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要求他成为她的什么人,可是也没曾想过今日这样的局面,她原以为姑姑回来,起码春节可以有一个再正经不过的理由会他一面,可是姑姑却因为程西与程家那边赌气,老天爷也在告诉程西,很多念头不能生,更不能存。
她一个人完完整整坐完一条地铁线,出站的时候,已经离新北跨了三个城区,科技园区不比闹市区,这里除了研发科技楼,就是工厂制造基地,再者就是一片银行风投金融街。
时间逼近夜里十一点,有限的生活休闲区也因春节大假歇业了,程西好不容易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杯热饮,店员忙忙碌碌的样子,好像也要赶在零点前做年前结业。
程西付账的时候被后面一个男人不小心贴了下,她没怎么在意,只以为自己顿步有点急,后面的人来不及缓停而已。
可是等她出了便利店,直觉告诉她,后面有个细微的脚步声跟着她。
她装作不经意回头,目光扫到的一个人如果她没看晃眼,应该是与她一道在便利店结账的男人。
她突然心里警铃大作,脚下的步子也迈得快了些,程西有限的阅历告诉她,S城的治安还算良好,可是照样每天有人作奸犯科。
各种猥|亵妇女、孩童的社会新闻也是层出不穷,但她和一般人有着一样侥幸的逻辑:宁愿相信自己的两块钱彩票会中五百万,也不愿相信早一秒不等信号灯,会被正常行驶的车蹭刮到。
程西从来没想过,也许有一天,她一个人落单也会受到欺侮。
手里的热豆浆因走得急,晃洒了程西半个手背,她来不及喊烫,想勉力甩开后面存疑的危险,可是前后街面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生机。
她脚步急,身后的人似乎频率也加快了些,这让程西惧怕的心更是急转直下,男人的脚步很快赶上了程西,后面的人手臂一伸,拉住了程西的肩头,不是程西的被害妄想症,那人瑟瑟阴翳的目光更佐证了他的意图。
“美女,一个人?”
“你松开我。”程西故作镇定。
“开房聊一聊吧。”
“没兴趣,我不喜欢男人。”程西只以为遇到好色之徒,她搡不开恶人的手,只能勉强装作不怯。
“蕾丝,哇,有趣,你试过男人嘛,也许你尝过男人的滋味就不会那么想不开了,呵!”面目可憎的男人,行为更是下作,他捂住程西的嘴往墙角一推,力量缠斗期间,他顺势抓过程西的手,就往他的下|身送,程西拼命抗拒的时候,才意识到对方是个变态露|阴|癖。
程西另一只手里的豆浆洒了他衣前一片,估计男人见程西身形单薄小巧,量她也搏不过他的力道,分出些力道去拂程西手里的东西时,程西身形一错,逃过了他捂她的掌心,大喊了声,“救命。”
这声本能的应激之言,其实未必有多少见效力,可是犯科之人毕竟还是有些心理短板,更何况是这类下作的心理不健全之人,男人一时间被程西不管不顾的一声叫喊慌得风声鹤唳般,程西借着本能的力道,再次恶狠狠地推开了他的身影,拔腿就跑。
她秉着一口身后有猛虎追的体能,一边跑一边喊,试图在这前后都见不到人影的街面上寻求一些注意力,她生怕那个男人再追上来,身上的一个链条包也在挣扎的时候掉在了原地 ,手机钱包全在里面,程西求生的本能粉碎着她所有的自尊,不知跑了多久,已然泪流满面,直到她在十字路口的一家银行自助取款机旁边遇到一对驾车的情侣,对方男士刚从取款机取完钱,等在车上的女生见一个慌里慌张的女生扑到车前,以为遇到碰瓷的了,连忙锁了车门喊男友过来。
程西勉力平静自己的情绪,表示自己不是坏人,也把刚才的遭遇告诉了情侣,对方女生下意识地相信了程西的话,“我们能帮你什么,报警还是通知你的家人?”
