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耳倾听——姜乐九
时间:2017-11-24 16:15:31

  程西也懒得解释她与贺正庭之间的关系,只配合任意寒暄几句。
  “程若航还好嘛?”
  程西闪躲了一秒,还是无声地点点头。
  “怎么个好法,事业有成、家庭美满?他结婚了嘛?”
  “……没有。”
  “单身?他该不会还守身如玉地等着我吧?”任意莞尔一笑,换只手拿她的手包,腾出的右手,伸过来,替程西理一理鬓发。
  没等到程西的回应,任意只能自己笑意更浓了些,“开玩笑,你怎么和程若航一样不禁逗的!”
  “能给我,你大哥的电话号码嘛?”
  旧情人加老同学要程若航的电话,一点都不过分,可是程西却明显不自在得很,眉眼淡漠道,“他号码没换。”
  “忘了呢!”任意娇嗔,“我出国后,这家伙就和我断了联系,头一年还时不时禁不住我逗,回我几封邮件,再就没下文了,无情得很。”
  贺正庭的司机过来了,要送程西回去,她避无可避地报出了程若航的手机号码,任意顺着她的背数,存进自己的手机,末了,她抬起眼眸,带着几分妩媚取笑口吻,“你不开心?”
  程西那时候就暗自拿自己跟任意比较过,她甚至想象过,她如果有一天长到任姐姐这么大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模样?
  她突然有种落荒而逃的自卑感,多年前她比不上任姐姐,多年后,她还是追不上。
  任意的美,在她骨子里,恣意率真,拈手而来的从容、乖张。她与程若航一起,就像繁花遇锦,烈火烹油。
  *
  程西再遇任意,是一周后的西方情人节。
  这天,唐唐好像和男友闹了什么别扭,提前订好的情侣套餐不想浪费,就要拉着程西一起去吃。
  程西心情未必就比唐唐好到哪里去,没什么想出去的念头,只想窝在家里查资料写论文。
  “所以,你拒绝了你的老板,顺便还助攻了一把你哥与他的前女友?”唐唐知道了程西上周遇到了任意,想把程西的脸按在地板上摩擦摩擦,“你是有多拥护破镜重圆?”
  “我能怎么办?她管我要程若航的号码,我有什么理由不给。”
  “你傻啊,拿程若航做幌子啊,想要他的号码,自己找他本人要啊,我怎么知道他乐不乐意给。”
  程西吃一口白粥,明显被唐唐的话噎了下,自暴自弃道,“他们当初也只是因为实际问题分手,程若航想留在国内,任意一家要移民,这才被迫分手了,他们并没有交恶,如果破镜重圆,也没什么不好。”
  “少女,你头顶上有光,圣光加绿光。”唐唐气得瘫在沙发上,“就你这瓜怂的个性,十个程若航都给败送得没影了,你平时挺有主见的一个人,怎么凡事和程若航搭上边,你就犯糊涂呢!”
  “好好的一个备胎你扔了,本命也守不住,还不想着肃清本命身边的女人,变相地给他拉红线了。你难道不知道一炮泯恩仇嘛,程若航正在你这儿失意呢,前女友如果趁虚而入,”唐唐两手一拍,“齐活!至于你,就出家当尼姑吧,反正你无欲无求,普度众生,不是嘛?”
  “我跟你讲,你气死我,也算谋杀的。”程西正苦恼呢,贺正庭那边,她打算做完桐城这个项目就不干了,惹不起躲得起,可是如果她解约,得支付违约金,很得不偿失。
  她确实如唐唐所说,凡事和程若航沾边的事,她没一件做得体面,要不是上次担心程若航跟她说些什么,她也不会情急之下拿贺正庭挡拆,更不会被贺正庭诘难,她利用他。
  反正,她现在里外都不是人。
  “嗯,婊里婊气的。人家婊,起码能捞得着什么,财与人总能得一样,你呢?平白担了个婊名,在家喝白粥!”唐唐一把夺了程西的碗,合上她的笔记本电脑,说男人都靠不住的,她们俩如果到了三十岁都还没着落,那就一起过日子吧。
  “你这样说,又要带我出去吃情侣餐,我很方。”不过程西自嘲,按姑姑的个性,她宁可接受程西出柜,也万般不同意程西与程若航的。
  “我真喜欢女人,你明显不合格啊,……太小。”
  “我现在处处受挫,你再刺激我,小心我反社会反人类啊。”
  “你不会,你连喜欢男人的前女友都不敢反,还反社会,哼!”
  唐小姐赤|裸|裸的王之蔑视,程西更是怀疑人生。
  *
  S城的西餐厅各类水准的有很多,但是真正能在众口难调的舌尖上脱颖而出的也就那么几家。
  唐唐带程西来的这家,便是花都酒店最有名的西餐厅。
  姑姑之前是这里的常客,前两天她回西雅图那边,临走前,关照程西,有任何情况联系不到她,就找纪东行,至于为何绝口不提程若航,程西不敢问也不想问。
  她们俩一路被侍者引着入位时,程西告诉唐唐,上次来这里,她带了杯奶茶,被很没面子地拦在外面,唐唐咋舌,“丢人现眼,你说你这么一个处处人生丧家的人,为什么偏偏被你姑姑一眼看中带回家呢?”
