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鬼事——沧海一鼠
时间:2018-12-24 09:21:54

    突然,黑暗中闪动了一下,蒋惜惜随即感到脚跟处一阵发麻,好像有什么东西钻到了鞋子里,她刚要回头,后背却被一样坚硬的事物砸上了,一块小石子滚落到旁边,轱辘了几下不动了。
    “青天白日的,我还以为云胡书院进贼了,没想到是姑娘你。”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蒋惜惜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她回过头,看到竹笙趴在院墙的另一边,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我不,是迅儿的书落在这里了,我来帮他找一找。”被人抓了个正着,蒋惜惜的脸霎时涨得通红,她随便找了个理由,却说得结结巴巴的连自己都不信。
    竹笙的眼睛眯得更弯了,“我知道,不过,”她回头看了看外面,“扈先生就要回来了,姑娘要不要躲一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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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御魄词
    听她这么说,蒋惜惜半点也没敢犹豫,她麻利的关上门,将锁重新挂好,然后飞身一跃就上了后墙,身子轻快的飘了下去。
    她刚消失,扈准就快步走入院中,后面跟着同样健步如飞的刘叙樘。见院中无人,刘叙樘不禁吁了口气,“表兄,怎么刚买了纸钱,就急匆匆的回来了?”
    扈准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他目光清明,毫无畏色,不禁为自己的多心感到羞愧,“我这里有一罐祖父最爱的秋露白,方才忘记将它带去了。”
    蒋惜惜沿着街道一瘸一拐的朝新安府的方向走着,刚才从院墙跳下来时,她似乎伤到了脚跟,现在那里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的她直冒冷汗。
    “难不成脚筋被震断了?”蒋惜惜龇牙咧嘴的吸了口凉气,找了处没人的地方坐下,脱下鞋袜将左脚搬到右腿上查看。脚后跟处并没有外伤,却有一个小小的凸起,那块凸起是黑色的,比小指甲盖还要小一些,深深的嵌在她的皮肉里。
    蒋惜惜用手按了按它,却惊呼一声飞快的将手缩了回来,因为那个被她按过的地方突然动了,它本来是一团椭圆,却像长出了四肢一般,变成了一个奇怪的字符。
    蒋惜惜大吃一惊,同时感觉一阵刺痛从脚踝处传来,她睁大眼睛,发现那个“字符”正一点点的撑开她细嫩的皮肤,似是想朝外面爬出来。
    终于,字符“噗叽”一声挤破了蒋惜惜的皮肤,蹦了出来,它的样子就像一个奇怪的小人儿,弯着腰,左手和左脚紧紧的叠在一起。但是这个怪异的动作并未阻止它的行动,他就这么弯着腰,脑袋低低的垂着,像只螃蟹似的横着朝墙边走去。
    蒋惜惜忘记了身体上的疼痛,她瞠目结舌的盯着那个黑色的像人又像字符的东西,看着它慢慢的接近墙边,身子一折,朝墙缝里钻去。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那小人儿即将钻进墙缝里时,一只脚横插进来,将它从头碾下去,踩了个稀烂。小人儿匍匐在地上,头和四肢分布在不同的地方,那几段残肢扭动了几下,化成了几块黑色的油状物,慢慢渗进地里。
    “呼,差点就让他跑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听到这个声音,蒋惜惜方才回过神来,她抬起头,看着墙边那个一身青衣窈窕的身影,“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那个东西,那个东西到底是”
    晏娘没有答话,她走到蒋惜惜身旁蹲下身,手抓住她的脚腕,一把将裤子扯到膝盖上面。
    蒋惜惜忙护住腿,“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晏娘还是没有回答她,她不顾蒋惜惜的反抗,又将她的袖子撸得老高,拽着两只胳膊仔仔细细的查看着,做完这些后,她似乎还是不放心,拽开蒋惜惜的领口将头探过去。
    即便她是个女人,蒋惜惜已然也是受不了了,她一把推开晏娘,拔出剑指着她的胸口,“大胆狂徒,,你怎么能如此无礼。”说完后,她又觉得将狂徒二字用在一个女人身上实在是太不合情理了,于是羞红了脸,将剑慢慢的收了回去,手忙脚乱的整理被晏娘拆乱的衣物。
    晏娘白了她一眼,“姑娘身子单薄,没什么好看的,我只是怕还有其他字符藏在你体内,万一它附在一些重要部位,能随时要了姑娘的命。”
    听她这么说,蒋惜惜又是惊又是气,但也明白了晏娘扒自己衣服的原因。她平息了下胸口起伏的气息,“那个字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晏娘拍拍手站起来,“是人,确切的说是被炼成了鬼符的人。”
    “鬼符?”蒋惜惜将两道柳叶眉紧紧的蹙起,“那是什么?”
