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是个技术活——玉不毁
时间:2018-01-12 16:12:54

 
    萧玉台并没察觉什么,突然觉得脖子上一沉,颈上挂着的绳子被玉如意扯的一坠。她双手抱着那柄玉如意,惊讶莫名的望着白玘。
 
    “呵……”白玘一笑,把玉如意收了。“那张修锦对你是真不错。怪不得我以前一直觉得,你身上这玉坠的气息十分熟悉,原来是从这柄玉如意上磕下来的。”
 
    云枯失了佛心,再无法控制这柄玉如意,反而被萧玉台给夺了下来。看来,这次也不算没有收获。
 
    马车一路走走停停,黄昏时分到了墨屏小院门口,晚风携带凉意吹开车帘,萧玉台突然眯了眯眼。
 
    “七斤……那院门口站着的是什么?”
 
    七斤骑着马,马鞭指了指:“什么人?”
 
    为首的中年男子略一拱手,矜持的见了个礼:“车里坐着的,可是墨屏小院的主人?”
 
    院子小,可里头住着的三个人却不得了。
 
    白玘,已经隐退的大,虽然避嫌不与朝中高官来往,但听风而来的人仍然不少。
 
    萧玉台,大高徒,听闻还是天生门神针传人,手中三支银针,有起死回生之能。虽说并未大肆宣扬,但京中贵胄大多也听到风声了。
 
    访客最多的,却还是黄鹤,许昭许老的关门弟子,由许老亲自引荐入太医院,如今已是宫中的司药女官。虽说只是三品女官,可行走时五六品的寻常官员,都要给她几分薄面。更有些想通过她求得许老治病的,故而,求上门来的,反而是最多的。
 
    七斤狗仗人势,高高昂起头:“这院子的主人,个顶个的来头大。你找谁啊?”
 
    中年男子顿了顿,神态不见拘谨,问道:“车中坐的可是大的高徒,萧玉台萧姑娘?”
 
    七斤答了个是:“不错。哎,你是谁啊?既然上门拜访,还不自报姓名?”
 
    中年男子向前走了几步,对着车帘淡淡道:“清儿,是为父来了。还不快下车拜见父亲?”
 
    萧玉台满目疑惑,与白玘对视一眼。她的身份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屈指可数,他是从何处得知了她的身份?
 
    车帘晃动,别无动静,萧炎继续道:“清儿,你幼时体弱多病,为保你姓名,为父才满心不舍的让你改名换姓随师父游历,离家已有数载。虽说女儿不长在为父身边,可为父可是日夜兼程回京述职,特意借此机会来看看你。女儿,快下车让为父瞧瞧。”
 
    萧玉台掀开车帘,上下打量此人;中年男子,须发乌黑如墨,保养的十分得意,如三十许,身材健壮有力。
 
    “离家时我年岁尚小,都记不清父亲的模样了。你既然口称是我父,可有凭证?”
 
    萧炎哈哈大笑:“我儿敏慧,这是为父的官印,你不记得为父的样子,可还记得为父是梧州太守?这官印做不得假吧?”
 
    萧玉台结果官印漫不经心确认了一眼,这才下车,敛衽一礼:“见过父亲。”
 
    她已确认此人就是萧炎,萧炎捋了捋美须,也在不露声色的打量眼前的少女。
 
    眸光如星,眉目描画,虽说容貌清淡了些,可胜在气质不俗,举止别于一般闺阁女子,果然是干得出独闯京城这种大事的萧家女。
 
    他十分满意。
 
    “好女儿,好女儿,为父总算是见到你了!你不在家中,父亲是日夜想念……”
 
    萧玉台抬了抬眼,目露讽刺:“父亲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女儿,不是还有姐姐在父亲身边尽孝?姐姐素来与父亲亲近,恐怕哄得父亲彻底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女儿。”
 
    “清儿怎么会如此想?你姐姐与母亲也十分的想念你。特别是,每当你生母忌日,她都会亲自斋戒,与你生母说些你的情况,一家人都在想你呢。”萧玉台当初被迫离家,他只以为这女孩儿会死在外面呢;没想到是个命大的。虽然如此,萧炎心中却没有半点愧疚,她再如何出息,他也是她生父不是?
 