程西能背得出的手机号码只有姑姑和程若航的,对方女生把手机借给她的时候,她几乎本能地在拨号键盘上输出了一串数字。
*
去年除夕,程西刚学会打牌,技痒得很,饭毕后拉着姑姑与程维生夫妇说打几圈,没多久就被晚到的纪东行给拱了屁股窝,纪东行美其名曰,程西十一张牌都快都拎了个遍了,还是不知道该打哪张,分明是还没出师,回炉重造,顺带着编排了下程若航,说这个师父教得实在太臭。
被占了位置的程西气不过,就一直在纪东行身边絮絮叨叨,还告诉姑姑不能打哪张出冲的牌,最后程若航实在看不下去了,拿了外套,哄程西出去转转。
他们去郊外看烟火,这些年市里年节期间大力倡导禁止燃放烟花爆竹,行之有效,不过年节终归有个年节的气象,政府便规划出一片郊区地段,明令规定燃放区域及限定时间。
他们驱车抵达的时间,正是零点区间,老老少少很多人在欢庆,也有小贩做起了就地买卖,程西买了几个烟花筒子,可是她没勇气点,每次那引子还没着,程若航一唬,她就吓得缩回来,最后把点燃的那根烟还交还到程若航手里。
程若航不依,硬逼着她上,她哆哆嗦嗦地勉强点燃了引子,烟火绽开的那一瞬间,她往回跑得太急,一个踉跄,来了个平地摔,身后的烟火往星空上蹿得有条不紊,程西却摔了个狗吃屎,程若航上前把她拖回来,纯粹是怕火星子蹦到她身上,着起来,更难看,周遭很多人已经忍俊不禁了。
“我都疼死了,你居然还有百来斤的偶像包袱在身上,拜托,你不关心我的安危,居然只想着我要是身上烧起来,你作为家属很难为情?程医生,你的良心真得不会痛嘛?”
“我不会让你身上烧起来。”
程西才不听,手掌根部都蹭破皮了,火辣辣地疼。
程若航拉着她回车里的时候还不忘夫子嘴脸教训她几句,“说过多少次,不要那么毛躁。”他拧开一瓶矿泉水给她冲洗伤口,敷衍地给她吹了吹,说蹭破一点油皮,回去抹点消毒水就不碍事了。
“还医者父母心呢,我疼。”她睨一眼程若航。
再让程西回去放烟火,她说什么都不去了,程若航还在一边风凉话,恭喜她,她的二十岁第一秒就是个狗吃屎,没准会交狗屎运。
程西:……
他们二人都无心再去恋战,就远远看那一处灿烂生平,程西坐在车里听音乐,程若航站在不远处迎风抽烟。
回程的路上,程西大概困意到了,睡得很沉,程若航特地兜了一个大圈子,想着许是晚点回去,她也一觉迷糊醒了,可是他还真小看了小妮子自愈系统,凌晨快两点,他在院子里熄火的时候,楼下已经没了灯火,他没忍心叫醒程西,就从副驾上把她抱了下来,一口气把她抱回了二楼她自己的卧室,轻声静气地想把她扶正在枕头上,却发现程西身后的长发好像绕在他腕表的搭扣上,他稍微一移力,掌心之上的她就怨声怨气地呢喃声,就这样他的一口气始终没喘出来,任由她枕着自己的手心睡了有十分钟,他早已解开了自己的腕表,勾出了她那根丝发,却没抽出自己的手。
夜深人静,心思漂浮出窍的第一秒,程殊立在门外,不言不语。
……
程殊在程若航的卧室里,难得的严肃之色,她自己是个放浪形骸的人,可是不代表她能宽容到允许自己的侄子与女儿之间有些什么。
无论程西与她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
程若航已经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而程西的世界才刚刚开始。
程殊承认,这些年程若航管程西比她这个监护人多,可是这样的管与教里不该掺半点男人的情绪在里面。
换句话说,他能凭着这不明不白的感觉,一辈子赤诚到底嘛?
如果半途他放了手,也许那会要了程西的命。
因为程殊比谁都有眼睛,程西这些年愈发地把程若航放在心里,挂在嘴上。
*
程若航赶到他们约定的地方,第一句话,不是对惊魂未定的程西说的,而是对那对情侣说的,“谢谢你们,很抱歉,新年还麻烦你们从园区一路开车到这里。”
程若航接到程西的电话,通话里没说什么,只让她乖乖待在人家车里等他。
他来的路上,车主那位男士觉得程若航从市里赶过去太远,又折中往这边开了一段距离,大家彼此节省了些候等的时间。
“不要紧啦,你先看看你女朋友吧,她吓坏了。”女车主见程若航一副温和斯文的长相,也和煦地开口。
程若航顺势拉开车后座门,伸手臂过去探程西,能感到她微颤的身子与冰凉的一双手。
“下来。”他的声音沉沉的,没了刚才与车主情侣的客套礼貌。
程西顺着他的力道下车时,脸上的泪痕还能看到,程若航也不细问或关怀她,只再次感谢车里的情侣,还掏出钱夹想谢他们刻意载程西这一程,也谢他们解了程西的险境。
女车主说什么也没要程若航的钱,只耐心劝道几句,“情侣吵架可千万不能任由女生大半夜跑出啦,很危险的,还是这大过节的,我看你女朋友真是吓坏了,一脸泪趴到我们车上,把我吓傻了……”
“行了,人家自己会说的,要你噜苏,你不走人家还要走。”驾车的男士见自己女朋友和程若航说不停的样子,有些不耐烦的口气。
“是,总之,谢谢你们。”程若航一边牵着程西,一边礼貌颔首,目送车子离开。
外人走了,似乎所有尽力维持的和睦一股脑地碎落在地上,程若航垂眸看始终不敢望他的程西:丢盔弃甲的狼狈之样,脸上纸一般的没生气,“你大半夜不在家里待着,跑科技园区干什么?”