    “我也没见过,只是曾听人说起过,这是一种极其邪门的法术,远古时期,有部落统治了另外的部落,但是那些被俘的士兵们却不愿意为他人所用,因此便会被制成鬼符。他们要被放在蒲草上活活烤上三天,然后经高人做法,将灵魂涂上尸油封印进一本书中,而这本书被称为御魄词,它可以帮助它的主人在战场上无往不利。”
    “所以刚才那字符的样子,是活人被炙烤三天之后,手脚都黏在一起了吗?”蒋惜惜一阵反胃,捂着肚子忍了半天才没有呕吐出来。
    “没错,它们之所以形状各异,正是活人在火中苦苦挣扎,最后被烈火吞噬,烧得肢体残缺,不分手脚的样子。”晏娘说完,转头看着蒋惜惜,“蒋姑娘,你刚才去了云胡书院?”
    “你是如何得知的?”
    “迅儿。”
    “迅儿?”
    晏娘点头,“他告诉我自己在书院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还有一些奇怪的字符。”
    “所以那孩子前几日生病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蒋惜惜有些愤愤不平,“他怎么不告诉我只告诉你了呢?”
    晏娘耸耸肩膀,“你们都拿他当小孩子,殊不知,这孩子比许多大人还要耳清目明的多呢,”她见蒋惜惜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又将话题转了回来,“姑娘可在书院里发现了什么?比如一本书?或是一幅卷轴?”
    “扈先生的房里最多的就是书了,不过那些东西在我眼里都一样,左右都是看不懂。不过,他的床榻下面似乎有古怪,那里很黑,却不是普通的黑,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藏在那下面,对了,我的脚也是在我趴下来朝床底下望时伤到的,”她狠狠的跺了下脚,又疼的吸了口凉气,“要不是扈准那时候赶了回来,我说不定就能发现他藏在床下的秘密了。”
    晏娘冷冷一笑,“不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姑娘没发现的东西,自然会有人替你找到的。”
    “晏姑娘的意思是?”蒋惜惜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我看姑娘的腿并无大碍,那我就先走了。”
    她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蒋惜惜叫住了,“晏姑娘,还有一事我不太明白。你方才说有高人将那些战俘的魂魄封印在书里,那这个高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有此等通天的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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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热闹
    晏娘的脸色霎时间黯淡下来,“他可不是什么神圣,能使得出这等邪术的人,恐怕你不会想遇到。”
    “姑娘的意思是当今世上,还有通晓这个邪术的人?”
    “这只是我的猜测,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晏娘略顿了顿,脸色恢复了正常,她转过身,脚下匆匆的朝胡同外面走去,“真是耽搁的太久了,恐怕要错过栖凤楼开张了。”
    蒋惜惜也变了脸色,“姑娘还要去贺喜桦姑不成?”
    晏娘没理会她,她眼睛一挑,“回去告诉程大人,今晚客上满后,栖凤楼定会花天锦地、笙歌鼎沸,这热闹,不可不看。”
    白日里舞狮队闹过之后,到了夜华初上之时,栖凤楼的新址终于迎来了它的第一批客人,新安城的老少爷们儿,但凡口袋里有些许银子的,仿佛都聚到了这里,只为一睹异域娼妓的风采。
    她们和汉人的姑娘们到底有什么不一样?是用的脂粉不同?还是穿的肚兜不同?再不然,她们的性情是否更加外放,不懂得收敛,也更能摸透男人的心,而不像有些女人总是自诩清高,好生没趣。
    每个人心里都将这些问题想了数遍,前几日碍于对丧事的忌讳,硬是忍着没来这里,经过了几天的煎熬,这份好奇更加沉重了,它骚动着这些接踵而至的男人的心,将它们逗弄的忽上忽下,蠢动不已。
    程牧游看着街上这支长长的队伍,不禁在心底深深的叹了口气,他丧气不是因为自己在和桦姑的较量中败下阵来,而是他突然想明白可能从一开始自己就输了,如果民心早已被这些莺歌燕语所迷惑,那栖凤楼开不开的起来又有多大区别呢。
    “大人,我们过去也没什么作用啊,大宋的律法不禁娼妓,我们没有借口不让它开张。”史飞冲程牧游说道。
    “我当然知道,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去恶心恶心她,你们几个穿着官服在门前一站,想必也能明确的传达出新安府的态度了,即使不能阻止桦姑开张,也可以赶不少客吧。”
    “属下明白大人的意思了,那一会儿哥几个就凶神恶煞的冲过去,把那些想尝鲜儿的人都给吓走,大人您就在旁边的那座茶楼歇着,等着看好戏吧。”
    程牧游摆摆袖子,“吓人倒是不必了,省的她再到京城里告我一状,你们只需要站在门旁边,起到警告的作用就行。”
    史飞答应着,带着三个衙役扎进人堆里,程牧游独自一人来到栖凤楼旁边的茶馆中,坐到二楼视野好的地方,要了壶茶一边喝一边观察下面的动静。
    史飞他们依他的指示,两人一组立在栖凤楼大门的两边,就像守门的石狮子一般一动不动,威严且庄重。人群果然被这阵仗吓到了,他们纷纷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三五成群的站在一处,指着史飞他们几个窃窃私语起来。
    “官爷怎么来了?”
