瘸一拐向鲁公馆的正院走去,一旁吓傻的门卫竟然也没有上前阻止,做过登计的垃圾车,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缓缓启动开出鲁公馆,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16章 毒打
鲁公馆正院大厅
灯火通明的客厅里站了四名身装黑色劲装的保镖,站在鲁柏青身侧的朱管家,爬满皱纹的老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平日里看着还算精神健挺的身板,如今也如霜打的秋茄,恹恹无力,两肩垂得老低。
“二小姐是什么时候弄丢的?”
鲁柏青这话虽然是问的朱管家,可深如幽潭的目光,却直直盯着趴在地上,微弱喘息的李小琴。
一旁的朱管家,老身板又颤了颤,吱唔着好一会才开口,“二小姐这段时间身体不太利爽,终日在房间里休息,老奴是真的没料想到她……”
鲁柏青冷眸扫了一眼老管家,声音如腊冬的寒冰:“没料想到?你能料想到什么?”
朱管家自知自己这次怕是栽了,鲁小北这些天都是由他安派人照看,他想着她孤身一人,鲁柏青也不待见她,所以……根本没安排佣人到她的房间,哪想会出这档子事。
扑通一声跪在鲁柏青跟前,连连刻着响头,“老爷,是老奴失职,老奴万死难辞其咎,请老爷责罚。”
鲁柏青眼中的冷意没有丝毫的松动,一脚踹开跪在他跟前碍事的老管家,几个跨步又走到不远处朱长婷与鲁姗姗面前。
“老……”
朱长婷一句老爷还没落音,啪得一声,鲁柏青一巴掌便已经扇了下来,接着便是冷厉着开口:“昨天我是怎么说的,敢坏的我事,就别怪我六亲不认。”
朱长婷满脸委屈,醒目的手指印让她失了豪门贵妇的风范,泛红的眼眶,死死地看着鲁柏青,却不敢开口反驳一句。
“整日只知道在家里耀武扬威,参合着下人一起,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你们朱家养出来的女人,永远都是登不了大台面。”
鲁柏青的话,句句嘲讽,终是将朱长婷颤颤发抖,泪水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爸爸,你怎么能当着下人的面这么说妈妈。”站在朱长婷身旁的鲁姗姗,不忍自己母亲受委屈,不知是哪窜上来的胆子,身子一个上前挡在朱长婷面前,对着鲁柏青斥责道。
鲁柏青眼风扫了鲁姗姗,不如对朱长婷那般的嫌弃,却也没有父亲该有的温和,“你也是一样,做不了鲁公馆的继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