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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平生未展眉
作者:一年好景君须记
文案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
往日崎岖还知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苏轼(和子由渑池怀旧)
身负重托的山庄公子,二十年尘世羁绊。
万千宠爱的天家郡主,二十载生死相随。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啊啊啊啊我真的不会写文案~撒泼打滚求支持】
懒癌慢更,会给大家上双结局,全程有大虐,能接受BE的可以点开看一下,不能接受的另有HE版结局,保证甜到齁~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知恩刘如缨 ┃ 配角:刘坪钟灵阿蛮必勒格刘焕尤采蘩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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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淘沙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
往日崎岖还知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泰和十三年,前朝末代明帝萧氏锦华颁下最后一道旨意,宣布正式禅位于两代驻守平州的刘氏一族,时任平州节度使、陈王刘楷受玺即皇帝位,改国号陈,改元庆熙,定都长安。经历一个多世纪连绵战乱,海内终归一统,四海升平,国泰民安。萧锦华受封永州王,携家眷长住长安北郊明德宫,礼遇一切如常。
然永州王萧锦华的锦衣玉食并未持续多久,庆熙三年冬月初五,萧锦华猝逝于明德宫中,享年三十九岁。新帝刘楷以皇帝礼厚葬于前朝皇陵,葬礼当天,长安城内万人空巷,场面甚是隆重。不久坊间传闻,萧氏之死与刘楷有莫大关系,而其家眷子女丧礼过后即杳无音讯,刘氏皇族遍访无踪,一时谣言四起皇帝也无甚好办法。
可是头疼的终究还是皇族,刘楷待人赏罚分明,励精图治,百姓自然愿意如此丰衣足食,于是就连说书先生也觉得此等谣言了无生趣,渐渐也就被人淡忘到脑后去了。
时光一天天流逝,二十年过去,刘楷六十八岁那年下诏退位于次子刘深,迁居毓阳宫为太上皇。这位意气风发交结五都雄的昔日陈王已渐显老态,此后便过上了宛如寻常人家老者的生活,子孙满堂,和乐安宁。刘深少时随父征讨叛军,也是功勋卓着,但多年宫廷生活的滋养却从未增加这位新皇帝的骄奢淫逸之气,刘深五年内平西南羌族叛乱,稳东南海疆。德行教训,加于诸侯,慈爱利泽,加于百姓,故海内归之若流水。二十年来的统治,刘氏皇族如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这是一个值得名垂青史的盛世。
