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总是鬼话连篇——亦唯
时间:2018-01-15 15:22:44

  十几年来难得平静无争,既无处藏身,她如何还要缩在怀安?
  得了闻亦提点,薛云希感觉眼前明朗如春。恐夜长梦多,她细细想来,还是早走的好。稍作一番思量,她便甩掉一身阴郁,蹦跶着自正厅离去。
  司檀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知他二人在打什么哑谜。长公主到底要去哪?她为何一阵苦涩一阵喜笑的?心存好奇,她悄悄往闻亦身侧挪上几寸,仰头紧拽着他的长袖,欲问个明白。
  “总算是打发出去了。”闻亦低声念一句,转头看向司檀。一双眼睛渐深渐暗,隐有怨气藏于其中。
  他知薛云希自幼习得一身好武艺,行事不受拘束。四处游走之时,也见识过什么是人心险恶。她能放下戒备,愿与七七接触是好。可七七毕竟与她不同。她因受惊过度,自小被紧闭在府。没有朋友,不懂与人相处。她心思简单,喜恶无处藏匿,依依展露于色。
  如此,以防万一,还是将薛云希支走,免得她轻易的,就将他的七七带坏。若是再随了她的性子野起来,往后就不好管了。
  “现在,到你了!”不等司檀有所防备,司檀绵软的身子就被一把捞起。不轻不重的,撞在他怀里。
  司檀有些害怕,像是一只被紧抓住脖颈的兔儿,扑腾着四肢,欲挣脱开他的钳制。可他力气甚大,两臂环的极紧,根本容不得她逃出去。
  好可怜。无奈又无力,司檀微吐口气,伸出两手递在闻亦眼前:“我知错就是,只要不挠我痒痒,你打几下都行。”
  她生怕闻亦打得重,紧闭着眼睛不敢睁眼去看,卷翘浓密的长睫随她神经的紧绷微微抖动着。
  这么可怜兮兮的模样,闻亦就算是再生气,也舍不得下手去打她。可她不觉得府外危险,旁人拿话本一勾,她魂儿都没了。这样丝毫没有意识,如何行得?
  闻亦并不想真的惩罚与她,稍一浅思,抓起她颤颤瑟瑟的两手,朝她圆嘟嘟的脸蛋上掐了一把。“趁我不在私自跑出去,哪能一句知错算罢。”
  他是使了些力道的,司檀脸蛋本就娇嫩,这么一把落下,顷刻间就红起一块。她心中委屈,却也不出言反驳。垂下两睑看着地面,根本顾不得脸颊上如蚂蚁轻咬般的痛感。
  本想以鬼怪吓唬她一番,可她着实胆小,再叫吓坏就不好了。思及此,闻亦心软不已,语气也骤然转柔:“你往后若想出府,早些告知我一声,我陪着你便是。府外危险,断不可自己偷偷摸摸跑出去。若是不小心遇上坏人,谁能救你?”
  司檀不悦,瞪了他一眼,语气不满,且极显幽怨。她说:“你骗人。都过去许久,你向来只这样说说哄我,都不曾真正陪我出去过。”
  闻亦哑然无言。如此细细说来,自上次风寒之后,她又受了惊吓。整整一月时间,出游的计划推了又推,确是他的不是了。将她紧紧揽过,闻亦道:“只要你想的,我定然做到,再不哄你、骗你,可好?”
  “真的?”
