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点头道:“也好。”
一行人来到陆老太太的椿寿堂,迎面正碰上往外走的陆启,一脸喜色地对刘氏说:“夫人,你来的正好,柳姨娘有喜了,你要好好照顾才是。”
刘氏淡淡应了,快步向屋里走去,果然看见陆老太太也带着笑坐着,看见她便说:“柳姨娘有身子了,房地契的事过后再说吧,免得她多思多虑。”
刘氏低了头,原本因为青桐的事产生的愧疚此时已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埋怨和不平。总是这样,别人犯了错都有理由原谅,到她身上就是十恶不赦。柳姨娘怀了孩子就可以不计较房地契的事,而她到现在还得为着青桐的事担惊受怕,名正言顺的夫人,如今连个姨娘都不如了!
程姨妈跟着进来,瞧见刘氏的模样,心中会意一笑,轻轻捏了捏刘氏的手,又对她摇摇头,刘氏这才勉强堆上笑脸,答应了一声。
陆老太太看见了程姨妈,便向张妈妈使个眼色,张妈妈很快把绿荷带了上来,陆老太太便道:“程夫人,绿荷说你给了她银子和首饰,让她告诉你我家的事,可有此事?”
程姨妈来时已经想好了托辞,当下笑道:“是给过,不过老太太您听我说,我这么做是因为……”
陆老太太打断她,淡淡道:“我不管你因为什么,你做的事已经大大的逾矩了,程夫人,从今往后,我陆府的大门你就不要再进了,陆家不欢迎这种挑唆作乱的人。”
程姨妈吓了一跳,忙说:“老太太,你听我说,我是为了琼儿……”
“看来程夫人没听明白?那我再说一遍,”陆老太太仍是那副淡漠的样子,“我不管你因为什么,总之以后不要上我陆家的门。”
饶是程姨妈伶牙俐齿,此时也全无办法。她倒是想了许多说辞,但陆老太太完全不听解释,只咬准了不让她进门,她便是说的天花乱坠,又能如何?
程姨妈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暗骂了一声油盐不进的老虔婆,正要再替自己分辩,陆琼已经跳出来,说:“祖母,我姨妈是怕我没心眼被人算计了,所以才打听我的事,她是一片好心,您不能怪她。”
陆老太太哭笑不得,怎么养出这么个蠢人!真是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钱!她板着脸,说道:“这里没有你插嘴的份儿,老实听着就行,不然照样禁足!”
陆琼火更大了,愤愤不平地说:“祖母你不能太偏心,姨妈她是至紧的亲戚,作什么不让她上门?是不是陆微背地里又告黑状了?”
陆老太太冷冷地看向刘氏,道:“二郎媳妇,你怎么教的女儿?大家子闺秀的教养规矩都哪里去了?这说话跟那些市井泥腿子有什么分别?”
刘氏此时满心都觉得陆老太太有意给她穿小鞋,陆琼敢反驳老太太,她正觉得解气,哪里肯管?便只是轻描淡写对陆琼说:“你快别说了,老太太自有安排。”
陆老太太见她如此,冷笑一声,心说,果然是个糊涂不懂事的!也懒得再跟她们纠缠,只对程姨妈说:“程夫人,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陆家不欢迎你,请走吧。”
程姨妈再也撑不住,款款站起来,冷笑道:“好好好!今儿我算见着言情书网的规矩了!感情就是倚老卖老,仗势欺人!在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我姐姐嫁到你家,就得跟娘家人全断了来往才成?哼,我倒没有什么,只可怜我这软善的姐姐天天在你家受欺辱!”
陆老太太连眼皮都不抬,只端起茶盅吃茶,程姨妈只觉得自己狠狠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种使力过猛的失落感,她咬咬牙,正要拂袖而出,忽听院子里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跟着有丫鬟说:“老太太,程姨太太家里人急着找姨太太,说家了出了急事!”