景运六年,暮春,南安山。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院中桃花正开的盛极,花瓣摇曳在女孩子的浅绿色襦裙上,随风飘舞,摇曳生姿。南安山庄十来岁的侍女正值花季,手提精美食盒翩翩赶来,纤指打开盒盖端出一碟精致茶点的同时,有意瞟一眼一旁半闭着眼睛休息的公子,脸颊泛出羞涩的绯红。那是她们侍奉了许久的公子爷,女孩子们总是爱屋及乌,她们眼里的公子爷虽在病中,容颜依旧天高月朗。
竹榻上的青年人轻轻咳了一声,不小心带动胸口未愈合的伤口,瞬间疼出一身冷汗。青年人身着灰绿色睡袍,不自觉抚上胸口,面色苍白如纸。
三月前一个大雪天气,山庄庄主下山访友,归途遇到不知何方刺客的袭击,千钧一发之时,庄主爱徒挡下致命一箭,箭伤贯穿身体,令江湖名医束手。过了两天,江湖人称老山羊的神医孙有泰风尘仆仆赶往山庄,自称能救回青年人性命,庄主无奈死马作活马医,总算保住爱徒生命。
自受伤以来已经三个月之久了,才被孙神医允许下床走动,这样的破败身体,注定好不了了么。
孙神医搁下手中温热汤药,随手搭上青年人的脉搏,表情飘忽不定,青年人极力忍住呛咳免得牵动伤口,还是忍不住咳嗽几声,随即力竭歪倒在榻上。
“先生,我家公子这伤早该好了,却常常身体无力,且半夜心口痛的发紧,到底何故?”开口的是青年人身边的小厮玉铃,苍白的青年人无力说话,却只是摆摆手示意玉铃莫要干扰孙神医诊脉。
“知恩啊,”孙神医缓缓开口,“你这伤贯穿前胸,偏一分则刺中心脏,药石罔效。即使恢复,心脉也受到极大创伤,只怕难以如从前般习武练功了。”
陆知恩略喘几口粗气,总算可以开口说话。
“先生,晚辈早料到会是如此,既是命定多说无益,还望先生告知今后事。”
“你这后生懂事的可怕,我只说今后若能好生养着,颐养天年不成问题。可我年事已高,怕不能时时为你调养,我知你有心事未了,待了却心愿却不知是何年月,彼时我早该见我那早逝的妻儿去了罢。”老山羊说着说着眼圈竟红了三分。
“晚辈何德何能受先生如此垂爱,我既已无望康复如初,但求先生看在恩师的薄面,多费心了。若有何不测,我命该如此,只望先生平安。”陆知恩抚着胸口,呼吸愈发急促。
“你这是说何混话,你师父年轻时对我全家有恩,有我老山羊在一日,便不会撂下你一日。知恩你一定善自珍重,方不负你师父热望。今后饮食需多方注意,清淡为佳,酒是万万不可再沾。我四海为家受不了这山庄的拘束,这几月可算是要憋疯老朽,我予你跟了我一年的信鸽,这鸽子通人性,万一有事随时唤我。唉该注意的以后再谈,现下还是喝了这些药最要紧。”老山羊打了个口哨,唤来雪白信鸽,鸽子歪头偷瞧陆知恩,神情宛若山庄的绿裙侍女,咕咕几声,可爱至极。陆知恩不由得微笑,这小小的灵物真是治愈。
随即陆知恩皱了皱眉头,憋一口气灌下浓苦药汁。这苦药,原本是最难下咽的,如此看来,是要喝一辈子了呢。
玉铃看着公子端起药碗勉力的样子,心头酸酸的差点没掉下泪来,公子天生身体不算太好,一直断不了服补药,回回服药直喊苦非要他备好糖块才肯喝。近些年随庄主习武,公子的体质已经与常人无异,只是受伤后才一日日变成这样子,药用的多了也就不再觉得苦。抬头见天色渐沉,他扶起自家公子回屋安顿好,正欲合上门扉,只听得公子唤他索要铜镜,便摸起身边铜镜恭敬递与他。
陆公子看着镜中人又看向玉铃,只见玉铃再也忍不住低声哭泣,不多久已是满面泪痕。他轻叹一声,几个月的时间,镜中人瘦了一圈,面色暗黄多长了许多黑斑,过去那个俊朗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玉铃不哭了,至少你的公子还活着啊,活着就好,真的。”
