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同周妹妹想等徐先生。”柳安心仰脸朝她父亲甜甜笑道。
柳大人原是个严苛的性子,但今日面对这个让他骄傲的女儿,便也难得地宽容了许多。
点了下头后,柳大人便入了正厅。
厅的宾客议论的声音稍微收敛了一些。
毕竟主人家已经到了,或许仪式要开始了。
只不过,所谓的正宾和赞者都还没有影子呢!有人幸灾乐祸地想。
又有人进了院子。
只听柳安心热情得要令人发腻的声音再次响起。
“多谢顾姐姐了。”柳安心欢喜地迎前去。
顾袅袅望一眼旁边的周姑娘,朝柳安心点了点头,径直走入厅。
瞧见顾袅袅真的来了,众人均是惊讶不已。
虽然顾袅袅的父亲官职尚不得那位担任有司的周姑娘父亲,但顾氏父女是个什么性子,在场的人都是素有耳闻的。
拘板讲礼,不为金钱折腰,不为权势低头,独为才学皆可抛。
有顾袅袅做赞者,这及笄的姑娘有才之名是要被认可了一半了。
另一半,难道徐夫人真的会来?
望向门口的眼神,远不如先前坚定了。
徐夫人其人,在本朝也算是一个传。
徐氏原是朝阳长公主身边的女官。长公主和亲之时,徐氏亦是陪同去了番邦之地。
她生得美貌,又素有才学,虽是女官身份,但既是陪嫁,实际也算得是媵妾。
长公主被接回京城之时,徐氏也被接了回来。有爱慕颜色者,想同长公主求纳徐氏,毕竟莫论父死子承其妻、兄死弟承其妻的番邦,是本朝礼法,媵妾也是可以买卖的。
徐氏不从,众人方知,徐氏在番邦之时,得他国之主允诺,过徐氏自设三关者方可娶其。
番邦尚且重才学,今又岂会落人后?
徐氏以才学连连逼退了十来个想要纳她的男子后,便自梳立志。
此后,长公主也放其出府,徐氏便专心做了个女先生。只不过有其过去种种在先,徐氏如今收过的学生也一只手也数得过来。
皆是才女。
方才听柳安心称徐夫人为徐先生,莫非她要拜在徐氏门下了?
众人的神情一时间变得更为复杂。
先前的不屑之,更是夹杂了妒忌和疑惑。
顾袅袅是徐氏的学生之一。但顾袅袅的才名不仅是有目共睹,而且是自幼便传出的。
这柳安心,可从未传出过什么才名。
要知道柳大人这国子监祭酒、数年前的状元被人屡说后继无人,若是子女有才,谁人也不信柳家会藏着掩着。
“正宾来了。”一个声音响起。
柳安心父亲母亲都一齐离席,共同去迎。
席间观礼客人也翘首去看。
真是徐夫人。
柳安心一颗心落回腹。
她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从此以后,阳光和赞歌,都会洒满她柳安心的生命。
徐夫人看见等在门口的柳安心时,脸并没有欣赏的神色。笄者应该是先等待在东房之的。
柳安心这是画蛇添足了。
但所幸徐夫人有才,却不像顾琅一般拘板。她想到那幅绣品,便原谅了柳安心的举动。
正宾、赞者、有司等参礼者都已经到齐,及笄礼便有条不紊地开始了。
柳大人起身拱手道:“今日,小女安心行成人及笄,感谢诸位……”
他说话之时似只有喜悦神色,但熟悉之人便会发现,其神色之间隐有得色。
柳安心对父亲这样的得意很是欢欣。
何以得?为何得?
女安心故。
顾袅袅已经净手,立于西阶。柳安心走至央,向观礼的宾客作揖礼。
一弯腰一起身,堂姐的脸色可真好看啊!当初堂姐及笄请的谁做正宾和赞者、有司来着?
还有那妇人,是先前开口说周姑娘是被自己求过来的人吧?且看她女儿到时候能不能有徐夫人做正宾。
柳安心只是遗憾不能够看尽众人那变换的脸色。瞧着那些人意外的模样,柳安心真是觉得无舒心。
一大口郁气,那样舒出来了!
其实被她注意的人,也感觉到了对方的不善。
这徐夫人怎么瞧柳安心了呢?她琴棋书画、女红都不过尔尔,凭什么入了徐夫人的眼?
柳安心的堂姐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强行把胸口的郁气吞下去。
有和柳家关系不过尔尔的妇人,望着顾袅袅替柳安心梳头,忍不住恨然看了眼身边的女儿。
被注视的姑娘心里恨极了柳安心,偏柳安心感觉到注视时,还要张扬地回望一眼。
真是……
及笄礼终于在众人莫辩的心思结束了。观礼宾客们正要起身,柳大人却又是一作揖。
大家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对方笑道:“诸位若是有空,不妨再观吾儿拜师之礼。”
有心性不稳的当即回问了:“柳姑娘是拜谁为师,拜徐夫人吗?”