  程西鼻孔出气,“大概我上辈子拯救过她,这辈子,姑姑得还恩给我。”
  “那你还不敢跟她提程若航?”折弯处,唐唐挽着程西的手臂,恶狠狠道,“我要是你,一定柔弱带泪地求你姑姑成全,然后温香软玉地扑倒程若航,生米煮成熟饭,谁也不能赖!”
  闺蜜间的玩笑话,何况唐唐一向这么个敢言敢语的作风,程西纯当她安慰自己,可是这话落在旁人耳里,却没这么中听了,尤其对象还是时泠。
  时泠与几个同事来这里聚餐,他们就这样……狭路相逢了。
  这一次她看程西的目光里,再无多少礼遇,甚至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嘲讽,刺探的目光由程西脸上转到唐唐脸上,就是沉默不语。
  她都市丽人的穿扮,落后几步他们那几个老外同事,收拾情绪赶上前面的脚步,留程西一脸无地自容。
  *
  中途,程西去洗手间,从隔间里走出来,发现时泠一脸微醺地倚在洗手台前,灰色一步裙下的一双腿,匀称笔直。
  “其实我早该想到你们关系没这么简单,不是小瞧了你,而是高看了程若航。”时泠弯腰掬一抔水,拍了拍脸上飞红的酒气,两只手湿漉漉地支在大理石台面上,“第一次随父母去程家,二十年后,带着男欢女爱的视角看他,是那么个谪仙的人。难得一次顺从父母的意见,结果他的态度却那么没所谓,那晚被他母亲安排送我回家,他几乎马不停蹄地掉了头。那次纪东行首映式,我原以为他改观了,才愿意漏夜冒雨来接我,呵,果然自恋是魔鬼,程若航不过是拿我当幌子,载你回去才是目的。所以,拂云楼那晚才会不告而别,也是因为见到你和那个贺先生一道,……,我这些天被他回绝的失意,全平复了,因为程若航的眼光确实不咋地,他和一般的男人一样,肤浅且自大,试问,连姑姑家的养女他都想肖想,格调能高到哪去?”
  程西有些回避时泠的发难,她想绕开她,往外走,又听时泠蔑笑道,“你有没有想过,程若航到底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不要习惯成自然哦,两个人躲在自己的见不得光的天地里你侬我侬,其实就是管不住最起码的人性的下作乱|伦,还扑倒程若航?意淫过头了吧,你做过爱嘛?要不要我告诉你,男人那东西是个女人放肆撩拨几下,他就能硬,别他妈少女纯情地以为他只愿意为你勃。……,别说我没提醒你啊,程若航这次破格提升,就是他们主任力荐的,你这个时候给他抹黑,小心……成为你第二个破鞋姑姑,呵……”
  时泠作践完程西,一秒都不想留地往洗手间外走,倒是程西杵在原地,像脚下生了根,自责远比委屈多几成。
  她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只以为有其他客人进来,刚准备垂头出去,却发现时泠被人迎面推搡了回来,那气焰嚣张的主人竟然是任意!
  “别忙着走,再聊几句。”任意一身黑色suit,提着个Prada,一身杀气让人觉得她不是来补妆的,而是拎着炸|药|包来炸洗手间的。
  “这S城得有多小,程若航的女人都聚齐了。”任意斜一眼站离是非最远的程西,“人家都骂你破鞋了,你这个小丫头就一点没脾气?不为自己,也要为你姑姑呀,怂货。”
  “我一向最瞧不起一种女人,就是明明是那个男人让你吃了瘪,凭什么来为难人家女生。”任意一边补妆一边斜时泠,“再说,你压根不是程若航什么人吧!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你不必清楚,你只要清楚,他不喜欢你这一类的就行了。”
  “和几个男人睡过,有点性经验也不必卖弄,人家丫头现在不知道,总归有知道的时候,不过,我想无论程若航会不会和他妹妹在一起,有一点你是应该永远不知道。我们的程医生还真是挺谪仙的一个人,外人面前斯文有礼,硬起来也是让你欲罢不能,程若航最爱的姿势,是后入。”
  任意不动声色地讲完一串话,也顺势补好了妆,一旁的两个女人都被她吓住了,她扬扬眉梢,“忘了自我介绍,我是程若航的前女友,虽然今天知道了个了不得的事,不过我还是想站我前男人,说他眼光不咋地,我就是不答应。”
  任意说着掏出手机,“来,一起合个照,发给我们万人迷程先生。”
  时泠尴尬至极,转脸就走,还不忘恶狠狠地骂任意,“有病。”
  
 
☆、(50)傧相(上)
 
  
  任意追程若航的时候,省大医学院程校草挂在嘴边的两句话就是,“不关我的事。”和“不关你的事。”
  但是,他还是被任意追到手了,任意从前最喜欢看程若航隐忍不发的样子。