    “难道是因为对面棺材铺的那起纵火案?听说啊,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到底是谁放了那把火?”
    “我看是因为程大人不喜栖凤楼,所以故意安排了人在这里。”
    “那还去吗?”
    “别人进咱们就跟着进,别人不动,咱也别当领头羊啊。”
    门内响起了一片娇滴滴的笑声,紧接着,十几条妖娆的影子闪了出来,她们穿红戴绿,环佩叮咚,白的发亮的胸脯露出了半截,吸引着每一个男人的目光。
    “这位爷,都到门口了怎么还不进来,难道是让奴家亲自来迎您不成。”
    这些长相张扬的外域娼妓一人拖着一个,将男人们朝里面拉过去。那些男人一个个面红耳赤,脚下却变得轻飘飘的,不由自主的跟着她们朝里面走,哪里还顾得上史飞他们几个。后面的人见前面的都走了进去,也如潮水一般纷纷挤进门去,他们的口鼻间都是脂粉的香气,耳朵中填满了娇喘呢喃,完全将那几个衙役抛在脑后,竟将史飞几人挤了出去,只能唉声叹气的望着人群直跺脚。
    程牧游不动声色的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情景他早已料到,所以并不讶异,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告诉桦姑,自己和她之间的事情并没有随着栖凤楼的开张而结束,今后无数个日子里,他会和她纠缠到底,让她不要得意的太早。
    “良辰美景,软玉在怀,史大人几个站在门口,岂不是煞了风景。”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程牧游举着杯子的手停在半空,目光聚集在史飞旁边的那个人身上。那是个年轻的公子,他一身青袍,乌发束得高高的,眉间眼角都轻轻翘起,将净白的脸孔衬托的俏皮且生动。
    “你你是”史飞指着他,支支吾吾了半晌,还是没能把名字叫出来。
    程牧游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杯子放在桌上,“晏姑娘,真是哪里都少不了你。”
    晏娘将手里的扇子唰的打开,遮住了下半边脸,双眼笑得弯弯的,冲史飞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我是来看热闹的,史大人可不要暴露了我的身份。”
    “可你一个女人,怎么能来这里呢?”
    晏娘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身子轻轻一斜就闪进了栖凤楼的大门里。
    见进来个俊俏斯文的公子,那些外域的娼妓纷纷围了上来,用手绢压着嘴巴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公子,您是先喝茶赏舞,还是直接跟我回房啊?”一个泼辣的率先走上去拉住她的手。
    晏娘眼波流转,手掌反过来轻轻的捏了一下那姑娘的小手,“先喝茶,一会儿我再随姑娘回房,做姑娘想做的事情,如何?”
    月亮渐渐爬到了最高处,冷眼看着下面红男绿女欲擒故纵的暧昧。程牧游还坐在茶馆里,喝着那壶已经凉透的茶水。店小二怯怯的走上来,“大人,我们要关门了。”
    程牧游逃出一锭银子递给他,“你先休息去吧,我喝完这壶茶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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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闹剧
    店小二喜滋滋的接过银子下楼去了,程牧游抬眼望向栖凤楼,以他的视角,正好可以将整座院落尽收眼底。他已在这里坐了将近两个时辰,览尽了男欢女爱,你来我往,恐怕连店小二都要怀疑他这个地方官是不是有什么隐晦的癖好了。可即便如此,他却依然不愿就此离去,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是隐隐觉得今晚在这里有事要发生,而这件事多少和晏娘会有关联。
    仿佛听到了他的所思所想似的,栖凤楼里突然腾起了一声冲破天际的尖叫,随后楼上的窗户一扇接着一扇打开了,人们有的披着被子,有的干脆裸着上身,从窗户里探出身子,纷纷冲下面问道,“出什么事儿啦,怎么大半夜的扰人春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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