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这打击自己颇重的图怨念颇深,即便身子并未好全,也一刻都不肯耽误地又去了苏昭宁院。
那图果然不见了!
是在苏昭宁处不见的,昨日这二姐又正好出门了!
苏瑾轩不知怎的突然脑灵光一闪,想起了他胞姐苏珍宜形容苏昭宁的种种来。
心思狡诈,利用家人,这图是被苏昭宁偷去换了银子吧?
苏瑾轩进了死胡同越来越回不了头。他甚至都不再找五姑娘求证,完全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思及姐姐嫁入周府的缘由,苏瑾轩半点没有犹豫,把这偷画卖画的猜测直接书写一封信送去了礼部尚书府。
在周家已经对自己逐渐失了信心,几欲绝望的苏珍宜当即打了鸡血。她不再砌词委婉,不再遮掩暗示,而是果断火速地回信一封,要苏瑾轩立即去咏絮社集会的地方揭穿苏昭宁的“真实”面貌。
是,恰好,苏珍宜知道了咏絮社会开一次流觞曲水的集会,用以欢迎苏昭宁这个新成员。
她如今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泥,凭什么苏昭宁能越来越好!
苏珍宜不想考虑自己这信送出去,她会不会落人口实,也不想考虑弟弟苏瑾轩真去做了,会对长安侯府名声造成怎样的影响。
她只知道,自己如今已经杳无希望。那么她死,也要拖个垫背的!
而苏瑾轩那边,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原本咏絮社今日的集会是定在林太傅府。太傅府是何等的地方,苏瑾轩不提前递帖子,又如何能够进得去?
可恰是那样的走运,苏瑾轩才报了家门,小厮自动接话来:“苏少爷是来接苏二姑娘的吧,那边集会还没结束,小的先领您过去。”
☆、第九十八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第九十八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太傅府的后花园里,咏絮社的社员们已经开始取杯作诗。
也不怪这次机会选在林太傅府,那流觞曲水的游戏本要将酒杯置于河水顺流而下,杯至何人前,何人饮酒作诗。
只不过一般人的府邸,虽然有池塘水流,却未必有林太傅府这般蜿蜒的水道。
这府独特设计自是因其间主人喜欢的缘故。
苏瑾轩往一众娇娥看去,他二姐苏昭宁正坐在间略下的位置。
虽然这些女子皆是大家闺秀,各有气质,但苏昭宁在其,却是一眼让人能够看到。
她坐在水道旁边,随意捞起面前的酒杯轻啜了一口,然后开口吟诗。
那诗句应景之余,也不差采。
苏瑾轩看到另一面的苏昭宁,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个二姐,坐在这些贵女之,一点也不显得突兀和不合群。她似乎一直是她们其一员一般。
反观自己和姐姐,名头远这二姐要好。他们可是长安侯爷的嫡子嫡女。但实际,苏瑾轩却知道,自己和姐姐从来没有能够融入这个京城,融入这群人人之。
深呼吸了一口,苏瑾轩走近水道那边。在离女子们十来步的地方驻足,他拱手礼道:“可否暂请我二姐过来片刻?”
下游的女子率先抬头看向苏瑾轩。
十五岁的少年郎,已经风姿初成,长身玉立站在一旁,举止间彬彬有礼,让人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苏昭宁从众人之站起身来,朝七公主欠身行礼后,便朝苏瑾轩走去。
她知道苏瑾轩已经缠绵病榻许久,如今见他眼底依稀仍有些虚弱之色,便对他的来意有所警惕。
果不其然,苏昭宁尚未开口,苏瑾轩便朝她道:“二姐岂可做如此糊涂之事!”
虽然苏瑾轩说话的时候似乎在低头压声,但随着清风吹过,仍有只言片语飘入他人耳。
“二姐与我先到一边。”苏瑾轩说完,又朝众女甚为有礼地道,“叨扰各位了。”
众女大部分都收回视线,继续原本的游戏。其间唯有两双目光放在苏瑾轩身。
一双,自然是屡屡针对苏昭宁的安怡郡主。
这苏二郎过来干什么?
安怡郡主自从知道心人陈天扬有意苏昭宁后,便对长安侯府众人做了一番打听。
她原注意过那个颜色昳丽的苏珍宜,如今见到苏瑾轩,自是很快明白了他的身份和理应有的态度。
这苏二郎,怎么也不该是待见苏昭宁的。
安怡郡主朝身边的七公主附耳说了一声,便站起身来。
南宛宛本担心苏昭宁,见安怡郡主起身,也忙不迭地跟着走开。
两人去的方向不约而同的都是苏昭宁与苏瑾轩走的那处。
才行了小段路,苏瑾轩压抑的声音传入耳畔。
“二姐你怎么能做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
安怡郡主当即兴奋起来。她挑眉望向前方,兴冲冲地要更加走近。
南宛宛一把拉住安怡,拦阻道:“郡主到底因何事离席,莫非是为了来偷听他人私语?”
