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人一挥袖子周围官差便围了上来。少年医者却是没有离去的意向,就像是等着什么,抿嘴站在原地。
就在这时后面有人满头大汗的跑到姜大人跟前,压低声音却压不住恐慌,“小公子高烧不退,几位大夫确诊是瘟疫……小的已经将大夫扣下,但……”说明此时城中也有人染上了瘟疫,只怕要屠就要将这里的所有人包括他们自己屠个干净。
“什么?!”姜大人脸色一变,就要往后院冲,走了几步转头瞪着少年医者,最后死马当活马医。“你确定能治好疫病?”
少年医者似是早有所料,面容仍是一片疏离冷淡,“冷某自当一试。但……”抬眼看向姜大人,“还请姜大人召回官兵,依照冷某所说准备草药。”
半时辰后内宅,一片昏暗的灯光,床上突发疫症的姜大人之孙安然的躺在床上,姜大人老泪纵横的对少年医者频频感激。
少年医者踏出门口临走前,侧脸望向床榻。
床上“昏迷”的小公子悄咪咪地睁开眼睛。
二人视线对上,互相眨了下左眼——
半日前,书房外大树后,小公子莫名其妙的被飞檐走壁带来了这里,当偷听到祖父下令屠村烧城时,善良的他骇然瞪大眼睛,而后求助的看向牵着自己的少年医者,“大哥哥……祖父他……”
少年医者蹲下身握着小公子的双手,玄冰似的黝黑眼瞳望着小公子,“现在只有小公子能救百千百姓的性命。”
半月后,虽然很遗憾……仍旧是死了部分人,但瘟疫之灾已彻底消除。
姜大人这时才有空想起询问少年的姓名来历,但少年医者已不知去向。
只有老阍者努力回想的说:“他好像是山里镇县丞肖飞裘介绍来的医者……当初第一次登门便是拿着肖大人的介绍信和拜帖。”
“山里镇……肖飞裘,肖县丞么……”姜大人囔囔自语。
随后姜大人启程到茂都,成为了六皇子花问鼎的老师。并在花问鼎代天子巡察天下的时候,举荐了肖飞裘。
(三)商场
距山里镇千里之外的晴州城内。泼皮无赖在酒楼前撒泼打滚,“我卖老婆管你们什么事儿?凭什么不雇我!”
不明真相的百姓们对着酒楼张贴的招人公告、面容尴尬的布庄伙计们指指点点,说是啊是啊用人家人,卖不卖老婆是人家的家事,凭什么不录用他。
“这酒楼是冷某的酒楼,用个人难不成冷某还说得不算了?”冰寒入骨的声音压得七嘴八舌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打布酒楼走出个颇有气势的阴冷少年公子。
她冰冷的眼珠扫过众人,指着地上泼皮说:“此人多年在外厮混,家中老母全凭妻子一人养育,但转脸此人便将妻子卖入青楼。对他有恩的孝顺发妻都遭到如此背弃。若是冷某用了他,岂不知哪天此人也会背弃,携带本店秘方投奔对家。如此不忠不义不诚之人,恕冷某万万不敢招用。”
众人闻言都说有道理,卖妻子的确是泼皮的家事,但他人品的确值得怀疑,且用什么人也的确是这酒楼老板自个的事儿。
酒楼掌柜的则舒口气的看着少年公子,心说:幸亏门主今天来了。
(四)家乡
王青秀趴在茶楼二楼的栏杆,俯视熙攘繁荣的街道,颇为感慨:“从未想过山里镇有朝一日会变成如此美好。当时那些老顽固可是要合计弄死冷先生来着,怎么后来就那么认同相信您。”
冷文宇迎风而立,单手扶着栏杆,玄冰似的眼底露出几分笑意,“那是因为冷某所作所为并非一蹴而就,而是遵循了马斯洛的五个需要层次:生理的需要;安全的需要;爱与归属的需要;尊重的需要;自我实现的需要。”
王青秀一脸蒙圈地瞪着冷文宇,“冷先生又在说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小时候周围人都说冷先生有疯病,脑子不正常。
“冷某只是说笑逗逗你罢了。”冷文宇不在意的笑了笑,只是一向冷然的眼底多了几分寂寥。这个时代不是她的时代,变得再多再像,也不是她的家乡。
风吹动着她极黑的发丝,鼓动着她宽大衣袖……
(五)隐门
林间小道阴影丛丛,打斗声声。
上茂都赶考路遇劫匪,公孙锦背着书笈怀抱行李,瞪大双眼的瞪着眼前一幕。
钱九娘手中双剑一挑,将劫匪双双挑飞,而后一脚踩住莽汉捡刀的手,“还不快滚!”
两劫匪双双一瘸一拐的蜗牛逃走中。
危机解除,公孙锦也来了胆子,怒气冲冲来到等待道谢的钱九娘跟前,“你个妇道人家好不知廉耻。不在家相夫教子,却在此处动武行凶!成何体统!”