程姨妈暗叫一声惭愧,这可真是睡觉送枕头,居然有这么个台阶可以下,也不用灰溜溜地被撵走了。她朝着陆老太太说道:“原本还想跟您分辩几句,如今家里有事,我也不多说了,老太太,公道自在人心,您就是再霸道,也不能这么欺负我姐姐,自古做姻亲的,从来没有拦着不让媳妇娘家人上门的道理。奉劝老太太还是讲讲理,免得将来传出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陆老太太全然不理,只慢条斯理地吃茶。
程姨妈还想再说两句解解气,已听见外面有人叫:“夫人,夫人您在里头吗?您快出来吧,大事不好了,老爷被抓起来了!”
程姨妈听着声音像是自家的下人,将信将疑地往外走,到院中一看,被陆家的下人拦在院门口,正急得高声吵嚷的可不就是素日跟着程宣跑腿的管事么!她心里陡然害怕起来,强撑着说:“慌什么慌,有什么事值得你上蹿下跳的?”
那管事一脑门子汗,急急忙忙地说:“夫人,太子殿下的病一直不见好,今儿一大早皇上到太庙祭天,为太子祈福,没想到刚点上香门前的旗杆就让风吹折了,皇上发了怒,说是礼部管事的人没经心养护,当场就把老爷捆起来,要治老爷的罪!小的拼死跑回来报信,夫人快回家去吧,不定这会儿官差已经上门了!”
程姨妈脑袋里嗡的一声响,险些站不住,忙紧紧攥住丫鬟的手,定了定神,斥道:“胡说什么!你老爷是六品官员,哪个官差敢上门!”她此时还存着一丝希望,不就是旗杆断了吗?这是天灾呀,关程宣什么事?皇帝他不可能这么不讲理,断了个旗杆就要治官员的罪吧!
刘氏凑上来,攥着她的手问道:“妹夫怎么了?要不让你姐夫去打听打听?”
程姨妈虽然心乱如麻,但她一向觉得陆启捐的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官,素日都是在衙门吃茶打盹混日子的,根本不是什么有能耐的人,指望他能打听出什么来?况且这消息还没落实,说不定早就没事了,何苦在刘氏面前丢这个脸面?于是说道:“不要紧的,我先回去看看,真有事了再找你。”说着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刘氏直送出大门,看着她上了车,这才忧心忡忡地回转来,到陆老太太房中时,陆老太太叹口气,说:“我虽然不喜欢你妹子,但好歹都是亲戚,她家有事咱们也不能不管。你跟二郎说一声,让他紧着去打听打听怎么回事,要是将来你妹子求到咱们头上,该帮的还是要帮。”
刘氏答应着走了。
陆微从陆老太太卧室里走出来,沉吟不止。前世程宣确实丢了官,但那是她嫁入肃宁侯府第二年发生的事,今世怎么这么快就发生了?是世事的轨迹已经改变?还是说程宣这次只是虚惊一场?
她看着一脸担忧的陆老太太,心中不禁感叹,老太太虽然为人强势,但其实是个心软的,程姨妈的所作所为原本让她十分厌弃,但是程宣一出事,老太太还是主动要帮她。希望程姨妈知道感恩才好,若是还要搅得陆家不得安宁,就别怪她不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 跟基友学到了一句话:快收了吧,要是不好看你们来打我,哈哈!
☆、孤男寡女
深夜之中, 王玉宁被赵昱拉着,深一脚浅一脚在街上疾走,不一时就气喘吁吁,娇声叫道:“表哥,别走那么快,我跟不上了!”
赵昱停了一下, 道:“不行, 马上要宵禁了, 被巡夜的抓到就麻烦了。”
王玉宁掏出帕子擦擦额头的汗, 喘着气说:“你让我歇会儿,实在是走不动了。”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赵昱忽地俯下身来, 笑笑地挨近了,跟着她身子一轻, 眼前天旋地转, 原来已经被赵昱扛到了肩头。
王玉宁惊呼一声, 耳朵渐渐发烫起来, 又是害怕又是欢喜,揪住赵昱的衣服,紧张地低呼道:“快别这样, 让人看见了……”
赵昱哈哈大笑起来,只觉得一生之中唯有此刻最是畅快,干脆把王于宁的腿一搂,迈开步大跑起来, 颠的王玉宁不停地叫道:“快放我下来!”