安怡冷哼一声,斜瞥南宛宛,回嘴道:“五十步笑百步尔。你来这又是做什么?”
“我自然不是来偷听的。”南宛宛话才落音,苏瑾轩的声音又清晰地传了过来。
“咏絮社的名号是取自女子咏絮之才,二姐既为其社员,作出偷鸡摸狗、李代桃僵的事情,不觉得愧对社义吗?”
南宛宛听到此处,也有些忍不住了。
她真不是有意过来偷听。只不过这苏二公子实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站得虽然远,但声音还是清晰传到了她的耳畔。
不管怎么听到的,苏二郎一个弟弟这样指责姐姐,他有实证吗?这是污蔑!
南宛宛愤慨不已,可惜苏昭宁的声音却因为温和平静,反而让人不能听得清楚。
苏瑾轩的声音仍在越来越清晰地传过来。
“二姐不要以为你做得小心翼翼真的天衣无缝。你昨天难道没有去过八斗楼?你难道没有偷拿五妹的画去宣扬自己?八斗楼昨日的品难道又不是落在那幅《瑛神赋》图?”
《瑛神赋》图!
南宛宛明白过来,她正欲去给苏昭宁作证,安怡却已经率先挣脱南宛宛的冲了过去。
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走到苏瑾轩面前,安怡十分满意地看向对方,问道:“苏二郎,你方才说的可都是实情?你二姐真偷了你五妹的画,还用来卖钱得名了?”
苏瑾轩后退一步,想表现出十分震惊的模样。但他一个男子,到底不擅长做些表里不一的神情,这一勉力为之,那神情说不出的怪异了。
明明该是吃惊,该是诧异,甚至该带着慌张,可苏瑾轩那眼底的喜悦怎么也掩饰不住。
哦,原来这苏二郎真是来给苏昭宁挖坑来了。安怡不禁愉悦地想。
“你是刻意污蔑苏姐姐!”南宛宛则愤怒地直接斥责道。
苏瑾轩一时间也分不清楚来的这两个女子是与他二姐交好还是交恶的,他索性更加扬高声音地道:“我虽是弟弟,但也不能纵容姐姐作恶。二姐为博才名,抛弃廉耻,偷了五妹的画这是事实。我在她房亲眼看到了那幅《瑛神赋》图!”
苏瑾轩转向苏昭宁,大声再道:“二姐,我问过五妹了。她那幅图是找不到了!”
“昨日八斗楼的品是《瑛神赋》图,不是五妹那幅又是哪副?而五妹昨日一天都在家绣花,去八斗楼的可只有你一个!”
苏瑾轩今日来寻苏昭宁,为的是在众人面前戳穿她的假面具,让众人知道她是个如何无耻之人。
男子的声音本更加洪亮,再加他的刻意为之,不仅咏絮社的姑娘们看了过来,而且另一处等候家姐妹的男子也略听到了一些。
七公主作为咏絮社社长,虽然不太情愿,但仍然起身走了过来。
“苏二郎,你们姐弟有事,还是回府再谈。如今在外面,这样可是不妥。”七公主对苏昭宁因为绣品起的一丝好感又随着苏瑾轩的闹事而消失了。
这整个长安侯府,是一群窝里斗的。
次有姐妹算计,这次是姐弟相斗了。
想到此处,七公主也有了无名之火。她冷声吩咐:“把那边的公子也都请过来,索性大家一起听苏二郎说个清楚明白也好。”
苏瑾轩望一眼苏昭宁,并没有作罢干休。
他今日的目的,不是闹得越大越好,越多人不屑苏昭宁越好么。
安怡如今瞧苏昭宁,那可是真正的眼钉肉刺。她听了七公主出声吩咐一点也不知足,还催促自己的丫鬟一并去帮忙通知。
几乎不一会儿,这原本尚算宽敞的小花园有些拥挤了。
来的女子们,皆是猜到了缘由的。无非是算计罢了。
男子都是陪家姐妹过来的,人更少一些,也更觉得无聊一些。
人多了好看戏。
安怡可一点都不想理会那些觉得无聊的人。她扫一眼众人,朝七公主得意道:“殿下,这无才无德之人,咏絮社可不能要。我看刚刚给苏二的花瓣笺还是收回来吧。”
咏絮社社员入社之后,皆能得到一张花瓣笺。那笺当然没有人用来写信,不过是对其才情的一种认可罢了。
顾袅袅对苏昭宁因由绣品的事情还是很有好感的。她与安怡郡主左右已经不和了,便不忌惮地站出来道:“落花先要有根。无才无德之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是要先弄清楚才好。”
安怡瞧分明了苏瑾轩的态度,半点也不担心这次还能让苏昭宁反转过来。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苏瑾轩,暗示道:“那请苏二郎和盘托出吧。我们这么多双耳朵听着,黑心的可不是披成白布能变白的。”
苏瑾轩平日多与书院同窗打交道,也不是十分认识京所有的权男贵女。
他只想到安怡郡主方才的那句“殿下”称呼,分外有成算地道:“我实在无法昧着良心隐瞒。不瞒各位,昨日我二姐去八斗楼参与品鉴会,并被评为品的图不是她画的。”
“那是她偷来的。”苏瑾轩真是语出惊人。
这措辞之直白简直让众人不敢相信。
盗窃是多么丢人的事情,这苏二郎把苏二姑娘的名声这样踩在地,他知不知道,踩下的还有整个长安侯府的颜面?