“你个书生当真不知好歹,我可是救了你性命。既然你如此不领情……”钱九娘狞笑一声,“你们两个回来,这白眼狼交还给你们,只留下性命便是了。”
于是公孙锦幸而留下性命和书本,继而流落街头为柳烟所救,资助其上茂都赶考……
另一头钱九娘回了隐门,因为冷门主难得回门里,大伙要一起聚聚。
她原本是镖师之女,嫁给个爱动手的穷书生,因为嫁鸡随鸡害怕邻里说三道四,就一直逆来顺受。
后遇到冷文宇,受其开解鼓励,女为母则刚。
钱九娘暴露武功救女,与相公和离,后入了一江湖神秘门派——隐门。
传闻中隐门救助收留着无数孤苦无依的女子,她们像她一样找到了自己的价值,获得了新生。
第22章 案起:冷师爷(十六)
在月色下,颜色艳丽的花草倍显妖异,似是察觉到外人的到来,犹如有生命般摇曳开来,花朵绽开后吐露出迷幻的香味。
在下符一往,特来讨教一番。
符一往在心里学着话本上的内容,反复练习一会见面的第一句开场白。
他眉目锐利,睫毛阴影下的眼神倍加深邃……看也不看地上诡异的花花草草,径直向前迈步走去。
阿银自他后脖领钻出发出“嘶嘶”声,它冲着地上毒花毒草张大嘴巴露出尖牙,银色鳞片在幽蓝的夜色中散发着如同烟雾般的紫色。
那些喷出迷幻毒雾的花草遇到紫色的烟雾,就像是遇到天敌一般,纷纷枯萎,散出了一条小路。
窝在门口小房子里的小家鼻子耸动发现生人味道,瞬间站起张口就要咆哮,却见符一往随意的手一摆,小家就无声无息的倒下了。
然而,符一往走到门口时,顿时头皮发麻。
只听门内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其中还夹杂着女子打喷嚏的声音,那略带沙哑的清冷女声自言自语说着什么,“竟有人传……坏……得给点教训。”没有刻意变声,本身的声音如冰块坠地。
倒影在纸窗上的影子微微侧头,似是无知无觉地拨了下头发,伸手取旁边的东西。
里面是个女人,还是个在洗澡的女人!符一往顿时汗毛炸起头皮发麻,控制不住浑身微颤。
他目露惊恐后退一步,转身准备运起轻功离开此地。
就在这时,符一往感知背后传来破风声,腿部肌肉瞬间绷紧鼓起弹跳而起,避过身后袭来的一击,临空转身为面对袭击方向,砰地落地,锐利的视线凶狠地望向房中——
倒影在纸窗上的黑影、拨动水的声音已经消失,符一往甚至都听不到有呼吸声传来,里面似乎空无一人。
就在这时,破空声再次从身后袭来!
符一往连忙侧身,上身向后弯折躲避袭击。带着凉意的破风从他脖子处拂过。
借着窗内传来的光亮,他看清一把表面覆冰的白色绢扇从他下巴处旋转而过,冰冻得扇子边缘比刀刃锋利,寒气逼人。
这时,砰地一声房门从内猛地打开,房中蒸腾的沐浴蒸汽夹杂着苦涩的药香涌出。
飞向门口的扇子收到一股力道,寒气更重登时转向,回旋再次攻向符一往,沿途空气凝华带出一道白痕。
人在房中!符一往一双浓眉皱起,单腿后挪蹬地,如绷紧的弓箭,迅猛地跃向房中。
一阵带着药味的蒸汽扑鼻。符一往瞳孔一缩,一股极为奇特的冷香钻入鼻翼。心慌害怕加上药物影响,他瞳孔微散,没注意到后脑勺后夹杂着寒气的扇子飞旋而回。
同时间,原本被毒倒了的小家打了个喷嚏,从地上爬起扑向符一往。符一往肩头阿银猛然蹿出,像是绳子一样卷住小家。蛇身有毒,小家身上挨着它的柔软白毛,一下没了一圈又一圈。
符一往瞳孔越发涣散,随即后脑一痛,失去内力他无法控制飞跃方向,呈抛物线摔落……面朝地面落入浴桶中。
浴桶哪里能承受这么一大坨浑身是肌肉的小山重击,瞬间就崩裂得四散而开,水流了一地。
符一往趴在碎木板的水中,彻底陷入黑暗前,用尽余力努力紧闭双眼,生怕看到非礼勿视的东西。
一道饱含威压的沙哑男声在房中响起……
那一瞬间,符一往心道:竟然还有阿银解不了的毒?房中竟还有个男人?可为何只听到了一个人的呼吸声……
冷文宇从浴桶后的帘子转出,竟然是穿戴完好,只有垂到腰间的头发还在滴水。
她一眼看到趴着的符一往和挣扎的小家,伸手捏住阿银七寸。
阿银软软垂下脑袋,被冷文宇从小家身上卸下,随手扔开。
冷文宇心疼的抱着小家,“小家乖没事了。”
小家黑眼珠透出傻意,开心的舔着主人脸,撒娇,“汪呜。”
冷文宇在看到小家身上秃毛的一圈圈,皱起眉头,“私闯民宅还敢伤了小家。”
她一张脸有些扭曲,捏着白娟扇子来到“闯入者”身边,狠狠踹了符一往一脚。
这一脚力道使得符一往翻了个个,仰面朝上露出一张五官锋锐深邃的异族面孔,英俊的眉宇间透桀骜之色。
房中晕黄的烛光晃动。冷文宇连眨三下眼睛,随即上下睫毛压至一处,倒影出珠光暖色的乌黑清澈的眼眸透出寒意:长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明明没见过此人。
此人潜入义庄,到底有什么目的?是否已经得知我的身份?