柳大人点头应是。
柳安心堂姐终于忍不住了,带着虚假的笑容,她开口问道:“听闻徐夫人收徒与择婿一样,亦是三关考才。不知妹妹过的是哪三关,愿闻其详。”
这话说得明显有些挑衅之意,可柳安心却半点也不以为恼。她抢先自己父亲,直接答道:“先生还有一个规矩,当面献才亦可。妹妹侥幸,入了先生慧眼。”
嘴里说的是侥幸,可柳安心接下来的行径可一点都不是表现的侥幸。
她让丫鬟捧出一件绣品,自行抖落打开在众人面前,说道:“这便是我过先生考核的依据。”
只见那绣品之,赫然是一副图景。那图景原让人十分眼熟,在看旁侧绣字,众人均明白过来。
这是绣的徐夫人曾用来回绝婚事的一首赋《一心吟》。
此赋是徐夫人拒婚的首作,又因其间表达了世间大多女儿的心事而被传颂一时。
只不过从来没有人想过把一首赋改为画的形式,展现在绣品之。
取巧,却奈何对方是头一个!
柳安心堂姐知道缘由,可看见旁边徐夫人认可的神色,却不敢当众说出来。
谁让她自己不是头一个所想呢?
顾袅袅愿意当柳安心的赞者自然也有这绣品的缘故。她当日未能亲眼见到柳安心,只是见绣品而同意。
如今柳安心在面前,顾袅袅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道:“这月八斗楼的品鉴会,出了一件品鉴为品的绣品。此绣图亦是将诗作绣成图景,其精妙不限于此。不知是否是柳姑娘所绣?”
柳安心没有想到还有人见过那绣品,毕竟当日她亲眼见绣品直接被陈天扬拿走了,而且说是去给陈家人贺寿。
柳安心是考虑过陈家人不会张扬,而参与的另外两人南宛宛和苏昭宁会因为安怡郡主的针对而自顾不暇的。
面对顾袅袅的疑问,柳安心有些迟疑。
她那堂姐却是立即说出了心声:“妹妹此品,以新意为承。听顾姑娘这话,原来妹妹不是率先第一人?”
徐夫人也看过去,她对那八斗楼有所耳闻,不过其间的绣品却未曾听闻。
同是爱才之人,顾袅袅又是自己弟子,徐夫人便直接问道:“袅袅所言,是何种模样绣品?”
柳安心心一紧。那绣品与她的放到一起,她的可要被踩到地去了。
☆、第九十四章 来自定远侯府的恶意
第九十四章 来自定远侯府的恶意
“那绣品可谓是绣景能‘绣成安向春园里,引得黄莺下柳条’,绣字能‘鸾翔凤翥众仙下,珊瑚碧树交枝柯’,妙意要用‘莺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略能显其神韵。 ”顾袅袅听其父描述过后,一直为自己未能见此绣品真迹而憾痛不已。
如今见柳安心是绣品出众,亦有那品绣品一二分神韵,便期待地看向柳安心。
徐夫人亦望向柳安心。
若是承认自己不是首创绣诗赋为图者,她的拜师之路肯定要受阻了。
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她又准备了如此之久,柳安心怎么甘心途而废?
望一遍房诸人,确定并无定远侯府,也无长安侯府之人,柳安心点头答道:“那日从八斗楼出来,竟是被顾师姐看到了吗?”
柳安心这话回答得取巧,但这个关口说出来,谁也不会认为有否认顾袅袅所问的意思。
柳安心堂姐愤然地甩了手的帕子,别过脸去。
周姑娘却是知道内情的。虽然那绣品不知道是谁所绣,但绝对不会是她身边这位柳安心。
“安心。”周姑娘担忧地看了眼柳安心。
柳安心为了避免被穿帮,却是直接对其下了逐客令。她说道:“周妹妹是累了吗?若是累了,不用观我拜师礼也是可以的。”
周姑娘听了这话,眼眶便红了。她性子柔软是今日过来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也是柳安心平日好话哄着她,她真心当对方是闺密友了。
“我也乏了,那我便先回去了。”周姑娘不想看好友冒名顶替的丑态,只能选择了避退。
徐夫人和顾袅袅师徒却是沉浸在喜悦之。
顾袅袅欣喜地同柳安心相约道:“既将是师姐妹,我便不与师妹客气了。还请日后定要再绣个同样的作品与我一开眼界。”
“为师也是。”徐夫人笑着补充道。
她朝旁边的丫鬟道:“端茶过来吧。”
口头,徐夫人和顾袅袅都已经认同了柳安心,这拜师之礼也是一个形式了。
柳安心满脸欢欣地跪下身去,双手捧起了丫鬟盘的茶杯。
柳府外面,安怡郡主派去的丫鬟正被挡在府外,进去不得。
那丫鬟在安怡面前是畏畏缩缩,但对着其他人可不会畏惧退让。她怒目瞪向柳府的下人,威胁道:“我们郡主说了要立刻请你们家安心小姐过去。耽误了郡主的事情,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下人互望一眼,终于还是请人进去传话了。
只不过柳安心如今一心要完成拜师,岂会有时间去搭理其他事。
她根本没让下人进来禀报,让贴身丫鬟出去传话。
“咱们小姐说了,她今日没有时间见任何人。”
安怡郡主身边的丫鬟听了,正是恼得要当场发作,却听到旁边有人邀道:“不如我领着你进去吧?”