孙神医这才从袖中抽出刚从街上撕下的告示,知恩这孩子自幼习自前朝太傅宇文翊的一手好字,怕是藏不住,若从此走上这条路,便一生劳碌。
☆、捣练子
景运六年七月,初秋。
“淳王殿下,草民奉陛下旨意前来王府教授郡主习字,不想小郡主如此蛮不讲理,先是趁人熟睡捉弄草民,后又摔了草民家族祖传的砚台。草民不求何等赔偿,只得辜负皇家深恩,实在做不了如此工作,还请殿下另请高明吧。”说话人年尽七旬,祖上曾出过前朝学士编纂史书,不料连年战乱家道中落,到他这一辈除一把好字别无长物,其人屡试不第,本指望凭淳王府先生一职平步青云,不想却受了一个不满十岁女童的捉弄,说话时气的胡子一下一下抖动,舌尖都要冒出火来。
淳王扶额道:“老先生莫怒,小王深知先生在乡里是一把好笔杆,您已是我给小女请的第十二任习字先生,您这等德高望重之人若离了王府,小王还去哪里请到您这等好老师。小女顽劣,日后我定当严加管教,您该打的时候一定要打,莫顾及我王府颜面。”
“王爷这话可说不得,郡主千金贵体小人哪里动得,再说又有太上皇帝宠爱,您的面子我是不怕太上皇的颜面我可不敢拂。我看王爷呀,您还是另请高明,小人才疏学浅伺候不起郡主这尊菩萨。”
“若是先生执意要走,请跟福禄去领了这月酬劳,王府摆酒给先生践行才是礼节,”淳王招手唤过王府管家福禄,福禄躬身上前,“福禄快带先生去支了这月的酬劳,记得要双倍;另嘱咐厨房备下酒菜给先生践行。”
“王爷莫要忙了,草民领了银子便可。至于酒菜,王爷还是省了吧。”说完便拂袖而去。
“那。。。福禄好生送先生出府。”
淳王刘焕,当今皇帝刘深第四子,其人冰雪聪明但温和不争,是以在十五岁那年由太上皇帝赐封号淳郡王在皇城外置办府邸,刘深即位后即擢升亲王。如今年届而立,膝下一子唤刘培年仅五岁,长女刘如缨九岁有余,如缨出生时彩霞满天,上皇以为吉兆赐号襄阳县主,后随父尊位号为襄阳郡主,郡主从小在上皇太后膝下成长,灵气逼人却顽劣异常。近些年太后精神日益不济,襄阳郡主才被父母接回王府,上皇与皇帝有意培养曾孙女为淑女,便下旨令淳王为女请来一习字先生,却没料到今日场景。
焦头烂额的淳王实在气的不行,拎起身旁马鞭便要往如缨所在漱芳阁去,王妃尤氏爱女心切,又阻拦不及只好含泪跟上丈夫的脚步,衣裙钗饰未免凌乱不堪,却也来不及收拾了。
“玉铃莫忙了,哪里就有这么娇弱,这几日我已经自觉身子大好了呢。”陆知恩正认真读一本史书,抬首见玉铃在车内为自己准备暖手炉,忙开口阻拦。
时节未至中秋,陆家公子的马车已挂上棉帘以隔断风雨,南安山到长安城千里之遥,一路向北越过秦岭气温骤降,北方秋季的风扑面而来。车里的陆知恩裹得像南安山上已不多的野熊,腿上还搭着条绒毯。自年初受重伤后,他便断断续续的病着,这几日终于算是好了些,但即使穿这么厚依然手脚冰凉。
聪慧如陆知恩,怎不知孙神医这些日子来瞒了他些什么,一月前总算套出这老山羊的话来,趁身体好些启程赶往长安。一月车程,若不是玉铃精心伺候还不知路途中会否发生意外。
陆公子不知,此行离开南安山,终生再也没回去过,山庄的绿裙侍女们远远望向自家公子远行的华丽马车,盼君早归的心早一起飞到长安,日复一日苦苦等待却再未盼回那个熟悉的身影。
玉铃把无烟炭火放入铜炉,搁在公子手中。见公子放下书本,轻轻抚过胸口,天气渐冷,公子的胸口又开始细细密密的疼,不由开口:“公子还是听那神医的话罢,天冷了注意保暖没错,你看这手还是冰的,如何就算大好了?”