冷文宇杀心爆起,手中折扇被冰覆盖,一转压向“闯入者”脖颈。
一道银影飞射而来,直取冷文宇侧颈动脉,冷文宇扔开“闯入者”,向后一闪的同时,拇指食指一捏,恰好抓住“死而复生”的阿银七寸。
“门外有几个虬族小子丫头叽叽喳喳,听他们话语像是迷了路,想借著又不好意思……”披着衣服走来的冷老爹在看到房中狼藉的景象时,声音戛然而止。
冷老爹浑浊的眼中流露出惊愕,“臭小子这……是?臭小子下手也太快,白日老头才说虬族男儿好,你今晚就弄来了个。”,切切称奇地围着昏迷的符一往走了一圈,“小兄弟长得精神体魄健康。不过强扭的瓜不甜,还是快快将其送回家去。”
冷文宇仰天露出大白眼,斜了冷老爹一眼,“对不起老爹让你失望了。这人可不是我劫来的,而是意图不轨潜入义庄的宵小之徒。”
她说着眼珠疑惑地微转,眼瞳内显露的杀意褪去些许,迟疑道:“方才老爹说门外还有几个?还叽叽喳喳……”
冷老爹面上戏谑消失,目露凶意,“他可是识破了你的身份?臭小子,能保持秘密的只有死人。”说着就要动手了结了符一往和大门外的三人。
“老爹且慢。此人门外有几个不知掩盖行迹的同伙,怎么看都……我亲自去看看。杀人简单,但杀错了人只怕就不简单了。”冷文宇垂眼瞧着湿淋淋仰躺在地一大坨的符一往,视线虚光瞧手中捏着的阿银身。
她将其提到眼前仔细打量,而后微微睁大双眼,“是书中记载的虬族命蛊。”
冷文宇嘴角挑起森然的冷笑,一双眯起的狐狸眼中流出算计:命蛊保护主人心脉,能够断筋续脉快速修复身体损伤,主人相当于多了一条命。但命蛊也与主人心脉相联,一损俱损。有了这个在手中,相当于捏住了此人大半条命。不过此人命蛊有了自我意识,可像寻常动物一般行动,也的确是不可思议。
第二日清晨,群山深处,树叶上挂满了露水。
符一往是在符响、符铃和符成的一声声交替的“老大”“老大”“老大”……中清醒过来的。
清晨柔和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感受到了异常清凉的风,睫毛颤动眼皮掀开,蓝天白云交错的树枝映入眼底。
他从来没有这么零距离的与大自然亲近过。
随即,符一往的脸顿时绿了,是谁把他.赤.条.条.的挂在树杈上!
三个“小弟”的声音越来越近,符一往慌忙从高大的树杈上爬起,怒目四处看了看,舒了口气:好在有这么多的树叶……虽然春初时节都是些嫩芽,但多薅一些应该可以的。
符家三兄妹已经非常非常的累了,机械的抬着腿在草丛树林的山间走着……
符铃嘴角紧抿:“都是你们给老大看什么话本,瞧瞧这做的事儿是正常人干得出来的吗?话本误人。”
符成委委屈屈:“我都说风餐露宿……是二哥说什么潜入人家……哎呦别打我的头。”
符响收回手,作出恐吓状,“你们可不准向阿姐告状!那什么……江湖切磋成败在所难免嘛,你们可不能光赖我。”
符铃猛地站住回头,“你们有没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符成抖了抖,抓住她裙角,“阿铃姐你可别吓我……不过确实感觉后背毛毛的。”
符响不屑,“什么被人盯着?我怎么没感觉?而且我和阿成体内的命蛊也没有反应。你俩可别装了,我一点不害怕。”牙齿打颤声音颤抖。
从昨晚那个冷冰冰长着狐狸脸的“公子”打开义庄的门,一双狭长吊梢眼就那么一扫。扫得他们通体发凉,脚底板冒窜凉风。
只听狐狸眼公子沙哑的声音说:“想要找人就去后山去,别占着我家门前的台阶。”
当时他们就觉得完了,老大这是讨教讨输了!也不知老大该多么挫败难过。
于是,就这样互相埋怨、厮打,将祖宗八辈都吐槽了个干净。满山遍野找符一往找了整整一宿。
而且总觉得有一双双阴森的眼睛躲在暗处盯着他们,如影随形,让人双腿发软,别提多诡异了多吓人了。
事实上,此时此刻。
就在他们身后不远的树上,冷文宇如影随形的蹲坐在哪里,一身青色衣衫被露水打湿,一双狭长闪着幽光冷色的眼眸紧锁三人,内力覆在耳朵默默听着三人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