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归舟(重生)——江意难平
时间:2017-11-20 16:47:30

  陈仲瞻同江妩介绍道:“林袭和,林将军,是我表舅。”
  大秦氏轻松地笑了几声,就把江妩介绍了一遍。江妩福了一福,这还真是久仰大名了,活了两世,这还是第一回见着其人。
  陈仲瞻见着仆从在旁,便吩咐道:“去请一顶大些的轿子来。”
  仆从点点了头,没有多问。
  “是哪儿伤着了不成?”大秦氏拉着陈仲瞻上下打量。
  “这轿子是给表舅请的,娘放心罢,我身子无事。”陈仲瞻开口解释。
  大秦氏疑惑地看了一眼林袭和,“你也受伤了么?”
  林袭和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是也,而是从头到尾,都只有我一人受了伤。”
  大秦氏仔细一看,这才察觉林袭和的唇色有些发白,身上也有淡淡的药味。
  “这是怎地一回事?我怎听不懂?”大秦氏来回地看着陈仲瞻与林袭和。
  陈仲瞻方想开口同大秦氏与江妩解释,但此事毕竟是由林袭和而起,遂林袭和便拦了拦,还是自己担着,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五个月前,倭寇汇集与福建。
  尽管我军将士骁勇善战,不畏生死,但也抵不住倭寇的人海攻势。再加上四方支援未至,我方又只能连连退兵,在这种战况下,竭得不只是力气,更甚得是士气。
  都怪我一时大意,被那帮倭寇算计,趁乱夜袭,待我一闻声出帐,就遭到了暗算,险些性命不保。
  军医一盆盆血水从我帐里抬了出去,仅仅半日,我受伤病重的消息便传遍了军中。
  众将领担忧士气一竭再竭,便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让仲瞻以正五品守备的身份,名义上替我受伤,好抑制住士兵们往下沉的士气。在山东时,众人皆知我身边有这么一个十岁的好手,那毛头小孩还是我外甥。遂要说成是仲瞻在我帐里治伤,也是说得过去的。
  原只是让仲瞻在帐中装装样子,怎知他还真帮着处理了不少,排兵布阵,说得让诸将是心服口服。这小子在帐里没安分几日,不过两日就闲不住了,白天混入士兵中杀敌,晚上秉烛坐帐扮我,好安巡逻士兵的心。几月下来,下层士兵都给他混熟了,待大胜那日,我才敢公布真相。”
  林袭和扁了扁嘴,冲大秦氏道:“你是不知,军中服他的人,现时可不少,名声响着呢。”
  大秦氏佯装发怒,作势要去拧林袭和,“你说你,作为瞻哥儿的表舅,你都做了甚啊?我还指着你好好看着他呢,你倒好,歇了几个月,我儿子仗是该打得打,拼了命忙活了这般久,军功可都算你头上了。”
  林袭和哎哟一声,连声求饶,“表姐,表姐,我是那种人么?这替我受伤一事,我老早便让副将给书信给皇上了,你且安心,我要抢这孩子的军功,这军中各将不得联名上书,参我一本不可?”
  大秦氏便继续问着细节,陈仲瞻与江妩两人在一旁笑呵呵,乐个不停。
  两人循规蹈矩的,陈仲瞻腰背挺得直直,他不知何时就站到了江妩身旁,趁那头两人对答说得起儿,悄悄地寻江妩说话。
  他微倾了倾身子,离得江妩近了些,但面仍向着大秦氏与林袭和那头,“你今儿怎来了?来得正好。”
  江妩微微转了小脑袋,瞥到他低靠过来的肩膀,又看着他那融于夕阳之下的流利侧颜,立时低了低头,抿紧了就到嘴边的笑意。
  “我日日都来等船,只有今日是正好。”江妩微低着首,声音也被压得有些低,可陈仲瞻都听在耳里了。
  她日日都来等他,只有今日他回了,才是正好。
  江妩侧首过去,便不出意料地看见陈仲瞻的剑眉微扬,睫毛一个劲儿地上下扇动,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夕阳晚风趁江妩不备,就扬起了她的面纱。面纱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儿,它随风而起,轻轻地打陈仲瞻的下颌撩过,就如江妩的话,轻轻地打陈仲瞻心上撩过。
  轻纱撩面,陈仲瞻只觉着面上一阵酥麻,他立时红了耳,把身子给正了回来,僵僵地立在原地,
  被孟夏午后的太阳晒过的江风还带着暖意,一阵又一阵地吹来,怎也吹不散陈仲瞻面上的热意。
  江妩歪着肩膀,去看不做声假装正经儿的陈仲瞻,面上带着略微放肆的笑意。
  她是个‘欺善怕恶’的,欺陈仲瞻比她还要羞,反倒是怕婠姐儿的调戏。
  陈仲瞻余光自是瞄到江妩的注视了,他快要绷不住了,该死的热气一股脑往面上涌,这江风这般大,怎也吹不凉呢。
  江妩听着大秦氏到天色将晚,便意识到那端的两人话已谈完,便立时摆正了身子,也板直着背,老老实实地在站一旁。
  陈仲瞻看见江妩的小动作,嘴角便弯了起来,眼角都流出笑来。
  果不其然,大秦氏再说了两句话,便往两人这头看。
  只见两人仰首挺胸地站一旁,目不斜视,一个正儿八经,一个憋笑憋得面色通红,要多不自然就有多不自然。
  大秦氏心底笑了笑,也没当场揭了两人,就说了声,“天色不早了,也该早些回城了。”
  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
  定国公府仆从也正好领着轿夫抬着轿子来了。
  大秦氏送江妩上了马车,便转身就往定国公府的马车去。
  陈仲瞻落在其身后,没有跟上,他站在马车前,对车厢里喊了一声:“阿妩。”
  下一瞬,江妩便撩起了一角帘子,伸了脑袋出来,笑着应:“怎了?”