  “当然。”再一想,闻亦补充道:“只要你一直这么乖乖待着。”
  “鬼话。一直待着?就这么待着?”司檀指了指两人之间的距离,娇嗔翻起白眼。
  温声笑笑,含着万般柔情,浅吻在她额间。能有这么一只毛茸茸的兔儿,闻亦自是巴不得她能一直这么待着。
  司檀浅浅勾起唇角,伸手搂住他的脖颈,脑袋也顺势寻了一处靠着。如此依偎,至黑幕如墨晕染。
  晚间回房,司檀拽着闻亦教她描了些鸟儿。有这么一个手把手的好先生,她学得快,进步也快。如今笔法再不如先前的生涩,画得很有味道。
  描的累了,她便欣喜的抓着自己寻来的话本。都是爱看的故事,好半天挑挑捡捡的,终是拉出一册最是心仪的。
  梳洗过后躺在榻上,她精神极好。来回翻腾之下,全无倦意。闻亦拿她无法,轻叹口气,只得将她箍在自己怀里,让她安静下来。
  司檀果然安静。
  眯眼缩着,渐入昏沉之际,她忽然就睁圆了眼睛爬起身,黑溜溜的眼珠充满疑惑,如星辰闪耀时,眨巴着看向闻亦。
  “你身上为何突然不凉了?”她有些不太相信,回了神,就上下其手扒拉着闻亦的薄衫。扒拉着还觉不够,伸进去对着就是一番瞎摸。
  被她这么挑的燃了火,闻亦呼吸渐乱。压抑许久,才勉强将这火势熄灭一点,揽过她的肩头,哑声道一句:“别闹了。”
  “你是不是着了寒,发热了?”司檀不放心,挣脱开一手探向他额头。可左右试着,她也不知是与不是。
  如此,便愈发让她担忧了。“你一直都冰凉凉的,我这么也查不出来。要不,我陪你去找那个怪老头看看?”
  闻亦知她口中的怪老头,就是胡冥。她一直惧怕胡冥,竟还有在这时辰陪他去找人?可他好不容易才寻得赤炎,今日才着胡冥想办法将这一身寒气掩盖下去,哪有再回去重拾回来的道理。
  他默叹一声,将她来回摸索的手握在掌中。被忽然的热气包裹,司檀并不太习惯。可闻亦手掌的触感她还是记得,也没有想要挣脱。
  “你放心,我是真的无事。”
  “那为何突然就不冷了?不是生病了吗?”
  “不是。”能得她紧张忧心,闻亦心头温热,拥着她的一臂紧了又紧。他道:“我一向异于常人,冷热许是天定。”
  “真的?那你之前也有过?”
  “是。”
  司檀不信,可他回答地毫不犹豫,看似全无破绽。仰头打量了许久,她也没再追问。再低下头时,她轻绽双靥,笑得甜糯。环抱在闻亦腰间,她颇显依赖地缩在他怀里。
  闻亦心头丝毫没有波动,可她隐约间,好似听得到他的心跳声。如此美妙动听,教她无法不心安。
  “闻亦,我发觉你就是个宝贝。”她再往里缩了缩,乳腻腻地笑说道。
  “如何宝贝?”
  司檀仰着头,溢满喜乐的圆脸,映着满室昏黄:“你冬暖夏凉的,可不就是个宝贝。”
  闻亦不由勾起唇角,笑的得意。轻抚着她娇嫩出水的圆脸,引诱她道:“那你可还喜欢?”
  司檀心头砰砰直跳,脸颊被他指腹划过的地方,顷刻间被飞霞层层席卷。良久的静默,她爬起身来,黑漆漆的眼睛有柔光肆意蔓延。心动带起意乱,意乱便开始沉沦。
  “很喜欢。”她点头,飞快在闻亦微微上扬的唇角留下羞涩的一吻。
  她不止很喜欢,是宝贝的不得了。可她不好直接说出口,回答地极是矜持。轻轻亲了一口,她就慌忙退出来。怯缩伸手拽起棉被一角,将红扑扑的小脸遮得极是严实。连同那两团红云,也一并掩盖过去。
  好羞人。她埋在棉被里,蠕动着往闻亦怀中钻了钻。
  拥着司檀,闻亦早已乐开了花。她的每一存靠近,都是他的惊喜收获。她若能迈一步,要他走过千万的距离,都是值得……