欢笑声中,赵昱找到一家开着门的客栈,在门口把王玉宁放下,含笑看着她说:“你欢喜不欢喜?”
王玉宁心中百感交集。她今天跑出来,原是抱着进侯府的打算,只是没想到如愿以偿抓住了赵昱,却没能进去侯府。但是,只要赵昱肯要她,以王氏对赵昱的溺爱,侯夫人的位置早晚是她的。她含羞看了看赵昱英武的身躯,点头道:“我很欢喜,阿昱。”
赵昱意识到她改了称呼,被她这么软软地一叫,心中一阵激荡。他拉住王玉宁的手,低声说:“走吧。”
客栈老板看着这俩穿着不俗的客人,满心都是疑惑,问道:“客官要住店?”
赵昱道:“住店,上房……”他看看王玉宁,犹豫了一下,说,“两间。”
“只有一间上房了。”老板又打量打量他们,王玉宁还是姑娘打扮,应该不是夫妻,可是两人拉着手,却又不是兄妹。老板不由心想,如今可真是世风日下,小年轻们都这么胆大包天了!
赵昱又看看王玉宁,迟疑着说:“那就一间……吧?”
王玉宁低着头不敢看他,脸上的红晕从耳朵一直蔓延到粉白的脖颈,看的赵昱心中一动,莫名就口干舌燥起来。
小二打开房门,送上脸盆毛巾后倒退着出去,顺手把房门也掩上了。王玉宁松了一口气,把包袱在床上放下,自己也挨着床栏坐了下来,突然就害怕起来,浑身发抖简直没法坐好,只得紧紧抓住床栏,牙齿咯咯地打着站。
短短几个时辰,竟然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她使劲咬着嘴唇,极力想压住一个接一个的寒战,可惜怎么也控制不住。
赵昱终于觉察到她的异样,走近了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王玉宁一把抱住他厚实的腰身,男人暖热的气息传到她手臂上,这才给了她一点安定的信心。
居然就这么跟着他走了?打死了那个婆子,卷走了历年积攒的私房,堵上自己的前途名声,难道就是为了不清不楚地跟着他跑到这个穷酸的客栈住着吗?王玉宁把脸埋在赵昱的衣服里,眼泪哗啦哗啦流个不住。
不,她原本没想这样的。她只想去侯府找他,趁势哄着他留她在侯府住下,逼得王氏不得不认下这门亲事,然后定亲,纳聘,风风光光嫁进去做侯夫人,可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没名没分的私奔?
私奔,多么可怕!没有名分,没有保障,只有左邻右舍能淹死人的唾沫星子,以后再不能跟那些贵女们凑在一起念书,再不能顶着侯府侄姑娘的名头参加京中的活动,再不能由着心意挑拣富贵人家嫁了!最可怕的是,一旦赵昱反悔,她可就全完了!
先前的兴奋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的恐慌。今天这一走,什么都没了,将来可怎么办?
她越哭越伤心,眼泪把赵昱的衣服都打湿了一大片。赵昱全然不知她在伤心什么,抚摸着她的脊背,耐心地哄着她说:“好了,没事了,咱们都跑出来了,有我在,谁也不能逼着你嫁给那个老头子。”
王玉宁哭的更大声了,她完全不是在哭那个该死的有钱老头,她是在哭她有可能被毁掉的前程啊!