  陈仲瞻大大方方地看着她,语气诚恳,“谢谢你来等船,辛苦你了。”
  “辛苦你了,谢谢你平安回来。”
  江妩眼低的热意一瞬就漫了上来,两人视线一触上,便只顾着彼此了。
  林袭和从陈仲瞻身旁走过,轻咳了两声,不怀好意地坏了两人的气氛,“你们还挺辛苦的。”
  陈仲瞻与江妩的脸,不约而同的倏地变得通红,江妩羞得立时钻回了车厢内,帘子也立时放了下来。
  陈仲瞻鼓着通红的脸,白了走在前头的林袭和,立时跟上,“表舅!”
  等马车缓缓动了起来,江妩还是觉着面上热的很。
  紫菽见江妩用双手扇着,就知她定是羞得紧。紫菽立时拿了纱扇帮江妩轻轻扇着风,江妩见了忙推却:“不用不用,我不热。”
  “好好好,奴婢不扇了。”紫菽嘴角啜着笑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不准笑。”江妩鼓着双腮,说完后便将脸埋到自己掌心,真是羞死人啦。
  等江妩一回了府,时辰也不早了,她换了身衣裳,立时到念春堂去了。
  一到念春堂,大家便捉着江妩东问西问,说是今日大军凯旋,都问为何不见陈仲瞻乘马而归。
  江妩便将与大秦氏在码头等到陈仲瞻的消息说了出来。
  其余的,便一句也未详说。
  次日早朝,皇上嘉赏抗倭军,陈仲瞻被封正四品副骁骑参领,赏黄金万两。
  江晔倍儿长面子,一下朝,同僚各个都同他道喜,他立时就忘了上回拦着妩姐儿的时候,自己嫌陈仲瞻的事儿。
  他邀道:“过几日我们府里有喜事儿,你们来吃酒,定你见着他。”
  可不是么,钊哥儿成亲的日子就在四月底,陈仲瞻往时是不在京城,这回他在家,自是要亲自上门贺喜的。
  转瞬就到了钊哥儿的大喜之日。
  陈家三兄弟随着定国公在前院,铖哥儿受江妩所托,好生照顾陈仲瞻。
  遂铖哥儿见着陈仲瞻后便拉了他过来,低语道:“陈二表兄,不不不,五妹夫,妩姐儿让我好生照看你,你若遇着甚不方便应酬的,便找我就是。”
  陈仲瞻笑了出声,他拍了拍铖哥儿的肩,“你也记着我是你表兄啊,还想占我便宜不成?”
  铖哥儿一本正经地道:“这哪是占便宜啊,那不是你同我五妹妹定得亲么?”
  后头这一句,铖哥儿忽地就拔高了,显然是故意的。
  四周的人纷纷侧目望来,陈仲瞻顿然醒悟,这小子……
  被这般多人注视着,陈仲瞻的耳根已经开始发红了,他点了点头,爽快地很,半点也不似往日受江妩调侃一般扭捏,“是我没错。”
  铖哥儿见他大方的很,就满意地笑道:“好!”