  萧瑟秋去,冽冽冬来。为求尽快脱身,薛云希走得很急。只回院中简作收拾,还没来得及说一声,于当天城门下钥之前,连夜出了怀安。
  她这一走,便是几月不见消息传来。
  期间,周太后与陛下先后派了心腹来问她踪影,闻亦只说是出了城,其余再问,皆答不知。而后接连派出几批人马,明里暗里追找她,可跑遍了大梁上下,均无所得。
  周太后也是无法,只好作罢。全凭她性情如此,待闹腾够了自会回来。
  府中突然少了不少吵闹,闻亦不在,又无人与她说故事,司檀院内独坐时,颇感寂寥。想起薛云希已走,念叨过几次。可她不曾见闻亦收到过任何消息,亦是不知她到底去了何处。
  她猜着,闻亦应是知道一些的。
  司檀之前悄悄发现,院中无人时,薛云希曾不止一次的擦拭一枚流云如意佩。情爱为何物,她自己都懵懂无知,亦是猜不透她为何对着此物若有所思。一心认为她不愿嫁风顷棠,是因为知晓他人品。
  风顷棠人不好,先前对她无礼,又多次戏弄、嘲笑她。司檀不喜,她发觉闻亦也不喜。自然而然地,觉着薛云希如此并不奇怪……
  入冬天寒,风如刮刀,对着人脸就是好一顿的细雕慢刻。有话本,有暖炉,平淡生活不足为奇,可司檀心头的疑云却是弥漫了一重又一重。
  藤萝花期多在四五月间,养得好的,可开至七月不败。她喜欢藤萝,若能四季都能见到,她自是欣喜。可这院中偏阴,冬季少有暖阳倾洒。如此环境于藤萝树来说,可称得上是恶劣了。奇就奇在,院中的藤萝在漫天大雪时,依然繁盛如初。
  落了雪的花穗如珠玉悬枝,一串串像是冰葡萄一般。比起春日梨花满院时,要诱人的多的多。待雪化,花瓣晶透,又是另外一番美景。
  司檀好奇追问过闻亦原因,他并不回避,讲解的细心周到。说来说去,也就一个意思:是这藤萝自己顽强。
  司檀不傻,才不信他这满口鬼话。植被再是顽强的,能耐得过四季变幻?他又不是松柏。想了想,司檀只当是这藤萝成了精,有法术,会幻化。
  说与闻亦听,他只笑她是话本看得太多。
  罢了,就当是话本看的多,自我幻想得了。司檀疑惑存积渐久,可每每遇上不甚明了的,问过也就罢了。她从不过多探知,好似对此,只好奇。好奇过后,兴致便随其日消。好似比起案上堆起的一册册话本来,什么事情,都及不上它们重要。
 
    
    ☆、柔情蜜意
 
  清冷的天气向来不分阴阳, 冷暖随性。入冬之后更是如此。夜半飞雪时,冰峰撑空,云凝水冻。仿佛一口冷气, 就能化作条条穿心的冰碴。暖阳斜照后, 雪落成珠,晶莹溢彩, 又是另外一番暖中带寒的清冷。
  北梁一入冬,气温难料, 大雪更是时静时起。风冽起来, 要比着尖刀锋利许多。每遇上天好, 闻亦会应他所言,偶尔带司檀外出走走。可没了夏日的热度,层层厚重的衣裳包裹着, 司檀还是不觉暖和。这么冷起来,人自然犯懒。
  像一只家雀儿般好吃好喝的养着,司檀确实长了不少个儿,身子也是越发圆润。调皮时在院中奔跑, 绵绵的,像团滚动的雪球。夜里圈在怀中,更显柔软。
  一连多日风雪扬洒, 天放晴。暖阳破云投射在屋顶,映着鎏光曲檐,耀的茫茫白毯如同披上织就的重叠金缕。檐廊下,司檀抱着手炉, 恹恹抬头。目光所及,藤萝恣意舞动。待回神时,她挪动着自宽台上起了身。
  “夫人可是觉得累了?”木缘接下司檀手中渐凉的手炉,换一个热乎的递上。
  暖流涌动,司檀笑眯眯地将手炉捂在脸旁:“不累,就起身走走。”