“你家公子自己心中有数,王府这就快到了,到了我们安顿下来,再休息调养不迟。”陆公子闻言浅笑,忽然想起九年前初入师门,那个来访山庄的锦衣王爷,带着他俏丽羞涩的王妃,王妃挺着七个月的孕肚,肤如凝脂,山庄女眷都在议论,王妃所生一定是个美丽善良的千金,两月后果不其然,满天霞光下,一个大眼睛女婴顺利降生在淳王府,不负众望。
陆知恩当年远远见王妃一颦一笑,如同母亲般温暖和煦,不禁对这个还是胎儿的女孩心生亲近。如今离那个小女孩近些,更近些,车外桂花开的正盛,女孩子天生的温柔缱绻就是这样吧。
其实他对亲生父母已经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从小便在师父身边长大,师父一生未婚待他如亲子,找来江湖上最有名的书家宇文翊教他习字,因从小身子骨弱,便让他随自己练武强身健体,却始终不肯接纳他入师门。直到九年前才肯松口让他拜了师,自此成为师父关门弟子,师父深恩,陆知恩无以为报,年初那次挡箭却意外让这对师徒几乎断了正面联系,陆知恩始终不知何故。
师父常说的那句苏子的话: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师父,知恩几乎未谙世事,要经历多少苦难,才能懂得此言真谛。
陆知恩所乘车马招摇过市,马车之华丽令路人纷纷侧目,车头镶有南安山庄狮子神兽,曲曲折折拐过好几个路口终于进入淳王府前的僻静小巷,王府守门人早早等在门口,见山庄狮首便恭敬上前撂下梯子,玉铃扶陆知恩掀开帘子下车,眼前赫然一片皇家气派。
玉铃代自家公子递上名帖,福禄摆手,想径直引导陆知恩一行进入王府正门。知恩一笑:“草民无意听到府中有争吵之声,想必淳王殿下正忙于政事,还请管家通传一声。”
玉铃不解,遂望向公子,公子笑答:“这是礼节。”福禄会意,忙接过写有陆知恩三字名帖入府内同知堂。
早听师父说襄阳郡主顽劣非常,这个不省心的孩子,估计又仗着上皇宠爱作威作福了吧。
☆、相见欢
“王爷还是消消气,如缨知错了,缨儿快些向你父王认错才是。”马鞭抽在女儿身上,痛在为娘的心中,一向端庄娴静的王妃尤氏此时也不再注意形象,钗环散乱地跪在丈夫面前,满脸都是泪水。如缨刚回府换下的红色褙子生生被父亲抽破,后背虽未出血也是生生的疼,小小的女孩咬紧了牙关,坚决不服输。
“你看看你的好女儿,是认错的态度吗?”淳王说话间又是一鞭抽在女儿身上,高高抬手落鞭却柔和了些,父亲对女儿总归是存了些柔顺的心思,平日冷脸待人的皇族亲王此刻也是泪流不止,“钱家当朝宰辅权倾朝野,又是□□羽,你今日扮作小太监公然在上皇宫中捉弄于他家大公子,事态究竟何等严重,机灵如你竟然不知?你以为你皇曾祖和皇祖父能保你多久?”
“女儿只是看不惯钱成爵那傲慢的态度,他父亲是宰辅,他不过一个吏部小官,就可以公然抨击皇祖父吗,还处处与坪哥哥作对,我只是替坪哥哥抱不平也有错?”
如缨口中的坪哥哥,乃淳王一母兄璠王刘炳之子刘坪,二王母亲均为刘深原配皇后戴氏,戴氏还在夫君为太子时,因生育刘焕大出血,留下年幼二子撒手人寰。璠王位列众王子之首,原是内定太子人选,可怜这对夫妻外出坠崖身亡,身后仅存一子刘坪。刘楷疼惜曾孙父母早亡,在皇帝位时便接到自己皇后宫中抚养,后三年又接襄阳郡主入宫,刘坪与如缨,便是自小在宫中长大的兄妹,虽是堂兄妹,但感情深厚自不必说。
刘深重情,自此未再立太子妃,继位后也未立后,当今太子刘炯位列次子,母贵妃吴氏,挣到贵妃位便再也挣不动。朝中大臣旁敲侧击,劝刘深立吴氏为后,刘深依旧不为所动。景运三年冬,刘坪满十六岁,皇帝特赐封号平州郡王出宫开府,平州是刘氏龙兴之地,可见刘深有多重视这个嫡长孙。
“你为你坪哥哥着想便忘了父王吗?父王多年谨慎少出锋芒,如此小心,太子还处处提防我,毕竟我兄弟二人嫡庶之分...”
“王爷说出口的话要小心,隔墙有耳。”王妃尤氏适时提醒,淳王才终于噤声,“福禄快些进来回话,可是南安山庄的客人到了?”
福禄一路小跑进同知堂,递上陆知恩拜帖,见那帖子上端正字体,淳王眼睛一亮:“山庄客人来访为何不直接引入府内?怠慢了客人如何是好,我看你这管家眼力也太差,是未见狮首还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