  众人得了回答,也是一番哄笑,笑完了,便又回了头,各聊各的去了。
  然而铖哥儿可不太妙,他也不想想他的五妹夫,那可是动武的粗人,多少也沾了点喝酒的脾气。二胡不说,就被陈仲瞻被拖了下去,由陈家三兄弟轮番上阵,齐齐灌酒。
  
 
  ☆、引火烧身
 
  江妩安分地在后院待着,可不知前院还发生了这等事。 
  她与关越卿一别整年,回来后也无心闲聊,时至今日,两人才得了时机敞开怀了聊。
  自大秦氏得了消息之后,便将定国公府的中馈借交给了关越卿。
  关越卿犹犹豫豫,险些就要把陈仲瞻暴露了出来。
  昨日陈仲瞻向她请教了一番,皆是关于江妩中意哪一口吃食,特地嘱咐她不得提前说出去。
  这一家子真是的。
  先是大秦氏私下同她说把江妩定给了陈仲瞻,她为了惊喜,也没有往外说。
  后又有陈仲瞻为江妩置办吃食,又让她莫要说出去,非得把她憋死不成。
  这日之后,日日定国公府便打着大秦氏的名头,给江妩送来的天馐楼的点心。
  直到端阳那日才停了下来。
  民间为庆抗倭大胜,预备将端阳赛龙舟办得更盛大些。皇上从折子上得知,遂决定将今年西苑三海的赛龙舟停办,拨了银子给官府,由太子出面筹办陵河的龙舟会。
  陈仲瞻听令伪装,扮作寻常观赛游巷的公子哥,在皇上所在陵天阁四周巡逻。
  江昕今年没在陵天阁定到厢房,便是因着皇上亲至的缘故。
  不过陵天阁旁的具音楼也不差,原是雅致的弦音茶楼,但今日外头锣鼓喧天,再怎么以琴音作乐,也总归不美,遂今日也去了琴师抚琴,只留了好茶上席。
  五毒饼家家户户都有,算不得新鲜顽意儿。原先陈仲瞻也这般认为,但奉旨闲游巷的他,却见着了制得与今早所食全然不同的五毒饼。
  他见着有趣,便掏钱买了一份,身边的侍卫没有多说,只当陈仲瞻是为了更好的伪装,才买的。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目光看似在游离在陵天阁之外,实则却是绕着陵天阁四周。
  越近龙舟开竞之时,街上人便越多,人群随着鼓声密集而至,不过一瞬,巡逻小队便被人流给冲散了去。
  所幸早有预料,遂陈仲瞻也没有担忧,依然照旧按原先计划好的行事,就近观察。
  陈仲瞻随着行人的脚步挪到了陵天阁附近,准确来说是到了具音楼门前。
  他想起昨日大秦氏说与江家定了具音楼,便心怀侥幸地往里头看了看,这一看,就撞了个巧,正巧见着陈伯瞬与挂着面纱的关越卿在与人交涉。
  陈仲瞻立时想起手中的五毒饼,立时就看了一眼陵天阁,见别无异样,遂立时脱出人群,快步往陈伯瞬而去。
  ……
  “他现时在何处?”江妩指上绕着五色细绳,绳的那头悬着一包方才还在陈仲瞻手里的五毒饼。
  关越卿带着江妩走到临街的窗边,眼珠子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四处寻着,口上喃喃:“这人也忒多了,反正就在下头。”
  江妩伸了头出去,一眼便瞧着了。陈仲瞻的身形即便是在人群中也颇为打眼,关越卿也是这么想的,遂她一眼便往人群里找,可陈仲瞻为了方便前行,都是贴着边走的。
  江妩抿了抿唇,盯着他的后脑勺,笑吟吟地道:“我瞧着他了。”
  关越卿打侧面就看见江妩弯弯的眼角,她笑着拍了江妩:“我先过去了。”
  江妩回了头应了句好,看着关越卿离开了,她才转了回去。
  这会儿看见的,可不是后脑勺,而是剑眉之下一双墨眸准确递来的注视。
  江妩一瞬就笑得漾开了怀,她连忙把绕在指上的悬着的五毒饼举了起来,想告诉他自己收到了。
  陈仲瞻笑着冲她点点头,见她激动得半个身子都伸了出来,帮挥手让她回去。
  两人隔得不远,江府与定国公府皆是在二层,陈仲瞻也只在楼下艰难地前行着。
  四周混乱嘈杂,又离敲着锣打着鼓的拱桥不远。陈仲瞻顾虑江妩,怕引得四周的众人都往江妩处往,遂只张了张口,没有出声,他说,危险。
  江妩没有看清,把手放了下来,一脸疑问地看着陈仲瞻。
  陈仲瞻放缓了语速,又说了一遍,危险。
  这回江妩才看清了,她耸了耸肩,就往回缩了身子。她戴了面纱,没法同他顽无声对话的游戏,只得拿了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呶了一句,“知道啦。”
  龙舟开竞的预备鼓声密集地敲起,下方的人流忽而开始动了起来,陈仲瞻被人群推着往前走,一瞬就没入了大流中。
  江大奶奶罗真过来喊了江妩,“妩姐儿,快开始了,来来来。”
  陈仲瞻的人影也不见了,她在此待着也无趣,便应了嫂子的邀,一同到临河的那头去了。
  听着即将出发的鼓声,楼启深握着桨的手微微发僵。这么多年的端午,唯有两回他参了竞龙舟,而两回都是在这陵河。
  上一回的光景他还记着,那年他不过十来岁,已是太子身边最得心的‘幕僚’。可现时却不一样,自上回在泽衡宫发生了诱魂香一事,太子便对他冷淡了不少,已经许久未让他入宫面见了。
  这次的竞渡是太子操办的,他求了许久,才求来这么个让他做划手的机会。楼启深眼珠子一转,瞥了邻舟的系了红绳的四皇子,咬了咬牙,做了决定。
  锣声一响,五色龙舟齐齐拨开绿水,舟上的划手个个奋勇划去。
  陈仲瞻被人挤到了拱桥边,鼓声敲得群情激昂,四周都是呼声,这就让他想起十年前来。他也曾是连着两年在竞渡的舟上,一想到此,就让他感慨万分。
  抬眼望去,远处的五色龙舟已先后过了亭,正绕道返程。率先出来的便是黑龙舟,本来是遥遥领先,夺标可期,但划手里头出了个乱子,与大家错了力,没几瞬,就让后头的红龙舟缩短了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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