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姐从来不是个好欺负的。
苏瑾轩忍不住在心打了个哆嗦。
他对苏昭宁有过的惧意又卷土重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挪去。
退了两步后,苏瑾轩察觉到其余人投给自己的不屑眼神,只能强迫自己顿住脚步。
安怡郡主自然是那鄙夷苏瑾轩的其之一。
都是些废物!她在心骂了一句,亲自前将林晏晏手的画扯过来。
安怡把画转向苏瑾轩,问道:“这是你说的那什么图?”
苏瑾轩看向面前的《瑛神赋》图。这图对他创伤颇深,图的每一笔每一画都刻进了他的心里。
再次见到这《瑛神赋》图,苏瑾轩仍能感觉到自己那被打击的内心在发抖、在自卑。
可是这样深刻的被伤害,所以他如今无确定,这是出自他五妹之手的原图。
苏瑾轩心底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果然其他人根本不可能画出这样的画。
他不能,苏昭宁也不可能。
“二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这《瑛神赋》图,父亲都是见过的。它根本是五妹画的。”苏瑾轩鼓起勇气,再次指证苏昭宁道。
真想让天扬来看看苏二这卑劣的模样。安怡嘴角扬,一脸愉悦地朝身边的七公主道:“人证物证俱在,我们先收回花瓣笺,然后把苏二送官查办吧?”
“安怡你胡说什么!”南宛宛前一步,护在苏昭宁面前。
安怡伸手去强推南宛宛,她看着苏昭宁冷笑道:“八斗楼的幕后东家是谁,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你偷拿其他人的画去参加品鉴会,还从获得银钱,这既是偷窃,也是对八斗楼的刻意隐瞒。”
“送官查办,这可是有理有据的。”安怡抬手唤自己的丫鬟过来,让她们前去钳制住苏昭宁。
南宛宛知道苏昭宁是不愿意失信于苏五姑娘,可已经是这个时候了,难道还要瞒着不成?
她焦急地望向苏昭宁,将真相脱口而出道:“什么偷窃,什么隐瞒!苏姐姐是去替别人卖画的!”
“别人,是谁,难道会是府的苏五姑娘吗?苏二郎,你心里最清楚明白,这画到底是谁获利了?”安怡郡主不相信台阶铺成这样,苏瑾轩还不会踩去。
苏瑾轩的答案,当然是踩!
他握了握拳头,提高声音,朝苏昭宁道:“出门前,我是特意问过五妹的。她告诉我,她画的《瑛神赋》图千真万确是丢了。既是丢了的东西,又怎么可能被她拿来卖钱?五妹年纪尚小,也不缺吃穿用住,有什么理由要去八斗楼卖画?”
苏瑾轩想起今日听到的一件事,索性一股脑全说出了口:“反而是二姐你。你这次不仅窃了五妹的话得了银两,而且还到处宣扬自己是将诗作改为画面的第一人,这些还不足以显示你的险恶居心吗?”
安怡郡主听了苏瑾轩那一长段对苏昭宁的指责,简直是无畅快。她在旁迅速添油加火地道:“沉迷钱财,沽名钓誉,还欺瞒侵占他人的成果!如此卑劣之人,我们咏絮社如何能容!苏昭宁,你必须被送官查办!”
当日陈天扬指责安怡,以权压人,行径不堪。这番重话,缘由实际不仅是苏昭宁的手伤,而且有徐家姑娘、豆腐西施等人的缘故一并其。
然而在安怡看来,陈天扬是因为倾心了苏昭宁,才会对自己这般无情。
如今听苏瑾轩这般指责苏昭宁,安怡痛快之余,更是恨不得立即拖了陈天扬来听、来看。
她且要看看,行径更为不堪,品行更为不端的苏昭宁,陈天扬还怎么继续喜欢,怎么继续要娶!
想到此处,安怡索性亲自阵,直接伸手欲去拉扯苏昭宁。
她一定要把苏昭宁拉去官府门口闹一闹,即便没有真的受什么刑罚,但这样名声的女子,将军府是绝对不会要的!
“安怡你做什么!”南宛宛看见安怡的举动,当即要去拦阻,却被安怡郡主的丫鬟们一齐挡住了。
跺了下脚,南宛宛恼恨地朝安怡又喊道:“安怡你听风是雨。耳根子这么软,你那两耳朵用来听的吗,是当花瓶样的摆设吧……”
南宛宛急乱了方寸,却是没有看清安怡的本心了。
她自苏昭宁受伤后,一心算计柳安心,即便柳安心出京了,也是派人为难了一路。力求让这姓柳的绝对回不了京城,再不能来她苏姐姐面前碍眼。
再加安怡的身份和陈天扬的刻意相帮,那日长安侯府门前的闹剧并没有被大肆宣扬开来。
南宛宛不知道陈天扬的倾心,更不知道安怡已知情,是以此时只觉得事情讲清楚好了。
她连声道:“是苏五姑娘托的苏姐姐!是她拜托的!苏姐姐只是帮忙!”