  瞧她撇在话本上的遗憾眼神,木缘自是不难猜得她的心思。案上话本翻完,有趣的故事都被嚼进肚里,她这是又无聊了。可木缘明了归明了,温声一笑,贴心倒上一盏热茶,也不故意戳破。
  “小姐,这底部不还压着一本吗?”正整理凌乱书案的卓焉从角落里像是变戏法一般又扯出一册来。蓝底做封,雪意朦胧。
  司檀细细一看,这才想起是自己在书摊上带回的野史。这几月来,府中仆役又为她寻了几册,她一本本挨着翻看下去,竟是把这个给忽略了。
  司檀美目焕然,欣悦接下欲再翻上两页。忽地瞥见搭在一侧的外袍,刚翻起的书册再次合上……
  今早府中许是有客来访,闻亦还未与她细说,搁下玉箸便匆匆离去。书房空阔阴寒,平日连仆役都极少去清扫,也不常在此燃起炉火。方才他又走得急,连外衫都忘了披上。这么久,他穿着单薄秋衫,怕是要受冻。
  “不急,我晚间再看。”搁下话本,司檀绕过案几,将放在一侧的衣裳轻轻拿起,垂首犹疑片刻,才低声道:“到书房看看。”
  “小姐是要去找侯爷?”一闲下来,司檀就忍不住想要凑凑热闹。碎步挤在司檀跟前,调侃道:“侯爷这是在自己府里,您还有何处不放心的?”
  时间已久,司檀早已不再羞恼回避卓焉的打趣。可她不承认,也不否认,只道一句:“我不想理你。”
  知她脸皮薄,这么一说,一经受不住怕是要生气。卓焉掩唇默默偷笑一声,很有眼色地闭了嘴跟在身后回了房。
  道上有檐廊蔽顶,加之外侧积雪已除,木缘也没什么担忧的,想司檀身弱,只细心为她披了件厚重斗篷。斗篷宽大及地,包裹着司檀小小的身子,尤其娇柔。
  再次打开房门,冷暖相冲,寒气自脖颈丝丝涌入,瞬间遍及全身。“好冷。”司檀小声嘟哝着轻拉一把衣领,待将斗篷裹得再紧些,先行迈步而出。
  后园万物萧索,稀稀疏疏的枝头,堆落着几重白雪。映着缕缕明辉,化雪成水,顺着枝干悄声流淌。入眼一望,四处湿漉漉的,就连园中清扫过的蜿蜒鹅卵小道,都湿滑地宛若汇集而成的珠串。
  院中一侧植有大片雪梅,可雪梅开得晚,眼下还是未成熟的花苞。一颗颗挂在枝头,恰以雪为衬,像琉璃似的,均匀且透亮。
  轻声至书房不远外,听得满园静寂,如趋无人之境。司檀怔愣驻足,观望许久不听有分毫响动,就连来往仆役也不见半个。“不在吗?”与卓焉相觑片刻,她往前近了一步。
  “许是侯爷外出了罢,小姐,要不我们就回院中等着?”不忍搅了她的兴致,卓焉谨慎探问道。
  “进去瞧一眼。”说罢,她率先举步。
  司檀仅误闯于此一回,凭记忆行于房外窄廊,闻得断断续续地谈聊声传出。想来是在的。她拿着外衫,垂首间双靥微绽,面上喜色微露。稍一敛神,便不动声色地加快了步子……
  房内,严实罩一身紫袍的魑阴,正与闻亦商讨要事。而魑阴只要现身,带回的消息均是有关镇魂珠下落的。
  镇魂珠发力现灵,天灯骤亮。上一次镇魂珠灵气突现怀安刹那,也就是三月前的午后。据天灯指引一路追找,踪迹消失之处,是在城南。
  镇魂珠便是为魍灿所得,而魍灿,乃火中怨灵。火海葬生,聚怨成灵。
  她如今已得了镇魂珠,汲取灵力,修为大有精进。两者对比来看,魑阴修行尚浅,且不懂生杀,根本无力与之相抗。今晨再觅得镇魂珠踪影,她不敢擅自行动,这才慌忙回了侯府。
  “不进府一趟,魍灿到底化作何人,我们纹毫未知。要不,属下偷偷潜进去一趟?”良久的犹疑,魑阴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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