    萧玉台冷笑不止。
 
    萧炎心又不豫,但如今这个女孩儿身份不同了,她如今的价值更是不可衡量!就算是入了皇家,做个贵妃也是能的,便大度的一挥衣袖:“好了,为父还要去驿馆,明日一早便要进宫述职,便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又一指七斤,“你是清儿府上的下人?还不快开门,将这些东西搬进去!”
 
    七斤白了这美老头一眼:“玉台,要不要?”
 
 第一百七十三章不要白不要
 
    萧玉台率先推门进去:“不要白不要。”又回头,对着萧炎道:“阿爹,我这儿没什么人,七斤呢也不是我府上的下人,人家是陛边的近臣。还要借您身边的人用一用,帮女儿搬进来吧。”
 
    萧炎环顾四周,见不少路人驻足,便忍了口气,和颜悦色:“这说的是什么话?那便让他们做吧。你这个孩子,虽说当初在外游历,也学了不少东西,可日后归家,女孩儿该学的规矩,可一样也不能少。你再这般,可是要被人笑话的。莫恼莫恼,爹爹这也是为了你好。”
 
    萧炎发了话,将东西搬进库房便走了。七斤摇了摇头:“这就是你亲爹?”
 
    萧玉台斜靠在石桌上:“你这是什么语气?对我亲爹十分不满?”
 
    七斤猛地一拍石桌:“当然不满,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爹!谁家的爹爹向女儿证明身份,会拿官印出来?那话本子里一般不都说,父女两人对视俨然,父言女幼时趣事,以正其身,不多时,两人热泪盈眶,相扶相持,行人无不感而泪下?应该这样才对吧?干巴巴的拿出个官印是什么玩意儿啊?再说了,你如今什么身份?这位这会儿巴巴的进京,那心思,昭然若揭啊!”
 
    萧玉台好笑的道:“七斤大人最近读书不少啊,也会用成语了。他什么心思?”
 
    七斤翻个白眼:“卖女求荣呗!”
 
    萧玉台拍了拍她肩膀,无所谓的道:“放心吧,他要卖,我就任由他卖吗?”
 
    “可他是你爹啊!世人一个孝字,就能压的你死死的,父母有命,难道你还能不让卖……呸呸,不嫁?别说他以前对你不好,逼死你娘,任由继母继姐折辱,差点害你淹死这些,那些人一句他生了你,给了你一条命,就能让你一辈子脱离不掉这家子人。”七斤越想越气,连带的对泄露萧玉台身份的那人也有了点儿不服。“算了,我有事出去一下……那个,他在吧?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你和我一起去吧!”
 
    萧玉台哭笑不得:“他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七斤冷哼一声:“我不放心的就是他。”虽然如此说,可还是磨磨唧唧的走了。萧玉台难得把她送到门口,突然说道:“七斤,要是你,父母不慈,你还会孝吗?”
 
    七斤给她一个“你是不是傻”的眼神:“我是谁啊?我连君王都未必肯放在眼里,左右我就是孤身一人,孤胆一颗,孤命一条。我来这世上走一遭,只为快活这两个字,不然,我也不敢让你去见张修锦,连陛下的大事都被我坏了。这也就是,换了别的君王,早就将我一刀两断五马分尸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了。”
 
    “那你尽可以不必为我担心。他本就不慈,我不仅不会不孝,还会让天下人都说一句,不孝的好。”
 
    七斤走后,萧玉台回到院中,突然觉得空落落的。
 
    原来她没说出口的那些旧事,连七斤都早就查的清清楚楚。继母不慈,本就对她母亲恨之入骨,千方百计的磋磨她。而生身之父连冷眼旁观都做不到,更是几次暗中推波助澜,恨不能借继母之手将她除掉。
 
    她原以为早已释怀,可七斤说起来,那些记忆便蜂拥而出,以及还有些莫名的感动萦绕。
 
    身子微微一晃,便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娇小的女孩儿被男子拥在怀中,无声的叹了口气。
 
    “本以为七斤咧咧的,原来,是最有主意的那一个。”
 
    白玘伸出一根手指头,按了按她眉心:“方才,怎么不让我现身,解决了那人?”
 