安怡哪里会听这番解释。她如今恨透了苏昭宁,不论盗画之事的真假,毁了苏昭宁名声是她下了决心要做到的事情!
“与这个不知廉耻的有什么好迟疑的。你们来给我拖住她,直接塞进袋子里。”安怡吩咐自己的丫鬟道。
“安怡你不要太过分了!”南宛宛用力去推拦阻自己的丫鬟,她又看向七公主那边,急道,“殿下任由安怡胡闹吗?”
苏昭宁当然知道安怡的本心,她正想要开口,却被安怡身边的丫鬟猛推一把,脚步顿时踉跄几步,脸眼看要直接和地面接触。
腰传来一股力气,苏昭宁清晰地感觉到后面有人把自己一把捞了起来。
真是多谢那人。
苏昭宁转过身正要看对方是谁,却听到了七公主的声音响起。
☆、第一百章 无才又无德的苏瑾轩
第一百章 无才又无德的苏瑾轩
“都给我住手!”七公主目光触及到苏昭宁身后来人的时候,终于开口出声。
她这声斥责明显带了公主的威严语气,即便是安怡,也下意识顿了顿动作。
南宛宛看到来人,眼睛顿时有些发酸。她推开面前的丫鬟,一脸委屈地跑到南怀信的面前。
“哥哥,他们都污蔑苏姐姐!”南宛宛当然是在替苏昭宁委屈。
苏姐姐本来是一份好心,却被自家的兄弟冤枉成这样!
还有安怡,真是太可恨了!次那般算计苏姐姐,如今又这样煽风点火,明显是要坏了苏姐姐的名声!
七公主的发声让周围都暂时安静了下来。南宛宛擦了下眼角的泪水,忙替苏昭宁解释道:“那《瑛神赋》图是苏姐姐替苏五姑娘卖掉的!苏姐姐才没有沽名钓誉,也没有欺世盗名!”
“我知道。”南怀信安抚地看了眼妹妹,又望向被自己扶起来的苏昭宁。
苏昭宁看到南怀信的时候,目光下意识有些偏移开来。她是知恩的人。这位定远侯爷帮了自己良多,她一直记得。
可是手伤之事,显然也是这位侯爷隐瞒了自己。知道自己手伤是毒后,苏昭宁回想在定远侯府的种种情形,十分确定南怀信才是做主隐瞒的那一个。
因此,如今面对南怀信,苏昭宁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是要护着安怡郡主吗?
南怀信并不知道苏昭宁的心思,在她目光移开的时候,他只是想起了自己在旁人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
陈小将军原来有了心人呢,不是北郡王家的那位郡主,是长安侯府的姑娘。
她是遗憾来的不是陈天扬吗?
挥开内心的失落,南怀信环视一圈众人,解释道:“我今日过来,是要为了此事。我带来了八斗楼的登记册子。”
南怀信的准备显然苏瑾轩先前那口说无凭的指证要充分得多。
他从身后的小厮手接过一本蓝色封皮的薄子,打开几页后,将其的白底黑字展示在众人面前。
《瑛神赋》图,苏宛静。
苏五姑娘是庶出,又只是长安侯府三老爷的女儿,并非大老爷长安侯爷所出。
所以在场的众人,并不是都知道她的闺名。
但是,苏瑾轩是知道的。
目光触及到那薄子,他的脸色一灰。
竟真是五妹拿去卖的。
那八斗楼的薄子除了竞品登记以外,品也是单独成册登记的。
而南怀信手这一本显然是品的登记薄子。
因为那册子打开的卷页处,隐隐能看到昭宁二字。
其余人并不会对苏昭宁的名字那样敏感,但安怡郡主却会。
册子在眼前,定远侯爷南怀信又过来了,她知道她先前拉苏昭宁去官府面前丢脸的目的多半要落空。
此时看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名字,安怡朗声道:“这册子前面一页,似乎有苏昭宁的名字,莫非这一页是新增的?”
安怡没有完全点明,但话语的意思却是十分明显。
她是怀疑南怀信为了护着苏昭宁,特意加了一页纸张在后面。
若说南怀信的身份,他是不需要对安怡的挑衅过多在意的。可今日他却甚是好脾气地望向安怡,问道:“郡主是看到了前面这页的名字吧?”
“原本八斗楼的品册子是不能被外人所见的,但如今事关苏二姑娘的清白,那我再破例一次。”南怀信将那册子完全两边都打开,展示在众人面前。
只见先前被卷起的那一页面,赫然写着《春江花月》绣品,苏昭宁。
“《春江花月》又是什么,难不成八斗楼的品都被苏家包揽了不成?”如果不是南怀信的身份放在那儿,安怡是真怀疑这是本假薄子的。
但《春江花月》这样品登记,挑动的可不是安怡郡主一个人的心思。
只听另一个声音夹杂进来:“原来师父颇多赞许的《春江花月》是出自苏姑娘你之手?”