赵昱手足无措,只能凑得更近些,粗大的手掌顺着王于宁窄窄的肩膀,慢慢往下拍着,安抚着,在她耳边不断地说着“没事了”。
窗外的夜色已浓重如墨。赵昱耳朵里是王玉宁嘤嘤如诉的低泣,鼻端是她淡淡的少女体香和头发上玫瑰油的馥郁气息,手心里紧挨着的是她柔滑的丝缎衣服,种种前所未有的细致体验,让赵昱的呼吸越来越重。
烛光摇曳,赵昱忽地瞥见她白皙柔弱的脖颈,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慢慢地把手放了上去。
触手细滑柔腻,赵昱忍不住轻轻摩挲了一下,有些凉,又有些热。他忍不住凑近了仔细看,凉的是皮肤,热的是耳垂,映着烛火红的像樱桃一样,细细的血管透出淡淡的青色,像一个充满诱惑的深渊,吸引着他凑得更近,抓的更紧。
王玉宁轻轻嗯了一声,道:“阿昱,你弄疼我了。”
可是赵昱已经听不见了,他冲着眼前那嫣红的小巧耳垂,痴迷地吻了下去,真甜,他忍不住整个含在嘴里细细地吮吸起来,将怀里的女子搂得更紧了。
王玉宁惊呼一声,浑身又麻又痒,软的抬不起手,却又挣扎着想推开赵昱。她虽然年龄小,对男女情事所知不多,但也知道此刻十分暧昧危险,她脑中清楚地知道与赵昱越亲密,自己的底牌就越少,但身子却不听使唤,怎么也使不出力气。
赵昱含着她的耳垂,含糊不清地说:“别怕,别怕。没事。”两只手早已忍不住在王玉宁身上抚摸起来,所经之处,无不是香软细滑,让他更加迷恋,更加沉醉,恨不能把眼前的人整个吞进去。
王玉宁又哭了,又羞又怕,挣扎着把两只手挡在胸前,整个人拼命向后缩,嘴里说着:“阿昱,你别这样。”
然后下一息她的嘴也被堵住了,热腾腾的男性气息劈头盖脸地扑上来裹住她,一支坚硬的胳膊箍住了她的头,强迫她把脸仰的更高些,好方便眼前的人肆意攻占。
等她从近乎窒息的深吻中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被压在了床的一角,衣服已经被扯开了一大半,露出石榴红的裹胸,赵昱正扑在那里吻个不住。
王玉宁打了个寒战,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狠命一推把眼前那个像山一样壮实的男人推到了一边,自己忙忙地爬起来,掩了衣襟缩在床腿边抱成一团,默默地哭泣。
赵昱冷不防被她一推,额角撞在了床栏上,顿时清醒了过来。他跳下床,蹲在王玉宁身前,试探着想抱她,嘴里说:“别怕,我不会怎么样的。”
王玉宁尖叫了一声,道:“你走开,别碰我!”
情/欲消散了大半,赵昱拧紧了眉,阴沉地说:“你嫌弃我?”
王玉宁只顾着哭,根本没功夫理他。
赵昱站起身来,在屋里踱来踱去,突然又站住了,冷笑着说:“连你也嫌弃我?哼,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王玉宁心中警铃大作,顿时顾不上哭了。抬起头来哀哀地说:“我没有,我,我只是害怕。”
赵昱又冷笑了一声:“害怕?你既然愿意跟我走,有什么怕的?”
“我……总要成了亲才行。”王玉宁脸红的快要烧起来了,她简直不能想象自己居然会沦落到这个境地,在这个破客栈里同赵昱讨论床笫之事!
赵昱的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道:“我说过了,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你不用害怕。”
“我知道,阿昱,我就是胆小,你别生气。”王玉宁哄着他,心里委屈得快要拧出水了,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柔声说,“我早晚是你的人,只要咱们成了亲,我什么都依你。”对,只要成了亲,明公正道地把她迎进肃宁侯府,而不是在这个寒酸破落的客栈,在这张不知多少人睡过的旧床上。
她一边哭,一边悄悄观察赵昱,见他还是紧绷着脸一动不动,显然还没有消气,只得委委屈屈地走过去,拉住他的手柔声说:“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别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