显然苏瑾轩此时已经是失去了理智的。
他只想着苏昭宁算计了他姐姐,让苏珍宜不得不嫁去周府;只想着苏昭宁书房里也有一幅《瑛神赋》图,绝对不可能是苏昭宁自己画的;他只想着要让苏昭宁倒霉。
安怡郡主把目光落向前来围观的一众女子间,直接点名问道:“林晏晏,你家昨天买到的品,到底是不是苏二郎说的《瑛神赋》图?”
原来昨天的品是被林家买去了。
众人期待地看向林家在咏絮社的两个女儿。
画在这里,事情可好办了。
☆、第九十九章 从天而降的他
第九十九章 从天而降的他
林晏晏对长安侯府的这场闹剧是十分喜闻乐见的。
她环视众人一圈,又看了看苏昭宁和苏瑾轩,将所有人的视线完全吸引到自己身后,才答道:“我只知道那品是一幅画。不过郡主若是想看看,我让下人即刻取来是。”
安怡郡主自是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她迅速抢先南宛宛,答道:“那有劳你了。”
能得到这位历来眼高于顶的安怡郡主一句“有劳”,林晏晏禁不住又看了一眼苏瑾轩。
她讨厌长安侯府是有所缘由的。
莫非,安怡郡主也是同样的缘由?
将苏瑾轩用挑剔的眼光从到下打量一遍后,林晏晏顿时快意,安怡郡主若看的是对方,实在目光不过尔尔。
她看的那位可差远了。
丫鬟画取来得很快,林晏晏十分满意地接过画,并看了人群的自家姐妹一眼。
可惜,林二小姐瞧都未瞧她。
林晏晏有些锦衣夜行的郁卒感。她将那画展开到苏昭宁面前,问道:“苏二姑娘,你看看这可是八斗楼品鉴出的品无误?”
林太傅这位大姑娘的问话表面似乎十分正常,实则稍一推敲会发现其的陷阱。
感情林晏晏是在帮安怡郡主呢?无论苏昭宁回答是或不是,都代表苏瑾轩指证的苏昭宁去了八斗楼卖东西一事真实无误。
只不过,安怡郡主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林晏晏虽然真实出身白璧微瑕,但她面可是林太傅的嫡长女,怎么也不需要委屈自己来巴结安怡啊?
再说了,在咏絮社,脾气最大的是安怡郡主,身份最高的却不是她。
诸人之,有人现了疑惑神色,也有人难掩鄙夷,最张扬打眼的要数安怡自己。
那一脸的得意想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而被安怡认定要倒霉的苏昭宁,却甚是平静淡然。她那双澄澈的眼睛映出林晏晏挑衅的面容,声音也不见半点慌乱。
“原来林大姑娘是信口雌黄之人。”苏昭宁道。
林晏晏没有想到苏昭宁对自己的问题不仅避而不答,反而污蔑起了自己。她当即怒问:“我哪里信口雌黄了?”
“你若没信口雌黄,怎么不知道品是不是这幅画呢?”南宛宛对挖坑给她苏姐姐跳的人可没好感,她当即戳穿道,“方才你自己说的知道品是画,又让丫鬟取品来。”
“怎么,这画不是八斗楼评出的品?你在耍着殿下和安怡玩呢?”南宛宛冷笑了一声,看向林晏晏。
林晏晏当然不可能认下这个罪名,她立即反驳道:“谁说我不知道,这是那件品。我父亲拿回家给我瞧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晏晏又朝她妹妹看去。
林二姑娘依然无视林大姑娘。
苏昭宁倒没有无视林晏晏,她朝对方笑了笑,问道:“那林大姑娘还问我做什么呢?”
林晏晏顿时堵心了。
原来苏昭宁早看出了自己的坑,不仅不跳,而且还挖坑给自己跳呢!
她难道要张口回答,因为你大哥拒绝了和我的婚事,我是想要看到你们姐弟闹得更厉害,让长安侯府丢人吗?
林晏晏当然不能这样回答。所以她只能暂时闭嘴。
苏昭宁又看向苏瑾轩。
面对二姐目光的凉意,苏瑾轩终于想起了自己曾经算计对方落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