顾袅袅欣喜地看向苏昭宁,又恍然大悟道:“原来那里宛宛你说的苏二姑娘是昭宁。是了,我这傻子,昭宁可不是行二吗?”
顾袅袅当日在柳府之时,虽然对《春江花月》十分关注,但自己的师妹被指认品性卑劣,这显然是更为情急的事情。
她当时注意力放在柳安心到底有没有撒谎之,之后又因为羞愧而提前离去,是以竟是完全忘记了绣品之事。
如今知道了苏昭宁是绣出《春江花月》的人,她十分喜悦,前拉住苏昭宁的手问道:“那昭宁你这手可是好全了,你如今能刺绣吗?这样一双巧手,可一定要好好护着。”
“巧手”二字让苏瑾轩觉得分外打脸。他方才见到薄子真真切切登记着苏五姑娘名字的时候,感觉到自己如被甩了一个耳光样丢人。
再见到苏昭宁的名字时,苏瑾轩感觉自己已经是剥了衣服在众人面前一般让人耻笑了。
他二姐不仅没有侵占五妹的成果,而且自己早已绣出过被评为“品”的绣品。
她已得过品赞誉,又哪里还会去偷五妹的画?
苏瑾轩觉得自己先前的那番指责像是一块两面图案的布。布的一面是先前的指责,而转过来,全然是他自己那嫉妒的内心。
在场所有的人都会这样想自己吧,他长安侯府堂堂二公子,不仅画不出妹妹那样的画,还因为妒忌污蔑另一个有才的姐姐。
只有他,无才又无德。
苏瑾轩身子原本没有好全。如今连受这打击,他感觉到胸口入被重锤一般发疼,两耳也嗡嗡作响,以至于安怡郡主同他说话都听不见。
“这图画之事是解释清楚了,可化赋为图的第一人说法呢?”安怡可没有忘记苏瑾轩对苏昭宁的另一个指责。
可以说,如今只要是对苏昭宁不利的任何言语,她都会牢牢地记在心。
可惜备受打击的苏瑾轩根本没有回应安怡的话。
安怡挑茬无人回应,反而是顾袅袅的声音再次响起。
“昭宁,我师父和父亲都对你的绣品赞不绝口,请你以后再有佳作,一定要让我一饱眼福。”顾袅袅是个才痴,对所有惊才绝绝的作品都十分痴迷。
如今知道了那无缘见过的《春江花月》绣品,是自己相识之人绣的,她真是喜难自持。
“昭宁,你家姐妹是不是都和你一样有才?听闻你们府姑娘众多,其他姐妹会些什么,你可不可以邀我去你府做客?”顾袅袅方才虽然站在旁侧,但只是侧观也能看出那《瑛神赋》图确实是十分出众。
想到自己即将认识一大家的才女,顾袅袅真是无喜悦。她难得的话多起来。
望着苏昭宁,顾袅袅又道:“或者你先去我府做客也是可以的。还有我师父,她也很想见你。我师父是徐夫人,你听过她吗?”
在场的人,尤其是女子,哪个不知道徐夫人的才名。
如今听顾袅袅这样说,都知道苏昭宁是真的得了徐夫人的青眼相待了,她们不禁有些羡慕地看向苏昭宁。
是先前被安怡刻意喊过来那几位各府的贵公子,也对苏昭宁有了些不一样的目光。
愿意陪家姐妹来参加咏絮社活动的男子,无疑都是重才的。
面对安怡郡主的野蛮行径,这位苏二姑娘一直镇定淡然,又有这般出众的才艺,可真是不错啊!
察觉到众人对苏昭宁的注视,南怀信心底有些不明的情绪。
似乎,一点都不喜欢别人这样看着苏二姑娘。
安怡也不喜欢别人这样看着苏昭宁。
她是要苏昭宁倒霉、要苏昭宁名声扫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才名远扬的。
仔细回想一遍方才的事情,安怡终于又找到了一个由头败坏苏昭宁的名声。
她望着苏昭宁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道:“苏二姑娘可真是好手段!这画出品图的是你妹妹,可如今名扬的却是你自己。”
“更厉害的是,苏五姑娘不是让你替她隐瞒吗?如今不仅是家里人知道了,”安怡意味深长地往苏瑾轩那边看了一眼,再道,“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也不知道这位苏五姑娘会因此面对什么苛责,毕竟没有担忧谁会隐瞒自己的才名呢?”
南宛宛咬牙切齿地看向这不消停的安怡,回道:“说出来的是我,又不是苏姐姐。而且,你那样威逼,难道苏姐姐该受这冤枉,被你送去官府吗?”
“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倒是我高看苏二姑娘了,不应这样要求她的。”安怡画技、女红是不苏昭宁和苏五姑娘,可她作为一个郡主,也不会全然是个稻草枕头的。
安怡又补充了一句:“君子重诺,至死不相负。苏二,你到底不是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