    “怎么解决?”萧玉台闭着眼睛往他怀里钻了钻,“再好好揉揉。你是这些天借着大的名头作威作福惯了,再怎么着,也是前任大了。何况,知道我身份的没几个人。尹寅不可能,七斤听命于人……将我身份泄露的,就只有那人了。可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白玘冷笑一声:“他什么意思,你不知道也罢。也希望,他最好能别有那种意思。”
 
    七斤替交了手牌,却在御书房外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得蒙传召。
 
    她进来的急,没有更换官服,傻子一样,站在外面由得人家参观,来时的那点汹汹之气早就没了。见到李素时,更被唬了一大跳。
 
    李素神色沉沉的坐着,不言不语就把她给服了。七斤就怕他,散发出一股莫名其妙鸟兽勿近的可怕气场。
 
    “何事?可是有了白玘的行踪?”
 
    七斤嘿嘿傻笑,白玘是片刻不离的跟着萧玉台呢,可她不愿意出卖朋友啊,于是生硬的转移了一下话题:“那个梧州太守,是您给弄回来的啊?”
 
    李素啪的合上奏章,公事公办道:“地方太守进京述职,难道还要经过你区区一个前御前侍卫的同意?”
 
    七斤啊了一声,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又很快跪了下来。
 
    “是属下错了。只是属下还有一事想问您,玉台的身世,是您告知梧州太守的?”
 
    李素反问:“难道要她终身流浪,无家可归吗?”
 
    七斤心想,萧家那种家,有还不如没有。可她没再说出口。李素接着就让她退下了,收回了那块有特殊印记的宫牌。
 
    从此以后,她就真的被摒弃在心腹之外,也不能再随意进宫了。
 
    翌日一早,萧炎刚打门,便偶遇了同样进京述职的乾州太守,言辞殷切相见恨晚。之后一路,更遇见了不少官员,一见如故称兄道弟。萧炎心中自得,看来不少人都已听到风声了,看来他一进京就去见那丫头,果然是对的。
 
    早朝过后,李素见过太师和御前统领之后,将萧炎单独留了下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天心难测
 
    萧炎面见新帝,见其龙行虎目,不怒而威,例行述职后就斗胆提起萧玉台的事情。
 
    “……微臣家这个小女儿,自小体弱多病,那一年路过梧州,便化她出去,到十六岁方可归家。哪晓得天长日久,这孩子竟然生了怨怼之心,加上改名换姓,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何处。陛恤下臣,将女儿行踪告知,微臣感激不尽,必将为尽职尽责,死而后已。”
 
    李素不置可否,手中拿着一张泛黄的纸签,不知写着什么。萧炎说完,书房内静了许久,直唬的他一身冷汗,才听到新帝淡淡道:“听闻,卿家的小女儿清清与赫连江城曾有婚约?”
 
    几乎是电光火石,萧炎猛然间就明白了自己进京的重大含义:“是么?怎么会如此?当年赫连家也算是保家卫国,微臣呢,也很是敬慕赫连老将军沙场杀敌,守家卫土,是以,当年赫连老将军提起,微臣也就答应了。不过,这婚约不是和小女儿,是与微臣的大女儿。”
 
    “原来如此。”李素说完,嘴边笑意极快的消失。“赫连爱卿进京之后,住在何处?”
 
    萧炎闻弦歌而知雅意:“暂时住在驿馆,不过微臣打算去租借一个小院子,暂时住几天。听说清清之前是与大住在一块,虽说是师徒,但毕竟男女有别,如今既然微臣来了,不如找个房子,将我儿接到身边,也好照看她。”
 
    李素道:“赫连家从前的国公府已经造了册,暂时还未曾分配官员。萧卿可暂住几天,也无妨,清清对朕,可是有数次救命之情。”
 
    萧炎出宫的时候,连脚都是飘的。他是不是就要做国丈了?
 
    御书房内,李素还在看着手中的黄纸,其上字迹清秀,情意绵绵可透纸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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