  如今他答应出来跟任意饮茶,却是因为另外一个女人,她如何不气。
  “程若航,难怪人家鄙夷你,你眼光真是退步了,竟然会喜欢一个小丫头,她有什么哦?胸还是屁股?”任意从手捧的杯茶里,抬起眼眸,里面满满的不悦之意。
  “这是我自己的事。”程若航刚下了大夜班,就赶赴了任意的约请,理由只是因为她昨晚打电话给他,质问他和他姑姑家的女儿什么时候开始的,没想到程医生口味这么重。
  程若航没心情招呼这个大小姐,但是电话里还是听出了些端倪,任意遇到了程西,还帮后者出了口气。
  “我和你联系一周了,你都拿工作搪塞我,一说那个小妮子,你觉都不睡了,程若航,你老实说,我是不是早就被你们绿了,所以当年咱们分手你才那么爽快,你这个渣男!”任意似乎说着还不解气,将吃了一半的虾饺直接丢到程若航跟前的瓷盘上,作鄙夷状。
  “你真是一点没变。”程若航也不恼,只略带疲色的瞟一眼任意,很是正色道,“咱们分手的时候,程西才十四岁,十四岁,你讲话能不能过过脑子。”
  “谁知道,指不定你就是恋|童|癖或者萝莉控。”
  “是,我特么就是变态,一直喜欢程西,拿你当幌子,满意了吧!”茶楼里,一早过来饮茶的都是年长者,他们这桌年轻人这么剑拔弩张的,堂厅里好几桌都看他们。
  任意还是头一遭见程若航这么耐不住性子,浮躁戾气,很不像他。
  其实程若航的为人,她再清楚不过,面冷心热,不喜欢别人给他太多负担、更不会无故去麻烦别人。不喜欢任意的时候,对于她狗皮膏似的缠着他,他会毫无绅士风范地当着他们实验室的同学面,把任意在他身上花的钱还给她,更丝毫不恤任意卖惨的眼泪;等有一天发现他好像对任意中招了,任意问他,“你吃醋了?”
  他也会不在乎旁人嘲讽的目光,故意撩拨她,“我给你这样的错觉,还真是抱歉!”
  不得不说,程若航很吃女人扮猪吃老虎这套,大三上学期,任意发高烧,整个人都烧迷糊了,可是她就是不去医院,哑着嗓子给正在上课的程若航打电话,哭唧唧的各种卖惨,那天程校草翘课陪任意去医院打点滴,回校后,医学院的程校草被经管系的任意拿下了,这样的桃色绯闻就不胫而走。
  他们从认识到结束恋情,整整五年时光,程若航从不会因为身边各种爱慕者而给任意一丝安全失缺感,最后闹得不欢而散也是因为两人都太自我固执,任意与母亲要随着父亲的工作及绿卡移民,她想程若航一道过去。程若航说他即便出去了,还是会回来,他的根在这里,父母在这里,不可能全然撇下随任意去。
  任意当时就哭着说,那你让我留下。
  程若航只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不能随任意去,更不会要任意为他留。
  任意说,还是当年太年轻,总觉得外面的世界才盛得下自己的梦想,她承认当年确实没勇气为程若航抛开一切留下来,事实也证明,她这些年活得并不差,只是隔了这么长的时光,重新审视程若航,终究还是有意难平。
  他于她,还是一道白月光。
  *
  “我上周遇到程西,她和一个样貌很是周正的男人倚在一起,不过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那个男人,我管她要你的号码,她就有些不自在的样子,当时我只以为,她还像小时候那样纯粹不喜欢我这个人,没想到……”任意知道程西于程家这个特别的存在,对于程若航喜欢程西也没多少惊叹,那时候他就很宠程西,只是这种细水长流、日久生情的感情升华,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吃味的。
  不过她信程若航的为人,他如果为了程西愿意摈弃其他女人的示好,那就是简简单单的喜欢她,最赤诚的为一个女人表示最起码的洁身自好。
  虽然很难以置信,但却合情合理。
  “你们没有在一起?”任意见程若航眉间阴郁又不言不语。
  “家里不同意?”任意再问。
  昨晚任意与家人在那里聚餐,去洗手间补妆的时候,在门口听到了有人提及程若航的名字,脚步下意识地停下了,她细听了大概,才唏嘘不已,“程西被那个女人言辞作践了不少,可是却一句没听见反驳,我当下就厌烦了,这丫头性格太闷了,再往下听,那女的警告程西,说让她别耽误你的前途,更不要当第二个姑姑,对方用的是‘破鞋’,换我,早和那女人撕了,可是想想也对,程西要也像我,就换不来你对她的由怜生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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