“……”
“说话!”程西的闷声,更是让程若航无名之火。
“我问你跑那么远去干什么?送死嘛?你这一遍遍不辞辛劳地折腾给谁看?我他妈真是烦透了你无事生非又打死不张口的样子,你要我说多少遍,不要离经叛道,否则出了什么事也是活该,活该你懂嘛!”
程若航大动肝火,那怒火中烧又毫不克制的声音,一条街都能听到,步行街偶尔有些外宿或晚归的情侣不禁侧目,有个女生还吐槽,“我靠,这男的未免也太凶了吧!”
程西一时间羞耻比后怕的情绪清醒点,她不住地点头,想说些什么,可是言语却支离破碎,“对……不起……”她努力地忍着没出息的眼泪,可是哽咽的反应好像不由她控制,想用手去抹掉脸上不自觉掉下来的泪,可是一想到她的手之前被那个腌臜的男人逼着触摸过什么,就一阵恶心,所有的屈辱禁不住地翻腾出来。
程西努力控制住抽泣的情绪,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望一眼脸色极差的程若航,“你能借我点钱嘛,我想打车回去,姑姑……”
程西的话没有说得齐全,就被程若航一把揽到怀里,他双手圈抱着程西,力道很坚决,埋首在程西耳边,动容的声音,“对不起……,西西,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航哥的对不起,约等于,我爱你。呜呜呜呜
☆、(46)南北
程西怕姑姑担心,拿了程若航的手机打电话给她,没有接,连同纪东行的亦是如此,零点之后的气候实在是低,程若航说先送程西回去,其余等天亮了再说。
“你送我回大学城那边的公寓吧。”程西支支吾吾,勉强告诉程若航,“纪东行和姑姑在一起……”
程若航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目光一紧,“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大半夜跑出来的?”
程西不说话,算作默认。
程若航架不住的愠怒,想张口骂她什么,终究还是忍住了。
“丢了的包,里面除了手机,还有什么?身份证在里面嘛?”
程西摇摇头,“除了手机,只有些零钱和一串钥匙,还有张地铁卡,里面有几百块。”
“所以回你租的房子那边也没钥匙?”
“……我一个人,不敢睡那边……”程西犯怂。
“怕鬼,却不怕穷凶极恶的人了。”
程西吸吸鼻子,刚才被程若航拥入怀的悸动与温存感,一扫而空,眼下他又是平日那端正的样子,随时随地对她碎碎念且轻易不肯翻篇。
“先回车里。”冬日的西北风刮得实在强劲,不一会儿就吹透了他们的身子,程若航想拉程西的手领她回车里,被她有些局促的撇掉了。
一时间,二人不尴不尬地四目以对。
程西实在难以启齿,可是又怕程若航误会了她的意思,“那个男人,……,是个露|阴|癖,……,我的手……”
“除了手,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吃亏?”
程西摇头,看程若航的目光,很局促。
“程西,答应我,以后这样的落单再也不要了,好不好?”程若航的嗓子哑哑的,听起来很有砥砺感。
有些人与事,偏偏不能用最简单的几个字,告诉她,你似乎永远不明白,我有多么想与你,福祸相依。
*
回到车里,程若航将暖气调高几度,程西这才觉得所有的骨头活了过来,他车驶向的路不是回大学城的方向,“去哪?”程西生怕程若航这个时候送她回姑姑那边,如果纪东行还在那边,大家这样照面,岂不是很尴尬,加上程西出了状况,姑姑与纪东行该怎么自处?
“先回我那边,天亮后去事发管辖区的派出所报案。”
“我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去我那边?”驾车的程若航侧目过来,一脸肃色。
“不要去报案,大年初一就进派出所,太不吉利了。”
“你要是今晚出了事,就不是进派出所了,太平间都有可能!”程若航毫无顾忌,才不管年不年节这一说。
“反正我不去,我一秒都不想回忆那些事。”
“都是你这样的回避心态,才有那些心理畸形的人一次次得逞,你这不叫息事宁人,叫助纣为虐,……,好了,别闹,我陪你去。”程西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程若航换了个口气,耐心安抚她,说服她。
车里收音机里放着张磊LIVE版的《南山南》:
……
他说你任何为人称道的美丽不及他第一次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