柳府正厅之,徐夫人已经伸手接过了柳安心递过来的杯盏,她正要端杯饮下,却只听门口响起一个声音。
“顾姑娘说想要见那《春江花月》的绣品,不知如今还去不去看?”南宛宛含笑站在门口。
柳安心心莫名一慌。
她忍不住退后一步。
“安心,这是你朋友吗?”柳大人望向女儿。
柳安心看到父亲疑惑的目光,心底顿时有了决定。
那绣品,南宛宛也只是见到而已。她又不知道是谁绣的,凭什么不能是她柳安心绣的?
顾袅袅望了一眼柳安心,朝南宛宛介绍道:“南姑娘,这是我的师妹,那绣品是她绣的。”
南宛宛听了以后,长长地喔了一句,然后望向柳安心,问道:“柳姑娘?我记得当日品鉴会,柳姑娘是怎么评那绣品来着?图样占了个新字,除了个新,不过尔尔。对吧,柳姑娘,你是这样说的吧?”
此间盼着柳安心不好的人不在少数。
她那堂姐率先发声,嗤道:“妹妹真这样谦称?”
这堂姐与柳安心一起长大,较柳安心所说的话,她还真的较相信外面来的这位姑娘。
毕竟无故门挑衅者,手必有依据。
徐夫人端着手那茶,没有继续饮,也没有放回去。
她把目光放在了柳安心身。
柳安心扯出一个笑容,对南宛宛道:“让南姑娘见笑了。安心自己实在没有什么信心。”
顾袅袅遇到才学之事,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她问南宛宛道:“南姑娘,你这话似乎是怀疑我师妹的话。你要怎么证明我师妹妄言?”
“莫非要让柳姑娘当众再绣一幅?”人群有人发声道。
其实这提议半点也不现实。
且不说那绣品到底如何,在场的人见过的寥寥无几。单听顾袅袅描述,大家都能知道,这品绣品不是片刻能完成的。
难不成大家都在柳府待个十天半个月?
柳安心也想到了此事。她索性扯大了虎皮做旗子道:“南姑娘既然有疑,安心献丑了。去准备绣线过来。”
柳大人皱眉望向徐夫人:“拜师之礼……”
徐夫人听柳安心这般胸有成竹,便也信了对方。她将口茶水轻抿了一口,答道:“自是已经完成。”
柳家堂姐愤然地扯了下手的帕子。
柳安心得意地看向南宛宛。
南宛宛笑着望了一遍厅诸人,片刻之后,她才开口同柳安心道:“柳姑娘真是孤陋寡闻得可爱。你还真以为要验证那绣品是否出自你之手,只能重绣一次?”
柳安心的一颗心跳得飞快,只能安慰自己,南宛宛不过是虚张声势。
只不过她注定会失望。
南宛宛继续往下说道:“八斗楼能出价的竞品都是登记在薄的。这等品,带绣品之人,创作绣品之人早登记得清清楚楚了。”
从绣抽出一张纸,南宛宛朝柳安心道:“柳姑娘想不想知道那绣品是谁绣的?”
柳安心挣扎地看向南宛宛。
南宛宛并不在意对方的回答。她走到柳安心面前,又转向那块让柳安心颇为自得的绣布。
南宛宛下打量一番,肯定地道:“看来柳姑娘真是深思熟虑、筹谋已久了。先是从八斗楼偷学他人的绣品技艺,其次又利用安怡郡主去算计对方,再次将那功劳全部揽在自己身。”
“当然,恶名都让郡主给你担了。”南宛宛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她领进来的小丫鬟,说道,“柳姑娘,你这一石二鸟的计策挺好的。自安怡郡主拒绝你再参加咏絮社的任何活动之日其,你恨毒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